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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余樂樂問她:「我們直接去公司做調研嗎?」

姜錦年道:「對的。」她順口問一句:「你是哪裡人?」

余樂樂扶緊了行李箱:「我講話有口音嗎?我跟你學普通話。」

姜錦年笑著搖頭:「沒有,只是很軟。」

余樂樂道:「我是江蘇南京人。」

她還說:「你也軟。」

「南京?」姜錦年避開另一位男同事的所在位置,拉高了行李箱的提竿,隱晦地說,「我知道一家公司,很感興趣,但是我沒空去南京實地考察。」

余樂樂立馬提議:「我找人幫你問問。」

姜錦年心中充滿了顧忌。她不能留下把柄。哪怕她出發點是好的,經過人們的口口相傳,難免有些衍生意義。她乾脆作罷了,推脫道:「我下周找陳總,安排出差機會。」

她牽掛著南京的那家金屬鈷工廠,這兩天一邊調研互聯網行業,一邊忙著做工廠的基本面和技術面分析。她白天奔波,晚上熬夜,還要和同事們溝通,別說去找傅承林,跟他視頻聊天都得抽空。

但是,姜錦年給券商的工作電話倒是打得勤。

她的開場白一般都是:「你好,我是泉安基金的經理。」

對方基本上都會賣她面子——部分基金公司會拖欠券商的管理費,泉安基金從來沒有過這種行為。

幾個電話打完,姜錦年的工作有了進展,心道:等她回家,要把經驗分享給傅承林。

傅承林在深圳待了兩天。

第一日,他出席第一場金融峰會,只聽人講話,自己沒參與。

第二日,他代表本公司,在會上發表演講。提問環節,仍有嘉賓懷疑量化方針在A股市場的可行性究竟有多高?

傅承林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質疑,他說:「2016年以前,不少量化投資集中在小盤股。今年開始,投資範圍變廣,以我們公司的數據為例,回報率……」他稍微停頓片刻,因為他想起姜錦年那句——「我認識的量化高手,基本都不講實話」。諷刺的是,他現在也沒打算訴說實情。

市場競爭激烈,他不會讓別人搭乘他的船,揚帆起航。

他介紹公司業績,順利完成了解釋,滿場響起一陣掌聲。

各大門戶網站的財經記者們集中在某一片區。傅承林走下演講台,某位記者還追問他:「你的量化投資策略具有通用性嗎?」

傅承林重複道:「通用性?」

記者解釋:「不是生安白造,阿婆阿公和後生仔都能看得懂。」

傅承林沒有遲疑,直接回答:「量化投資做不到一本萬利,模型需要不斷被更新。市場永遠在動態變化。相應的,投資策略也要改進。」

他的言談舉止沉穩有度。他還說:「我們公司能為阿婆、阿公、後生仔們提供服務,預計回報率十分穩定。」

記者又問:「你們公司的投資門檻?」

傅承林迴避道:「正在調整。下半年會出新規定。」

記者本該去找其他嘉賓。但他稍作掂量,再次提問道:「留個郵箱,我把寫完的採訪稿發你過目。我們給貴公司擬新聞標題——中國的詹姆斯·西蒙,新一代量化投資引領者,你同意嗎?」

傅承林謝絕了。他自稱公司規模小,國內A股與美國股市不同,投資者不能相互比較。

記者覺得他言之有理。

傅承林與他告別,走向周圍,新交了幾位朋友。

香港那邊的夥伴來了一些。人家問他:「山雲酒店還做上市嗎?」

他說:「正在籌備,項目重啟。」

朋友們感歎:「去年多好的機會,錯失了一次。好事多磨啊。」

有人絲毫沒聽說山雲酒店上市失敗的原因,四處詢問。知情者諱莫如深,不知情者抿唇一笑,後來還是傅承林自己作答:「早年在香港犯過錯,現在悔改了,希望證監部門再給一次機會。」他說著,與眾人碰杯,談笑自若,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中。

