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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溫旗發出一陣低歎。

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指間湧出,沾在雪白的塑料菜板上,翠綠的白菜都被染紅了。

溫旗一邊走神一邊切菜,不小心割到了自己的手指。他趕緊打開水龍頭,沖洗血跡,林知夏喊了一聲:「溫旗的手被刀割破了。」

溫旗莫名其妙地撒謊道:「劃了一條小口子,不流血了。」

林知夏隨口說:「那就好。」

溫旗扭過臉,絲毫不敢看她:「我房間有創口貼。」

林知夏認真嚴肅地說:「我陪你去寢室拿創口貼。」

溫旗擺手:「鍋裡有一條魚,你在廚房看火。」

最後,江逾白陪同溫旗走回寢室,公共廚房裡只剩下林知夏和苗丹怡兩個人。

林知夏給紅燒魚加了一點調料,苗丹怡來到她身邊,問道:「你在家經常做飯啊?」

「對呀,」林知夏半低著頭,略帶一絲驕傲地說,「我現在會做很多菜了。」

林知夏的皮膚養得極好,膚質白皙剔透,細看也彷彿沒有毛孔。她的五官十分精緻,雙眼尤其漂亮,光彩瑩然,顧盼生姿,睫毛濃密捲翹,就像烏黑的蝶翼,唇色紅潤水嫩,就像嬌艷的玫瑰花瓣。

她和苗丹怡講話的時候,距離灶台很近,熱氣不斷蒸發,她的臉色微微泛粉,白裡透粉的臉頰越發惹人憐愛,苗丹怡就問:「江逾白讓你在家做飯給他吃嗎?他咋能這樣啊。」

「沒有,」林知夏辯駁道,「我和江逾白沒有住在一起。」

苗丹怡連忙解釋,她和男朋友同居了,所以,她想多了。她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來歷,瞬間拉近了她和林知夏的關係。

林知夏點頭,又問:「馬來西亞是什麼樣的,你會說緬甸語嗎?」

苗丹怡很誠實地描述道:「我媽媽是緬甸人,在我小時候走了,我住在馬來西亞。我爸爸開公司,我有四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我六歲上私立學校……」

「四個兄弟姐妹?」林知夏想當然地說,「會很熱鬧吧。」

苗丹怡的唇角彎起一個弧度。

林知夏握住鍋鏟,又給紅燒魚翻了一個面。

油煙味向外飄散,廚房的窗戶蒙著一層霧。苗丹怡攪拌一碗雞蛋,說是要做一頓拿手好菜。她很久沒下廚了,熱油鍋時,迸濺的油滴,沾在了她的手背上。

「濺到你了,」林知夏忙問,「你疼不疼?」

苗丹怡沒來由地說:「你是很特別的一個聰明人。」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

苗丹怡抿唇笑了:「你和江逾白感情很好啊。」

林知夏與她互相吹捧:「你和你男朋友感情一定也很好。」

苗丹怡撇了撇嘴:「他不喜歡我,我不討厭他。」

「什麼意思?」林知夏虛心請教。

這個錯綜複雜的局面,讓林知夏想起了譚千澈學長。

林知夏表現得溫柔可愛又體貼,在她的面前,苗丹怡壓抑許久的話匣子一瞬間打開了:「他有錢,我爸爸沒錢了。我的同學聰明,我是笨人。我拿不到獎學金,一年學費生活費幾萬英鎊……」

