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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人眉目如畫,面若冠玉,一襲藍袍更像煮茶論道時披著的外套,彷彿一位不經世事的溫潤佳公子,而非統率魔怪的魔將之一。

魔怪自然生不出這麼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寧瑟仔細想了想,記起十幾萬年前群魔暴反時,天界某地的玄術師們未免遇難,舉族上下都投靠了魔怪。

這位藍衣青年,大概就是那些玄術師的後裔吧,這樣看來,他不僅戰術了得,還很可能精通玄術。

清岑原本就打算先解決敵方將領,側目看向寧瑟時,又見她緊盯著藍袍青年不放,目光不自覺地深幽幾分。

他御風瞬移,長劍尚未出鞘,路過的地方卻放倒了無數戰象,當空架起虛無縹緲的結界,將漫天六翼鳥阻擋在外。

坐在戰象上的藍袍青年微楞片刻,就發現清岑之所以瞬移而來,便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一招取走自己的性命。

第36章 丹楓

清岑的法力堪稱登峰造極,彷彿已經達到了戰無不勝的化境,若想從他手中逃出一命,全身而退幾乎不太可能。

風聲愈加凜冽,天外雲波詭譎,劍風和威壓如期而至,端坐象背的藍袍公子這才發現……

清岑沒有拔劍。

他不僅沒有拔劍出鞘,臉上神情也格外冷淡,萬千魔怪前赴後繼地湧現,他看它們的目光,卻像是在看一群不堪一擊的螻蟻。

「真是自負。」那藍袍公子微微抬頭,低聲開口道:「沒有行軍作戰的經驗,也能坐上主將的位置,天界神仙的規矩,還真令人匪夷所思。」

早在出征之前,這樣的話清岑就聽了不止一遍,若非天帝力排眾議,這個主將的位置,的確輪不到清岑來坐。

然而除了清岑以外,也沒有別的高位神仙願意前往北漠,攻打那些盤踞千年的魔城。

在眾多神仙的眼中,貿然進攻蠻荒北漠,無異於領軍送命。

這裡遍佈堅厚城池,還有窮凶極惡的魔怪,和喪心病狂的玄術師,老一輩神仙對此地諱莫如深,很少將它介紹給年輕人。

天兵天將守軍不利,多年前鎩羽而歸,蠻荒北漠被魔族佔領,幾乎成為整個天界的恥辱。

所以在清岑出征的前一夜,天帝寫了一封充滿期待的勉勵信,派人送到清岑手中,鼓勵他收復失地,為天界神仙一雪前恥。

清岑沒想過雪不雪恥的問題,只覺得既然帶兵來了北漠,就沒有輸給魔族的道理。

早在十幾年前,他便已經開始為此謀劃,繪製北漠詳盡地圖,安插眼線混入魔城,培養一批擅長暗殺的死士,當下的戰役對他而言,更像一場精心設計的收網。

那藍袍公子卻彷彿不知道自己大難將至,抬袖舉起手中法杖,口中唸唸有詞道:「山隱,水隱,人隱……」

話音未落,整個人乍然消失在象背上。

寧瑟遠在十丈之外的地方,眼見那位藍袍青年驀地消失,也跟著「嘶」了一聲。

她曾聽父王說過,有一種魔族首創的玄術,能讓施術者瞬間隱藏身體,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親眼瞧見。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那藍袍公子躲過一劫,他的坐騎卻沒那麼好的運氣,清岑的劍風掃蕩過來時,整頭獠牙戰象都碎成了粉末。

