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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本科畢業後,Aishwarya又去美國念了一個碩士。她攢夠了論文,申請到了獎學金,這才決定到劍橋來讀博。她的學術履歷十分優秀,博士二年級就做了助教。

然而,那兩位本科生卻說,Aishwarya故意製造嚴重的學業壓力,她經常讓學生感到「他們的無知來源於無能」。她沒講過髒話,也沒批評過任何人,但是,每當學生問她問題,她就會露出一種「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的質疑表情。

還有一次,Aishwarya在黑板上推導一個運算式,起初她還很有耐心。後來,她連問兩個問題,某位本科生都答錯了,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特別陰沉恐怖,嘴裡不停地念叨:「你必須多讀幾本數學書。」

那位本科生差點被她當場嚇哭。

「她像個凶狠的女巫」——這是當事人對她的評價。

就這樣,溫旗聽完了「Aishwarya被投訴事件」的前因後果。

但是,溫旗無法用語言完整地表述出來,面對面的溝通交流會讓他感到緊張。

他聽說,林知夏和Aishwarya正在合作一篇論文。

他本來不想趟這趟渾水,但他轉念又想到,林知夏的智商很高,她可能會在無意中誤傷一批本科生,造成和Aishwarya一樣的後果——出於這種考慮,溫旗回到家以後,就給林知夏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

郵件裡詳細地交待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的起因和經過,甚至還包括了學校的處理結果。

學校委員會收到了本科生的投訴,但是他們並沒有對Aishwarya展開調查,也沒有給她下達任何處罰。

因為,根據學校的「StudentpintProcedure(學生投訴流程)」條例,學生必須在惡劣事件發生後的28天內提交一份投訴報告——Aishwarya的學生們忽略了這一項規定。他們忍了幾個月,直到升入大三,才想起來Aishwarya對他們的嚴重打擊,這導致他們的投訴根本沒有被學校受理。

溫旗仔細回憶本科生們的對話,凡是他能想到的,全都被他寫進了郵件。

這封長長的郵件,總共有兩千多字。郵件的主體是中文,也包含一些英文單詞。

溫旗寫完以後,還認真檢查了一遍。

他端起一杯咖啡,無聲地抿了一口,剛想按下發送鍵,郵箱又忽然響了一聲。

原來他的導師群發了一封郵件,邀請組裡的所有同學共進晚餐。

每年,只要組裡來了新人,導師就會請大家吃一頓晚餐——這是他們研究組多年不變的慣例。

溫旗點了點頭。他看完導師的郵件,鼠標滾動一個來回,再翻到上一封郵件,不小心在抄送那一欄複製了一串收件人——他沒注意這一點,直接按下了發送鍵。

隨後,溫旗驚出一身冷汗。

他那封名為「Aishwarya被投訴事件」的郵件,不僅發給了林知夏,還發給了他的整個研究組,收件人包括他的導師,也包括Aishwarya本人。

這對一個社交恐懼症患者來說,幾乎是世界末日的縮影了。

他深刻地知道,他完了。

如果印度學姐是女巫,那他即將成為女巫的祭品。

第115章 午餐陷阱

電腦屏幕顯示,當前時間為晚上八點。

溫旗陷入了窒息狀態。

溫旗的導師是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不過,導師的妻子是「東亞研究」領域的教授——她精通中文和日文。她肯定能讀懂這一封郵件。

郵件的標題裡,還包含了印度學姐的名字。

郵件的正文中,出現了supervisor(導師),vicious witch(兇惡女巫)等等零星幾個英文單詞。

只要印度學姐把郵件內容複製粘貼到網上的中譯英翻譯器裡,她就能大致理解溫旗要表達的意思。

溫旗從未遇到過這種局面。

他面無血色,手指剛碰到鍵盤,就把咖啡杯打翻了,溫熱的咖啡濺到他的腿上,他的郵箱提示音再度響起。

他瞥眼一瞧,只見印度學姐發來一封郵件。

印度學姐的郵件標題是「We o talk(我們需要談談)」。

我們需要談談。

溫旗沒有回復學姐。

他的靈魂已經出竅了。他的身體還留在寢室裡,但他的意識被分解成了無數個碎片。他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的人,他是一個殘缺的破布娃娃。

