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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林澤秋提醒道。

爸爸繼續說:「對,去了江逾白的家裡。爸爸不是說,不讓你和男孩子玩,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是很危險的,很殘酷的,很不安全的,尤其你這種從小就特別漂亮的小女孩……」

「我知道。」林知夏冷冷地打斷了父親的話。

她說:「我明白你的意思,生物我也懂,犯罪心理學我也研究過。你讓我朝著一個方向發展,也得給我一點自由空間,這叫貪心算法的策略。」

爸爸歎了一口氣:「你懂的這麼多,那你懂不懂,可憐天下父母心呢?」

林澤秋還在一旁罵道:「她懂個鬼!她覺得自己很聰明,天不怕地不怕!我昨天才看的報紙,有個女孩子被人用麻袋一套,扔進車裡,倒賣去深山老林給老頭子做童養媳,十年後才被救出來!」

說完,林澤秋深吸一口氣:「今天下午,就因為林知夏這事,我嚇得夠嗆。」

林知夏反問:「那為什麼,你可以去別人家裡玩,我不可以?」

林澤秋氣得快要爆炸:「我是男生,你是女生,你說你為什麼不可以?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壞人!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我的意思?」

林知夏一手扶牆,踮起腳尖,妄圖達到哥哥的高度。她抬頭看著林澤秋,告訴他:「哥哥,你好天真,男生就不會遇到壞人嗎?你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

她拎著手提袋,跑進自己的臥室,「砰咚」一聲關緊了房門。

手提袋被她扔在了地上。

兩隻玻璃飯盒從袋子中滾落。

林知夏蹲在飯盒邊,看著一隻飯盒裡裝滿了草莓,另一隻飯盒裡裝著她上次沒嘗到的桂花糕。她繼續掏空手提袋,還發現了做工精巧的木盒,打開一看,純黑天鵝絨裡躺著一支深藍色鋼筆。

林知夏神思一頓,馬上用自己房間裡的座機撥通了江逾白的手機號。她準備和他道個謝,再考慮一下怎樣做到同學和朋友之間的「禮尚往來」。

第9章 先驗主義

林知夏聽見「嘟嘟」聲響了兩下。電話接通後,她開口說:「喂,我是林知夏。」

江逾白在電話那一邊回答:「你好,我是江逾白。」

林知夏扯起電話線,抱著座機,走到臥室門口。她把臥室房門打開了一條縫,朝外一看,果然,爸爸拿起了客廳的座機聽筒,正在監聽著林知夏和江逾白的對話。

林知夏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你好,江逾白,我已經回家了。今天在你的家裡,我們大家都玩得很開心,非常感謝你的款待。」

江逾白比她更有禮貌:「不客氣,招待同學是應該的。」

林知夏附和道:「好的,明天見。」

江逾白也說:「明天見。」

林知夏馬上掛斷電話。她洗了個手,充滿儀式感地打開飯盒,品嚐一口桂花糕……真的很好吃,她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放下飯盒,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找到一本《米其林餐廳頂級菜譜》。

