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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岑收好藥瓶,淡聲應了她的話:「你辛苦了一天,今晚早點睡。」

寧瑟這才明白,他剛剛那麼著急脫她衣服,只是為了給她的膝蓋上藥。

這個事實擺在眼前,她忽然就很不高興。

於是盤腿坐在床榻上,蹙著雙眉看著他。

清岑俯身吻了她的額頭。

僅僅一個吻,當然不足以平息她的邪火,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又道:「我要躺倒睡覺了,殿下可以走了。」

因為清岑沒有回答,所以寧瑟膽子更大道:「每次都是我強迫你,以後我會好好反省。」

清岑握上她的手腕,低聲說了一句:「我不覺得你強迫過我。」

寧瑟沒有爭論的心思,乾脆把臉別向了一邊,半敞的衣領遮不住白嫩的脖頸,他終於忍不住吻了上來。

帳外寒風呼嘯,刮著旌旗發出簌簌聲響,寧瑟不太能聽到這些,只覺得床板在猛烈搖晃,像是有水浪驚濤反覆擊撞,她的眼中蒙上一層迷離水霧,因他用力越發肆虐,她不得不將他緊緊抱住,聽他在她耳邊啞聲道:「你明早別想起床了。」

這話說得低啞沉穩,聽在耳邊簡直能勾走魂,寧瑟神思恍惚地想,他到底是條黑龍呢,還是一隻專責勾魂的狐狸精。

清岑的話果真應驗,寧瑟第二日腰酸腿疼,其中滋味不太好受,好在營中休假一天,她不用跑出去晨練,乾脆臥床不起。

直到薄暮傍晚,帳外有人敲門。

寧瑟猛地坐起,開始找她的面具,然而面具還沒找到,清岑就走過去開門了。

「別開門!」寧瑟穿好衣服,還套了一件外袍,出聲制止道:「等我找到面具。」

卻不料清岑說了一句:「他已經知道了。」

「你說誰知道了?」寧瑟雙手扶著桌子,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她在心裡暗道,千萬別是蕭若。

可惜天不遂人願,帳門打開的那一刻,蒼穹已然暮色四合,微淡的晚霞縈繞天際,寒風中夾雜著細白的流雪。

蕭若獨自一人站在門外,看到一派從容的清岑,立刻想到當初被清岑誆騙,致使自己頭髮炸開,心中就有了幾分忐忑,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退卻的意思。

桌上擺放了一堆公文,已經被清岑全部看完,現下整整齊齊摞在一邊,剛好擋住了寧瑟的面具。

寧瑟站在桌邊往外看,只見清岑對蕭若說了什麼,就讓那位蕭兄神情格外茫然。

蕭若抬目看著清岑,沉聲問話道:「你既然知道我有意娶她,還不打算就此作罷麼?」

清岑其實想將他打一頓,但寧瑟就站在不遠處,清岑覺得不能一言不發就恃強凌弱,這樣會顯得他很暴躁,於是轉身進了門內。

蕭若為人處世不太上道,竟然就這麼跟了進來,絲毫不怕遭遇不測,還隨手將木門關上了。

寧瑟因為心虛,早已鑽到了屏風之後,此刻正抱膝蹲在角落,默默細聽他們的對話。

清岑緩步走到桌邊,很冷靜地倒了一杯茶。

「寧瑟與我心意相通,你大抵是不知道。」蕭若靠牆而立,側臉也好看得很,他放下手中長劍,似乎打算和平交談,語聲也格外平穩:「我若是能娶到她,必定會待她很好,她對我說的那番話,我大可以轉述給你。在北漠邊境相遇的那一日,寧瑟親口同我承認過,她不僅對我一見鍾情,還對我魂牽夢縈。」

