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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南宮傲身子一僵,卻並未回頭看她,只頓住腳步,沉默片刻後,方道:「若是與曄有關的,那就不必談了。若無關,便。孤也想知道,孤這裡,還有什麼對你有價值。」

如陌撐起身子,望著他的背影,在灰白的天色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孤寂和清冷。欲出口的話頓了頓,不要歎了一口氣,道:「此時與他無關。我只是,想借用寒玉床。」

南宮傲這才轉身,微微蹙眉,不解道:「你要寒玉床做什麼?那床寒氣太重,只能用來保存已死之人的軀體,致使其容顏永久不變。並且那床也無法挪走。」

如陌道:「我不需要挪走,只是借用,我需要它幫助我恢復內力。」

南宮傲一愣,隨即道:「你,失去內力了?難怪你那日……」原來如此,並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根本沒有能力反抗。可惜,曄並不知她失去了武功,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孤聽說,曄受傷的那晚,是你出現並救了他。」

如陌自嘲地笑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救,只是那時,我明知他是試探,卻還是沒忍住。」

南宮傲眸光一暗,又問道:「你的內力,是如何失去的?」

如陌垂下的眸,閃過一絲痛意,苦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南宮傲見她不語,也不再追問,折回身,坐到床邊,盯住她垂下的眼眸,目光灼灼,邪笑又回到他的俊容上,道:「既然是交易,那麼,說說你的籌碼,孤,要衡量下這場交易是否值得考慮。」

如陌抬眸道:「我以魔宮宮主的身份,應你三件事。只要別太過分就好。」

南宮傲微一挑眉,道:「何為過分?若他日,你武功恢復之後,不論孤提出何種要求,你都說過分呢?到那時,孤即使想要反悔也遲了。」

如陌嘴角一抽,他以為誰都和他一樣,說過的話想收回就收回麼,沒見過他這樣的帝王!」王上儘管放心,如陌身為一宮之主,這點信譽還是有的。只要不動搖魔宮根本,如陌自會遵守承諾。」

南宮傲眸光一轉,微微沉吟,隨後魅唇一勾,突然湊了臉來,溫熱的鼻息盡數噴在她的臉上,緊緊盯著她的雙眸,低沉的嗓音道:「只有不動搖魔宮根本,便什麼都行?」

如陌身子不自然地往後挪了挪,方道:「是。」

南宮傲對她的後退似有些不悅,便有迫近了幾分,唇轉到她耳邊,魅惑道:「好,這是你說的。孤用三件事只換一個條件,那便是你的真心,你可能應?」

如陌身子微微一震,連忙偏過頭去,眸中儘是空洞的苦澀,垂眸道:「這不可能。」

南宮傲道:「為何不可能?才剛剛說完,這麼快便反悔,還談何信譽?」

如陌抬眸望進他的眼裡,出口的聲音異常的平靜,道:「如陌已無心,王上向一個無心之人討要真心,不覺得可笑麼?如陌沒有的東西,你叫我如何給你?」

南宮傲身子一震,她說已無心!是真的無心還是心給了別人?望著她平靜的面容,淡漠的眼神,心驀地一緊,她的傷掩藏的太深,深到他如何望也望不到痕跡。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麼,能留住她的人似乎也不錯。」那好吧,故也不為難你。孤的第一個條件:沒有孤的允許,不准離開王宮,也不准離開孤的身邊。這條件不過分吧?」

如陌微微沉思,她的生命不過是剩下幾個月的時日,答應他又何妨。」好,我答應。下一個。」

南宮傲眸中帶著欣喜,像是一個向父母討要糖吃的孩子得償所願般,又道:「第二,孤要魔宮寶藏。」

如陌忽然抬眸,銳利的眸光直視著他,沉聲道:「王上太貪心了。」

南宮傲彷彿早就預料到似的,沒有驚訝,沒有不悅,這淡淡問道:「你不同意?」

如陌忽而一笑道:「當然不同意。你很清楚魔宮寶藏能為你帶來什麼,封國的安定,甚至是天下。而我僅僅是借用寒玉床,對你並無損失,你卻要魔宮寶藏,不覺得太過分嗎?不過,你若真想要,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南宮傲眸光一亮,隨即問道:「你有何條件?」

如陌沒有立即回答,只將身子再次撐起了些,往後挪了挪,靠住床欄,方道:「我要你的王后之位,要與你並肩臨朝,與你一同享有你的天下。我要南宮曄每日向我朝拜,喚我王嫂。這……便是我的條件。」

南宮傲臉色狠狠一變,刷的一下站起身,僵硬的立著,目光陰晴不定,帶著惱怒脫口而出,道:「不可能!!你還是要利用我,你為何就不能放過我,放過曄?我不會再被你利用,這次絕不會!」即使拋去他與曄之間的兄弟感情,他還是一個帝王,他又身為帝王的尊嚴,豈能隨意被她利用!更何況,她要的不只是王后之位,還要與他並肩臨朝,她是不是瘋了?他竟沒看出她有野心!他像是在對自己宣誓般,然而,那句堅定的話語在他說來卻又是如此的無力。