這天晚上睡覺之前,林知夏一直坐在桌邊,鑽研這本書上的菜譜。

這導致一個問題。

林知夏忘記寫作業了。

她的記憶力很好,只要認真去想,基本都能想起來。

然而這個週末,林知夏把作業拋之腦後,直到週一早晨六點鐘,她才想起這件大事。她飛快地跑去洗漱,從冰箱裡拿了一塊麵包,背起書包就準備出門。

林澤秋剛洗了個澡。他正用毛巾擦拭著頭髮,看到妹妹火急火燎的樣子,他奇怪地問道:「林知夏,你急什麼?」

林知夏理直氣壯:「我要上學!」

林澤秋狐疑地問:「你們今天七點前到校?」

「不用你管!」林知夏衝出家門。

她一路小跑去了學校。

抵達四年級(一)班的教室之後,林知夏奔向座位,掏出作業,開始奮筆疾書。她要補完一篇周記、一份英語閱讀感想、一個單元的數學練習。

周記和英語感想都只要200字,林知夏完成得飛快,再打開數學練習冊,全是選擇題。她一秒一道,不到一分鐘就寫完了。

搞定作業之後,林知夏又拿出她的筆記本,繼續記錄《人類觀察日記》。

林知夏在日記中寫道:昨天我接受邀請,拜訪了江逾白同學的家。我在江逾白同學的家裡和很多朋友一起玩了泡泡球大作戰。我觀察到的江逾白是一個勇敢、正直、誠實、不拋棄同伴的人。我在「石頭、剪刀、布」的遊戲中輸給了聶天清。江逾白做出了驚愕的表情。他不相信我也會失敗。這是一種對我的信任的外在體現嗎?我不禁有些疑惑。我的直覺告訴我——雖然我並非一個堅定的超驗主義的支持者,但如果我的直覺沒有出錯的話,也許在我小學畢業之後,江逾白仍然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寫到這裡,林知夏停筆了。

因為江逾白踏進了教室。

今天江逾白的到校時間比平常更早一些。

江逾白剛一出現,董孫奇熱情萬分地和他打招呼:「江逾白!早上好啊!」

「早上好。」江逾白回應道。他走向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正好看見林知夏面前的那本《人類觀察日記》。

他不由得把手搭在了桌子上。他緩慢地落座,隱忍半晌,暗中思索道:我和她的競爭永遠不會停止。

林知夏卻和他說:「草莓很甜,桂花糕很好吃,鋼筆也很好用。謝謝!」

江逾白直接開口:「我能不能看你的日記?」

「當然可以。」林知夏把日記推到了他的面前。

林知夏的這個舉動,出乎江逾白的意料之外。她未免有些過於坦率了。

江逾白接過林知夏的筆記本,翻到今天這頁,只見林知夏寫道「江逾白是一個勇敢、正直、誠實、不拋棄同伴的人」。他視線一掃,又看到一行「如果我的直覺沒有出錯的話,也許在我小學畢業之後,江逾白仍然會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立刻合上林知夏的筆記本,塞回了她的書桌抽屜裡。

然後,他問:「什麼是超驗主義?」

林知夏解答:「按我的理解,就是一個人用直覺來感受世界,忽視物質帶來的享樂,重視精神和內心的自我。」

江逾白思考片刻:「像梭羅那樣?」

林知夏驚喜地問:「你知道梭羅嗎?梭羅是一位著名的作家和哲學家。」

江逾白說:「我看過梭羅寫的《瓦爾登湖》。」

林知夏轉身,面朝著他:「梭羅的《瓦爾登湖》,我也看過。梭羅在書中寫過一句『我願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盡生活的骨髓,過得紮實、簡單,把一切不屬於生活的內容剔除得乾淨利落』……這句話,應該也是超驗主義的概括。」

江逾白聽她一字不漏地複述書中內容,忍不住問道:「林知夏,你能背誦《瓦爾登湖》全文?」

「是的,」林知夏點頭,「我不是故意的。你明白嗎?」

江逾白感到困惑:「不太明白。」

林知夏解釋道:「你們背書的時候,要花時間去記誦。我和你們正好相反。我想忘記一件事,才需要花費精力。我一直在鍛煉自己,提高自己忘記的能力。現在我有一點小收穫了……上週末我忘記了寫作業。」

江逾白問她:「忘記的能力?忘性大有什麼好的。」

林知夏搖頭:「有些事,不值得記住。我和我哥哥吵架的話,我就不想記住。」

「你有哥哥?」江逾白深入挖掘競爭對手的家庭信息,「親生的哥哥?」

「對。他比我大三歲,今年上初一。」林知夏誠實地回答。

江逾白又問:「你經常和他吵架嗎?」

林知夏一手托腮:「我經常和他發生爭執。你呢?你在家裡會和爸爸媽媽發生爭執嗎?」

江逾白從書包裡找出他的作業本:「我的爸爸媽媽工作很忙。他們都沒時間和我發生爭執。」

林知夏頻頻點頭。她拿出一本嶄新的筆記本,握著江逾白送她的鋼筆,在扉頁上寫道:林知夏贈送給江逾白的時間。

江逾白覺得很奇怪,什麼叫做「贈送給我的時間」?時間這種東西,還能拿來送人?

他看到林知夏在本子上做出目錄:歷史、地理、天文……林知夏還沒寫完,江逾白用鉛筆在「歷史」二字上打了個一個勾。

林知夏稍作思索,又提筆寫道:非洲史、亞洲史、歐洲史、美洲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