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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奕和仙帝聽見這話,抬眉看了過來,不鹹不淡問了一聲:「你說什麼?」

「寧瑟不僅乖巧懂事,現在還知道感恩體貼人了。」殊月伸手攬過寧瑟的肩,一副甚為欣慰的樣子,「我方才說,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妹妹。」

寧瑟扒掉他的手,無動於衷地靜坐。

奕和仙帝想了想,忽而開口道:「昨日聽別的神仙講,北漠戰事告急,天君再過三日就要趕赴戰場。」

殊月笑了笑,隨即搭了一腔道:「走得這麼急,看來是刻不容緩了。」

「阿寧,你安心待在鳳凰宮,也別擔心清岑的安危。」奕和仙帝道:「北漠的魔怪雖然凶殘,他帶領七萬精兵去掃蕩,按理說也應該能應付過來。」

寧瑟抬眸,剛好對上她母后的目光,靜了一陣後,她點頭應了一聲嗯。

第30章 寒肅

寧瑟自小雖然頑皮,卻勉強能做到言出必行。

那日在車上時,奕和仙帝讓她安心待在鳳凰宮,不要惦念奔赴戰場的清岑,她也確實應了一聲嗯。

因為寧瑟極少失信於人,奕和仙帝得了她的承諾後,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端看近日來的寧瑟,也確實表現得十分正常。

這日晌午時分,暖陽格外燦爛,蒼穹一片明澈蔚藍,偶有白雲連綿成山。

帝姬寢宮的後花園內,天光明麗如春水,寧瑟捧著一盆堇色籐蘿,拿了剪子低頭修剪花枝。

淺風拂過花葉,其中一片落在了寧瑟的袖子上,襯著錦繡雪緞的衣料,緋紅的花瓣艷色慾滴。

她的身側站了一位錦衣羅裙的侍女,正專心掰碎仙果,一勺一勺地喂山雀。

餵了半個時辰後,侍女的心情有些複雜,忍不住開口道:「公主,這兩隻山雀已經吃了十九個仙果了,還要繼續喂嗎?」

她在心裡想著,這兩隻圓滾滾的胖山雀,表面上看起來平淡無奇,肚子裡恐怕長了……填不滿的無底洞吧。

話音才落,其中一隻山雀驚叫一聲,拍著翅膀從桌上飛了起來,伴隨一個拼盡全力的俯衝,猛地跳到寧瑟腳邊。

寧瑟見狀一愣,以為這只山雀聽聞侍女的話,自尊心受到挫傷,這才變得如此反常。

然而當她抬頭以後,卻瞧見了風華俊逸的殊月。

此刻桌上還蹲著另一隻山雀,它睜著一雙漆黑的大眼,目光直落落地放在殊月身上,翅膀僵硬的像是不會動了。

寧瑟感到匪夷所思,頗為不解地問:「它們怎麼這麼怕你?」

殊月唇角一勾,低聲笑道:「倒不如問問它們自己,膽子怎麼這麼小?」

桌上的山雀聞言,默不作聲地低下頭,彷彿受了委屈卻無法言說。

寧瑟清咳一聲,放下手中的花盆,順勢撈起那只山雀,捧在手心摸了摸,一邊岔開話題道:「現在還不到卯時,你不是應該在書房看折子嗎?」

「那些折子裡,沒寫什麼要緊事,留到下午看也無妨。」殊月揮手屏退侍女,靠近一步道:「我今早聽父王說,你打定主意要閉關修煉,可是認真的?」

寧瑟鄭重點頭,應聲道:「當然是認真的,等我閉關出來,法力還會更加精進。」

言罷,又誠懇地補了一句:「也許還能縮小和哥哥之間的差距。」

寧瑟的後一句話比較中聽,殊月有些受用,於是唇邊笑意加深,轉而溫和地教導她:「你能這麼想最好,不過閉關的時候,切記要心無外物,法力才能有所長進。」

話中停頓片刻,又意味不明道:「你一旦忙起來,很多事都不會想了,也不會執著於無關緊要的東西。所以說無論做人做仙,都是忙一點好,常言道庸人自擾,也是同樣的道理。」

一席語畢,四下寂靜少頃。

寧瑟覺得,殊月這番話說得含沙射影,似乎在暗指她糾纏清岑,乃是因為閒的沒事。

她心尖一顫,暗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哥哥知道,她根本沒打算閉關修煉,只是準備假借閉關之名,偷偷消失個兩三年,跑去北漠陪在清岑身邊。

