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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念香將馬頭一轉,沉聲道:「廟裡面出事了!這是屍體腐爛的味道!」

  眾人大驚,急忙策馬轉頭,急奔向神廟。秦風跳下馬來,用力敲著廟門,半天也沒有動靜,心下不由更是驚疑,高聲叫道:「有人嗎?快來開門!」

  還是沒有動靜。

  念香上去一腳踹開了廟門,誰知門居然沒鎖,沉重的鐵門被他一踹,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猛然打了開來。眾人湧進去,卻見廟前空地上一溜排的暗紅色痕跡,似乎是早已乾涸了,從走廊盡頭那裡一直蔓延來廟門口。

  「是血!」年紀比較小的林雲驚叫了出來,秦風不等他說完,首先衝向走廊,順著那斑斑點點的血跡一直追蹤,誰知剛跑到大殿門口,卻見台階上大灘大灘的暗紅色血跡,可是卻沒有半個人,大殿裡供奉著三尊神像,面無表情地看著地板,彷彿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切它們都沒有看進眼裡。

  「人呢?」秦風本來就有點神經質,在大殿裡面瘋狂跑了一圈,只看到滿地的血,卻連根手指頭也沒找到,不由更加急躁,抽劍就往神案上面砍去,將水果饅頭之類的貢品砸了個稀巴爛。

  習玉被嚇了一跳,鼻子裡面忽然聞到一股怪怪的臭味,讓人欲嘔。她急忙摀住鼻子,連連叫道:「味道是從那裡傳過來的!那裡!」她指著大殿後面的一排廂房,不等她說完,念香他們早已奔了過去,卻見其他廂房的門或大敞或虛掩,最邊上放雜物的小廂房卻緊緊關著門,上面還加了鎖,更可怕的是,鎖上有血——顯然是殺人兇手沾著滿手的血上的鎖。

  秦風一把抓起鎖,看了一會兒,急道:「不行,這是九曲鎖,沒有鑰匙沒辦法打開!」

  念香拔劍就砍,卻聽「叮」地一聲,他的手被震得發麻,那把生銅造的九曲鎖卻紋絲不動,眾人頓時束手無策,念香輕道:「習玉,你退開,我來把門踹破!」

  習玉急道:「這房間沒有窗戶?從窗戶進去不行嗎?何必費力踹門,萬一破壞了裡面的東西,報官的時候就不好調查現場了!」她看多了偵探片,通常殺人現場都要保持完好,不然警察不好推理破案,不知道古代是不是也這樣,反正注意點總沒錯。

  7.花山巨變(2)

  念香聽她說的有理,不由點了點頭,眾人向廂房後面跑去,卻見那個堆放雜物的小房間上面只有一扇極小的窗戶,一個成年男子根本進不去,念香輕輕抱起習玉,道:「習玉,你站去我肩膀上,打開窗戶看看裡面的情況。如果有死人,就證明神廟的人被殺了。」

  他把習玉舉了起來,讓她站去自己肩膀上。習玉還沒推窗,就聞到裡面傳出的陣陣惡臭,她差點吐出來,趕緊用袖子摀住鼻子,一隻手猛然推開窗戶,探頭往裡面一看——「什麼也沒有!念香,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好多血!滿地的血!」她叫了出來,不小心吸了一口臭氣,差點暈過去。

  念香急忙把她放下來,扯下腰間的香囊塞到她手裡,秦風沉聲道:「臭味是從這屋子裡傳出來的,一定沒錯!只怕是把屍體藏去什麼地方也未必!我們還是要進去看看!」

  他話音剛落,卻聽山頂傳來一陣陣響亮的鐘聲,當當地,念香臉色一變,「這是點卯的鐘聲!長雲派的晨練開始了!」

  可是,鐘聲響過之後,依然是一片死寂,只有風過的泠泠聲,四野遍地安靜到詭異。眾人驚疑不定地對望著,習玉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卻聽山頂突然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那聲音是如此響亮,淒厲,而且綿長,簡直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更類似雪夜的狼嚎,一陣比一陣淒涼,那樣連綿不絕,甚至都沒有喘口氣,此人的內功實在可怕!

