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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衛軍統領漸漸開始提拔他,甚至給他配了專門的劍術老師,傅錚言每日回到房中,幾乎沾上枕頭就能睡著。

他滿十五歲的時候,已經出落成一個俊朗英武的少年,在禁衛軍的大營裡頗有名氣,無論射箭還是跑馬,都是數一數二的好手。

那日他回到房間,卻見桌邊坐了一個素衣白裙的嬌俏美人,紅唇貝齒,黛眉若柳。

她出落的比小時候還要漂亮。

「丹、丹華……」傅錚言結結巴巴道。

他又在下一瞬忽然反應過來,彎身下跪道:「參見公主。」

☆、第45章 鳳棲梧(四)

桌上點了一盞昏黃的油燈,棉絮做的芯子浸在煤油裡,燃起的燈火忽暗忽明。

「我聽說,你在兵營裡很能吃苦,每日除了拉弓練劍,還勻出空來和夫子學認字。」丹華走到傅錚言面前,蹲下.身子抬頭看著他。

她漂亮的雙眼如春日桃花般夭夭生色,笑起來的時候,兩頰還有淺淺的梨渦。

傅錚言不知不覺看呆了眼。

丹華輕笑一聲,白嫩的臉頰透著微微的紅暈,像是開在白玉盞上的清露芙蓉,她捧著臉挨在他身側,壓低聲音慢條斯理地問道:「你告訴我,你第一次學著寫的是什麼字?」

有清淡的蘭芷香氣撲面而來,絲絲入扣軟化了人心。

傅錚言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此時的丹華公主離他極近,他垂眸就能看到她粉白如玉的耳朵,和滑若凝脂的脖頸。

她身上穿著的那件素衣長裙有些寬鬆,烏黑的長髮又只用一支金步搖挽起,傅錚言的視線路過她的鎖骨往下移……

他的目光驀地一頓,原本平穩的呼吸漸漸加快,比負重四十斤跑了一百圈還要急促些。

丹華似乎也意識到了他在看什麼,臉頰緋紅如天邊的醉霞,卻是毫無羞恥心靠得離他更近,飽滿的胸脯幾乎要挨上他精壯的手臂。

傅錚言的腦子裡嗡地響了一聲,陷入一片短暫的空白。

「你說呀,」丹華不依不饒道:「你第一次學著寫的字,到底是什麼?」

她的聲音慵懶的像是一隻貓,輕輕細細又帶著爪子,撓在心上有酥麻的癢。

傅錚言艱難地嚥了口水,鎮定地答道:「丹華。」

他側開目光不再看她,承認道:「我第一次學著寫的字,是丹華。」

丹華公主對這個答案並不感到驚奇,顯然是早就知道,方才故意逗著他說出來,她的一雙水眸中明光浮動,比室內的流輝燈火更為耀眼。

丹華也不惱傅錚言轉過了臉,她扯了扯他的衣服領子,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欣然:「我向父王請了旨,你今晚收拾東西,明天就和我進宮。」

傅錚言點了點頭。

「你打算帶上哪些東西?」丹華道:「你在宮裡住的離我不遠,如果需要什麼就和我說……我過十二歲生辰的時候,父王賞了我九個侍衛,但是我覺得他們中的哪一個,都沒有你好。」

丹華公主這句「哪一個都沒有你好」傳入傅錚言的耳朵裡,倒叫他轉回臉繼續看向公主殿下。

傅錚言覺得丹華對他說了這樣的話,他也必須說出妥當的話回報她,屏息想了片刻後,他道:「屬下……屬下願為公主赴湯蹈火。」

他說的是實話,往後也確實這樣做了。

丹華默不作聲地瞧著他,少頃,她輕抿柔嫩的紅唇,眸中閃動著希冀,復又問道:「你覺得……我漂亮嗎?」

傅錚言其實不大明白,為什麼丹華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但他一直認定丹華生得極美,無論小時候還是現在,因而誠實又樸素地回答:「漂亮。」

