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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論文的最後一份附件附贈了長達七頁的邊界證明,全部出自林知夏的手筆。江逾白簡直不願承認自己也是數學競賽班的一名學生。他就像在閱讀一本無字天書,強迫自己讀完了林知夏的全部推導過程。

偏偏林知夏還在等待他的評價。

江逾白明明不是《JournalofPhysicalOceanography》的審稿人,卻彷彿扮演了一個比審稿人還重要的角色。

江逾白用一張草稿紙蓋住這篇論文的首頁,蓋住了他勉強能看懂一半的Abstract(摘要)。接著,他真心實意地恭喜林知夏:「我看過了你的第一篇論文,數學理論紮實,計算機處理流程清晰……」

「清晰易懂嗎?」林知夏特別期待地問道。

江逾白不能撒謊。他含蓄地形容道:「清晰,明顯。」

「明顯?」林知夏仔細掂量江逾白的用詞。過了好半晌,她恍然悟道:「你的意思是,我寫得太複雜了嗎?其實這些東西,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江逾白點頭,並在論文打印稿的第一頁寫下:林知夏船長成功捕獲的第一顆星球。

林知夏頓時很來勁:「我將來還會捕獲更多的星球,各種各樣的星球!」

「我知道。」江逾白在打印稿上署名「地球軍團」。

他看著這一沓紙,緩聲說:「我相信你。」

「嗯!」林知夏給出回應。

這篇論文並沒有改變林知夏的生活。她就像從前一樣低調,依舊謝絕一切媒體採訪,甚至不做任何解釋。因為,她的解釋也有可能出現在報紙上。

初三(十七)班還有部分同學,竟然在省立一中的門口被報社記者堵住了。記者向他們問起林知夏的為人處世,他們都保持了統一的口徑,遵循著「不清楚、不知道、不確定」的三不原則。

這其中,又數沈負暄的話術最為突出。

沈負暄很擅長插科打諢,把話題轉移到其它方向。比如,有一家熱衷於挖掘猛料的報社記者詳細地詢問沈負暄,林知夏在學校是怎麼學習的,有沒有得到外界的幫助,她的論文是不是找人代寫的,沈負暄就開始和記者討論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的區別,還聊到了省城的歷史與教育背景,最後,記者嫌他太囉嗦了,主動放棄了採訪。

沈負暄來到林知夏的面前邀功:「那幫大人,太沒意思了。我幫你擋掉了《晚間鏡像報》的記者,這個報紙我看過,天天報道娛樂圈明星的私生活和一些無聊的都市謠言。」

「那你為什麼會看這個報紙?」林知夏的重點居然在這裡。

原本伶牙俐齒的沈負暄頓時結結巴巴:「我、我……」他想出一個說辭:「獵奇。」

林知夏「哈哈」地笑了一聲。隨後,她禮貌地詢問了沈負暄最近過得怎麼樣,中考體育準備得順利嗎?

提起中考體育,沈負暄就像洩氣的皮球。他和江逾白強化訓練了半年,江逾白的引體向上已經達到「優秀」的標準,而沈負暄依然艱難地掙扎於及格線。

直到這個時候,沈負暄才知道,江逾白從小學習武術,身體素質比他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沈負暄早就獲得了初中聯賽一等獎,穩升本校的高中競賽班。可他仍然追求中考的高分,還想衝刺全市狀元——那是一種榮耀的象徵,就像大航海時代拚命拓展海域的西班牙人,總要拿出點真金白銀,才能彰顯他的實力。

他和初三(十七)班的眾多同學一樣,日復一日地為中考而學習。

六月逐漸逼近,班上並沒有分離的傷感,絕大多數同學都能升入省立一中的高中部,哪怕不在競賽班,大家也能頻繁見面。這種平靜而妥帖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了中考結束的那一天。