  長雲派一定出事了!所有人腦子裡瞬間浮現出這個念頭,秦風甚至連話也來不及說,轉身就跑,一直奔出廟門,縱身上馬,在馬肚子上用力踹了一腳,那馬嘶鳴一聲,撒腿就向山上狂奔而去。

  念香他們急忙跟上,一路狂奔,習玉在馬上顛得五臟六腑都要出來,可是神經卻緊繃著。花山神廟出現不測,找不到屍體;秦風的大師兄沈冰上山至今未歸;花山鎮的異常平靜;蘇尋秀的刻意拖延時間;還有山上那怪異的笑聲……她越想越覺得事情要壞。念香常說長雲派是北陀大派,它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對整個武林來說影響都是巨大的,難道……真的是鶴公子做的?

  念香忽然一把勒住韁繩,那馬高鳴一聲,揚起前蹄,習玉差點被掀翻下去,頭昏眼花中被念香抱著下了馬,卻見眼前矗立著一道朱紅色大門,門上四個金色大字:崇德長雲。原來長雲派到了!

  秦風這次再也不敲門了,直接用腳去踹,誰知長雲派的大門也沒有上鎖,被他一下踹開,卻見一行寬闊的台階一直通去山頂,上面乾乾淨淨,既沒有血跡,也沒有腳印,彷彿剛剛才被人打掃過。

  秦風心急如焚,一路叫著大師兄沈冰的名字,拔腿狂奔,林雲緊跟在他身後,兩人一下子就竄了上去。習玉不會武功,跑不了那麼快,念香將她背去背上,輕道:「抓緊,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怕!」

  他將身體一縱,沒兩下就追上了秦風,其身法之靈巧快速,簡直讓習玉吃驚。這……就是他和周人英辛苦了一個月所學到的東西嗎?

  她正在胡思亂想,忽見秦風猛然停了下來,彎腰去撿地上的東西。那是一根白色的絲絛,上面有一些褐色的血跡,絲絛地下拴著一塊裂成一半的玉。秦風渾身發抖地瞪著那塊玉,半晌,忽然顫聲道:「這……這是大師兄身上的……他,他果然早已來了這裡……」

  林雲年紀還小,一見上面的血跡,不由悲從中來,登時淚流滿面,哭道:「大師兄他……他必然已經遭遇不測了!」

  他這一哭,連秦風也撐不住了,哽咽道:「這……大師兄!」他將絲絛和玉緊緊攥去手裡,哭得哽咽難言。

  念香和習玉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怔怔站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念香正要開口勸慰兩句,忽聽山頂又傳來了鐘聲!此時天色已然大亮,日光直直照在秦風的臉上,他的淚水斑駁閃爍,眼中染起沖天怒火,厲聲道:「一定要找出傷害大師兄的兇手!報仇雪恨!」

  眾人匆匆趕去山頂,卻見練武堂前纖塵不染,大門緊閉。堂前大鼎中青煙裊裊,顯然是有人在,可是左右一看,卻沒有半個人影。秦風厲聲高叫道:「不要裝神弄鬼了!都給我出來!把大師兄交出來!」

  7.花山巨變(3)

  餘音渺渺,沒有人答應。秦風大怒,一腳踢翻銅鼎,拔劍在手,衝去練武堂,將大門砍了個粉碎。一陣乒乒乓乓,大門塌了下來,眾人猛然安靜,只有秦風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習玉倒抽一口氣,倒退好幾步,胃中忽然一陣翻湧,她張口欲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只覺血腥氣撲鼻,眼前金星亂蹦。念香急忙攬住她,伸手摀住她的眼睛,輕道:「別看!不要怕!」

