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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早讀課上,江逾白裝作不經意地透露:「我正在選學校。」

「選學校?」林知夏無意識地重複道。

教室內的窗簾微微飄蕩,沾上林知夏的課桌。林知夏坐在窗邊,轉身把窗簾攏在一起,打成一個卷。她猜測道:「江逾白,你要出國讀高中了嗎?」

「不,」江逾白立刻解釋,「現在出國,太早了。」

林知夏笑著說:「可是,你六歲那年,就出國念小學了呀。」

江逾白拉開書包的拉鏈,拿出一枚羅馬尼亞彩蛋。他把彩蛋放在課桌上,推著蛋殼滾動一圈,才說:「我可能會去國際高中。」

林知夏點頭:「我想去北京大學。」

他們頗有默契地交換了彼此對未來的規劃,既沒有相互干涉,也沒有相互影響。

教室裡到處都是同學們的朗朗讀書聲,林知夏和江逾白所處的空間卻好像陡然安靜了。哪怕他們現在還是同桌,他們已經想像到了未來某一天的分離局面。

「我這學期還要參加信息學競賽……」林知夏低下頭,「我不能中途退出,因為我有兩名隊友。如果我臨時退出了,他們的努力就白費了。」

江逾白察覺她的失落,連忙鼓勵她:「你別退出。人生是一個體驗的過程,你要勇敢地往前走。」

林知夏懶散地趴在桌上:「我往前走,就會和你分開。我不可能去讀國際高中的。」

江逾白保持筆直的坐姿:「你應該直接申請大學。」

「我想去北京大學,」林知夏繞回最初的話題,「那是沈昭華教授的母校。沈老師的大學同學留校任教了,他的研究方向是我很感興趣的量子計算。沈老師和他打過招呼,他願意做我的本科導師。」

在此之前,林知夏從未向江逾白透露過這些消息。

哎,真是難為她了,江逾白心想。她知道江逾白現在肯定考不上大學,所以,她絕口不提自己的計劃。

林知夏似乎成長了不少。她九歲的時候,想到什麼就會直接說出來。她十二歲的時候,卻懂得關照江逾白的心態——不過,江逾白經過一番千錘百煉,早就看開了。他根本不在乎林知夏的實力有多強、考試成績有多高。他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找到了研究方向,我為你感到高興。林知夏船長的星球旅行有了一條固定航線。」

他握住羅馬尼亞彩蛋,像個偉大的預言家:「你會有意外的收穫。」

「嗯嗯,」林知夏使勁點頭,「你也是,江逾白,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你最想成為的樣子。」

江逾白和林知夏樂觀地展望著彼此的未來。江逾白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昨晚給我打電話……」

林知夏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的響動吸引了前排同學回頭看她。

坐在前排的湯婷婷迷惑不解地問道:「林班長,你怎麼啦?」

「我……」林知夏含糊不清地說,「我沒事。對不起,打擾了,你接著背書吧。」

湯婷婷微微點頭,再度沉浸於英語課本。

今天早上

第一節 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要在全班隨機抽選兩個同學去講台上背書。因此,初三(十七)班除了林知夏和江逾白以外的所有同學都在認真記誦英語課文。

而林知夏正在對江逾白髮牢騷。她的嗓音變得很輕,悄悄地告訴他:「很多年前,我外公家裡特別窮,只能供得起一個孩子讀書,我媽媽就不上學了,她把讀書的機會讓給了舅舅。然後,我舅舅考上了大學,我媽媽打工給舅舅寄錢。舅舅大學畢業,做了律師,可他從來不聯繫我的爸爸媽媽……我哥哥有先天性心臟病,要做手術,媽媽問舅舅借錢,舅舅就和我們家徹底斷聯了。後來我哥哥手術成功,身體痊癒了,舅舅才願意跟我媽媽接觸。」

「為什麼?」江逾白髮出了疑問。

「你聽我講,」林知夏詳細地敘述,「昨晚我舅舅和舅媽來了我們家,他在報紙上看到了我哥哥的中考排名,還看到了我獲得競賽金牌,他想把我帶去他的家裡,和他兒子一起生活。以前在農村老家過年的時候,舅舅當眾嘲笑過我的爸爸,我就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你覺得,我的舅舅是什麼樣的人?」

