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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瑟說這話時,已經完全忘了她爹還在旁邊。

清岑聽她話裡那句「我們的孩子」,便覺得心頭微熱,他其實想低頭吻她,但礙於奕和仙帝在場,他只是低聲道:「典禮結束後,我再來找你。」

奕和仙帝默默旁觀這一切,最後還是忍不住道:「你們兩個尚未定下婚約,阿寧收了這玉珮,怕是不合適吧。」

寧瑟生怕她父王讓她把玉珮還給清岑,即刻出聲道:「父王,他剛才已經把玉珮送給我了,我再還給他豈不是更不合適?」

清岑在一旁搭了一腔:「再還給我,的確有些不合適。」

「對啊。」寧瑟抬頭看他,目色盈盈有光,「所以我不會還的。」

清岑沒有接話,勾唇笑了一聲。

他本就生得俊美,笑起來唇角微挑,眼底還映著她的影子,彷彿心情很好的樣子。

真是好看。

寧瑟完全看愣了。

她找不到詞來形容,恍若面對清泉曉月,千林霽空,雲端寒江雪,心底除了悸動,但余空茫茫一片。

她想起人界有個亡國的君主,每日不思進取不務正業,卻甘願散去千金,來博取美人一笑。

起初她不是很理解,覺得這位國君實在揮霍無度,然而現在她覺得,自己也願意一擲千金,來換得清岑一笑。

天外浮雲遊動,彩霞佈滿蒼穹,隱約可見豪奢鑾駕,劃過雲朵疾馳而來。

那是天帝的鑾駕。

站在庭院外的仙使有些著急,再次開口道:「殿下,天帝陛下即將駕臨,按照天界禮法,應當前去迎接。」

寧瑟恍然回神,同時催促道:「你先走吧,現在去應該還來得及。」

清岑嗯了一聲,同奕和仙帝告辭,

在他臨走之際,寧瑟小聲道了一句,「我等你今晚來找我啊。」

奕和仙帝愣了一愣,沒想到自己坐在這裡,寧瑟還能將話說得這麼直白。

他不禁陷入沉思,彷彿女兒已經被清岑拐跑了,很長時間都沒回過神。

寧瑟她母后到來時,清岑已經走了很久。

寧瑟瞧見她母后,歡快叫了一聲:「母后!」

然後又問:「你是不是第一次起這麼早?」

她母后聞言清咳一聲,面上有些兜不住,還是強行辯解道:「因為睡得遲……自然起床晚。」

「你總算來了。」奕和仙帝插話道:「清岑想娶我們阿寧為妻,方纔我問了他幾個問題,答得還算可以。」

寧瑟她母后驚了一驚,詫然反問:「要娶我們阿寧為妻?」

奕和仙帝點頭,續話道:「依我之見,他的心性挺不錯,不過婚姻大事並非兒戲,為了寧瑟的將來考慮,我們還要多觀察觀察。」

「他是對寧瑟一見鍾情嗎?」仙後道:「草率求親,未免有些突然。」

天邊朗日高懸,早風吹來竹葉清香,日光也和煦非常。

寧瑟原本在低頭把玩玉珮,聽見她父王母后的對話,立刻插了一句:「我們在崑崙之巔就認識了。」

她想了想,斟酌著道:「清岑教我法道武學,我釀酒請他品嚐,我們一起看過日出,他能把雲朵捏成鳳凰的樣子。」

寧瑟微微抬頭,漂亮的眼眸裡映著當空日色,「我就是想嫁給這樣的人,和他在一起,覺得自己也會變得更好。」

奕和仙帝有些訝異,抬目看向殊月,「你妹妹的事,你知道多少?」

殊月已經沉默了很久,他長身玉立在青竹林邊,寬大的華服袖擺挨著竹葉,風起衣袖微動,彷彿臨風月仙。

「知道的不多。」殊月笑了一聲,緩步走近道:「但我看寧瑟對他用情頗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當然是好事。」寧瑟道:「而且他確實討人喜歡。」

