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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寧瑟上仙原本在專心致志地遠望上座的慕挽冥後,瞧見那隻狐狸精膚若凝脂,容色傾城,一雙清澈漂亮的眸子水靈靈地勾人,情不自禁擦了一把口水。

好想養一隻九尾狐狸精每天調戲!

這便是此時此刻寧瑟上仙的內心獨白。

擦完口水的寧瑟上仙轉了一下臉,便正好與清岑天君四目相對。

她在這一瞬愣了愣,有些尷尬地避開他的目光,彷彿田鼠躲蛇般避之不及,連紅潤的唇角都是僵硬的。

清岑天君手裡的酒杯極輕地顫了一下。

修明神君側眼目睹了這一幕,念及寧瑟上仙向來固執的性子,再看清岑時便含了一腔同情,但想到他自己也不知何時才能將心上人弄到手,這一腔同情也分了一點到自己身上。

清岑天君察覺到修明的憐憫之意,自斟了滿杯烈酒與他碰杯,箜篌琵琶交織的喜樂聲連綿且熱烈,清岑的嗓音卻有些低沉沙啞:「你和寧瑟閒聊時,可有……」

「自然提到了你。」修明低聲笑了笑,應話道:「但只要一談到你,她便轉身走人。」

清岑天君聽了這句話,手中酒杯倒是紋絲不動,卻感到自己的心頭似乎嘩啦一下,裂了一道口子。

清岑天君和修明神君各懷心事時,上座的夙恆冥君還在給他的心肝寶貝挑魚刺,這次挑的是靈碧秋刀魚,魚刺不多卻很細,肉質軟滑而鮮美,慕挽看那條魚時雙眼都是亮晶晶的。

「這條魚是不是加了白醋?」她眨巴眨巴眼睛,挨近了幾分輕聲道:「正好想吃酸的。」

慕挽如今已經懷孕差不多一個月,每日都是把酸果當零食吃,纖纖細腰依舊不盈一握。凡間的普通女子若是懷了身孕,頭三個月定是要每日小心不宜房.事,但懷了龍種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頭三個月的每一日,都必須……

正在吃魚的慕挽想到這一點,耳根不由自主地燙了起來。

夙恆低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入夜再喂挽挽吃別的東西。」

「嗯……」慕挽舔了舔柔潤的唇瓣,澄澈若秋水的雙眼定定瞧著他,誠懇又正經地回答道:「挽挽一滴都不會浪費的。」

這樣的回答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何況說這話的狐狸精本身就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夙恆心想還有半個時辰宴席結束,到時候就可以把挽挽抱回冥殿,她今日的腰帶系得緊,直接扯斷倒是更快……

此時殿前的歌姬正在清唱淳樸的古曲,夙恆冥君卻在思考那樣的事,不過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一雙鳳眸也不見波瀾,端的是最上位者的雲淡風輕。

身處殿中的神仙和領主偶爾瞧一眼夙恆冥君,也不覺得君上和往常相比有什麼不同,方才夙恆給他的心肝寶貝挑魚刺時,除了天帝陛下並沒有旁人注意到,甚至連修明神君和清岑天君都未曾注意到。

冥君的婚禮設宴三十日,今天乃是這場婚宴的最後一日,來客都收到了冥洲王城一早備好的禮物,只等天後陛下念一篇祝文,婚典就大功告成了。

偏偏在這最後的半個時辰,出了個讓人措手不及的岔子。

彼時彩霞迭起,合歡花的金紋綴滿了綢緞帳幔,有個仙氣薄弱的高瘦男子捧著酒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眼中帶著不以為然的輕蔑,抬手擰了擰醉後發紅的鼻子。

他驀地舉起酒杯,大聲開口道:「我是天界榮澤雲海的季九,木餚上神沒有名氣的哥哥!」

天帝陛下昏昏欲睡的腦子猛地一震,身子略微前傾了些,有點不耐煩地看著這位季九君,心想這個小兔崽子莫不是要砸場子。

天界榮澤雲海的榮澤雲君膝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季九從小嬌生慣養,養成一副紈褲子弟的脾性,平日總是混跡於溫柔鄉和美人堆中,大約就是人們口中所言的廢柴一類。

