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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兩隻山雀從窗台上跳了過來,挨在她身邊啼叫幾聲,她伸手摸了摸它們的頭,聽清它們說了什麼以後,手指倏然僵住了。

「留著明天再說。」寧瑟一手撐腮,出聲打斷道:「天色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山雀們瞪大雙眼盯著她,彷彿沒有絲毫睏意,一定要把準備好的話講完。

寧瑟向後躺倒,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過了好半晌,方才壓低了聲音道:「以後和清岑有關的事,都不用再告訴我了。」

山雀們有點難過,撲著翅膀叫了一聲。

寧瑟充耳不聞,躺在床榻上翻了個身。

她表面上不甚在意,這一夜卻幾乎沒有合眼。

次日辰時未到,天光已然大亮,仙靈白鶴從天外飛來,箜篌和古琴奏響了祝禱的喜樂。

寧瑟乃是生平第一次參加婚典,因此興致格外高昂,她雖然一夜沒睡,仍然起了個大早。

這場婚典選在金碧輝煌的廣坤殿舉行,參宴的神仙和領主數不勝數,甚至包括當今天帝,以及一眾德高望重的老神尊。

寧瑟端著酒杯正襟危坐,無意識地看向對面賓客,殿內燈輝流離,觥籌交錯,她的目光剛好與清岑對上。

清岑分外平靜地將她看著,表面上似乎沒有半分波動 。

寧瑟驀地轉過臉,有意錯開他的凝視。

此刻辰時將至,天帝陛下緩慢站直了身子,開始宣讀繁冗的賀詞,寧瑟放下酒杯,抬頭看向主位,頓時心花怒放。

主位之上,夙恆冥君和他的冥後並排而坐,雖說冥君殿下身形修長高挺,外貌也是極其俊美,寧瑟的注意力還是被坐在他身邊的狐狸精全部吸引過去了。

殊月見寧瑟對那隻狐狸精如此感興趣,輕笑一聲開口道:「她叫慕挽,仰慕的慕,挽留的挽,三界內九尾狐族早就絕跡了,興許只剩下這一隻,如今也成了慕挽冥後。」

大殿內紅紗輕揚,仙霧繚繞,慕挽冥後穿了一件深紅華衣,在她的位置上坐得很端正,不過夙恆低頭和她說了什麼以後,她那瑩白如雪的臉頰就泛起了微淺的嫣紅。

顯然是害羞了。

眼見那狐狸精不僅長得特別漂亮,還這麼容易害羞,寧瑟忍不住抹了一把口水。

殊月執起酒杯與她碰了碰,似笑非笑道:「你是第一次瞧見美人麼,都流口水了。」

寧瑟仔細思索了一番,發覺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這麼花癡。

想當初在妙音海和清岑初遇時,她何止流了一把口水,腦子也像是不會轉了,其中來回往復描摹著清岑的身影。

思及此,她雙手捧起酒杯,沒再抬頭端詳慕挽冥後。

這日的禮典結束不久,寧瑟隨著她父王母后一同走出了正殿,因著冥君的婚典共有三十幾日,他們還要在冥洲王城待上一段時間。

日子過得飛快,寧瑟卻沒什麼感覺,晚上還是會失眠,但總歸比原來好一點。

在此期間,清岑從未找過她。

她心想他果然斷的乾淨,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藕斷絲連。

待到最後一天的晚宴,寧瑟本以為自己見慣了大場面,已經不會再對著狐狸精發呆,然而當晚華燈初上以後,她還是忍不住對著慕挽擦了一把口水。

收回目光時,又剛好偏過了臉,剛好與清岑兩相對視。

寧瑟心頭一顫,仍然躲開了他的凝望。

這夜月影離落,當空星輝疏淡,天邊薄雲聚合離散,似乎正在醞釀雨意,寧瑟蹲在房間裡收拾東西時,忽然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門外人影被燈光拉得很長,又或許是他的身形本就挺拔頎長,那一陣敲門的聲音低緩沉重,像是意志格外堅定,非要敲到她開門為止。