「父王一天到晚都很清閒,遇事從來不慌不亂啊。」寧瑟用手指挑著籐蘿花葉,搭了一腔道:「而且父王心境平和,也不像有什麼煩惱。」

殊月輕笑一聲,緩緩道:「父王經歷過多少事?他的心境當然和你不同。」

寧瑟如有所悟,手上捧起修剪好的花盆,過了半晌忽然說:「所以等我遇事多了,也能處變不驚,其實沒什麼好著急的。」

殊月聞言,側過臉看了寧瑟一眼,「遠的先不說,你既已決定閉關,合該好好準備一番。」

他問:「在閉關之前,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如果有的話,大可以來問哥哥。」

寧瑟在心中掂量,殊月能放下傲嬌的架子,這般出言關切她,定是對她第一次閉關寄與厚望。

想到此,她更覺得往後偷溜時,要努力做到盡善盡美,滴水不漏。

「我估計這次閉關,沒個三年五載結束不了。」寧瑟頓了片刻,十分正經道:「所以我閉關的時候,你們不要太擔心我。」

殊月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只要你當真是在修法,我和父王母后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言罷,還難以捉摸地笑了一聲。

寧瑟的心尖又是一顫。

三日後,天外風微雲淡,依然是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

閉關的密室已經準備就緒,只等著寧瑟坐進去修法。

因那密室坐落在鳳凰宮摘星樓內,窗外還能聽見高樓風聲,但只要放下厚重的帳幔,室內便空餘寂然。

寧瑟像模像樣地收拾了許多東西,讓侍衛分批扛進去,湘妃竹的盆栽都被擺放穩妥,屏風上也細繡了一幅火鳳朝陽。

她自己進門的第一日,還給父王母后寫了一封信,說是會努力修法,爭取盡早出來。

奕和仙帝接了信,心中還有幾分寬慰,覺得女兒懂事了不少。

寧瑟在密室裡待了整整一個月,期間當真在本本分分地修煉,她的父王母后前來看了她一回,囑咐她循序漸進,不可急於求成。

殊月卻彷彿不太相信她,前後一共來了七趟。

他最後一次露面時,寧瑟表現得不太高興。

她雙手背後站在房間中央,白嫩的臉頰漲紅幾分,以少有的嚴肅同他說:「哥哥,你隔三差五跑來監視我,很容易讓我走火入魔。」

殊月被她的話一噎,竟是沒有回答。

自那日之後,他再沒出現過。

寧瑟自覺時機成熟,挑了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順利實施她的跑路計策,臨走前還用結界封住了門窗。

次日清早,天光大亮。

天兵營的教練場外,種了一片茂密的松樹林,寧瑟從中穿過時,瞧見不少棲在枝頭上的鳥雀。

腳底是堆疊的枯枝落葉,應了那句黃衰翠減,彷彿積壓了很久,踩上去便有「嘎吱」的輕響。

教練場半里外的地方,正是副統領的住處。

因著時辰尚早,營內天兵還沒開始晨練,副統領手持一桿長纓槍,站在院中比劃了兩下,默默盤算著今日行程,暗歎時間有些吃緊。

院外傳來輕淺的腳步聲,稍不留神就聽不到。

副統領心中存疑,驀地偏過頭一看,登時楞在原地,極為詫然道:「公主?」

他穿了一身鎧甲戎裝,手上還有一桿長纓槍,此刻卻彷彿沒了氣勢,結結巴巴地問:「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寧瑟抬步踏進院中,順手關上了木門。

「幾十年不見,你已經是天兵營的副統領了。」寧瑟抬頭看他,清澈的雙眼亮了亮,有感而發道:「我們鳳凰族,就應該多出一些像你這樣踏實上進的好青年。」

這位副統領的原形,也是一隻鳳凰,有別於鳳凰王族,他化成人形的時間比較晚。

當他還是一隻小鳳凰的時候,曾有幸被奕和仙帝選中,每日都會抽出一兩個時辰,和另外幾隻小鳳凰一起進入帝姬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