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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徐白很快偏過了腦袋, 指著窗外的人山人海:「我們現在回公司吧, 這條街快要堵了。」言罷,她又想起來什麼:「可惜今天沒吃到涼皮……」

謝平川看了一眼手錶, 發現還有時間。他起身下車, 同時和徐白說:「現在還不到一點, 你在車裡等我。」

徐白知道他要去排隊。但是八月盛夏, 酷暑難熬, 那家涼皮店的門口,又站著那麼多的人……她並不想浪費謝平川的時間。

謝平川尚未走遠,徐白便跟著下車,她拉住他的手:「附近還有一家飯店, 我回北京以後也沒吃過,你想去那裡嗎?」

那家飯店坐落在小巷裡。雖然巷子外有門牌,但仍需要繞兩個彎,生意算得上興隆,卻不及涼皮店火爆。

徐白心想,這樣就不用排隊了。

除了不用排隊,也有別的優點。

恰如她猜測的那樣,十幾年都沒關門的飯店,必然有它的過人之處。那家店的招牌菜一如當年,色香俱全,口感濃郁,好吃的不得了。

飯後回程的路上,徐白的心情也很好,她多要了一份豬蹄打包,準備晚上回家啃掉。不過因為害怕漏油,她雙手捧著那個飯盒,沒有直接裝進包裡。

等他們抵達公司,已將近下午兩點。

從車庫到電梯入口,最多百十來步的距離,徐白端著那一盒豬蹄,與謝平川並排行走。不久之後,徐白便問道:「我們被別人看到怎麼辦?」

謝平川道:「沒關係,我們什麼也沒做。」

他話中有話:「手都沒牽,你怕什麼。」

徐白聽出他的意思,她就解釋了一句:「我要抱著豬蹄,沒辦法牽著你。」

謝平川樂於助人道:「不如這樣,我幫你拿豬蹄。」

徐白馬上搖頭:「不,我要自己拿。」

話音未落,他們已經走到電梯門口。謝平川按下開門鍵,徐白首先走了進去,雖說電梯裡沒有別人,他們依然本本分分地站著,並未做出任何親密的舉動。

徐白站在電梯角落,感受到通風口的冷氣。

她側過半張臉,打了一個噴嚏,又聽到謝平川說:「明晚是迎新會,你們項目組招收了二十個員工,技術部門有十個,崗位培訓剛剛結束,我也會參加迎新活動。」

徐白仔細斟酌他的話,豁然開朗道:「明天晚上的迎新會,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謝平川發現她其實很聰明。也是,如果她不夠聰明,不可能讀完翻譯雙學位。

謝平川道:「明天下午,我來接你。」

他剛說完這句話,電梯便到達三樓,門開之後,進來兩個員工——其中一人好巧不巧,竟是徐白的同事趙安然。

因為還沒到工作時間,趙安然不想幹正事,就在公司裡瞎晃悠。

前腳才踏進電梯,趙安然目光一瞥,見到了謝平川,他連忙道:「謝總監下午好!」

謝平川打量他一眼,發現他握著手抓餅,衣領上沾著飯粒,袖口蹭了點油垢,仍是一副只知道吃的樣子——謝平川的雙標愈發嚴重,他完全沒有想起來,此刻的徐白,還抱著一盒紅燒豬蹄。

不過在表面上,謝平川溫和回應:「下午好。」

趙安然輕笑兩聲,一邊吃東西,一邊和徐白說話:「咦,小白?」

趙安然興致盎然道:「小白,你從哪兒回來啊?」

徐白笑道:「從飯店回來。」

趙安然接著問:「你帶了什麼好吃的?」他彎下腰,靠近徐白的袋子:「我猜是紅燒排骨,你初中就喜歡吃排骨吧,我記得特別清楚。」

由於趙安然傾身,他如今的位置,距離徐白極近。如果腦袋再偏一點,或者鼻子再高一點,就能碰到徐白的胳膊。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徐白也穿得不多。她拎包往後退了一步,恰好撞進謝平川懷裡。

謝平川扶了一下她的腰。

徐白重新站直,她和趙安然說:「我們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別離太近?我不習慣。」