寧瑟打開門的那一瞬,迎面而來的卻是濃烈的酒氣。

清岑獨自一人站在她的門口,身上的黑色衣袍似乎有些鬆垮,寬鬆的領口將露不露,彷彿在故意引人作惡。

天空下起了迷濛細雨,好似凌空而落的萬頃煙波,點點澆灌在庭中草木上,正應了那句春雨貴如油。

寧瑟並不知道清岑喝了多少酒,但他此刻看來仍是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雖然身上的衣衫有些不整,但和「醉後鬧事」四個字絕對沒有半點聯繫。

長廊靜夜,月光微透薄雲,寧瑟不聲不響地站在門框邊,不曾開口同清岑說話,他伸手摟上她的腰,卻被她側身避開。

屋外雨水淅淅瀝瀝,風中參雜著雨絲和霧氣,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寒夜裡,他攬了滿袖涼風。

寧瑟後退一步,定了定神打算關門,然而門扉合上的那一刻,清岑瞬移著過門而入,並且抬手扔出一個反鎖的結界。

那反鎖結界固若金湯,幾乎將整個房間變成了密室,寧瑟見狀先是一愣,而後嚥了一下唾沫道:「你喝醉了。」

「沒有。」清岑矢口否認,手指撫上她臉頰,她渾身一僵,又聽他傾身靠在她耳邊,酒氣漫天道:「即便喝醉了,想的也是你,醉不醉有什麼區別。」

第49章 凝碧

醉不醉有什麼區別。

「區別」二字好像加了重音,惹得寧瑟心尖兒一顫,她第一次聽到清岑說這種話,這種類似於「我總是很想你」的話。

她忍不住將整句話連在一起,反覆琢磨了很多遍,琢磨到一半時突然發現,這句話乃是清岑醉後所言,她其實並不應該當真,她又覺得有些失落。

眼見寧瑟毫無掙扎之意,清岑抬手摟緊了她的腰,光是這樣還不滿足,他又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而後將她打橫抱在懷中,步履沉穩地走向紗帳籠罩的床榻,幾乎將審時度勢四個字發揮到極致。

窗外一片水色煙雨,屋內華燈光澤流蕩。

寧瑟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她原本打算就寢,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錦紗的外衣,腰帶也系得很不嚴謹,沒過多久便被清岑扯開了,像扔破布一樣扔到了床下。

寧瑟倒抽一口涼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依照歷次慣例來看,清岑從不在這方面主動,偶爾一次粗暴扯了她的衣服,也是為了給她的膝蓋上藥。

想到這裡,寧瑟盤腿坐在床榻上,雙手攏緊了鬆散的衣袍,接著很嚴肅地問了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許是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清岑規避了她的話鋒,他衣衫不整地站在床邊,滿含誠意地問道:「上百年不見,你不想我麼?」

話中帶著酒氣,卻聽不出醉意。

寧瑟聞言又是一愣,這個句式她從前也對著清岑用過,所以很明白那種迫切的心情,但是清岑他……向來是個冷淡的人吶。

他今次忽然轉了性子,又忽然把她扔上了床,現下還半敞著衣領,無聲勝有聲地側倚床柱,彷彿決意同她共度春。宵,一夜歡寢到天明。

因他身上的衣袍實在鬆散,寧瑟忍不住將他打量了一陣,目光掠過他的脖頸,形狀完美的鎖骨,肌理分明的胸膛,她不知不覺地出離了神智。

寧瑟心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活色生香,她當真感到有些把持不住。

她恰如打坐修法般端莊地坐著,心底卻騰地燒起了一把火,可她清楚地記得不久前才和清岑攤牌過,如今弄成這幅局面是不是在打臉,她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疼。

燈光透進紗帳內,晃出一片迷離的剪影,清岑沒等來寧瑟的回音,又見她蹙眉像是在思索什麼,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他緩慢撩開床帳,伸手攬過她的肩膀,溫熱的吻印在她的額頭上,指尖略微挑開她的衣領,沿著她白嫩的脖頸往下摩挲,手法沉著冷靜又格外堅定。

「你這種行為,在凡界叫做酒後亂……」寧瑟的話尚未說完,被清岑用一個吻堵住了。

她睜大了雙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心中先是驀地一熱,像是燃起了滔天烈火,快要將她那顆鳳凰心燒化了,而後她又強自鎮定,反覆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手下用力將他推了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