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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林澤秋一改從前凶悍嚴厲的態度,唇角甚至勉強擠出一絲弧度。他說:「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林知夏盯著他的臉色,打了個寒顫:「我剛回家,你別罵我了。」

林澤秋眉頭微皺:「我真沒想罵你。」

林知夏悄悄地問:「你不就是要找我聊同居的事情嗎?」

林澤秋一下子破功了。他又板起一張冷臉。

林知夏正在畫畫。

她的筆下有藍天碧水,飛魚海鳥。

她的心情很好,聲音很輕地說:「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注意安全?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年紀輕輕就做舅舅,我和江逾白還沒到那一步。」

林澤秋扶著桌子站起來。

「哥哥怎麼了?」林知夏問他。

「我走了。」林澤秋冷淡地甩下這一句話,急匆匆地離開了林知夏的臥室。

妹妹確實很聰明。他心想,也許他根本不用擔心妹妹。

*

臘月二十八號的那天,江逾白起了個大早。

他收到林知夏的邀請,今天就要上門拜訪林知夏的父母。

江逾白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家人。

叔叔立刻說:「小江,這很重要,在你未來岳父母的面前,你要好好表現。」

嬸嬸提醒道:「別忘記帶禮物,正式上門,不要空手去。」

叔叔摟住嬸嬸的肩膀:「老婆想得好周到,我們家有什麼好東西,讓管家多準備幾份,叔叔和嬸嬸幫你挑一挑。你叔叔我當年第一次去你嬸嬸家,沒出一點錯……」

相比於叔叔嬸嬸的積極熱情,爸爸媽媽的態度更冷靜一些。爸爸讓江逾白在女朋友家裡保持禮貌,媽媽讓他晚上早點回來,家裡還有一場晚宴。

江逾白卻說:「晚上我會在他們家吃飯。」

媽媽放下茶杯,溫聲道:「那好吧,你和他們家多相處一下也好。」

當天上午,江逾白沐浴焚香,換上一套新衣服和新鞋子,拎著幾袋子的貴重禮物,親自開走一輛勞斯萊斯幻影,抵達了林知夏所在的安城小區。

江逾白把他的勞斯萊斯停在了林知夏那棟樓的不遠處。

他拎起一大堆紙袋,承載著叔叔和嬸嬸的殷切期望,緩步走向林知夏的家門口。

近兩年,安城小區的車道被翻新過,路面筆直而整潔,不過,道路兩邊的積雪未化。林知夏穿著一雙膠鞋跑出來,熱情地招呼道:「你來啦,我等你好久了,你快跟我進門,我做了荔枝慕斯蛋糕。」

林知夏話音未落,近旁又有另一輛雷克薩斯轎車駛過。

車門打開的那一瞬,林知夏微微蹙眉。

林知夏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江逾白正奇怪林知夏怎麼了,就聽她毫無感情地說了一句:「舅舅舅媽表哥,早上好。」

第132章 不速之客(下)

林知夏的表哥名叫柯壯志。

柯壯志比林知夏大一歲,正在省城某所重點大學讀大三。他身高一米八出頭,體形勻稱,五官周正,算是一個精神小伙。

雖然,柯壯志與林知夏是親戚,但是,他們很多年都沒見過面了。

去年十月的某一天,柯壯志刷新朋友圈,看到他的大學同學分享了一則新聞——「天才美女的實力天花板,年僅十九歲破解世界難題」。

柯壯志隨手點進去一瞧,就窺見了林知夏的輝煌履歷。

柯壯志班上的同學留言評價道:「這個林知夏,漂亮是真漂亮,厲害是真厲害。」

當天晚上,柯壯志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父母。

他們一家三口經過一番合計,統一意見,要跟林知夏、林澤秋修復親屬關係。

再過一年,柯壯志就要出國留學了。他打算申請美國、英國、加拿大的幾所名校——這些學校都要求他提供AcademicRefereter(學術推薦信)和PersonalStatement(自我陳述)。

柯壯志的本科成績並不出彩,實習與科研經歷一般。要是林知夏願意幫他牽線搭橋,聯繫上北大、清華、劍橋、麻省理工的教授,他的碩士申請結果肯定會好上很多。

他希望林知夏認識的教授們能幫他寫幾封「學術推薦信」。

林知夏已經在國際學術圈嶄露頭角,外界對她的未來發展普遍看好。她將來進了大學工作,必然是副教授起步,資源和人脈都不可同日而語,與她結交,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考慮到這一點,柯壯志喊了林知夏一聲:「夏夏?」

