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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旦林知夏捲入他的校園關係網,他就會從雲端跌落,從天上的明星淪為地上的諧星。

臥室門開了一條縫,林澤秋踏出一步,又突然轉過身,走回林知夏的面前:「林知夏,你要是帶了喇叭去學校,我就登報紙,和你斷絕血緣關係。」

「你登報紙吧,我等著,」林知夏竟然說,「讓爸爸媽媽看到,你會被逐出家門。你會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裹著破破爛爛的棉絮,睡在天橋底下的橋洞裡。」

林澤秋氣不打一處來,真想捲起鋪蓋離家出走。可是下一秒,林知夏的態度忽然放軟:「為什麼,哥哥,我好困惑啊,你以前還說,你不會因為我的存在而感到難過,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你的妹妹……你是不是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可是我還記得,對比現在和從前,我覺得好難過……就連這種難過的心情,我都沒有辦法忘記……」

林知夏坐在床邊,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她的毛絨玩具上。

她懷裡抱著小企鵝,雙手握著企鵝翅膀,指甲尖都微微泛白。

「我……」林澤秋的心口像被一把鈍刀割過。無形的血液順著潰爛的傷口往外湧出,他雙腿一軟,疲憊不堪地坐在地上。

他說:「林知夏,這不是你的問題。我……我考了三次競賽班,沒有成功。」之後的話,他死都講不出來。

林知夏雙眼微瞇:「因為你考不上競賽班,所以你在學校裡不認我,就能保全你的面子,是這個道理嗎?」她歪過頭:「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在我的輔導下,你可以輕鬆考進競賽班,更不用擔心面子的問題。」

林澤秋單手扶額,千言萬語化為兩個字:「算了。」

林知夏蹲到他的身邊,瘋狂搖晃他的肩膀:「振作!哥哥!振作!」

林澤秋輕輕推開她的手,她立刻介紹道:「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無所畏懼的,他越戰越勇,眼界廣闊。今天的數學搶答賽上,我發現,他的心算水平突飛猛進,簡直不可同日而語!58進制和62進制的轉化題,他都能口算出來了!我們班一共得了19分,最難的4分都是他一個人貢獻的!要知道,今年一月份,他考試還經常打草稿呢。」

「你最好的朋友是男是女?」林澤秋質問道。

「是非常好的男孩子。」林知夏毫不避諱地回答。

第29章 東邊日出西邊雨

「男孩子?」林澤秋的聲調陡然拔高,「林知夏!你是個女孩子,你只能和女孩子玩!男女有別,這還要我來告訴你?」

林知夏沒想到她的哥哥只關注這一點。

明明能好好商量的事情,他非要擺臉色,非要和她吵架,現在還把矛盾轉移到江逾白的頭上!

林知夏拎起小企鵝毛絨玩具,借用林澤秋的說辭來打敗他:「林澤秋,我是女生,你是男生,我和你也是男女有別。我不跟你講話了。」

林澤秋的憤怒到達了臨界值:「我是你哥!那小子從哪兒冒出來的?」

「不要你管,」林知夏揚起腦袋,「我和他在學校裡還是好朋友,我和你在學校裡不是親兄妹。」

她抱緊小企鵝,扭頭就要去客廳。

林澤秋抬起左手,越過她的肩膀,直接把小企鵝搶了。

他將那只毛絨玩具高高地舉過頭頂,林知夏踮起腳尖,伸手去夠,怎麼也夠不著。比起哥哥一米八的身高,林知夏實在太矮了。

小企鵝可望而不可即,林知夏生氣地攥緊了林澤秋的衣角:「還給我!你把它還給我!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抱著它睡覺!快點!我給你四秒鐘的考慮時間!」

「你必須答應我,找一個女孩子做你最好的朋友,我就把它還給你。否則你再也見不到這只企鵝。」林澤秋提出十分苛刻的條件。

他希望林知夏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他猜測,那個男生在林知夏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這只企鵝。

他沒等來林知夏的回答。林知夏怒火攻心,氣勢洶洶地摔門而出。

片刻後,她抱著一個籃球跑回來,還帶了一把剪子。

林知夏跪坐在地,緩緩把籃球放到腿上。她手握剪刀,鋒利的刀尖對準了球面,語氣毫不退讓:「林澤秋,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威脅我。我討厭被人威脅。你不把小企鵝還給我,我就把你最喜歡的籃球扎破,紮成馬蜂窩。」

林澤秋聽得心尖一抖。他盤腿而坐,低下頭來,雙手奉還小企鵝。

林知夏終於救出了她的毛絨玩具。但她對哥哥的怨念又加深了一層。在她看來,哥哥的一系列行為都是無理取鬧,他都快滿十四歲了,為什麼表現得像個四歲的小朋友?