甚至來不及痛呼出聲,就這麼連頭帶尾不復存在了。

戰場上吼聲蓋天,刀槍突鳴,魔怪試圖從八方夾攻,然而每個據點都有天兵鎮守,於是兩相交戰格外吃力,沒有半點先發制人的優勢。

寧瑟跟隨一眾先鋒,跳上無人佔領的高地,趁著魔怪沒跟上來,轉身放了一把熊熊烈烈的天火。

火光猛然掃過,夾著天兵放出的飛箭,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死傷了五六十個魔怪。

山丘上共有十來位先鋒,分別屬於不同的軍營,其中一位見寧瑟如此剽悍,順口讚歎了一句:「沒想到這位刀疤臉的小兄弟,牛氣成了這樣!」

言罷,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著他。

那天兵自覺失言,心裡也有些慌,面露尷尬道:「我、我沒念過什麼書,不太會講話……」

另有一位天兵一邊放箭射殺魔怪,一邊沉聲應話道:「說實話,我們也都覺得這位小兄弟,實在厲害得很。」

寧瑟對這番表揚話置若罔聞,也沒有出聲搭一腔,她站在原地抬頭望天,看著天外那群六翼鳥,正在瘋狂地用鳥喙啄著結界。

這結界乃是清岑所布,想必是鳥喙怎麼啄也啄不開的。

寧瑟在心裡默默歎氣,暗想魔族到底是有多喪心病狂,竟然能把一群溫柔內斂的六翼鳥,給生生逼成了啄木鳥。

她一手握劍,抬頭直視天外,忽然吹了一聲響亮至極的口哨。

沙石飛濺,風雪交加,天外日色淡如薄煙,那聲音彷彿淹沒在魔怪的嘶吼聲裡,又彷彿根本沒有穿透結界。

然而天外那群六翼鳥,卻猛地停頓在了原地,好像被什麼法術給突然定格了。

寧瑟沉思片刻,心裡雖然沒什麼把握,仍舊努力捏了一朵七彩祥雲,看著雲朵如錦緞鋪展,團聚的六翼鳥紛紛四散。

那是鳳凰王族的七彩祥雲,她的口哨聲也在模仿六翼鳥的叫聲。

奕和仙帝曾經同寧瑟說過,大多數鳥都喜歡親近王族的鳳凰,也傾向於聽他們的話,寧瑟從未驗證過,也不清楚她爹當時有沒有誆她。

此刻戰場萬般狼藉,天邊的鳥群更像是瘋了一般,用著比方才更大的力氣,拚命啄著結界。

清岑見狀,目光依然平靜無波,約摸片刻後,他抬手打了個指訣,將那道結界原原本本地解開了。

有魔怪看見他解開結界,喉嚨裡滾出嘶啞的笑聲,彷彿在嘲笑他的無知和無畏。

那魔怪笑到一半,忽然睜大驚懼的雙眼,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再能動彈一分。

雷光一閃而現,猛然劈向空無一人的地方,長劍須臾掃過,當空即是凌霄一斬,一霎寒光縱斷河山,成百上千的魔怪隨之湮滅。

清岑出招不過一瞬,受到重創的魔族卻久久不能回神。

與寧瑟同行的天兵忽然摀住雙眼,片刻過後又鬆開了手。

寧瑟有些訝異,遂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那天兵答道:「只是覺得天君殿下的光芒太刺眼了。」

寧瑟聞言,竟也點頭應和道:「確實刺眼,那些魔怪都快哭了。」

說完這話,又抽空看了清岑一眼。

雪濤翻湧,長風獵獵,清岑提劍立在半空中,對著不遠處的雲團道了一句:「魔族的玄術,也不過如此。」

那雲團緩慢消散,方纔的藍袍公子赫然出現。

他原本打算問一句「你為何能看穿我的玄術」,或者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我藏在這裡」,然而話還沒說出口,清岑已然拔劍出鞘。

魔族的弓箭手想保護他們的將領,無數流箭飛奔而來,卻沒有半點助力。

那藍袍公子起初還想與清岑對戰,後來自覺實力相差懸殊,竟然鬆開了手中薄劍,任憑迎面而來的劍風劃破脖頸,割出一條駭人的血口。

藍袍被血浸透,顏色變得極深極濃。

戰場之上,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他心中明白這個道理,竟也不覺得有多遺憾。

「我費了三個月布下的攻防戰局,你似乎早就看穿了我們的進攻方位……」

行將就木的那一刻,他抬頭望向清岑,雙眼佈滿通紅血絲,幾近低啞地問道:「你在我們這裡安插了內應,是不是?」

清岑沒有回答,微微側過了臉。

彷彿在嫌他話多。

那藍袍青年氣血翻湧,手指骨節卻愈發無力。

不遠處俯衝而下的六翼鳥,成群結隊攻擊起了魔怪,甚至啄瞎了獠牙戰象的眼睛,引得魔族大亂陣腳。

這樣的反轉,寧瑟也沒預料到,她吃驚到呆住,甚至扶劍後退了一步。

藍袍青年猛咳一聲,忽而舉起手中法杖,狂烈陰風捲起飛雪滾石,帶來一陣詭異至極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