林知夏沒有任何反應。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號。

按照慣例,林知夏的父母會從臘月二十八號這一天開始休業,直到大年初三再重新開業。

舅舅趕在今天登門造訪,林知夏的觀感十分微妙。

舅媽委婉地提醒她:「夏夏,你表哥跟你說話呢。」

舅舅鎖好了他的雷克薩斯,目光不斷瞥向江逾白。他出於多年來的職業習慣,敏銳地察覺到江逾白是那輛豪車的車主,掃眼又見江逾白的左手戴著一塊價格高昂的手錶。他忙問:「夏夏,那個男生是你什麼人?」

江逾白亮出他的名分:「你好,我是林知夏的男朋友,今天是我正式見家長的日子……」

江逾白還沒說完,舅舅打斷道:「我是雲深律師事務所的執業律師,我看你挺面熟的啊,你爸爸是不是我們的客戶,姓周?」

江逾白明白,這是一種比較簡單的話術。

陌生人初次見面,想套取對方的信息,直接問他,他不一定會回答。這時候,就可以故意提出錯誤的假設,等待對方的糾正。

江逾白從容應答:「家裡的事,我不太清楚,改天我回家問一問。」

林知夏拉住江逾白的手,舅舅就跟在他們的背後,隨他們一起踏入家門。舅舅又問:「你老家在省城嗎?還是北京過來的?」

江逾白像個老江湖一樣與他打起太極:「你聽我口音,像是哪裡人?」

「你沒口音啊,」舅舅如實道,「普通話講得標準。」

光線昏暗的樓道裡,水泥牆面刷著一層白漆,各式各樣的小廣告像是牛皮癬一樣盤踞在牆上,充斥著「專業疏通管道」、「專業開鎖」之類的醒目字眼。

舅舅似乎很好心地提醒道:「這幾年,全國房價在漲,夏夏,你們家要是能買房,要早買啊,選好地段,你們投資划算。」

說完,舅舅攬過柯壯志的肩膀。

柯壯志更關心另一個問題。他扭頭看著江逾白:「你在哪兒上大學?」

這一回,江逾白沒有隱瞞:「我是林知夏的同學。」

話音剛落,林知夏推開了自家的防盜門,帶進來包括江逾白和舅舅一家在內的四位客人。

爆炒牛肉嗆出的油煙味從廚房飄過來,十幾平方米的客廳頓時變得擁擠又混沌。

兩台嶄新的電暖器都被挪到了沙發邊,還有一個座位上鋪了一層羊毛軟毯——這是林知夏特意為江逾白準備的位置。

《安徒生童話》裡的「豌豆公主」能感受到二十層天鵝絨被子之下的一粒豌豆。在林知夏的眼裡,江逾白差不多就是「豌豆上的王子」。

林知夏家裡的沙發用了很多年,爸爸媽媽一直沒捨得買新的。老沙發的表皮綻開一層,露出淡黃色的海綿,被一圈粗糙的破舊皮革包圍著。

今天早晨,林知夏拿出自己最珍惜的羊毛小毯子,遮住了破損的裂口。

怎料,柯壯志剛好坐到了羊毛毯上。

林知夏怔了一怔。

這塊羊毛毯,是林知夏在瑞士度假酒店裡買的。她平時都捨不得拿出來用,只偶爾把毯子放到枕邊,給她的小企鵝當被子。

林澤秋知道,林知夏很喜歡這塊小毯子。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他和柯壯志一向不對付。

小時候在農村老家,他們這對表兄弟成天干仗,兩人只要一相遇就會迸發濃烈的火。藥味。

林澤秋還沒出聲,林知夏就直說道:「表哥,你能不能站起來?把羊毛毯還給我。」

舅媽紅唇輕啟,笑盈盈地說:「夏夏心直口快啊,一塊毯子你跟家裡人計較什麼,是不是?有毯子墊著,壯壯坐得舒服……」

舅舅也在打圓場。他借題發揮:「夏夏,秋秋,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血濃於水,舅舅舅媽今天也是專程來看你們,別計較太多了。」

林知夏唇角微勾,笑了一下:「我要是真想和你計較,就應該從二十多年前開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