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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冬日行軍,實非明智之舉。但金翌兩國硬是瞅準了辰王失蹤人心尚未安定的難得時機,聯合進攻,封國再難,也得挺身而上。南邊本是戰況穩定,兵力相當,但翌國突然從另一邊防又調兵十萬增援與封國相抗,秦征曲戰迎敵漸顯吃力,一戰落敗,本就不穩的士氣再次大受打擊,因深知封國兵力狀況,無法申調援軍,秦征無奈之下只得先採取守城策略。

煌城這邊雖勝了兩場,但卻是二十二萬對三十萬之勢,金軍退守峽谷,易守難攻。如陌與莫殘歌幾人夜探敵營,欲取敵軍守將,但金國將軍楊項也非等閒之輩,早有防範,不但守衛森嚴,還設立將營數個,難辨真假,一時無法下手,最後以燒燬敵軍大半糧草而歸。隨後一場大雪,堵塞要地,兩軍暫且休兵數日,雙方糧草皆被困途中。

「羿德,這就是你這蠢奴才為孤準備的膳食?」南宮傲目光犀利,緊緊盯住低頭立在一旁的羿德,將一桌的稀粥之中唯一一碗白米飯往旁邊一推,厲聲喝道:「如今是什麼狀況你不知道嗎?大家都喝粥,孤怎就喝不得?立刻撤回去,熬成同樣的粥,再端過來。還不快去!」

羿德被他喝的身子直抖,慌忙應了,端了碗戰戰兢兢退出去。他也是心疼王上喝了兩天的粥,怕他身子挺不住,聽了別人的建議,才這麼做的。唉,是他欠考慮,白找了一頓罵。

如陌見南宮傲的臉色還是很不好,便淡淡笑道:「南宮傲,他也是為你好,你不是回味這點小事計較的人,是否有其它不妥之處?」

南宮傲看著她,目光才柔和了許多,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方道:「若此事,只是那蠢奴才自作主張倒罷了,但倘若是有人故意挑唆,只怕,過不了一會兒,營中便會生出事端。」

冷意瀟清眉淡鎖,微微點頭道:「不錯,軍中的將士信奉的是他們心中的戰神,無可替代。戰事進行到如今這種地步,曄一直沒有出現,只會令他們越來越懷疑先前澄清辰王還活著的消息是否屬實,而這接連幾日的稀粥,一點會引他們心中的不滿,若是再聽說給他們喝粥,而王上吃的是干飯,那後果,定是不堪設想。」

齊澈也點頭附道:「意瀟言之有理,不過,我們也可以趁此機會找出潛藏在軍中的奸細,只是,這次的事端平息恐有些難度。要等軍中的糧草運到,至少也得半月之後,而我們現有的糧草就算是維持這種稀粥,也撐不過十日。」

如陌蹙眉扶額,想了想,方道:「不如號召城裡的百姓獻出糧食,與我們共度難關,畢竟唇亡齒寒,誰也不會像做亡國奴。」

南宮傲不自覺的伸手握了她的手,點了點頭,道:「這個方法孤也考慮過,城中凡是較為富有之人,幾乎都已經在戰事初起時遷往別處,而今,城中百姓剩下不到原來的一半,這次大雪,他們靠的也是從前的積糧度日,都不容易,但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也不得不採用這種方法了。」

南宮傲真的是個不錯的帝王,能站在百姓的立場設身處地的考慮事情,很難得。如陌回握他的手,衝他一笑,傳以他力量,這些天,她知道南宮傲撐得很辛苦,他畢竟沒有親歷過戰事,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南宮傲目光朝著周圍的人一一望過,最後停留在如陌身上,略帶愧意道:「連累你們了,若是曄在這裡,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陌輕輕搖頭,出言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南宮傲自嘲地笑著搖頭,站起身朝著門口走了幾步,目光望著門外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原本應該是很美的,但此刻,那些雪,卻是如同積壓在人們的心頭,冰涼冰涼的感覺。他幽幽道:「當年,我國的兵力比現在遠遠不如,一場戰事損失十萬精兵,僅剩下八萬,加上臨時招募的兩萬人,也不過才十萬而已,但敵軍卻是二十三萬,所有人都以為那場仗必敗無疑,無人敢擔此任,唯曄挺身而出,立下軍令狀,不勝不歸。當時的奸相葉恆怕曄贏了此戰,得勢與他抗衡,便暗中扣糧草,曄帶頭以野草果腹充飢,生生扭轉了必敗之局,一陣,一計,以幾千人的損傷將敵軍全部殲滅,凱旋而歸,方才成為人們心中之戰神,威懾四方。如今之局勢,與當時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但孤……」他輕歎了口氣,終是沒說下去。

