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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她強調了一句:「不能有辣椒,一點辣椒都不要,甜食也不用上了,謝謝。」

服務員連聲應好,轉頭走近店舖內。

這位服務員以為,小姑娘偏愛清淡,不吃甜不吃辣,陪著兩個男人來吃小龍蝦——他卻沒有料到,徐白是在照顧謝平川。

徐白深諳謝平川的口味,在家做飯的時候,她一向都是順從他。家裡沒有辣椒儲備,蔥姜蒜都用得少,調味多用白醋和料酒,契合謝平川的習慣。

與謝平川不同,徐白很少挑食,給什麼吃什麼,所以她不在意。

她沒等多久,菜都上來了。

小龍蝦足有兩盆,辣椒鋪了厚厚一層,徐白心花怒放,專注於低頭剝蝦,季衡又給她倒了冰鎮啤酒,在盛夏的夜晚,冒著絲絲涼氣。

徐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啤,雙眼都瞇了起來,覺得格外暢快。

謝平川提醒道:「你的酒量有進步嗎?」

徐白和他撒嬌:「這個呢,要喝過了才知道。」

過了大概幾分鐘,服務員端來小米粥,以及若干早餐麵點,自然而然擺在徐白面前。

就連季衡也說:「徐白,你解決了小龍蝦,還有空吃這些嗎?」

徐白擦乾淨雙手,把碗和盤子挪向一旁,推到了謝平川那裡:「我不想吃小米粥了,哥哥你幫我吃。」

出乎季衡意料的是,謝平川欣然接受了。

季衡這才想起來,謝平川愛吃的東西,其實都沒什麼滋味。他原本以為所有人都會拜服於小龍蝦的爽辣口感,卻不料謝平川依然特立獨行。

季衡咬了一塊魷魚串,拎著啤酒瓶喝了一口:「哎,川川,你可以嘗試一下,小龍蝦真的好吃,我不騙你的。」

謝平川的重點在於:「你剛才叫我什麼?」

「川川,」季衡喝了半瓶啤酒,比起平常更放得開,「徐白叫你哥哥,聲音太甜了,我不能輸,就叫你川川吧。」

謝平川低笑一聲,嘲諷道:「半瓶下肚,你就喝多了。」話中一頓,作出總結:「我看小白的酒量也比你好。」

季衡聽完他的話,正欲和他辯駁,謝平川卻說了一句:「飯後我送你回家。」

季衡沒了脾氣,繼續喝酒擼串。

這般和諧的景象,持續了一個小時,彼時天幕黑透,近旁亮起燈盞,引發飛蛾撲火,草叢中還混著蟬鳴。

星光漸亮,皎月高懸,巷子裡人聲嘈雜,依舊熱鬧。

徐白獨自吃完半盆龍蝦,又喝掉了一瓶啤酒,她實在是吃不下了,而且還有點喝醉了。

季衡的狀況和她一樣,他開啟了話嘮模式,一邊剝蝦一邊說話:「我和川川在美國的時候,小白,我跟你說,老是有女孩子追他,你們結婚以後,一定要把他看緊……」

徐白蹙緊雙眉:「有多少女生追他?他答應過嗎?」

「沒有,你也知道嘛,謝平川是處女座,又有強迫症,眼光高到天上去了,」季衡抬手指了指天,話裡話外都是酒氣,「他大概是等了你……好多年了。」

起初謝平川聽到季衡談論別的女生,還想打斷季衡的話,以防徐白聽了吃醋。畢竟徐白吃醋的時候,既不給親,也不給摸,而且還要哄上很久。

結果季衡是在助攻:「小白,我雖然有不少朋友,感情最深的,也就謝平川一個……」

他打了一個飽嗝,又說:「我跟你打包票,他是真心喜歡你,可惜他沒經驗,當初沒有追到英國,還怕招你討厭。」

徐白聽得茫然,轉頭去看謝平川:「你為什麼會有前女友呢?」

「哪兒來的前女友,他只有左右手啊。」對面的季衡插話道。

徐白想不通,乾脆就不想了。謝平川以為她喝醉了,也沒有放在心上——在徐白清醒的時候,她從未提過這個問題。

片刻之後,謝平川起身去結賬,等他回到座位邊,就要照顧兩個醉鬼。

夜幕深沉,路燈照亮前路,灑下橙黃的光影,謝平川右手牽著徐白 ,領著季衡走向停車場。