這一晚,他趕了兩場聚會,喝過三杯酒,便和眾人揮手作別。

某一位玩得開的朋友說:「林哥,深圳是個好地方。」

他百般暗示傅承林,要帶他去一些高級會所。

大城市從來不缺美人,只要有錢有資源,男性精英們都能左擁右抱。環肥燕瘦,紅顏粉黛,任憑他們紙醉金迷,沉淪溫柔鄉。

但是傅承林拒絕道:「我從不在外面玩。」

另外,還有人附和:「傅總結婚了。」善意地提醒一句:「新娘子漂亮,聰明,是高材生。」

那人聽完,恭喜了傅承林,還是執意要請客。他再三強調:他必須做東道主,款待客人。否則就是傅承林不給面子,不把他當朋友。

傅承林見他盛情難卻,隨口回答:「哪有讓客人隨主人的道理?你來參與我喜歡的娛樂活動,行麼?」

那人正高興,便聽傅承林說:「我這人特別喜歡高空蹦極,十五米跳水,重力加速度垂直下落,不戴護具和頭盔。誰戴了護具,誰不是我朋友。兄弟你跟我走,今晚玩累了,我們就睡在遊樂園。」

那位朋友連忙推辭,藉故跑掉了。

而傅承林攔下一輛車,駛向姜錦年所在的酒店——她住在山雲酒店,簡直是自投羅網。傅承林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姜錦年的房間號,慢條斯理地敲門。他用另一隻手解開領帶,纏在腕間,緩緩扯松,反覆多次,姜錦年才來開門。

她怔怔與他對視。

他問:「不認識你老公?」

姜錦年道:「你今天忙嗎?」

傅承林可能挺介懷姜錦年與他同城,卻兩天沒來找他。反正,姜錦年只聽他回答一句:「我沒有你忙,你工作更要緊。」

他的潛台詞似乎是:你的工作比我重要。

姜錦年沒做聲。她心虛了。

雖說傅承林看起來還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可是他身上混雜的酒氣過於濃烈。那酒味和男性的氣息深度融合,如同行走的荷爾蒙,姜錦年後退一步,問他:「你喝了什麼酒啊?」

傅承林道:「伏特加。」

姜錦年不開心了:「你背著我去喝烈酒。」

她秉持著「凡事好商量」的原則,和他說:「出門應酬,還是少喝酒吧。」她料想他一路趕過來,或許渴了,就站在茶櫃的旁邊,為他擰開一瓶礦泉水。

傅承林反鎖房門,途徑姜錦年時,他將她攔腰扛起。

塑料瓶被姜錦年握在手裡,礦泉水差點灑出來。她慌忙道:「你放我下來。」

第79章 變遷

傅承林道:「等一會兒,我把你放床上。」

姜錦年嚴詞拒絕:「我今天好忙。你自己先休息,我要寫完報告。」

傅承林只好作罷。他洗了個澡,藉著酒後醉意入眠。夜晚的雨聲淅淅瀝瀝,水珠遙遙敲窗,轟然一道雷電劈開了烏雲,狂風驟雨肆無忌憚地湧現,高樓大廈浸泡在水天交界處,不斷被沖刷。

雨還在下,越來越大。

姜錦年連忙跑去關窗,拉緊窗簾。她回頭望一眼傅承林,他正安靜地沉睡。天光昏暗,室內幽靜不聞聲響,像是瓢潑大雨中的另一個世界。姜錦年鑽入被窩,躺在床側,打了個哈欠,困得淚眼模糊。恍惚是睡夢中,有人抱住她,攬進懷裡,她聽見他心跳的聲音。

明天要早起!姜錦年暗道:多陪他一段時間。

事與願違。她再睜開眼睛,已經是上午八點。傅承林剛醒不久。他站在洗手間裡,握著一把剃鬚刀,姜錦年穿著睡衣跑過去,道:「我想幫你刮鬍子。」

傅承林遲疑:「你會麼?」

姜錦年道:「我會在嘗試中不斷進步的。」

傅承林笑話她:「那就是一竅不通了。」

他清楚地認知到這一點,仍然坐在一把椅子上,並將剃鬚刀遞給了她。她彎腰,屏住呼吸,手伸向傅承林……他的頜骨線條長得真好啊。姜錦年忍不住撫弄,使勁佔他便宜,他調侃的聲音悠悠響起:「幫我刮鬍子的目的是什麼?摸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