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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蘇喬連飯都不吃了。

她趕忙按下接聽,站起身,走到了院子外。在蘇喬的潛意識裡,和自己父親的談話,仍然要迴避陸明遠。還有不少秘密,是他根本不知道的。

陸明遠目送蘇喬的背影消失。

他這二十幾年來,只和蘇喬一個人親密無間。凡事都想和她分享,想把她養得健健康康,爾後的人生幾十年,牽著她的手一同走過。

但他知道,目前看來,那條路稍有坎坷。

很快,蘇喬揣著手機回來了。

她告訴陸明遠:「我爸聽說了葉姝中毒的事,他懷疑是蘇展做的。今天下午,他和我媽就要坐飛機,趕來北京看我……」

陸明遠切開一塊胡蘿蔔派:「你和他們提過我嗎?」

怎麼提呢?

難道要這樣:爸,媽,跟你們說件好事——我泡到了陸明遠,對!他被我拐回家了。我想和他結婚,給他一個名分。

蘇喬遲疑了幾秒,拿起筷子吃東西,胡蘿蔔也照吃不誤。

陸明遠便猜出了答案。

他並不生氣。

蘇喬心虛地狼吞虎嚥,陸明遠給她倒了一杯水,提醒道:「吃慢點,都是你一個人的。」

他們在餐桌邊宛如一對夫妻。

十幾公里外的醫院裡,顧寧誠也在關懷他的未婚妻。葉姝一家人來全了,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尤其是葉姝的弟弟葉紹華,他悶悶不樂,垂頭喪氣。

顧寧誠安慰他:「你姐姐沒事。醫生說了,咱們送治及時,休養半個月,葉姝就能出院了。」

「誠哥,」葉紹華開口道,「我……」

他欲言又止,講話有鼻音。

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情緒外露,說哭就哭——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顧寧誠心想道。

顧寧誠一夜未眠,眼圈下有淺淺的黑影。他半靠著座椅,誘導道:「紹華,我是你的姐夫,你姐姐的丈夫。我昨晚搶救葉姝的時候,你也看到了,我真心對她,做不了假。」

葉紹華抽了一下鼻子,改變了自己的稱呼。他不叫「誠哥」了,真真切切地喊道:「姐夫!」

顧寧誠疲乏地回應:「嗯,你說吧。」

葉紹華便說:「姐夫……我懷疑是大哥下的毒。」

顧寧誠猛然一震,拉起他的衣領:「你不能亂講話。警方還在調查,你知道什麼?」

話音未落,葉紹華的母親從門廊處衝了進來。

她出身於一夜暴富之家,性格直爽又潑辣,小時候吃了不少苦。自從有了葉姝這個寶貝女兒,她便把葉姝當做公主嬌慣,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葉姝被下毒,她生為其母,欲哭無淚。

「阿華,你快告訴媽媽,告訴你姐夫,」母親厲聲質問,「為什麼說是蘇展做的,你都知道什麼?」

葉紹華拉緊母親的手,如同握住了主心骨:「我姐昨天晚上,最先和我……」

「阿華!」

又是一聲責問。

語氣肅穆威嚴,來自於他的父親。

葉紹華抬頭,瞧見父親立在門口。今日天涼,父親還回了一趟家,換了一件長風衣,他帶著自己年輕美貌的秘書,開車路過醫院,進來探望女兒。

母親給葉姝起了一個小名,喚做「嬌嬌」,意指女兒的嬌柔、嬌貴。

父親也喜歡「嬌嬌」這個名字,可他現在的話,有些不近人情:「昨天的聚會人多口雜,你是聽了哪個長舌婦的話,誣賴到阿展頭上?」

他雙手背後,歎了一口氣:「咱們蘇家現在,全靠阿展撐著。阿澈告訴我,蘇喬手上有遺囑,我昨天和你媽媽一起拉攏她,她還假裝聽不懂,和咱們就不是一條心。你懷疑蘇喬,都別懷疑阿展。」

第51章

懷疑蘇喬做什麼?