這是個晦暗無光的夜晚,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溫旗既不能出門散心,也不能躲在宿舍裡抽煙——每一間學生寢室都安裝了火警裝置,火警探測到一點煙霧就會爆發淒厲刺耳的恐怖叫聲。

溫旗掏出手機,想找他的本科同學聊聊天。他想知道別的同學會怎麼處理這件事。他從去年開始使用一款名叫「微信」的社交軟件,他通過微信給一位本科同學發送了一條消息:「你好。」

手機屏幕跳出一行提示:「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好友……」

溫旗被他的同學從好友列表中刪除了。

他的微信通訊錄裡,一共有十七個聯繫人。

而現在,只剩下十六個。

他越發惶恐,立刻按下關機鍵。

窗外大雨如注,嘩然作響,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

第二天,溫旗沒來實驗室。

他關掉了手機,不回復任何消息,彷彿人間蒸發。

研究組裡的大部分同學都借助「中譯英翻譯器」了溫旗的郵件。今天的晨會氣氛稍顯尷尬,誰也沒主動提起昨晚的那件事,Aishwarya在作報告的時候連續說錯了兩個詞。

Aishwarya的臉色很難看。

她握著一支馬克筆,在一塊白板上寫了一行公式。

她背對著所有人,突然開口說:「What should I do if the students hate me or don『t meet my expectation I wish I had thought of a way to solve that problem before being a supervisor.(如果學生討厭我,或者達不到我的期望,我應該怎麼辦?要是我在成為助教之前,考慮過如何解決這種問題就好了)」

Aishwarya學姐的態度非常誠懇。

這個時候,他們的導師發聲了。

導師說,組內的所有學生畢業之後,都會在各自的領域裡扮演重要角色,他希望大家都能保持耐心,他會隨時為大家提供幫助。

就這樣,他們的晨會在一片和諧友善的氛圍中結束。

Aishwarya學姐起身離開。她的身形被投映在一扇玻璃門上,格柵燈的白光從她頭頂灑下來,讓她的背影顯得格外寂寥。

林知夏連忙喊住她。

她和林知夏一同站在會議室的外側,林知夏非常認真地向她道歉。

林知夏說,溫旗之所以發錯郵件,就是因為她問了溫旗,Aishwarya學姐是這麼好、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被本科生投訴呢?林知夏下學期就要做助教了,從沒教過外國學生,因此,林知夏特別害怕犯錯。

Aishwarya學姐聽完林知夏的話,似乎一點也沒生她的氣。

林知夏放下心來。

然而,Aishwarya轉頭就說,溫旗讓她非常失望。

失望?

學姐的氣還沒消嗎?

事實證明,Aishwarya不是一般的憤怒。

Aishwarya和林知夏合作了一篇論文。那篇論文裡,還有溫旗的一點貢獻,Aishwarya直接把溫旗的工作全部刪掉,換成了另一種實驗方法。

而溫旗已經有整整一周沒露面。

溫旗給導師發了郵件,謊稱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在家裡休養幾天。他默默地待在寢室讀論文,早起晚睡,學習效率依然很高。

在此期間,唯一願意陪他聊天的人,就是他在晚宴上認識的一位年輕女孩。她叫苗丹怡,中文講得很好,對中華文化很有研究,溫旗每天大概能和苗丹怡聊十句,這對溫旗而言,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他和父母的聊天內容一般都只有一句話:「我還活著,我在學習。」

溫旗的父母在江浙一帶做生意。他家裡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父母對他的關注度並不高,哥哥姐姐除了給他打錢,也很少有別的交流。

所以,或早或晚,他注定要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他平靜的世界卻在週六中午被打破了。

那天中午十二點,他先是收到了苗丹怡的微信:「你家住哪兒?」

他沒回。

片刻後,苗丹怡就說:「我找人問到了,我上你家做客去。」

他差點瘋掉。

十二點半,微信再度響起。

這一次,林知夏告訴他:「溫旗同學,你一周沒來實驗樓了,導師說你生病了,我們都有些擔心你。你的身體還好嗎?我答應了其他同學過來看看你。我可以帶著我的男朋友拜訪你嗎?我會給你帶一些吃的東西,希望你不要嫌棄(我想帶一份煲仔飯,我記得你經常在學校吃煲仔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