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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天帝陛下的掌司官向紫龍崽介紹了天帝的身份,不過用的詞都很難懂,語調也像是在宣旨般,一句一句地拔高:「天帝陛下是三界之主,榮膺極尊之位。百萬年前登基為帝,頭頂日月之冕,身披星燦華袍,諸子百仙臣服,神魔妖怪叩拜……」

掌司官還沒說完,天帝覺得自己的面子裡子都已經很妥帖了,於是看了掌司官一眼,溫和地示意他可以噤聲閉嘴了。

而後,天帝彎腰看著這只漂亮至極的小龍崽,和藹又慈祥地問道:「小崽子啊,你有什麼問題嗎?無論是道法仙術禁咒,還是我們龍族才懂的東西,我都知道一些。」

紫龍崽呆了一陣,忽然問了一個問題:「我的鼻子塌不塌?」

天帝沒反應過來,又聽這隻小龍崽問:「眼睛……眼睛小不小?」聲音漸弱,復又問道:「我長得好看嗎?」

小紫的眼神十分誠懇,淺紫色的瞳仁也亮晶晶的,充滿期待地望著天帝陛下。

天帝的目光驀地變得嚴肅,白眉毛微微蹙起,低頭看著這只龍崽子,語聲很是鄭重懇切:「你的鼻子很挺拔,眼睛也算不得小。」

他道:「我們龍族都生的很好看,從頭到腳都很好看,三界內當屬最好看。」

小紫呆望著他,「真的嗎?」

「當然了!」天帝點了點頭,面不改色道:「我是天界的帝王,怎麼可能會說假話。」

於是紫龍崽這一日都很高興。

傍晚見到夙恆,這只龍崽子也遠遠撲了過來,仰著頭與親爹對視,又原地蹦了蹦。這只龍崽這麼萌的樣子,挽挽見了一定會把他抱起來,不然也要摸一摸小龍角親一下嫩臉。

然而夙恆眸色未變,也沒什麼反應。

龍崽子仰頭望著他,脖子都有些酸了,對小紫來說,夙恆實在太高,這樣仰頭其實很累。但他仍想從父親那裡得到肯定,所以固執地仰著腦袋,不過夙恆說出口的話卻是:「幾日不見,瘦了不少。」而後抬步就走了,背影依然挺拔而修長,也沒有回頭看一眼他兒子。

小紫蹲在原地,抱膝思考了一會。最近好像確實有些挑食,只有母后餵他的時候才會吃,母后不餵他就不吃,所以這樣是會變瘦的嗎,變瘦以後會被父王嫌棄嗎……

從這日起,龍崽子又變得很能吃。

傍晚夕陽斜下,返回冥洲王城的行程時刻到,夙恆抱著挽挽踏進八匹麒麟拉架的華車,冥界的使者和隨從跟在車後,坐下仙獸的樣貌各不相同,儀仗和排場也很盛大。

龍崽子自己爬進了華車裡,車輪差不多和他一樣高,小紫爬的十分費力。不多時,麒麟拉車騰空飛起,車窗外的一切都很新奇,仙境萬般雲景盡收眼底,紫龍崽看了一會就覺得困,趴在窗欄邊睡著了,嫩嫩的龍角輕輕抵著窗扇,臉蛋白淨如剛出爐的包子一般。

這只龍崽睡得迷糊的時候,隱約聽到他母后極輕的話音:「最近看小紫修法,我好像記起了小時候我爹教的那些法訣。那時候不大明白,現在再看似乎是九尾狐族的咒術……名字好像是鎖魂術,還有、還有離魂術。」

然後是父王低聲道:「來,把法訣念一遍。」

慕挽挨著他坐近,尚未開口說話,忽然感到所有聲音驀地靜止了,待到回神之時,已然被他壓在了身下。她耳根滾燙,側過臉避開他的目光,他俯身吻了她的臉,嗓音低沉道:「這是龍族的定神術,據說法訣和離魂相通。」

龍崽子有些迷茫地想,為什麼父王會懂得這麼多。

回了冥洲王城之後,小紫的日子和在天界也沒什麼不同,每日都有幾位教習法道的老師督促他,很少有閒下來的時候,總歸是要日出而起,月落而息。

除此以外,這只龍崽還聽說,再過一段時間,父王就要把他送去崑崙之巔修習法道。

晌午時分,小紫坐在椅子上啃仙果,慕挽拿了玉瓷碗盛湯,湯也是用靈果和仙草熬的,香味很淺也很好聞。小紫啃了一會果子,看到桌子上攤著尚未完成的字帖,忽然問:「母后,父王小時候也要學寫字嗎?」