體驗到現今的辛苦,在聽南宮傲短短幾句話,都能想像到當年是多麼的艱難,一個王子帶頭以野草果腹也許並不難,但是需要怎樣的力量,才能讓十萬大軍在此情形之下亦是齊心對敵,毫無怨言,最終取得完勝。戰神之名,畢竟不是誰都可得。

南宮曄,這世上,也只得一個他。

如陌只要想一想,都會覺得心疼,是的,是心疼!可是,這樣的南宮曄,又怎會在此時此刻,因為心的疲憊,而待在一方淨土,不願保家衛國?莫非,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王上,不好了!」一名分營副將顧不得通報,便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大冬天卻是滿頭汗,氣喘吁吁的稟報:「三營將士……暴亂,已經來到門外了。」

南宮傲面色狠狠一變,立即起身,沒有多看那位副將一眼,也不作任何停留,越過他往外而去。齊澈等人旋即跟上。

一個營的暴亂,引的,將會是全軍動盪。

三營,八千人,於大門之外,整齊排列,卻個個面色憤憤,氣勢洶洶。這些人,都是當年隨南宮曄食草而戰之將士,護**精銳之師。今日之粥於他們而言比當年好太多,但是自聽說王上待遇與他們不同,便想起當年帶頭吃苦的王子南宮曄,與之一比,頓覺南宮傲大大不如。他們不怕吃苦,只是覺得不能與將士一同吃苦的主子不值得他們去拚命。

為的三營主將常耿振振有詞,將這一席話說得激憤,後面幾千將士全面附和。

南宮傲立在台階之上,目視台下,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心裡所想。

齊澈神情嚴肅,沉聲道:「常將軍是如何得知王上與眾將士們所食不同?後廚確實為王上準備了一碗米飯,但是卻被王上言辭訓斥,撤回熬粥,為的就是與營中所有將士們同甘共苦。若是不信,桌上的食物未來得及用,眾位可以自己去看。」

底下將士面面相覷,常耿一時語塞,半信半疑。齊澈跟隨辰王時間不短,在軍中這點信譽還是有的。

南宮傲依然沒什麼表情,任下面眾人竊竊私語。齊澈臉色沉了沉,銳利的目光直射常耿,繼而言辭犀利道:「王上為江山社稷封國萬民,不顧萬金之軀,御駕親征。如今大敵當前,戰事正吃緊,又遇天災大雪,糧草晚些時日才能到,我等為人臣子,當以君王龍體為先,爾等不僅沒有此覺,竟然還因此事鬧到這等地步,成何體統?常將軍,你身為三營主將,應懂得明辨是非,卻如此輕率行事,枉生事端,你眼中可有軍法?」

齊澈一番話,在情在理,先澄清此事為虛,王上與將士同甘共苦,再厲聲訓斥此等行為有違臣子之道,罔顧軍法。說得常耿心中一驚,三營將士皆啞口無言,再也沒了方纔的氣勢。

這時其它營中將士也已圍了過來,人越聚越多。南宮傲讚賞的看了齊澈一眼,往前走了幾步,站定。目光一一掃過眾人,袖袍一揮,君王氣勢盡顯,聲音慷慨激昂,道:「孤,既然御駕親征,自然不是來享福的,而是來與全軍將士共同進退。自今日起,孤將搬往軍營,與你們同食同寢,絕無特殊之理。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封國的鐵血男兒,為守邊疆,流血流汗,但你們記住,你們之所以在此拚命,不是為孤,也不是為封國百年江山,而是為了天下蒼生封國萬民,是為你們家鄉的父母妻兒不至淪為亡國奴,遭人欺壓踐踏。」