  原來練武堂正中的匾額上掛了一顆人頭,不知掛了多久,沁下來的血液將匾額染成了古怪的褐色,而練武堂的四面牆上分別掛著這人的四肢,他的身體竟然被擺正了放去案上,鮮血淋漓。習玉第一次親眼見到如此可怕的場景,嘔了半天卻吐不出來,只驚得眼淚紛湧,緊緊抓住念香的胳膊,渾身發抖。

  秦風只覺雙膝發軟,慢慢走過去,抬頭一看,那人卻非沈冰,看上去年約三旬,十分面生,也不知是什麼人。他忽然驚覺,彷彿從惡夢之中脫身,急急提著劍四處狂奔,看見門就砍,一直把能看到的房間全部看了個遍,卻再也沒有發現一個人。

  偌大的長雲派,原本有上百個弟子,如今卻成了一座空觀,除了練武堂的那具被分屍的人,再也找不到一根頭髮。不要說長雲派的人,就連其他武林人士也沒有一點蹤影,好像一夜之間,長雲派就憑空消失了,只剩一塊空地。

  秦風和林雲二人又在山上找了半日,怎麼也找不到那個發出笑聲的人,山頂高閣的鍾還在噹噹響著,可是下面卻沒有半個人。這種景象實在詭異,秦風他們縱然心裡再悲痛,卻也不敢久留,只得悻悻上馬下山。

  習玉已經不記得她是怎麼被帶回客棧的了,她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床上。她一睜開眼,彷彿那血腥的景象又浮現了出來,她趕緊閉上眼睛,心頭亂跳,渾身陣陣發冷。念香坐在床邊,見她確實被嚇得不輕,不由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沒事了,咱們回來啦。我不該帶你去的,是我的錯……」

  習玉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我……我以為我不會怕的,以前看電視電影,都沒覺得什麼……可是……那個人……好殘忍……」她忽然想哭,壓了半天也壓不下去。

  念香歎了一聲,將她抱在懷裡,緩緩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安慰。不知過了多久,習玉終於平靜了一些,她忽然抬頭看著念香,奇道:「你……你難道不害怕?你沒被嚇到?好不公平!」

  念香撫著她的臉頰,低聲道:「我來不及害怕,我更害怕你被嚇到,沒精神去恐懼那屍體了。」

  習玉吸了一口氣,歎道:「不知道是什麼人那麼殘忍……長雲派是不是已經被滅門了?」

  念香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是,沒有打鬥的痕跡,而且長雲派明顯有人在,卻不知躲去了什麼地方。方才回來的時候,我和秦兄商量了一下,估計是下面有秘道密室之類的。只怕有機關,我們不好擅自去闖。秦兄已經飛鴿傳信給長門派掌門了,他很快就會親自趕來。長門和長雲原本是一家,長門派掌門應該很清楚長雲觀裡那些機關密室。到時候再去一探究竟。」

  習玉頓了頓,又道:「你說……那些比咱們來的早的人,是不是也看到了一樣的景象?所以花山鎮才會那麼安靜,大家都在等待吧……」

  念香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或許是吧。你別想這些了,先好好睡一覺,我陪著你。」

  習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輕輕說道:「可是……可是我沒事啦!真的沒事了,也不想再睡了。」

  念香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道:「沒事就好,你能一個人待在這裡嗎?我該下去和秦兄他們商量接下來的事情了。」

  習玉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念香有些疑惑地回頭看看她,她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你……你能不能……遲點下去……我……不現在還不想一個人……」她說完,好像有點後悔了,悄悄把手縮了回去,又抓起被子蓋住耳朵,喃喃道:「我……我……你不用管我,下去吧!我只是無聊而已……」

  7.花山巨變(4)

  她用被子裹住腦袋,好像這樣就能舒服一點。等了半天,屋子裡忽然沒聲音了,或許念香已經出去了吧……她忽然有些失望,心裡空空的,忍不住想歎氣,誰知腰上忽然一緊,卻是被人抱住了。