林知夏理順了前因後果:「你讓男朋友支付你的學費和生活費嗎?」

「你聽過Sugar Daddy(糖爹)網站沒?」苗丹怡的聲調漸漸低沉,「有個句子能概括……啊,想起來了,透過現象看本質,各取所需。」

苗丹怡這一段話給林知夏帶來了極大的震撼,甚至超越了她當年見證過的譚千澈風流史。她的《人類觀察日記》又有了嶄新的素材。

林知夏忍不住問:「你是哪個專業的學生?」

苗丹怡撒謊道:「哲學。」

林知夏握住菜刀,切開一隻西紅柿:「你剛才說的話,很符合『邏各斯中心主義』的定義,邏各斯中心主義用詞彙和語言作為根本表述,代替外部現實……」

苗丹怡隨便講了個「哲學」,哪裡想到林知夏上來就和她講專業名詞。

紅燒魚在鍋裡被煮得滋滋響,苗丹怡屏住呼吸,道:「你要罵我?」

林知夏搖頭:「我幾乎不罵人。」

她們的談話沒再持續下去。

因為江逾白和溫旗回來了。

林知夏差不多做好了午飯。她把飯菜都盛出來,擺在餐桌上,還將那一份煲仔飯熱了一遍,用瓷碗裝好端給溫旗。他們四個人圍桌而坐,就像同學聚餐一樣,特別和諧地吃了一頓飯。

期間,林知夏反覆詢問溫旗:「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找學姐聊天。」

溫旗捂著嘴不講話。

江逾白若有所思。片刻後,他說:「下週五,你們的導師請客吃飯,你和林知夏、學姐三個人可以提前到場,找機會聊天。哪怕你們聊得不順利,等你們的導師來了……」

江逾白還沒說完,林知夏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一拍桌子,豪邁道:「好計策!那就這麼定了。」

無人反對林知夏。

林知夏輕而易舉地敲定了方案。

飯後,江逾白和溫旗去洗碗,林知夏和苗丹怡坐在桌邊。

苗丹怡的裙子腰帶是一根細繩。她把細繩抽出來,打了個結,林知夏突發奇想,就和她玩起了翻花繩的遊戲。

玩著玩著,出於好奇,林知夏偷偷問她:「什麼叫Sugar Daddy(糖爹)?」

苗丹怡笑著回答:「有錢的男富豪,和名校女大學生約會,給她們付學費和生活費。」

林知夏懵懂地問:「這種情況常見嗎?」

「很少見,微乎其微。」苗丹怡手指翻飛,勾出一隻蝴蝶結。

林知夏的指尖挑起繩子:「有沒有Sugar Mummy(糖娘)網站?有錢的女富豪,約會名校男大學生。」

「沒有吧。」苗丹怡說。

林知夏若有所思。

苗丹怡打趣道:「你想建一個Sugar Mummy網站?」

林知夏搖頭如撥浪鼓:「不不不,我正在嘗試用『解構主義』分析問題。」

苗丹怡「啊」了一聲,林知夏更詳細地解釋道:「解構主義的意思是,看似固定、不變的結構是可以被重塑的,從新的角度出發,就能衍生新的意義,解除中心化的固定思想……我又想起了區塊鏈的構造,區塊鏈的核心理論也是『去中心化』。」

苗丹怡沉默不語。

林知夏滔滔不絕。她從結構主義、後結構主義談到解構主義,又談到卡爾·波普爾和托馬斯·庫恩的科學哲學理論,講到後來,她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些,江逾白和溫旗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們完全聽不懂林知夏的哲學名詞。

*

這一天傍晚,回家的路上,林知夏牽著江逾白的手,對他講出心裡話:「我覺得,我遇到的人和事越來越複雜了。小學和中學,大家的目標都只是學習,在學校裡,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

江逾白應聲道:「現在還不算複雜。等你博士畢業,出了校門,經常要和別人打交道……」

「我懂,」林知夏抱住他的手臂,「韋若星學姐跟我講了,大學教授很忙,要聯繫學校、企業、各級單位。教授的工作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輕鬆。」

她自言自語道:「我應該能適應。我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

「當然,」江逾白給她鼓勁,「我永遠支持你。」

也會永遠保護你。他心想道。

林知夏卻表現得很獨立。

江逾白提議,他陪她參加導師晚宴,但她委婉地拒絕了。

林知夏認為,她能妥善地處理這件事,平息組內的糾紛,修復大家的關係。

她的第一步計劃實施得很成功。Aishwarya學姐答應了她的請求。晚宴舉行的當天,Aishwarya提前半小時抵達餐廳,與林知夏、溫旗坐到了同一張桌子上。

長桌上蓋了一層白布,銀質刀叉、餐盤擺放整齊,蠟燭幽幽地閃著火苗,懸掛於天花板的吊燈光輝璀璨。林知夏的座位剛好位於吊燈底下。她喝了一口檸檬水,潤了潤嗓子,語氣歡快地向學姐打招呼。

今天晚上,林知夏化了淡妝,身穿一條淺黑色的漸變星空長裙,還戴上了江逾白送她的心形項鏈——她的裝束令人驚艷。Aishwarya學姐看了她幾秒鐘,誇她漂亮迷人,她笑得更開心了。

然而,轉向溫旗時,Aishwarya的態度嚴厲了很多。

她不苟言笑地問,溫旗為什麼要把她被投訴的事情寫得那麼詳細?

溫旗只說:「Sorry,I am sorry.(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