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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六月份,闔家團圓。他說。

原是因為,那時候,傅承林的母親也出獄了。

而他的父親,當年撒手不管,斬斷關係,徹底割捨了情分……再一見到前妻,怎麼說都是有些尷尬的。更何況,傅承林八成會邀請母親參加他的婚禮,那傅承林的父親和繼母再往那兒一坐,場面怕是不夠和諧。

父親走向了樓梯之後。

在那裡,有一間小型會客廳。房門被設計得像個衣櫥,父親開門,進屋,與兒子商量道:「你母親當年得罪了不少人。為你妻子考慮,婚禮上,還是別讓她來了。凡是她能做的,你阿姨也能做,一定給足姜小姐的面子。」

傅承林前腳踏進那間房,姜錦年後腳就跟過來了。她立在地毯處,拉開一條門縫,聽聞他們的對話,姜錦年說:「那她會很難過吧。」

她僅僅感歎了一句。

她完全能理解傅承林。

不過傅承林的父親並不理解。可他也不是非要管著兒子做事,他一向執行著放養的政策。他說:「你倆要做什麼,就先自己準備吧,我負責通知親朋好友。今年六月三號是個好日子,農曆五月初九,宜嫁娶和祈福,還是週六,股票閉市,方便你們的朋友出席。」

傅承林也沒查一下,直接敲定了日期。姜錦年記起來,他好像不信風水,不信良辰吉日,對他而言,選在哪一天都沒區別。

春節股票停止交易,酒店生意卻是火爆。休假期間,不少人都回了老家,或者正在遊山玩水,而傅承林一年到頭難得清閒。大年初二那一日,他領著姜錦年,出門和朋友們聚會,大家都玩得挺盡興。

大年初三,他依照計劃,又把姜錦年帶到了一座溫暖如夏的海島上。去年,他們的旅行被迫中斷了一次,這一回,傅承林說是要補償她,還給她安排了潛水艇,深度觀察大海。

姜錦年興奮不已。

她蹲在潛艇的某一個角落,循光望著新奇的海洋世界。

她問傅承林:「你看過《海底兩萬里》嗎?我小時候就幻想坐一次潛艇了。」

陌生的魚類成群游過來,繞成一個漩渦緩緩轉圈。姜錦年覆手在玻璃內側,更加雀躍:「我知道,它們的轉圈方式很複雜,應用了水流動力學……」很快,她又有了新的疑惑:「這種魚叫什麼名字,能不能吃?」

傅承林回答:「別人我不知道,你是一定不會吃。」

姜錦年向他炫耀:「我常年保持了49公斤的體重。」

傅承林坐到了她旁邊:「最瘦小的魚,最容易被捕獲。」

姜錦年會意,卻說:「你抓不到我的。」

傅承林一手攬住她的腰,收緊,另一隻手握著她的腕骨,放肆地捏了捏:「你能往哪兒跑?」他這問題十分凌厲,隱含著男性的佔有慾,姜錦年掙扎幾秒,發現自己還真跑不掉了。

玻璃窗外,深廣的大海一望無際,潛水艇仍在遵循路線,慢慢悠悠地往下沉。陸地在遙遠的頂部,天空被隔絕在更高處,太陽光線逐漸消失,海水脫離了蔚藍色,變暗了許多。

波浪洶湧,蔓延在視野中。

「不用跟宇宙比,哪怕跟地球比,」姜錦年掐住小拇指的一點指尖,形容道,「人類都很渺小啊。」

傅承林與她探討歷史上的生物變遷:「地球石炭紀的蜻蜓,翅膀展開,能有70厘米。蜈蚣蟲的體長超過2米……」姜錦年假想了一下兩三米的巨型蜈蚣,不耐煩地打斷他:「不要跟我講蟲子。」

她提議道:「我們可以說一說三疊紀的恐龍。三疊紀時期,地球上也有哺乳動物了。」

傅承林指著窗外,引她看向遠處:「還有珊瑚和硬骨魚。三疊紀的遠古生物。」

姜錦年突發奇想:「你記得這麼清楚,將來教育孩子的重任,我就先托付給你了。」

傅承林親她的耳根:「我們生幾個?」

姜錦年信誓旦旦道:「一個或者兩個,優生優育,你懂嗎?」

他自稱是略懂。他還建議今晚開始做準備,姜錦年嚴詞拒絕了他,讓他多看一下大海,靜靜心,別總思考著如何繁衍生息。他表面上答應,當晚又是好一頓折騰,半夜還把姜錦年吻醒,哄著她又做了一次。恍惚中,她有一種度蜜月的錯覺,越發珍惜與他共處的時間。