「王上!」齊澈等人一驚,營中奸細未除,冒然搬去營帳,恐有不妥。正欲勸說,卻見南宮傲抬手制止。

底下眾人被這一席言辭,說得激盪。正欲跪拜,卻見士兵之中,有一人站出,昂挺胸,直視南宮傲,眼中沒有絲毫的懼意,更無半分應有的尊敬,反出聲責問:「王上說得好聽,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信?初到煌城之時,王上一再證明辰王還活著,但如果王爺活著,怎麼可能對邊境戰事置之不理,而且,我們營中有人收到家書,說京都城附近有人現了王爺的屍體,請王上給個解釋。」

他一邊說著一邊紅了眼眶,說王爺死了,他們誰都不願意相信,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卻又由不得不信。誰不知道,王爺視責任如生命,若是王爺還活著,要他放任封國被敵國一再奪城而置之不理,絕對沒有可能。

「對,我們要一個解釋。我們都曾經跟隨王爺出生入死,現在卻連王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讓我們怎麼安心打仗?」所有的將士們提到有人現王爺的屍體,神色皆悲,就連剛剛圍過來的其它營中將士也是如此,都跟著附和,辰王的安危,一直都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聽說王爺是為魔宮宮主而跳崖,是不是真的?」

「我們不信王爺會為一個女人,不顧國家大義……」

……

南宮傲眸光一利,家書?屍體?哼!金軍也知道南宮曄對於封**隊的意義,於是抓住他們的這一致命弱點屢做文章,他雖已肯定的知道南宮曄還活著,但是這種情況之下,無論他怎麼說,將士們見不到人就不會信。正如他們所說,曄怎會放任封國置於如此困境,而不理呢?即使是他,也是十分懷疑其中是否有問題,若曄活著的消息不是凝兒親口說的,他也不會信。自己都不信的事,如何讓他人信服?

也許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那就是公開凝兒魔宮宮主的身份,一同落崖的她還活著,那麼人們更容易相信曄也還活著。但是他不會那麼做,因為,那只會讓凝兒成為眾矢之的,被人仇恨。

若是此時無法平息,軍心動盪,無需敵軍攻打,他們也會不戰而敗。

「報——!啟稟王上,敵軍來襲,已開始大舉攻城,請王上……定奪。」

南宮傲一震,楊項果然心思縝密,這邊剛使計挑起內亂,那邊立刻大舉攻城。不再多想,也不再執著於證明南宮曄的下落,只神情肅穆,語氣威嚴道:「大敵當前,不想讓你們的家人成為亡國奴的,就與孤齊心協力,出城應敵。」

說罷揮袖離去,往軍營點兵應戰。

齊澈、冷意瀟立即跟上。如陌、莫殘歌、易語、婉離也都跟隨而去,他們雖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卻勝在武功高強,在幾十萬兵將之中,至少要保南宮傲平安無事,否則,封國真的完矣。

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事,金軍奸計在前,如今又有備而來,封國臨時點兵,軍心不穩,且兵力相差懸殊,這場仗,在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勝負,除非,有奇跡出現。

戰場。沒有高手對決時驚心動魄的刀光劍影,只有一聲接一聲的刀劍刺入敵方**的聲音,或尖銳,或沉悶。

前一刻,手中的劍刺入敵人的身體,後一刻,誰的劍又刺入了他們的身體,決然的,毫不留情。

縱使如陌見多了死亡,也不禁為這人命的廉價而動容。揮舞著無影劍,一排排的人倒下,然而,這在幾十萬人之中根本不算什麼。龐大的戰事,單憑幾人的力量,縱使武功再是高絕,也會生生累死。

金軍個個勇猛異常,反觀封**隊,完全沒有精銳之師應有的氣勢,只有挨打的份,這哪裡像是護**?

殘缺不全的屍體,堆積如山。

鮮血,融化了一地的堅冰,再度凝結。

滾動的頭顱,在誰的馬下,睜大眼睛,不肯瞑目?