葉紹華拖長了聲音,語無倫次道:「爸,我姐中毒了,昨天我們遲幾分鐘,打個岔子,開不進醫院,她人就沒了!」

他的心臟跳得很快,眼底蘊著一股酸澀,幾乎又想掉眼淚。

「昨天的聚會上,我姐就喝了一口葡萄酒!」葉紹華驀地抬頭,大聲控訴道,「那酒是蘇展親自倒給她的!除了蘇展,還有哪個王八蛋敢在那種場合給姐姐下毒?」

「王八蛋」三個字一罵出來,顧寧誠按住了葉紹華的肩膀。

葉紹華面紅耳赤,無法克制。

他抓緊了顧寧誠的袖子,抖出了所有的心裡話:「顧氏集團在搶那塊地皮,蘇展最恨別人搶他生意,蘇喬昨晚告訴我,顧家也在競價台上!」

「你閉嘴!蘇喬的話,你也信?」父親薄怒道。

他差點對兒子動手。

礙於妻子和女婿都在場,葉紹華的父親沉下臉色,慢條斯理道:「阿華,爸爸平常教你的話,你忘乾淨了?你必須把阿展當成親哥哥!阿展不是壞孩子,他有自己的分寸,他要真想害你姐姐……」

父親慢慢地彎身,凝視著兒子:「他根本不會留你姐姐一條命!下毒的人,不是阿展。」

葉紹華臉色煞白,背後的汗毛立了起來。

父親微微一笑,再次站直。

他的話是對著葉紹華說的,眼睛卻瞟向了顧寧誠:「有些人啊,年紀不小,道行不高,成天琢磨著要離間咱們蘇家,阿華,你也不想想,沒了你大伯父一家,咱們蘇氏集團要靠誰來撐?蘇喬嗎?」

父親將手搭在皮帶上,歎息道:「蘇喬的奶奶,和你的奶奶,不是一個人啊。她奶奶自己吃藥吃死了,還怪到咱們的頭上,這筆賬,算不完的。」

葉紹華不言不語,抽抽搭搭地哭著。

他實在是心中難過。

父親三言兩語化解了他對蘇展的怨恨。可是除了蘇展,誰能給葉姝下毒?

顧寧誠掏出一塊手帕,親自給葉紹華擦臉,溫和地安撫道:「別哭了,紹華,你姐姐快醒了,她更不願意看見你腫著一雙眼睛。」

葉紹華方才止住眼淚。

顧寧誠把手帕遞給他,自言自語道:「無論如何,嬌嬌撿回了一條命。」

「嬌嬌」是葉姝的小名。

顧寧誠生平第一次念出這個稱呼。

他很不習慣,耐著性子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們交換了戒指。我爸媽非常喜歡她,把她當成了親女兒,顧家和蘇家合作了這麼多年,不能也不會毀在我的手上。」

睏倦襲來,顧寧誠緩慢地吸氣,看向葉紹華的父親:「顧家的領導團體是一群職業經理人,我爸年紀大了,想退休,告別了核心圈。我在宏升工作,沒參與咱們的新項目。」

他像一個老練的捕手,專門炮轟蛇的七寸:「我會盡力……調解咱們兩家。政府對競價保密,我只能讓顧家的公司,在價格上妥協。」

葉紹華捏著顧寧誠的手帕,遲疑道:「姐夫……」

顧寧誠大義凜然:「這個問題攤在那裡,總得有人解決。」

他的岳父一笑置之,終於發話:「女婿,你比我的兒子有出息。我家女兒嫁給你,後半生的幸福都要指著你,你的人品和能力,我信得過。」

顧寧誠與他熱絡一陣,不再多言。

傍晚七點多,葉姝悠悠轉醒。

陪床的護工有好幾個,唯獨不見她的家人。

她喊了一聲,喉嚨嘶啞,胸腔沉悶,胃部如火中燒,VIP病房都像人間煉獄。

自從葉姝中毒,她的母親就沒合過眼。半個小時前,母親撐不住了,躺在休息室小憩,旁人不敢打擾,於是顧寧誠光榮地成為了第一個探望葉姝的人。

葉姝瞧見未婚夫,禁不住百般委屈。

「醫生向我保證,你沒事了,」顧寧誠勉強開口,「醫生建議你留院觀察半個月。這樣吧,葉姝,你等十五天,我接你出院。」

葉姝氣息飄浮,向他使了個眼色。

顧寧誠坐在病床邊,把所有護工請出了門。

然後他聽見葉姝嘶啞道:「我……給自己……下了毒。」

顧寧誠富有涵養,坐在原位沒有動彈,好像早就猜中了一樣:「你爸媽都蠻精明的。他們畏懼蘇展,面上都不敢說。你弟弟膽子大,性子直,他說的那些話,萬一傳到蘇展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