中考結束的當日,江逾白才對初三(十七)班的幾個同學透露,下學期,他要去北京的國際高中。他將在北京度過整個高中時光,然後出國進修本科,再回到省城來工作。

江逾白的人生規劃十分清晰。

段啟言卻傻了眼。他呆呆地站在考場之外,聽完江逾白的話,簡直不敢相信:「你要去北京了?」

六月中旬的風是悶熱的,不僅帶不來一絲涼爽,還強塞了幾分熱度。段啟言的額頭冒出汗意。他抹了一把額頭,又問了一遍:「江逾白,你要去北京?」

江逾白和林知夏一前一後走向考場之外:「是的。」

段啟言高喊道:「林知夏,你就這麼讓他走了?」

林知夏沒作聲。她在中考的考場上走神了,語文作文和歷史試卷都寫得心不在焉。至於江逾白……分別的日期越來越近,林知夏刻意避免自己去思考沒有江逾白的日常生活。

她含糊其辭地回答段啟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早晚會明白的,段啟言。」

林知夏突如其來的穩重成熟,讓段啟言不由自主定格在了原地。

他們的考試地點是市中心的一所高中。那所高中也有幾十年的歷史,校門高大而破舊,門上的鐵環銹跡斑斑。

林知夏伸出手,敲了敲門環。她像平常一樣和眾多同學們道別,還笑著說:「下學期見!」

輪到江逾白時,林知夏竟然說:「明天見。」

江逾白也回答:「明天見。」

林知夏和江逾白已經約好了,今年暑假的每個週六和週日,他們都要在省圖書館見面,共同度過高中開學前的最後一個悠長假期。

第54章 第二階段的終篇

林知夏生平最喜歡的娛樂場所,就是圖書館。

她對每一個學科都充滿了濃厚的興趣。她曾經幻想自己可以住在圖書館,從清晨到黃昏,她與數不清的書籍相伴。

而江逾白在省城生活多年,從沒去過省圖書館。

暑假的第一個週末,江逾白走向了這一片未知區域。他站在省圖書館大廈的正前方,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再抬頭時,他聽見林知夏的聲音:「江江江江逾白,我來啦!」

他回應道:「早上好,林林林林知夏。」

省圖書館大廈高達六層,內部的藏書浩如煙海。林知夏清楚地記得每一類圖書被安置在哪一層樓的哪個地方。她領著江逾白走上樓梯,穿梭在一排又一排的書架之間,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中外歷史區」。

江逾白隨手拿了一本書,扉頁上寫著「唐代財政」。他對唐代的財政制度並不瞭解,這本書剛好觸及他的知識盲區。

他對林知夏說:「我今天打算《唐代財政》。」

林知夏的視線掃過那一批排列整齊的書籍:「好的,我也想看一看隋唐時期的文化傳統和民風民俗。」

所有書架都是冷軋鋼板製成,摸上去冰冰涼涼的。林知夏左手搭住一層鋼板,踮起腳尖,右手抓向書架最頂層的一本《六至九世紀中國政治史》。她的指尖碰到了書冊的脊背,只差一點就能把整本書拽出來。

江逾白看她這麼費勁,自然要來幫她的忙。他仗著自己的身高優勢,手指越過她的手背,輕鬆取走那一本《六至九世紀中國政治史》,再遞到她的眼前。

林知夏先說了一聲:「謝謝。」接著,她又指揮他從高處拿了一本《唐代日常衣食住行》,還帶著他走向附近的一間自習室——那是一個光線通透的小房間,室內只擺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剛好能供他們兩個人一起伏案學習。

林知夏心曠神怡地進屋,關緊房門,再把兩本書擺在桌上。她和江逾白面對面地落座,安安靜靜地打開他們挑選的書本。

清早的陽光轉變為淡金色,悠然拂落在紙頁間。林知夏和江逾白認真讀書,誰都沒有開口講話。

江逾白從書中獲悉了唐朝的課役制度。所謂「課役」,指的是賦稅和徭役。他不知不覺將自己代入了貧苦老百姓的角色。看到書中描寫的稅額,江逾白略微皺了一下眉頭——按照前文的說法,如果他是一個貧民,唐朝初期和中期他還能過上平靜的生活,到了晚唐時期,他注定要在動盪的亂世中被剝削得一乾二淨,平常想吃飯,買不到鹽;想做菜,買不到鐵刀。

林知夏見他神情嚴肅,忍不住問他:「江逾白,你喜歡吃小餅乾嗎?」

林知夏從書包裡拿出一隻飯盒,盒子裡裝滿了蜂蜜牛奶餅乾。她掀開飯盒的蓋子,很大方地和江逾白分享零食。

她說:「爸爸新買了一個烤箱,媽媽給我做了蜂蜜牛奶小餅乾……這些都是今天早上新鮮出爐的,特別好吃。江逾白,你要不要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