如陌淺淺一笑,伸手撫上她他美的臉部輪廓,笑道:「是麼?可我卻覺得未必。傲,你拒絕不了我,不是嗎?即使今日你可以拒絕,但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便會主動來找我,到那時,我會增加籌碼,你,可別後悔!」

南宮傲一怔,她憑什麼如此肯定?就因為他對她的感情?她錯了,縱使他愛她,也絕不會再因她而傷害曄,那是他無法容忍的行為。已經錯過,如何能一錯再錯!想到此,便堅定道:「凝兒,這一次,孤一定不會輸給你!」

如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我們拭目以待吧。」

南宮傲眸光閃了閃,便轉過頭不再看她的眼睛,邪美的面容沒有表情,道:「孤下朝後會帶你去放置寒玉床的地方,你也記住你答應孤的條件。」說罷再不回頭,大步離去。

如陌望著他堅毅的背影消失在微微白的天色中,帶著蕭瑟的孤寂,一時竟分不清心中的感覺究竟是憂是喜。終於,要恢復武功了麼?

如陌躺在床上,閉上雙目,卻仍然毫無睡意。眼前浮現南宮曄那沉痛的眸子,散的悲憤氣息。他,知道痛了麼?

隨著氣候的變化,天也俞亮的早了。月未落,天已漸明,彷彿不甘心就此隱去般,苦作掙扎。灰白的天空似披上了一層慘淡的愁霧,漫無邊際,籠罩了整座皇宮,承載著無數繁複的心思,在這夏日初現的炎悶之氣中漸漸瀰漫著傷感的氣息,使人心情極度沉悶。

此時離早朝還有小半個時辰,南宮傲邁著沉重的步伐,往龍隱殿慢步行去,在必經之路的長廊盡頭,一個黑色的孤寂身影,帶著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蒼涼,沒有了往日朝堂上的睿智威嚴,沒有了曾經戰場中的霸氣沖天,只是一個為情所困因情而傷的平常男子。他的眉間在一夜間染上了無盡的滄桑,雙眸是哀痛過後的寂然,唇色慘白,面容消瘦,僅僅是一夜間,他

netbsp;這一夜的等待,讓他最後的一線希望宣告破滅。每一刻的煎熬,是時間穿透了他的身體,刻下了永久的烙印。他安靜地等待著他的王兄出現,告訴他這只是一場虛假的她為報復他而做的戲,而他,唯一看戲的人中途退場,那麼演戲的他們便也會散場,讓一切落幕。

然而,東方白時,他是否還能繼續欺騙自己?他愛著的兩個人,一同將他拋棄,他的生命突然找不到存在的意義。他還剩下什麼?權利,不過是他為保護自己愛的人,用鮮血和生命堆積出來的東西。那日在軍營,他的行為,他不懂,難道他的王兄也不懂嗎?

作為三軍統帥,他的威信是一個國家穩固的根本,尤其是如今局勢緊張的時期。在無數將士的面前,她給他的耳光是觸犯了他在將士們心目中有如神袛般的威嚴,她激烈的言辭更是帶著反叛的意味,那是誅九族的罪狀,她的執劍怒對激怒了一干的將士們,若不是顧及她身為辰王妃的身份,恐怕他們早已蜂擁而上,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若由他放走了她,那麼他今後將如何服眾,如何向將士們交代,所以,他不得不用如此殘忍的手段逼她自行離開。當他望著她無力地躺在地上,絕望的雙眸湧出的淚水,她的心情,無人可以體會。當她的衣衫被撕裂時,他的心也變得絕望,他開始恨,恨她的認命,恨她的不反抗,她是那樣堅強而不服輸的人,在倚春樓時表現出的堅毅為何到了軍營便找不到一點痕跡?以她的武功,即使受了風寒,也不至於如此不濟!看著那些士兵的手伸向她,那是多麼的憤怒,卻又無法洩,只能強耐。他感覺自己即將崩潰,當忍耐已達極限時,南宮傲先他一步阻止了事態的蔓延,那一刻,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也只有南宮傲的身份才可以將他從軍營中帶走,而他,只能留下善後,安撫軍中的將士。然而,他卻沒想到的是,他竟因此陷入了如今這令他絕望的局面。

誰能體會她決絕的話語落到他心頭的重量?誰能明瞭他無數個夜裡無法入睡的淒涼?

