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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他正站在自家的樓下,旁觀來接女兒的謝平川。

前方不僅有徐白和謝平川,還有聞訊趕來、找徐白算賬的陶娟。

小區綠化設施完善,近旁一片花叢繁生,青竹茂密,遠方天色暗沉,陽光熹微,高聳的樓房鱗次櫛比,投映下龐大而整齊的陰影。

謝平川的那輛路虎越野,正好停在一塊陰影之中。他和徐白說了兩句話,竟然就單膝跪地,抬起她受傷的那隻腳,查看她被割傷的腳踝。

「哥哥,」徐白催促道,「我們走吧。」

徐白私心覺得,謝平川現在的樣子,很像在和她求婚。

她光是假想一下,就覺得腿要軟了,越發的站不穩。

謝平川很快起身,低頭親了她的臉,隨後打開車門,毫不拖泥帶水,當即要帶她走。

他計劃先去一趟醫院——傷口不深,但是很長,他也不知道那把小刀髒不髒,割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而在幾米之外,陶娟牽著徐宏,想追上去討說法。

徐宏被魚缸扣住腦袋,嗆了幾口水,也要去醫院做檢查。他還沒緩過勁來,任由母親牽著手,腦子裡卻有一股恨意,恨死了已經上車的徐白。

徐白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而謝平川還要繞到另一邊,去坐他自己的駕駛位。

他路過陶娟的面前,彷彿路過一陣空氣,既無意與她多說,更不想和她交流。

陶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喊住了謝平川:「你是徐白的男朋友吧,她虐待完了我兒子,這就要走了?一分錢都不賠,有沒有王法?」

傍晚六七點,白領陸續下班。樓道的門口還有幾位路人,他們多多少少看了過來,抱著一種湊熱鬧的心態。

謝平川側過臉,和陶娟說了一句:「你有意見?」

陶娟笑道:「不能有意見?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謝平川隨手拿出一張名片,交到了陶娟的手裡,「這是我的律師,談不攏的事情,不如上法院解決,關於賠償金額,我們也能詳細探討。」