徐白在某些場合,講話十分直接,絲毫不懂委婉——比如現在,周圍不僅有謝平川和趙安然,還有另一個七樓技術組的同事。

念及方才聞到的屬於食物的香味,還有徐白身上近在咫尺的香氣,趙安然臉色微紅,摸了摸後腦勺:「抱歉,我沒注意,下次不會了。」

他感到不好意思,依然開口解釋:「我讀研究生的時候,周圍蠻多女同學,大家都玩鬧慣了。」

謝平川笑了一聲道:「是嗎?這麼說來,公司和學校差別不小。」

趙安然並不是傻子,聽出了他的話外音。

五樓很快就到了,徐白和趙安然一同出門,踩上了大理石的地板。雖說室外高溫蒸騰,走廊上卻冷氣充足,徐白抱在懷裡的豬蹄,沒過一會兒就涼透了。

她停在一株盆栽邊,側影被幾片綠葉遮擋,而趙安然立在她的面前,手心躺著兩顆草莓糖:「給你的,吃吧。」

趙安然心胸寬廣,並不在意剛才的事情,俊秀的臉上笑意如初:「據我觀察,你每天都要吃糖,你是不是有一個抽屜,專門用來放這種東西?」

是啊,徐白心道。

但那不是普通的零食,是謝平川送給她的。

徐白措辭含蓄道:「這種糖果挺不錯,你也嘗嘗看。」

語言是一門藝術,徐白略有造詣。按她話中的意思,她不準備收下糖,不僅不收,還讓趙安然自己吃。

趙安然把糖果放回口袋,接著為徐白讓開了一條路。

等到徐白走後,他也沒有返回辦公室。

八月的京城,藍天白雲,陽光燦爛,公司露颱風景獨好,可以俯瞰遠處街區。

趙安然拿著打火機,站在露台上抽煙,視野一霎變得開闊,囊括了附近的街巷。他把煙灰抖在半空,側著身子吞雲吐霧,見到不遠處抽煙的同事,不忘和人家打個招呼。

煙霧使他放鬆。

他特意站在陰影中,避開了陽光的直射。

因他靠著欄杆,面容藏在隱蔽處,五官也半明半暗。沿著趙安然此時的視線,能夠看到公司大門外,來了一輛福特牌商務車。

車輪停穩,走下來一行人。

為首那人西裝革履,在三十八度的高溫中,變得格外引人注意。

但他很快脫下外套,並把外套交給同事,穿著一件短袖襯衫,立在了商務車旁邊。他看起來年紀輕輕,左右不超過三十歲,且因外貌出色,堪稱鶴立雞群。

幫他拿外套的同事清了清嗓子,出聲道:「魏文澤,咱們和謝總約好了下午三點見面,現在來這麼早,見不到他的人吧。」

魏文澤不說話,先點了一根煙。

烈日當空,他的頭髮被照得發亮,額頭滲著一點細汗,眼神倒是清明得很。

旁邊的同事正欲說話,魏文澤便打斷了他:「卡著點來恆夏,你不怕路上堵車?讓他多等幾分鐘,談判希望就更小,你說呢?」

魏文澤手裡拿著煙,但他只吸了兩口,便掐滅了煙頭,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對了,我還聽說,謝平川這人不抽煙。」

他們的商務車停了一會兒,公司大樓裡走出兩個保安。

得知魏文澤這一行人,都是外包公司的合作商,保安的態度也很親和:「車庫在這邊,您把車放那兒吧,門口不讓停車,還請多擔待些。」

下午兩點多鐘,正值溫度高峰。

烈日炙烤著大地,空氣被灼成熱浪,保安指了指天上,與他們攀談道:「這天兒見的,忒熱了,大傢伙兒都盼著下雨,您把車放外面,回來一摸,保管發燙。」

魏文澤聽他口音,和藹道:「你是北京本地人?」

那位穿著制服的保安回答道:「是啊,打小兒就在京城長大。」

魏文澤偏頭笑了,沒有多說別的話。他讓司機去停車,別的同事跟保安上樓,而他自己,卻走向了恆夏集團的寫字樓外。

他的同事一扭頭,發現人不見了,連忙扯著嗓子,大聲喊道:「魏文澤,你上哪兒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