南宮曄望著前方緩步行來的南宮傲,心潮起伏。他曾為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在朝堂上與人爭權,在邊關浴血奮戰,誅亂臣叛黨,終將他送上了這至高無上的寶座。以為從此兄弟二人攜手,便可掌控天下人,不再受人擺佈,不再會有傷害。然而,世事難料,掌控得了天下,卻掌控不了那名女子,更掌控不了自己早已沉淪的心。

望著南宮傲凌亂的衣衫,散亂的絲以及疲憊的神情,無一不在證明這一夜所生的一切,是多麼的真實。而這一夜對他而言,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到越了他二十多年來的生命。喉間的話語,像一根長刺被緊緊地卡在喉嚨,無法出口。當南宮傲終於來到他面前時,他現無論說什麼都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孤獨的身軀是沉寂的表情,露出慘然的一笑,帶著決絕的悲憤,忽然掉頭就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南宮傲一怔,曄竟然一直在這裡等待,他以為他已經離開。望著他轉身便走的身影,不禁心中一痛,慌忙叫住他:「曄……我……」

南宮曄的身影頓了一頓,卻並不轉身。他倒想聽聽他的王兄會如何向他解釋。若他當初帶她進宮是為了解除他的困境,那麼這一晚,他又該如何自圓其說?呵!想到此,他冷笑出聲。

南宮傲聽著他的冷笑,竟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他能說什麼呢?說他拒絕不了她所以傷害了他,請求她的原諒?」對不起「三個字,除了會在他本已傷了的心上再捅上一刀別無他用。他曾聽過許多為女人而反目成仇的朋友或兄弟,他為此嗤笑不已。如今,他可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他再次啟步離去,黑色的衣衫隨著他的步伐,揚起再落下,風吹過他的烏,根根絲隨風張揚著飄飛,如被拉扯著的疼痛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將他們之間二十多年來的手足之情撕裂的面目全非。

南宮傲無力道:「曄,該上朝了,你要去哪?」

沒有回應,也沒有半分的停頓,那個黑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帶走了他最後的溫暖。

是他錯了嗎?他明知那一日,曄已經忍不住要阻止了,而他為了保住曄在軍中的威信,先他一步阻止,將她要了來,帶進了王宮。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可是,為什麼他卻不感到後悔?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如此選擇,因為,曄是將士們心中的神,是封國穩固的根本,封國可以沒有她這個王上,卻不能沒有如國之守護神一般的辰王。

南宮曄出了王宮,神情木然地走在宮外的道路上,心像是被侵入了千年的寒潭般冰涼徹骨。當他路過繁華的街市,看著一早就開始忙碌的百姓們,有的是夫妻二人,有的是父子,他們簡樸的著裝,瘦削的身板,臉上洋溢著快樂和幸福的笑容,帶著對新的一天的憧憬。那是一種簡單的幸福,是如此的平實而珍貴,是他兒時最嚮往的,如今卻注定了終生不可得。

巫臨月的詛咒如此惡毒。他開始後悔了,後悔為何在知道她的背叛後不能像知道她雙重身份的利用是那樣包容她,給她機會,若再給她一次機會,也許他們之間便不會走到今日的地步。若他不是一時之怒為控制她將微瀾扔去了軍營,便不會被巫臨月鑽了空子,若沒有巫臨月在身邊,她便不會知道微瀾的下落,也不會去軍營,生後面的一切。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他後悔給她的懲罰,讓她親眼目睹他與另一個女人的纏綿,再用言語刺傷。那時的她,是多麼的絕望和痛恨!果然,只有親身體會了才能明白其中的萬般感受。

如今,說什麼都遲了。

回到辰王府時,天已大亮,府中亂作一團,上上下下的人皆在四處尋找他的身影,看到他出現時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卻是驚訝地張大嘴巴。那個滿面傷痛的男子真的是他們冷漠殘酷的王爺嗎?那空洞呆滯的目光映不出一物,虛浮的腳步只是機械地挪動,這……究竟生了什麼事,令他們如神一般堅毅的主子在一夜之間彷彿變了一個人?

所有人皆是滿腹疑問,卻無人敢問出聲。

青彥迎上來,小心翼翼試探道:「王爺,這上朝的時辰……」

不等他說完,便收到長風出的警告眼神,連忙住了口,退到一旁。長風遣散了眾人,對南宮曄道:「王爺,進屋歇息會兒吧。」

南宮曄彷彿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般,逕直入了書房。只聽「砰「的一聲,門被用力摔上,將他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

清晨的曙光透過窗柩照在明黃的床幔,卻照不到他的心,炎悶的氣候,他卻只覺得透骨的寒意直襲心底,令他止不住顫了身子,坐到曾留下過她的氣息的床上,無限悵痛。

輕輕撫摸著她曾躺過的地方,動作無比的溫柔,口中低喃:「陌兒,陌兒……我真的失去你了嗎?若我不在乎你的背叛,不在乎昨夜你與他生的一切,是否,你也可以原諒我曾帶給你的傷害?」

順著那個位置躺了下去,彷彿能感受到她早已散去的氣息,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這一躺竟是七日。

辰王府的人已亂成一鍋粥,眾人紛紛猜測那一晚究竟出了什麼事,卻一直沒有答案。長風心急如焚,齊澈也毫無辦法,如果是身體的病痛,他還可以幫他,可若是心裡的傷,他只能搖頭歎息。

誰也進不了那間屋子,只要靠近便會被震飛,過了兩日,便無人敢靠近了。

直到七日後,一聲歎息,一句低沉的話語傳到他耳中:「逃避,不像南宮曄的性子。」

這句話,有如一聲驚雷,他驀地坐起。這聲音,如此熟悉……

他皺眉沉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沙仲——「他果然是裝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