「人面獸心。」江逾白評價道。

這是江逾白能講出口的最嚴重的話。

他一般會用「神經病」來表達不滿。林知夏從沒聽他說過誰是「人面獸心」。

江逾白語重心長地勸告林知夏:「千萬別去舅舅家。」

「我絕對不會去的!」林知夏宣告道。

江逾白點頭,為她分析道:「你的舅舅不是好人。他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我的爺爺說,這種人不在乎規則和名譽,和他們交往,必須慎之又慎。」

林知夏語氣嚴肅:「對,你爺爺說得對。」

江逾白繼續譴責:「你的舅舅讓你去他家裡住,和表哥一起生活……他們沒考慮過男女界限。他們對你來說,基本等於陌生人。」

「是的,」林知夏陷入思考,「我知道的,十四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受到侵害的比例,高於十八歲以上的成年人,其中還有百分之七十都是熟人作案。我才不相信舅舅會保護我的安全。」

「他只會保護他自己。」江逾白斷定道。

隨後,江逾白又忍不住問:「你表哥在省立一中上學嗎?」

「不,」林知夏說,「我表哥小升初沒考好,上不了省立一中。」

江逾白推測道:「你舅舅想讓你當家教?不付錢的家教。」

「嗯!」林知夏很憤慨,「他就是這個意思。」

江逾白和林知夏達成了完全一致的意見。

這時,英語老師恰好走進了教室。

江逾白打開英語課本,裝出一副閱讀的樣子。

或許是江逾白裝得太像了,英語老師欣慰的目光落到了江逾白的身上。班級內部的讀書聲漸漸變弱,英語老師開始指名道姓:「江逾白,林知夏,你們兩個到講台上來背書。」

剎那間,全班同學都看向了江逾白和林知夏。

林知夏掃視一眼課文,從容不迫地走上講台。她面朝著同學,發音清晰,語速流利。英語老師非常滿意地說:「你們背課文,就照著林知夏這樣來,背到她這個水平,單詞要恰當地連讀,中間別卡殼啊。我跟你們講過吧?說英語的時候,你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聽起來是不禮貌的,那是權威性質的講話方式……」

班上寂靜無聲,英語老師清了清嗓子,又說:「江逾白,輪到你了,你過來背書。」

今天的早讀課上,江逾白一直在和林知夏聊天。他完全沒留意課本。雖然,林知夏剛剛背誦了全文,但是,江逾白只能記住開頭的兩句話、以及文章的大致內容。

江逾白站到講台正中央,用英語複述他記憶中的課文。他講出來的句子,和課本完全不同,台下學生竊竊私語,英語老師插了一句話:「這樣背書也行吧。你們把課文融會貫通,再用自己的詞彙表達出來,活學活用,鍛煉自己的英語理解和運用能力。」

江逾白有驚無險地返回座位。他剛坐下來不久,前排的湯婷婷回頭問道:「江逾白,林知夏,你們倆都沒背書吧?」

林知夏小聲承認:「是的。」

湯婷婷見她臉色微紅,便問:「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早讀課應該看書,」林知夏說,「不應該和同桌聊天。」

可是,和同桌聊天,真的很輕鬆。

林知夏之所以把舅舅的事情告訴江逾白,是因為,她想和好朋友分享她的秘密。林知夏只會把秘密告訴江逾白一個人,因為他是她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他即將升入一所國際高中。

這很正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規劃。

他們能在小學和初中階段作為同桌共處四年,這已經是一件讓林知夏感到慶幸的事情。而在下個階段,哪怕她和江逾白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她依然會把他放在「最重要朋友」的位置上。

*

初三上學期,競賽班的部分同學還在為全國初中數學聯賽而努力,林知夏卻在準備一場名為「International High School Programming Competition」的比賽,中文可翻譯為「國際高中生編程競賽」,通常被簡寫為IHSPC——這是一場盛大的國際賽事,每個國家都可以派出許多支隊伍,每個隊伍內必須有三名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