  念香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了她身邊,貼著她的耳朵輕道:「好,那我留下來陪你。」他輕輕把她扳過來,柔聲說道:「來,習玉,抬頭看我。」

  習玉慚愧地抬頭,急急說道:「我……我真的沒事的!你當我任性好了!真是不好意思!」

  念香用手指點住她的唇,輕笑道:「口是心非的丫頭。這個世上,什麼事情都比不過你的要求。」他將她摟去懷裡,「我就是喜歡你對我任性,我的習玉應該是想說什麼就說的,我才不要那種善解人意……我更喜歡你完全信賴我。」

  習玉忽然歎了一口氣,喃喃道:「這可怎麼辦?你要再這樣對我,我可要變成任性的大壞蛋了。」

  念香低頭去吻她的脖子,聲音變得更低了:「那就再壞一點,也沒關係……」

  習玉猛然漲紅了臉,道:「我……我讓你留下來……不,不……不是為了……」

  「有什麼關係?你都任性了……難道不許我任性一下嗎?」他解開她衣服上的帶子,用自己的肌膚代替衣服,去溫暖她。

  暗香浮動,日落月升,屋子裡漸漸暗了下來。習玉僅存的一點點理智告訴她,她好像做了一筆吃虧的賬。至於吃虧在什麼地方,她卻想不出來了。

  他任性的時間,明顯要比她久。不愧是從小幫忙算賬的世家孩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吃虧的。念香偷偷笑了起來。

  8.妓院驚魂(1)

  兩天後,秦風收到了師父的回信,長門派掌門有要務纏身無法出行,特地畫了一付長雲派地下密室的構造圖交給了自己的女兒,另外又派了三個弟子隨行,三日之內四人將到達花山。

  這日,習玉和念香兩人正在屋內聊天,林雲忽然跑上來敲門,一面叫道:「泉大哥!泉大嫂!快下樓啊!小師妹他們已經到啦!」

  習玉原本就覺得「小師妹」這個詞聽起來無比熟悉。當年在金庸先生筆下,小師妹可是將那個瀟灑的令狐沖折磨個半死的人,卻不知這個小師妹是怎樣的人物?

  她懷著這樣的疑問跟著念香他們下樓,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一個女子嚶嚶的哭泣聲,聲音嬌嫩婉轉,居然動聽之極,教人聽了只盼她再多哭久一點。習玉第一次聽到有人哭起來還那麼好聽,忍不住先把腦袋探了出去。

  卻見客棧一樓那裡站著長門派那些弟子,當中有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年輕女子,她正捂著臉痛哭,一面輕輕叫道:「大師兄……大師兄他真的遭遇不測了嗎?」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她手上肌膚的顏色白得幾乎透明一般,長髮蜿蜒,光是第一眼便讓人忍不住流連。

  習玉只顧著看美人,也不去管腳下,差點把脖子伸成了鵝兒,誰知腳下一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念香趕緊從後面攬住她,埋怨道:「下樓還東張西望的!怎麼這麼不小心!」

  長門派的人聽見了動靜,紛紛回過頭來,習玉只覺那黃衣女子一抬頭,彷彿一屋子的光芒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周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眼角還掛著幾滴晶瑩的眼淚,朱唇微顫,那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教人心也要化了。

  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美人!習玉幾乎呆住,路也不走了。那女子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臉上不由微微一紅,對她輕輕笑了起來,面上滿是友好的神色。習玉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長門派上下對花仙紫不理不睬,他們說的一點也不錯,什麼花仙紫,什麼趙雙雙,在這個小師妹面前簡直連泥巴也不如!

  天香國色,原來就是如此。

  秦風急忙走了過來,將念香二人領過去,道:「泉兄,這是我三個師弟,還有小師妹。師尊有事無法脫身,便讓小師妹帶著密室的構造圖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