如陌只覺頸項突然傳來一陣濕熱,在這個寒冷的冬日,沒有給她帶來絲毫的暖意,反而是徹骨的冰涼。不知是誰,在他人的劍下,噴出的血注,濺了她一身,白袍盡染,瞬間凝結成冰,眼前只有一片猩紅的景象,鼻尖越來越濃的血腥之氣,令人作嘔。

這……才是真正的戰爭,殘酷的修羅場。她有種錯覺,彷彿這種殺戮,在他們都死掉之前,無法停下來。

封軍在愈戰愈勇的金軍面前,如此被動,死傷慘重。南宮傲看著自己的軍隊這般不堪一擊,不禁深受打擊。看著他們在他面前一個個的倒下,不,是一片片的倒下……他,心痛得幾乎無法握住手中的劍。

就在此時,楊項瞅準時機,朝著他一刀砍來,帶著重於千斤的氣勢,沉沉壓下。

南宮傲大駭,手中的劍還在敵人的身上來不及撤回,頓時,只在心中哀歎一聲,我命休矣!楊項度極快,如陌易語等人皆在全神貫注對付著身邊無止境的敵人,看到了他的處境之後卻已是趕不及相救,不由驚叫出聲。

「南宮傲——」

「大哥——」

「王」

「……」

就在那把刀挨上了他的皮膚,他以為必死無疑之時,卻聽「錚「的一聲巨響,刺得人耳中儘是鳴鳴之聲,留下許久的生疼。

楊項的刀被遠處彈射而來的不明之物震開,其內夾雜的龐大內力震得往後退去,一時不防,竟落了馬。他翻過寶刀一看,怔在當場,驚訝地張大嘴巴,是從未有過的失態。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暗器,然而,深深嵌入刀身之內的,竟然,竟然……只是一個臨時由雪而團成的冰球!是誰?竟有如此強大到可怕的內力?

南宮傲身子一震,楊項的武功非等閒,而能在他如此氣勢之下,能用暗器將他震開的,除了那一人,他不做第二人想。震驚回頭,他只覺胸腔熱血翻湧,激動得不能自持。他,終究還是沒有拋棄他。

疾馳而來的白馬之上的黑色身影,帶著利劍出鞘的磅?氣勢,座下寶馬飛揚的馬蹄濺起大片雪花,更是稱著主人的無可匹敵的氣勢。他如墨絲飛空飄舞,俊美的面容是肅穆的表情,一雙鳳眸瞇起,眼中利光如刀,令人見之心顫。

「辰王——!」楊項大驚,他竟然沒死!辰王一來,他先前的計謀豈不是不攻自破,封軍定然憤怒反撲,看來這場仗,難了!

如陌亦是驚詫回,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最終欣慰一笑。他,怎麼可能置南宮傲於不顧呢?

南宮曄袖袍一抖,韁繩一拉,白馬立刻止步,高高揚起前蹄,竟直立而起,出長長的一聲嘶鳴,合著馬背上的黑衣男子形成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渾然一體,震人心魄。

「是王爺!王爺來了,兄弟們,是王爺來了——「封軍驚喜高呼。

「王爺還活著,太好了!那果然是敵軍用來擾亂我軍軍心的謠言!」一個將士高舉手中之劍,激動地大聲喊道:「兄弟們,奮力殺敵,用我們的勝利,為我封國戰神的來到,接風洗塵。」

「殺呀——!」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殺喊之聲,響徹天際,震人耳鳴。封軍個個神色激昂,一改方纔的被動,變為氣勢如虹,成就以一抵十之勢。

如陌突然現,根本就不用他們動手了。而南宮曄就是有這個本事,只要他一來,無需言語,僅僅是一個眼神,便能振奮軍心。

敵軍大亂。」啊,是封國的戰神來了,不是說他死了嗎?怎麼還活著?」

「楊將軍,他來了,我們先撤吧。」

不過是轉眼工夫,戰場局勢逆轉,金軍陣腳已亂,急撤之下,仍沒少損兵折將。

這一場既定的敗局,只因封國戰神的到來,轉敗為勝。

「參見王爺——「二十萬人的跪拜,那是怎樣的一種龐大的氣勢。

南宮曄騎在寶馬之上,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體,封軍不在少數,不由目光一凜,面色沉了幾沉,對著望向他時皆有著無限崇敬之神色的眾將士們,不一語。眾人在他的沉默之中,心中忐忑,漸漸低下頭,心生愧疚不安,若不是受了敵軍謠言蠱惑,又怎會失了鬥志,犧牲了如此多的士兵兄弟。

