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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林知夏的關注點卻與眾不同。她問:「老弱病殘,你們是『老弱殘』,我是『病』嗎?」

方怡雯臉上露出一副「你猜對了」的表情:「那學生說,你有病才會收我們三個。」

聽完方怡雯的一番解釋,林知夏還覺得那位學生能做到邏輯自洽。她絲毫沒把學生的閒言碎語放在心上——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聚在一起聊天,扯東扯西都很常見。

詹銳、徐凌波與方怡雯暫時還沒有論文見刊。不過,林知夏相信,在他們整個組的共同努力下,學生發表文章也是遲早的事情。

更讓林知夏感興趣的,則是方怡雯的思維方式。

林知夏確信,不易動怒的人主要有四種:脾氣好,城府深,見識廣,共情弱。

反過來,容易動怒的徐凌波大概是共情力太強。他喋喋不休地追問:「師姐師姐,你講出來吧,曲老師的哪位學生罵了我們一個組?」

方怡雯倒是閉口不談了。

「嘩啦」一聲,包廂門被推開,兩位服務員進來上菜。

烤羊肉串的香氣飄滿了密閉的房間,林知夏給所有人夾了一隻羊肉串,又說:「你們不用在意這種有侮辱性質的負面。評價。那些侮辱你的人,只是看到了你,並不瞭解你,他們評價的也不是你,是他們想像中的虛擬形象。」

方怡雯格外贊成林知夏的意見:「林老師說得好啊,認知起源於感官。」

林知夏點頭:「我們所有的認知都起源於感官,不同人就有不同的理解,理解沒有對錯,只有差異。」

江逾白插話道:「一個人通過感官學習知識,再試著理解它,最終以理性結束,沒有什麼比理性更高的了……這句話,是我讀完康德《純粹理性批判》後唯一記得的句子。」

林知夏和江逾白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餐桌上,再也沒有學生爭論「老弱病殘」是誰罵的,憤怒與復仇的火焰統統熄滅了,大家圍繞著「感性、知性與理性」的話題熱烈地探討起來。

徐凌波發自肺腑地讚揚江逾白:「師公,怪不得你是師公,你讀過好多書啊,和我們林老師天生一對。」

江逾白不得不承認,他很喜歡聽這種奉承話。他巴不得徐凌波再講上一百句「你和林老師太般配了」,但他表面上還故作謙虛地推辭道:「我讀完本科,就沒再上學。」

「不錯了,師公,」方怡雯也非常欣賞江逾白,「你學歷是低了點,本科只學基礎,你要想接著念個學位,分分鐘就能找到新導師。」

詹銳也隔空端起杯子,朝著江逾白敬了一杯酒。

林知夏若有所思。

她忽然有些好奇……

江逾白是如何在短短的十幾分鐘之內,不露痕跡地收買了她組裡的所有學生?

林知夏在大腦裡倒帶回放今日的場景。她在這一瞬間發現,江逾白有點「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意思。

江逾白和院長相處時,措詞格外正式、文雅,因為院長就是這樣的人。他和徐凌波、方怡雯搭上話時,借用康德的名言來捧高「理性」,因為徐凌波和方怡雯都是推崇理性的人。

江逾白還特意點明,自己只記得康德的那一句話,就顯得謙卑、平和、沒有攻擊性、沒有觀念輸出。

他還很注意照顧詹銳的感受。

他甚至能和詹銳愉快地聊天。

他和詹銳講話時,多半採用簡單的問句,比如:「你是不是正在研究人工智能的一個分支?」,詹銳就回答:「是是是……」

又比如,江逾白還會問:「你的研究方向和量子物理有沒有學科交叉?」

詹銳十分簡略地答道:「沒、沒有。我、我做理論。」

江逾白照樣能含蓄地誇讚他:「純計算機方向的理論研究,很適合勤奮聰明,有毅力,耐得住寂寞的好學生。」

就這樣,江逾白多管齊下,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和三位學生都混熟了。

學生們一口一個「師公」,先後加上了他的微信,徐凌波還拍著胸脯保證:「師公你放心,學校有什麼事,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詹銳附和道:「我、我也會通知。」