而榮澤雲君的小兒子木餚上神,卻是個勤學上進聰明伶俐的好青年,在崑崙之巔修習發道時更是與諸位同窗私交甚好,儼然一個年少有為的好榜樣。

不過除了學習功法和修煉術數外,木餚上神還很擅長插科打諢,他一向話多,對熟人更是如此,出於禮貌還時常虛與委蛇,說話時總有自己的變通之道。然而任憑他往常如何變通,也猜不出在這個場合和時刻下,他的哥哥季九君忽然說那番話的意思是什麼。

四位冥司使站到了季九身後,似要將他帶出大殿,季九君手中酒杯光噹一聲滾落在地,他高高地抬起下巴,咬舌不清卻是朗聲道:「我願意用榮澤雲海的半塊地,換冥後殿下*一夜!」

整個宮殿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瞬時,變得鴉雀無聲。

冥司使伸手欲拖走季九君,卻不料他蕩笑著一抹臉,吐字清楚道:「讓那個狐狸精在我身下被我……」

「我」字之後說了什麼,在場沒有一個人聽見。

颶風捲著狂暴的黑光橫掃而向,季九尚未反應過來自己即將大難臨頭,就被弟弟木餚上神猛地推到一旁,木餚上神提劍而擋,卻是用身體承擔了這一小半殺招,剩下的黑光還是撞在了季九的身上。

榮澤雲海的季九君搖晃著撞倒了桌子,跪在地上吐出大灘觸目驚心的黑紅血塊。

慕挽端著白玉碗看向夙恆,他眸色平靜且淡漠,看季九君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鐫刻暗紋的衣袖拂過桌沿,手中還有殺招殘餘的黑霧。

冥洲王城的長老們紛紛起身,八荒十六洲的領主們也不敢再坐著,隔了不到半刻鐘,長老和領主已經跪在原位,極謙順地齊聲道:「君上息怒。」

木餚上神著實傷的不輕,卻忍著傷痛低聲道:「兄長出言無狀,木餚代他懇請君上饒恕性命……」

☆、第88章 【番外】枕方淳(下)

木餚上神的話說得懇切,一張俊臉蒼白的不成樣子,姿態卻放得很低,他攏了染血的袖子,啞著嗓子繼續求情:「兄長季九仙骨已斷,斷仙骨之傷百年不能痊癒,還望君上饒他這一回。」

木餚適才說完,喉嚨裡驀然有了鹹腥的血味,他感到胸腔悶痛,腳底發軟如同踩上了高低不平的棉團,哪怕站在原地不動也是枉然。

他方才為了季九擋下那一招,實屬情非得已的無奈之舉——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親生哥哥死在自己面前。

慕挽安靜了半刻,側過臉看著尚未表態的夙恆,他的指尖挨著涼薄的酒杯,面上依舊看不出喜怒,燈光倒映在酒水中,暈開清淺疏離的冷意。

殿內的領主和冥臣緘默不言,在座神仙的心中卻各有一番計較,有幾個眼見木餚上神如此可憐,禁不住動了一顆惻隱之心,甚至想搭腔幫忙講句話,但念在方才季九君的舉措和言辭委實無禮極了,而冥君殿下又擺明了對冥後寵愛至極,幾番思前想後,實在拉不下老臉來開這個口。

寧瑟上仙瞧了季九一眼,又抬眸望向上座的慕挽冥後,那隻狐狸精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呆然回望了一小會,雙眼清澈的像是初春雪化冰融的泉水池。

寧瑟上仙一手托腮,恨不得立刻化作夙恆冥君,將這只欠調戲的狐狸精摟進懷裡一頓盡興搓揉,但想到季九的下場,她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坐在寧瑟身旁的太乙真人並不知道寧瑟在想什麼,只瞧見她毫無徵兆地倏然一抖,便斷定寧瑟上仙是被季九的慘狀嚇破了膽子。

太乙真人摸著鬍子歎息一聲,默默看向倒地不起的季九,隨即暗自腹誹,哪怕是凡界的普通人娶妻結親,大概也受不了賓客這般侮辱新婦,更何況這是在冥界之主的婚典上。此時天冥二界的高位者齊聚,天帝天後都在場,既然是冥君的婚典,天界必定要給足面子,季九說的那番話,簡直像是在故意找打,不過季九雖然口不擇言胡鬧了這一出……倒也不至於再受什麼懲戒。

畢竟季九有著這樣一個好弟弟,表現出一副拚死也要保全兄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