常耿站了出來,在他馬前十步外再次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極其慚愧的痛聲道:「是末將輕信謠言,帶領三營將士鬧事,動搖了軍心,才失去了這麼多的將士兄弟。末將有罪,請王爺處置!」

南宮曄一聽,以他打聽到的消息以及他對將士們的瞭解,便將先前生的事情,猜到了八分。但此刻卻不是懲罰他們的時機。

他的目光越過他,落到如陌身上之時,微微一震,儘管男裝打扮,但他只需一眼便確定是她。沒想到她會在此,看她一身白衣染血,明知那血不是她的,也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緊。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他沒有忘記,他此行的目的,一是因為雲先生剛為他勉強接上經脈便辭世,所以他需要齊澈幫忙;二是為穩固軍心而來,即使暫時不能持劍上陣,他也一樣可以敗軍退敵。

他慶幸自己來得及時,看到南宮傲遭遇危險,他心中大駭,若是晚到一步,南宮傲有個三長兩短,他將會悔恨一輩子。但是,方纔那一招,催動內力強行出招,不但使本就脆弱至極的經脈再度受損,更是牽動了因內傷而未曾完全恢復的心脈,導致氣血翻湧,喉頭腥甜,身子遽然失力,差點落下馬去。他連忙用雙腿緊緊夾住馬腹,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努力使面上看不出端倪。

決不能在將士面前倒下,決不能!否則,他來此便失去了意義。但心口劇痛,強嚥下喉頭蔓延而上的腥甜,鎮定心神,深吸一口氣,稍稍抬高下巴,在眾人眼中看來是一種無人可與之匹敵的威嚴氣勢,低沉的嗓音不是很重,卻句,讓人聽的清清楚楚,謹記在心。」有功當賞,有過則罰。待本王稍後查清實情,再做論處。回營!」

一聲令下,莫敢不從。片刻後,二十萬大軍,撤得乾乾淨淨,放目四顧,只剩下南宮傲如陌幾人見他不動,便也留下不動。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長風鸞韻。長風立刻下馬。鸞韻直到此時才向婉離奔了過去,因為她還未認出如陌。

南宮傲喚了他一聲,便帶著一臉欣喜之色,朝他走去。他來了就好。

如陌看著南宮曄在大軍退去時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可以說是慘白如紙,還有他那眼底深藏的似是極力隱忍著天大的痛楚,令她心中產生強烈的不安。緊緊鎖住他的雙眸,自己的腳步卻彷彿被釘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動。曄,他究竟怎麼了?

南宮曄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為什麼她不跟著大軍撤回?難道他要在她面前倒下嗎?真的不想,可是,他實在無法在支撐,他的身子……已經到了極限。

轉眼望著朝他而去的南宮傲,自那血色褪盡的蒼白之唇溢出的聲音,綿軟無力,與方纔的無與倫比的氣勢完全不同,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是慶幸,是濃情,亦是苦澀。最終只化作輕輕的一句:「王兄,我來了……」

是的,他來了,他怎會丟下王兄一人獨自面對如此困境?所以,他來了!

那最後一字還未落音,強嚥下的腥甜,再次洶湧而上,心口痛得像是生生被撕裂開,令他整個身子都止不住地顫抖,無法抑制的張唇,一大口血噴出,在白馬之上,濺了開來,是斑斑點點的猩紅,看在如陌眼中,比那血流成河更令人揪心萬分。

一聲驚呼,慌亂失措:「南宮曄——」

「曄——」

「王爺——」

……

誰的驚呼聽到他耳中,更能讓他心痛?唇微張,卻無聲出口,他已無力抬眸,只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生平第一次,就那樣摔下了馬背,落在了以鮮血凝結而成的堅冰之上,出一聲悶響。

陌兒,他真的不想讓她知道……不想讓她感覺到對他有半點的虧欠。

可是,對不起,他沒能堅持住!

南宮傲與如陌因這突然的驚變,駭到了極致,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緊緊抓住了心,幾欲窒息,雙雙朝他飛奔而去。

「曄,不要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