林知夏眼神複雜地看向江逾白。

江逾白像在大學裡一樣尊敬她:「林老師。」

林知夏寫了十幾年的《人類觀察日記》,寫來寫去,最有意思的人,還是江逾白。她莞爾一笑,嗓音極輕地念道:「江老師,我們回家再聊。」

除了江逾白,其餘三位學生都沒聽清林知夏在說什麼。

服務員已經把飯菜都上齊了。

滿滿一大盆白米飯被擺在了徐凌波的面前,饞得他直嚥口水。

他緩緩地站起身,握住勺柄,先給林知夏盛了一碗飯,以示尊敬。隨後,他又給江逾白盛好米飯,雙手放下瓷碗,客客氣氣地說:「師公,您的飯,您慢用。」

事實上,江逾白比他還小兩歲。

江逾白接受了這般奇妙的輩分關係。他欣然如一位平易近人的長輩:「謝謝,你也多吃點。」

詹銳把一盤龍井蝦仁推向了江逾白:「師、師公,您嘗嘗嘗嘗這個好好吃。」

林知夏恍然間有一種她和江逾白年滿七十,膝下兒女成群的錯覺。她喝了一口草莓汁,出聲說道:「總之,能做你們的導師,我是很高興的。」

「我何止高興啊,」徐凌波咬著羊肉串說,「我都謝天謝地了。」

方怡雯朝著林知夏舉高杯子,林知夏還有些意外。她端起一杯草莓汁,方怡雯和她碰杯,破天荒地說了聲:「謝謝林老師。」

她沒說清楚自己為何感謝導師。

林知夏依舊笑意盎然:「不客氣,我只希望你們都能在自己喜歡的研究領域裡越走越遠。」

*

今天的午餐十分豐盛。

龍井蝦仁清新爽嫩,番茄牛腩煲潤滑可口,清蒸鱸魚以慢火製成,湯汁絕妙,明爐乳豬更是香膩解饞,滋味絕佳。

學生們都吃得特別飽,桌上還有不少剩菜。徐凌波在徵求過林知夏的同意之後,喊來服務員,將那些剩菜剩飯都打包了。他還把羊肉串讓給了師姐,把白斬雞送給了師弟,剩下的都是混在一起的飯菜。

「我晚餐有著落了,」他抱緊餐盒,「謝謝老師和師公。」

林知夏提議道:「你們好像都很喜歡吃羊肉串?再讓服務員給你們一人包一份新的吧。」

徐凌波連忙拒絕:「那不好吧,羊太多了。」

江逾白卻詭辯道:「挺好的,三羊開泰,喜氣洋洋,都很吉利。」

林知夏直接問了服務員,還有沒有羊肉串?服務員說,有,大廚剛烤出一爐子新的。林知夏就請服務員加單,隨後刷卡付賬,整個過程爽快而簡潔。

飯後,學生們拎著一個裝有飯盒的袋子走在前面,林知夏和江逾白跟在他們的背後。

這時的天空早已放晴,人行道兩邊的樹葉都被雨水淋濕了,空氣裡飄蕩著一股清新如香草般的氣味。徐凌波的手機在褲兜裡震動了兩下。他把手機掏出來,讀到室友發來的消息。

室友問他:「你和林老師的聚餐可還行?」

徐凌波飛速地秒回道:「我導師和師公人太好了,你沒見著,你不知道。」

徐凌波與室友聊天時,他的學姐方怡雯還在提醒他:「走路看路,不要玩手機。」

距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林知夏勾住江逾白的手指,指尖貼著他的掌心撓圈。他握手成拳,不再叫她林老師,而是問她:「你今天幾點下班?」

「我下午沒課,沒工作,」林知夏如實回答,「實驗室還沒啟動,我其實可以和你直接回家。」

第145章 量子科技實驗室

江逾白牢牢地握住林知夏的手,格外隱晦地問道:「你想回家嗎?」

林知夏忽然想起來,她和江逾白第一次接吻之前,他也徵求了她的意見。那時,他很青澀又鄭重地問她,我可以吻你嗎?她還沒有回答他,他就開始打退堂鼓。

那一年,他剛滿十八歲。

林知夏陷入短暫的回憶,零碎的記憶片段激發了她的愉悅感。她故意試探江逾白:「我更想去公司看看量子科技實驗室準備得怎麼樣。」

她抬起頭,安靜地凝視他。

他竟然直接說:「走吧。」

江逾白沿著人行道走出幾步遠,穿行於行道樹的樹蔭之下,滑落的雨滴沾濕了他的西裝外套,林知夏又問:「你答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