言罷,又摸上手中玉珮。

那玉珮乃是太極靈玉雕成,珍貴到有價無市,觸感極其溫潤,通透如春霖竹露。

奕和仙帝頓了頓,忽而開口問:「看你這樣子,是已經拔了一根羽毛送給他了嗎?」

寧瑟想也沒想,順口答道:「送過了,我挑了一根最好看的羽毛。」

話音一落,她從座位上站起,轉身似乎想跑。

跑了沒兩步,就聽到她母后的聲音:「過來,保證不打你。」

寧瑟心下一緊,搓著手道:「母后……」

「你怎麼一個字都沒透露給我們。」奕和仙帝歎了一口氣,想說兩句重話。

但見寧瑟眼巴巴地望著他,他心裡又軟了許多,於是話中一頓,渾身散發出慈父的光芒:「也罷,你長大了,這方面心思藏得深,我們也不便多加干涉。」

寧瑟她母后抬手扶額,若有所思地添了一句:「話說回來,阿寧這幅樣子,倒真像當年我追你時……」

奕和仙帝笑道:「畢竟是我們的女兒。」

第27章 曉夜

卯時將至,遠山銜紅日。

天君繼位的盛典即將開始,熙華殿內賓客滿堂,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箜篌仙樂婉轉悠長。

天帝陛下身穿一件白衣華袍,舉杯端坐於最上位,杯中酒水醇香襲人,他忍著不喝,抬眸看向滿殿神仙,目光格外慈藹溫和。

當今天帝的本形乃是一條純血白龍,年歲百萬有餘,在整個龍族內,當屬他資歷最老。

天帝年輕力壯時,尚未登臨帝位,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外貌俊朗。

他整日混跡於各大魔窟,也曾和清岑的父親並肩作戰,彼時的魔族十分凶殘,天界的神仙也不多。

天帝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猛勁,時常獨自一人勇闖魔窟,掄一把大刀和魔族對砍,砍不動了就逃,逃回去休養一段時間,背起大刀重新來戰。

魔族不堪騷擾,一度揚言要廢了他。

彼時的天帝性子耿直,聽了這樣的話,就覺得魔族很囂張,也很欠打,需要好好教訓一頓。

第二天一早,他就扛了兩把大刀,雄赳赳氣昂昂踏上山道,誓要掀了魔怪老巢。

萬千魔怪潛伏在山口,等著將他抽筋扒皮,魔族的首領甚至放出話,當晚就能剖出一副完整的龍骨。

天帝那時雖然法力高強,卻和法道巔峰有些差距,在萬千魔怪的夾擊下,一度命懸一線。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掛了的時候,清岑的父親從天而降,並且沒費什麼力氣,順手般的救走了他。

後來天帝身披星燦華袍,頭頂日月之冕,毫無懸念地登基為帝,成為備受神仙敬仰的天界之主。

他仍然記得清岑他爹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救命恩人本身也是戰功煊赫,他心中還有些欽佩和敬仰,於是劃出整個天界最好的位置,送給天君殿下做封地。

這塊封地,便是如今的陌涼雲洲。

受邀參加繼位盛典的神仙,多半都覺得很高興,因為陌涼雲洲風景秀麗,臨走時還可以順便遊山玩水,稍稍休整兩日,實在很貼合他們的心意。

在這場盛典開始時,將由天帝念出祝詞,那長達萬字的祝詞也是天帝本人一筆一劃寫成,包含諸多對晚輩成材的期盼。

而今,天帝端著酒杯細看清岑,覺得這孩子很有其父當年的風姿,心中更覺得欣慰。

清岑的座位僅次於天帝,身後站了兩位禮官,同往常一樣,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從寧瑟的位置看,剛好能將他瞧個仔細。

今早她在房間裡休息了一個時辰,便跟著父王母后顛顛跑來熙華殿,參加這場慶賀天君繼位的大典。

「你收斂一下自己的目光。」殊月道:「從我們坐下來開始,你一直眼巴巴地盯著他,到現在還沒看夠麼?」

寧瑟聞言,終於偏過了臉,看向坐在她身側的殊月。

她沒有吭聲,就這麼靜靜地將他望著。

殊月抬袖斟酒,與她碰了一下杯,輕笑一聲道:「怎麼不說話了?」

寧瑟端起酒盞,緩緩道:「我發現除了我之外,還有不少女仙也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