又緊跟著添了一句:「很漂亮。」

丹華公主終於有了少女該有的羞澀,她挪的離他遠了些,站起來出聲道:「你去收拾東西吧,明天宮裡的人就要來接你了。」

丹華並沒有告訴傅錚言,她為了今晚來見他,挑衣服選髮釵打扮了將近一整個白天。

公主宮殿裡上千條的紗裙長裙百褶裙,洋洋灑灑堆滿了地板,丹華試過一件扔一件,穿到最後這條才勉強有些滿意。

梳妝台上的木匣堆了成了幾座小山,丹華翻遍了所有髮釵和首飾,最終選了一支白玉為底鍍著碎金的步搖。

她這樣折騰了五六個時辰,忙得連飯也沒吃,卻在聽見傅錚言那句「很漂亮」之後,感到滿滿噹噹的值得。

傅錚言打開自己的櫃子,開始收拾這些年攢下的東西,當年丹華送他的包袱擺在櫃子的正中央,一眼便能瞧見。

傅錚言的東西很少,除了幾件衣服,就是一把重劍,但顯然他最寶貝的,還是當年丹華送他的包袱。

丹華走到了傅錚言身邊,柔白的手指伸過去,解開了包袱的帶子。

幾件換洗的衣服被疊的整整齊齊,那時包點心用的手帕也被洗乾淨折成了方塊,上了紅漆的信箋被拆了開來,卻還端正地安放在手帕上。

傅錚言的身量長得很快,十歲那年的衣服沒過多久就不能穿了,他卻沒捨得丟掉,一直妥善地保管著,覺得髒了還拿去洗洗曬曬。

丹華的注意力卻完全在那封信上,她微蹙眉梢看著傅錚言,輕抬下巴道:「這封信怎麼還在你的手上?」

「我、我……」傅錚言笨拙地答道:「你寫的信,不想交給別人。」

當年那封信加蓋了公主印章,收信人乃是禁衛軍統領,在這封信中,丹華公主言辭委婉地表示,希望統領大人能對傅錚言多加關照。

倘若這封信當真到了統領大人的手上,傅錚言這五年的日子會好上許多,他平日的伙食不會和普通士兵一樣,住的房間也會更加舒服寬敞。

然而傅錚言卻不捨得把丹華為自己寫的信交給別人。

他還不識字的時候,覺得丹華這封信是寫給自己的,因而藏信比藏寶貝還要珍重,每日跑操結束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這封信在不在。

後來他跟著夫子學認字,終於不算文盲的時候,心口拔涼地發現這封信應該交給禁衛軍統領。

但傅錚言轉念又想,這信已經被他藏了這麼久,禁衛軍統領也沒有找過來要,可見信中寫的不是要緊的事……那他還是繼續代統領大人保管好了。

後來有一次,他房裡來了幾個軍營的兄弟,其中一個喝醉了酒,在傅錚言出去給他端熱水時,這位醉酒的士兵扒出了那封信,拆掉了信上的紅漆。

傅錚言的性格偏內向,為人很是低調本分,從未與人生過事端,和整個軍營裡的衛兵都處得十分融洽。

然而那天晚上,傅錚言回來看到那位拆信的弟兄,二話不說就擼起袖子,搶來信箋便與他酣暢淋漓地打了一架。

信紙被弄皺了,他卻看清了信上寫的內容。

丹華公主待到很晚才走,傅錚言將她送回了王宮,路上丹華和他說了很多話,他默默地聽著,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心裡。

臨別前,丹華把步搖髮釵取下來送給了他,她說:「這支釵你好好收著,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次日天光熹微時,宮裡來了一隊傳旨的太監。

在兵營兄弟羨慕的眼神中,傅錚言成了東俞王宮裡的帶刀侍衛,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公主丹華。

國君此前已經撥了九個侍衛給丹華公主,傅錚言剛好可以算作第十個。

其他幾個侍衛都能稱得上盡職盡責,但與傅錚言侍衛相比,卻多少差了那麼一點。

傅錚言常常跟在丹華身後,只要丹華公主在宮中行走,她的身後就必定有傅錚言這個尾巴。

傅錚言很快發現,當今的王后,也即丹華的後娘,待她並不是很好。

國君極少來看女兒,更少有空管教丹華,丹華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即東俞當今的太子殿下,已經開始啟蒙認字,國君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教導太子上。

丹華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又或者早就習慣了,每逢她得空時,定會拉著傅錚言出宮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