話中隱有炫耀的意味,蕭若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出來。

寧瑟雙手抱頭,心中萬般焦灼,幾乎想跳回那個時候,直接撕了自己的嘴。

清岑卻出乎她意料的淡定,不緊不慢問了一句:「你想做偏房麼?」

話中無喜無怒,似乎沒有半點情緒。

蕭若楞然當場,不明就裡地問:「什麼偏房?」

「正室輪不到你。」清岑放下茶盞,淡定如常道:「能留給你的,只有偏房。」

蕭若彷彿被驚雷劈中,一時竟無言以對,隔了好半晌,方才出聲道:「你別欺人太甚。」

第43章 紓難

「我欺人太甚?」清岑端坐在木椅上,手中乍現一團驚雷,暗色的雷火繞著他的指尖打轉,發出低微的砰然聲響,隱約能瞧出幾分暴烈,「那你自薦上門,算不算目中無人?」

蕭若見狀抬手執劍,神情也變得冷峻肅然,他傷重未癒,原本不該動武,然而眼下氣氛緊張,便是他平日再遲鈍,也覺得一場大戰不可避免。

「我方纔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心實意。」蕭若手握劍柄,身形依舊筆直,彷彿心頭無畏,話中猶有薄怒:「你卻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還拿偏房一詞侮辱我,你我都是堂堂天界神仙,身上難道沒有錚錚鐵骨?」

清岑手中雷火越發狂躁,他根本沒聽蕭若講了什麼,還覺得蕭若聒噪話多很討人煩,蕭若見他沒有理睬自己,忍不住緊皺雙眉發問道:「還是你要告訴我,方才同我說的那些,不過是一番說笑?」

清岑並未看他,格外坦然道:「是在說笑。」

蕭若沒想到他這麼大方地承認了,剛準備開口回話,又聽清岑說了一句:「只要有我在,她的一根頭髮絲,你也別想碰到。」

言罷,帳中亮光大盛。

緊閉的木門被猛地打開,冷風裹著細雪吹進來,蕭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腳下如有風雷突起,白霜從他面前飄過,抬頭可見夜色濃重的蒼穹,他心中凜然一驚,垂眸向下一望,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雷火炸飛了。

地上有別的天兵瞧見他,衝他高聲喊道:「快下來!今晚禁止出營!」

蕭若翻身控風,牽動了腿上的傷口,疼得他四肢微僵,好在手中有長劍支撐,他念訣召出劍魂,扶著自己緩慢下移,終歸是平穩落地。

附近剛好有兩位仙醫經過,眼見蕭若的腰上還掛著傷員的牌子,就這般不知好歹地當空亂飛,立刻抬步朝這裡走了過來。

其中一位仙醫看到蕭若的臉,腳步當即一頓,欲言又止道:「你的……」

此刻寒夜料峭,月光清冷凝華,飛雪濛濛落下,川野遠景格外壯闊,近旁的人卻紛紛把目光投向蕭若,各自眼神都十分複雜。

蕭若半抬著臉與仙醫對視,茫然半晌後,伸手去摸自己的頭髮——

頭髮並未炸開。

蕭若鬆了一口氣,上下活動了筋骨,發覺自己沒有大礙,氣息和脈象也平穩如常,心中更沒什麼擔憂之感。

仙醫大人一聲不吭,挽起袖子搭上蕭若的手腕,摸完他的脈象後,一派鎮定如常道:「你尚未痊癒,眼下最需要靜養,這幾天好好回房休息,再不可當空亂飛。」

蕭若應了一聲好,同仙醫告別之後,轉身離開了此地。

他走後不久,這名仙醫歎聲道:「這位天兵是怎麼了,整張臉弄得烏漆抹黑的,像是被雷劈過一樣。」

「可不是被雷火劈了麼?」另一位仙醫接話道:「雖然沒傷到筋骨,乍看上去還是有點破相,我估摸著沒有一兩個月,怕是無法復原。不過軍營裡沒有鏡子,只要旁人緘口不提,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

早在蕭若被炸飛的那一刻,寧瑟就從屏風後跑了出來,她目送蕭若離開,也瞧見了清岑抱起一打公文,似乎正要出門。

帳中明燈若華,依稀還有素茶淺香。

外面的夜雪似乎更大了點,奔騰的流風捲過沙塵,揚起一陣微淺的瀝瀝聲,像是碎石敲打窗扉,但因寧瑟身上裹得厚實,所以察覺不到半分冷意。

「你要走了嗎?」寧瑟脫下外袍,從清岑身後抱住他,而後又道:「你別不高興啊,其實真的沒什麼事,我和那位蕭兄有點誤會,和他溝通也特別困難,以後我見到他就繞道,碰面也不會說話……我和他根本不熟,我都不太記得他長什麼樣……」

因為清岑仍然沒有應聲,寧瑟心裡咯登一下,幾番搜腸刮肚之後,把他抱得更緊,白嫩的臉頰也貼上了他的後背,「我知道天君殿下公務繁忙,你走之前不能親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