陶娟手指一抖,名片掉在了地上。

謝平川反而笑道:「你不是想要王法麼?」

他講話的時候,習慣與人對視,如此一來,陶娟細緻地打量了他。

他穿著一件西裝外套,領帶拉得有些鬆散,襯衫扣子嚴絲合縫,腕上手錶大概是名牌……他的身材也很好,遠遠強於徐白的父親。

年輕英俊,氣質拔群,身價不菲,體貼又護短。

陶娟以為,徐白是走了狗屎運。

她不由得嫉憤交加,想拉住謝平川的手,不過還沒接近,徐白的父親就來了。他攔住自己的妻子,怒聲道:「有完沒完!鄰居都在看著我們!」

陶娟推了他一把,不知自己在氣什麼。

她終於想起來,自己比起徐白,也不過大了十歲。

僅僅十歲而已。

兒子被她牽在手心,又叫又罵,哭哭啼啼。陶娟總算回過神,喊道:「快去醫院檢查兒子,宏宏要是有什麼內傷,我鬧到他們公司去。」

她的丈夫是私企中層管理,負責對外的面子工程,雖然公司近來效益不好,起碼保持了一定的素養。

他從不開口講髒話。

不過今天,可能因為受到兒子影響,他也狠狠罵道:「滾你的,什麼鬧到公司去,你把自己當潑婦嗎?」

在他們爭吵的時候,謝平川的車已經開遠了。

徐白在父親家軟硬不吃,默不作聲,而在謝平川的車上,她明顯放鬆了很多。

她坦誠相告道:「我的包丟在他們家……口紅也被折斷了。」

「沒關係,正好換新的,」謝平川問道,「原來是什麼樣?」

徐白想了想,略過手提包,只考慮了口紅。

她微微抬起頭,掰著指頭數道:「珊瑚紅,玫瑰紅,和正紅色。」

謝平川完全分不清楚,這些顏色有什麼區別。

因此他折中回答道:「我買完所有顏色,你再挑喜歡的吧。」

第30章

謝平川說完要買所有顏色,徐白就跟著問了一句:「你覺得口紅一共有多少種顏色?」

「十二種?」謝平川不太確定, 又給出一個答案, 「二十四種。」

徐白忍不住笑了。

她料想在謝平川的世界裡, 經常和他打交道的人便是技術組的那批直男。而在這一批直男的眼中,口紅或許相當於彩色鉛筆,不是十二色, 就是二十四色。

徐白模仿直男的語氣,囑咐道:「你送我一支就夠了,我是專一的人。」

謝平川舉一反三:「那我送你九十九支, 你就是長長久久的人了。」

徐白搖了一下頭, 開始欺騙謝平川:「口紅一共只有二十四種顏色,你買九十九個, 好多都重複了, 這樣會很浪費。」

謝平川竟然信以為真。

他順水推舟道:「改天有時間,我送你一支最好看的。」

徐白鄭重地點頭。

沒過多久,他們抵達了醫院門口。

謝平川停好了車, 帶著徐白走進正門。他看向大廳的前方, 沒注意旁邊有熟人, 左手拿著掛號單,右手牽緊了徐白, 身影消失在電梯之外。

距離電梯十幾米的地方,魏文澤握著自己的手機,站在原地挑起了眉毛。

他確信剛才見到了謝平川。

謝平川還牽著一個姑娘。

醫院大廳人來人往,交談聲也格外嘈雜, 電梯已經開始上行,魏文澤退而求其次,踏上一旁的樓梯。

他心不在焉,搭著走廊扶手,前往六樓兒科。

是誰呢?謝平川身邊的女孩子,似乎曾在哪裡見過——魏文澤的記憶力很好,思索片刻之後,他想起那天拜訪恆夏集團,遇到了一個漂亮的翻譯。

大概是叫徐白。

魏文澤之所以會來醫院,是因為接到了簡雲的電話。在電話裡,簡雲告訴魏文澤,女兒被人打了一頓,牙齒也脫落了兩顆,希望他能過來看看情況。

他知道女兒就在六樓的兒科醫務室。

可是途徑二樓時,瞧見了內科招牌,魏文澤的腳步一停,終歸還是進了二樓。

作為一個軟件公司的部門經理,魏文澤的技術水平並不出色,但他的交際圈子十分廣泛,幾乎覆蓋了各大IT企業。

在此之前,魏文澤就知道,恆夏集團的大股東之一,投資部門的衛董事長,常在每月的某一個週五,前往這家醫院做內科檢查——因他和這裡的主任是故交。

今日剛好是禮拜五,魏文澤想碰碰運氣。

或許是老天爺體恤他,魏文澤閒逛了一會兒,沒見到衛董事長,卻撞上了衛董事長的女兒——宋佳琪小姐。

宋佳琪用手包遮臉,笑著和身邊的人說話。

她下午剛做完頭髮,染成了柔順的栗色,發尾燙出大波浪,倒映著健康的光澤。當然不僅是頭髮,她的指甲也很精緻,衣著配飾格外得體,合襯高跟鞋的款式。

魏文澤和她打招呼:「宋小姐,你陪衛董事長來做檢查嗎?」

宋小姐併攏雙膝,仰頭看他。

她斟酌了幾秒,笑道:「魏文澤?」

魏文澤和宋佳琪兩個人,曾在幾次聚會時打過照面。圈子裡的人看似熱情,實則分得很清楚,魏文澤能參加酒會,卻無法和他們做朋友。

魏文澤並沒有料到,宋佳琪還記得他的名字。

他坐在了宋佳琪的身邊。

「你還記得我,我很高興,」魏文澤目視前方,理了理衣服袖子,「自從上一次見到你,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他外貌俊朗,風流倜儻,說話又誠懇,哪怕討不到喜歡,也不會滋生反感。

可惜宋佳琪是一個例外。

宋佳琪翹起二郎腿,略微繃直了腳背。她用高跟鞋的鞋尖,輕擦了一下前排椅子,語氣沒有剛才友善:「你來醫院幹什麼?找我爸爸?」

等候廳內坐著幾位家屬,宋佳琪只是其中的一個。

衛董事長喜歡來這裡,多半是為了趁機訪友。而宋佳琪之所以陪同,也是因為今晚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