季衡比較憨厚,自己就爬上了車,徐白卻耍起脾氣,站在幾步開外處,和謝平川撒嬌道:「哥哥背我。」

她嬌氣的不行:「走了好遠,我腿好酸。」

停車場坐落在公司負一樓,隨時可能有加班的同事經過。

謝平川思忖片刻,依舊認命地蹲下了。

可是徐白趴在他背上也不老實,她的兩條長腿一晃一晃的,謝平川便威脅道:「你再晃,我就把你放下來。」

徐白立刻道:「我不晃了,你別扔掉我。」

「哥哥,哥哥,」徐白一連叫了他兩聲,嗓音變得很小,「我好喜歡你啊。」

謝平川見縫插針:「那我明天求婚,你會答應嗎?」

「不結婚,」徐白道,「現在這樣不好嗎?」

她想出一個借口:「你比我有錢多了,我們不是門當戶對了。」

謝平川信以為真,故意拉低自己的檔次:「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中產階級,每天都在給老闆打工,想休假,沒有假期,今年二十九歲,尚未成家立業 ……」

停車場內通風暢達,涼風迎面吹過來,吹散了一點酒氣。

徐白聲音漸低:「我知道你也辛苦……如果我們結婚了,你又不喜歡我了,我會非常難過的。人這一生除了愛情,還有事業,親戚,朋友,利益,不是所有事都會按照你的計劃進行。」

謝平川自我安慰道:「你比從前成熟了,我應該高興才對。」

徐白往他脖子裡吹氣:「你不生我的氣嗎?」

「我有氣,一肚子的氣,」謝平川道,「對你發不出來。」

他說:「回家我想寫程序。」

徐白興致勃勃:「什麼程序?」

謝平川坦言道:「網頁爬蟲,看看你在英國八年,都幹了些什麼。」

徐白問心無愧:「學習,考試,做翻譯,寫論文……我知道時間寶貴,既然不能把時間花在你身上,就只能花在正事上。」

徐白說得斷斷續續,直到謝平川走近車門,他把徐白放了下來,抱到副駕駛位置上,給她繫好了安全帶。

而在停車場之外,剛剛加完班的趙安然,恰好從公司門口經過。他並不急著回家,手中拎著一袋貓糧,坐在牆角的綠化帶邊,投喂一群流浪貓。

他不是第一次喂野貓,貓咪們多半都認識它,甚至有一隻湊到近前,翻出肚皮向他示好。

「哎,你最近瘦了。」趙安然摸了摸貓耳,又添了一把貓糧。

路燈照出他的側面,投下細碎的光暈,半張臉明亮,半張臉陰暗。他其實相貌出眾,鼻樑提拔,五官輪廓也好,不過隱在牆角,並不惹人注意。

可是面前還是來了人,那人笑道:「趙安然?你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還有心情喂貓,因為徐白喜歡貓麼?」

趙安然沒抬頭,回了一句:「魏經理,這是公司門口,你和我說話,不怕被人看見?」

魏文澤錯開一步,點燃一根煙,他拿著智能手機,正在用支付寶轉賬。

「你又在悄悄給前妻打錢了?」趙安然道,「她不是不想和你聯繫嗎。」

他笑了一聲:「魏經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選擇的嗎?你沒掙扎過,也沒後悔過?」魏文澤傾身,也拿了幾粒貓糧,餵給街邊的流浪貓,「聽說過那個故事麼,只有無罪的人,才能向小偷扔出第一顆石子。」

他復又站直身體:「如果我站在審判庭上,那麼你,趙安然,你也沒資格做法官。」

趙安然不說話。

魏文澤解開袖扣,笑道:「趙公子,詞窮了?」

趙安然聳肩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言者無二三。」

他抬起頭,笑著問:「你那邊怎麼樣了,他們的新產品已經上線,要動手嗎?」

綠化帶邊枝葉茂密,叢生的灌木近半人高,魏文澤看向四周,理了理衣袖道:「再等等吧,確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