正午驕陽隔著窗扇,投下淺金色的光斑,悠悠落上光潔的地板,慕挽聞聲放下湯勺,點頭應道:「他還會上古天語,古梵語和地靈語,小時候一定也很努力地學寫字。」

言罷,她摸了摸紫龍崽的小龍角,龍角上結的痂還沒掉,算是前些日子努力砸蛋的證明。挽挽頓時覺得十分心疼,脫口問道:「平常是不是很累?」

龍崽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眼中仍有晶亮亮的淺光,慢吞吞地答道:「父王說,再累也要撐下去。」

☆、第97章 【番外】朝暮令(上)

寒冬十二月,天降大雪,紛紛如飛棉扯絮。

碎石道上積雪過膝,路邊野塘也結了薄冰,紙糊的窗扇上蒙了一層霧氣,冷風從破洞處灌進來,將剛熱過的燒酒吹成半涼。

花璃低頭看著擺在面前的飯菜,良久都沒有動筷子。

客棧大堂裡人聲鼎沸,店小二端著托盤忙前跑後,幾個壯漢圍成一桌划拳拼酒,吵鬧聲哄笑聲交雜不休。

「在冥洲王城吃慣了好東西,初來這種客棧就嚥不下飯麼?」坐在花璃對面的蘇墨放下了酒杯,淺褐色的眸子裡寡淡無情緒,話也說的不冷不熱:「你現在吃不吃倒無所謂,肚子和嘴都長在你自己身上,不過下一家客棧在百里之外,這幾日別和我說你餓了。」

冥洲王城有風花雪月四令,風令蘇墨雖是四令之首,長久以來卻只認識一個雪令,花令和月令的位置都空了很久。

一個月前,花令鬼玉牌終於認主,然而認主的對象卻是面前這位,除了一張臉就毫無長處的花璃美人。

花璃抬頭看他,隨手扔了筷子,一腔不滿決堤而出:「你是四令之首,這次的任務由你一人足以完成,為什麼杜宋長老還要讓你扯上我?」

蘇墨晃了晃酒壺,語聲依然涼薄:「花令鬼玉牌認你做主,可你法力低微,什麼也不會。」話中頓了片刻,又漠然補了一句:「你閒在冥洲王城也無事可做,每日不過吃些白食,帶你出來做任務,算是長長見識吧。」

花璃默不作聲地盯著他,他泰然自若地與她對視。

這樣過了半晌,花璃忽然從兜裡掏出一塊玉牌,重重反扣在桌面上,「有勞風令大人收好這塊破玉牌,這個花令誰愛當誰當,我明天就收拾東西,回家過正常日子。」

她推開木椅站了起來,椅子腿磨蹭凹凸不平的地板,乍然弄出很大的聲響。

蘇墨沒有追她,若然無事地溫酒。

客棧門口架了暖爐,幾個握刀的糙漢就地一坐,歇在冒著熱氣的爐子邊,罵罵咧咧地說著話。

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憤憤不平道:「日.他娘的,什麼鬼天氣,這種天還出來幹活,也就我們這種糙皮子的老爺們受得了。」

另一個人答:「可不是麼,哥幾個腿都凍成冰坨子了,站著都嫌累。」

離爐子最近的糙漢笑了一聲,仰頭悶了一口酒,酒氣熏天道:「老天不長眼,非讓窮人過窮日子,富人過富日子,我們冥界的那些王孫公子哥,有哪個知道討生活的不容易!」話音才落,又打了一個酒嗝,伸直兩條粗壯的短腿,仰著脖子豪情萬丈道:「要是有朝一日能得勢,必定帶著兄弟幾個吃最好的生鮮,喝最烈的燒酒,睡最美的女人!」

旁邊的一個壯漢立時拍了他的背,嘖著嘴道:「滿春樓裡新來了個頭牌,原形是一隻紅毛狐狸,媚的人骨頭都酥了。你要是發達了,就借我幾兩銀子,讓我去滿春樓玩一玩傳說中的狐狸精。」

「老子要是發達了,別說紅毛狐狸精,就是九尾狐狸精……」抱酒的男人拍了一下腦門,忽而醒悟道:「呸,老子說錯了,說書的都講,九尾狐早就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