哥哥略帶猶豫地摸了摸林知夏的頭。他溫暖的手掌覆在林知夏的頭頂,指尖輕撫她的髮絲,像在給一隻暴躁的小動物順毛。

林知夏逐漸平靜:「我餓了,我想吃飯,肚子在咕咕叫。」

「別磨蹭,去吃飯,」哥哥帶她走出臥室,「媽媽做了紅燒雞腿。」

「紅燒雞腿!」林知夏一蹦一跳地躍向了餐桌。

餐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紅燒雞腿、醬汁茄子、涼拌黃瓜,還有一盆西紅柿雞蛋湯。飯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林知夏週身的陰霾一掃而光。她開開心心地捧起碗,又用一隻小勺子舀起雞腿的湯汁,澆在了碗裡的白米飯上。

林知夏咬了一口雞腿,細細品味,吞嚥完畢,心花怒放道:「媽媽做的紅燒雞腿最好吃了。」

她又夾起兩塊茄子,蓋住米飯,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飯。

林澤秋忽然和她說:「林知夏,男生跟女生不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為什麼要在午餐時間和我討論這個話題?」林知夏用筷子剃掉了雞腿肉,拌進米飯裡。

林澤秋端著飯碗,振振有詞道:「林知夏!今早我在學校裡看到你和那個男生走得很近,周圍沒有女同學。這絕對不行。中學和小學不一樣,你必須注意交往的分寸。別以為自己很聰明,就能天不怕地不怕。你絕對不能和男同學、男老師單獨待在一塊兒,旁邊一定要有人。如果有男老師叫你去辦公室,你提前踩個點,辦公室裡要有別的老師——最好是女老師。如果男老師把你一個人留堂,或者叫你去他家裡補課,你理都別理,懂我的意思嗎?爸爸媽媽沒告訴你這些,你別嫌我囉嗦。」

林知夏若有所思:「哥哥從哪裡知道了這些東西?」

「這你別管,」哥哥眉頭緊鎖,「反正我不會害你。」

林知夏喝了一口西紅柿雞蛋湯,渾身都暖洋洋的。填飽肚子之後,她的心態平和了許多。也許,飢餓狀態下的人類更加暴躁衝動易怒?她心不在焉地辯解道:「哥哥,你懂的那些,我也懂。當危險來臨,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我在力量上都不佔優勢。但我一直很注意自我保護。我會觀察同學和老師的表情,猜測他們的心理活動,判斷他們是否有惡意……是這樣的,哥哥!今天早上,我覺得你對我惡意很大。」

林澤秋放下筷子,視線飄到了別處。他心裡有事,就會食不知味。

林知夏給哥哥夾了一隻雞腿:「我的那位朋友,他是很好的人。我和他一起從實驗小學跳級來到了競賽班……對了,他和我同一年出生,我們的生日就差了一個月。」

哥哥呼吸停頓:「你的朋友,今年也是十歲?」

「對呀。」林知夏頻頻點頭。

哥哥再三確定:「他也考上了競賽班?」

「他不僅考上了,」林知夏略帶一絲驕傲地說,「他還是我們班的第九名!我們班上人才輩出,不僅有師範附小的第一戰神,還有全市第四屆中小學生圍棋比賽的小學組亞軍,江逾白能在我們班上排名第九,已經算是非常厲害!」

哥哥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他佯裝淡定,端起盤子,撥了一隻紅燒雞腿入碗。他沉默地垂首,動作機械地往嘴裡送食物,甚至沒留意自己的碗裡有一片生薑。

生薑是林澤秋最討厭的食材。他五六歲的時候,看見碗裡有姜絲,就要跳起來大吼大叫。

此去經年,林澤秋深受生活的錘煉,果然成長了許多,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容忍薑片。

林知夏看著一反常態的哥哥,不禁思考道:哥哥非常在意競賽班。那麼,當他聽說江逾白十歲就能連跳兩級,成功考進省立一中的競賽班,哥哥會不會因此而感到羞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