他們在海島上栽植了兩棵樹。據說,這種樹長大以後,枝杈會纏綿在一起,就像連理枝一樣——挺俗氣的解釋,彷彿專門欺騙中國情侶的。姜錦年一邊念著「理性消費,不要上當」,一邊又顛兒顛兒地跑去種樹了。

她對著樹苗許願:「我和傅承林結完婚,一輩子不吵架。」

「不太可能,」傅承林戳穿道,「總有各種原因。」

姜錦年蹙眉:「還沒結婚呢,你就想跟我吵架了?」

傅承林摸了摸她的腦袋:「哪兒來的小脾氣。」

姜錦年反應很凶:「就算吵架我也不會輸!」她靜坐片刻,又說:「我有一個要求,你能不和我冷戰嗎?我很討厭冷暴力。」

傅承林道:「我跟你冷戰過?」

她點頭。

傅承林完全沒有印象。彼時,正是夕陽沉落,金色晚霞鋪灑在浩瀚的海面上,風中沁著檸檬花的芬芳與遠處的浪濤聲,他向後躺倒在柔軟草地,姜錦年自覺趴進他懷裡。她所帶來的香氣似乎遠勝於周圍花朵。

第76章 征程

樹木消融在月光裡,窸窣搖晃。

綠葉繁茂,交織成蔭。

姜錦年躺在樹下,自認為隱蔽。她聽見潮汐漲落,海浪擊石,水聲沖走了她的雜緒,傅承林還在和她低語。他執著於剛才的「冷暴力」問題,姜錦年已經不想聊了。她伸了個懶腰,將睡未睡。

傅承林喊她:「走,我們回屋。」

她假裝沒聽見。

她默默念叨:抱我一下。

傅承林可能聽見了她的心聲。他果然將她抱起來,帶回了酒店房間。姜錦年困意消退,拉扯他的衣服,拽著他倒在床上。

新年的旅程即將結束,她決心收個尾。她依附於他的耳邊,輕聲說一些甜蜜的情話。傅承林摸著她的頭頂,念道:「姜小甜。」

她回應:「嗯?」

傅承林說:「我預約了二月六號的結婚登記。」

姜錦年打了個滾,滾到別處:「幾點呀?我二月六號要面試。」

他淡然道:「上午十點。」

真不湊巧。姜錦年心想,恰好和她的面試撞了個正著。她覺得,結婚登記可以更改預約日期,那家私募基金的面試機會卻不常有,應該如何取捨呢?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你沒和我商量過時間。雖然我現在失業了,不幹活,但也不是每天都有空閒的。」

傅承林似乎笑了笑,意興闌珊道:「我考慮不周。」

他沒再說話。

姜錦年道:「你生氣了?」

他不回答。

姜錦年挑釁:「呦,還真生氣了?」

他仍是靜默著。

姜錦年趴在床上,左手托腮,右手攥著他的衣服邊緣,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往上卷。但是姜錦年這般作怪,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的脾性不可捉摸,偶爾有幾次,姜錦年認為他好沉悶。他有什麼事都喜歡憋在心裡,也不知道會不會憋出毛病——啊,對了,他好像確實……有些心理問題。思及此,姜錦年放低了姿態,轉頭哄他:「我們重新預約一個時間吧。二月六號那天下午行嗎?」

傅承林卻回答:「我得開會。」

姜錦年好奇地問:「什麼會啊?」

傅承林道:「和你的面試一樣重要。」

姜錦年跨坐在他身上:「那就算了,改天我們再約。」

傅承林把玩著她的纖腰:「約什麼,約吃飯?」

姜錦年往前傾倒,解開兩顆衣襟扣子,鄭重其事地回答:「領結婚證呀。」她雙手撐在枕頭兩側,鼻尖貼著他的耳根,再接再厲地哄他:「你說哪天就是哪天,這回我一定聽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