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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予的名

於清愣愣地看著他。

說完,男人盯著於清臉上被打過的痕跡,又喃喃低語道:「這是不是得塗藥。」

而後他便走了出去,還幫她帶上了門。

於清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想追上去問問,但又注意到鏡子裡狼狽至極的模樣。她猶豫了下,還是下了洗漱台,想簡單地收拾一下自己。

一個荒唐到讓她覺得接下來再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她都不會再覺得驚訝的夜晚。

無法得知男人是不是已經離開了,於清覺得不安,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人相處,洗完澡後裹上浴衣,在廁所裡磨蹭了好一段時間,才輕手輕腳地開了道門縫。

男人就站在廁所外邊。

於清的動作停住,立刻把門關上。

砰的一聲。

於清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門把的位置。

但外頭沒有任何動靜。

她的腦海裡閃過無數個想法,但都被男人剛剛的行為一一否決。

於清閉了閉眼,覺得自己也沒法一直呆在這裡。她再度打開門。男人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她整個人躲在門板後,小聲說:「您能先去客廳呆會兒嗎?我想回房間換套衣服。」

男人垂頭盯著她。

於清立刻慫了:「不能也……」

不能也沒事。

話還沒說完,男人便點了點頭,非常聽話地往客廳的方向走。

於清鬆了口氣,踮著腳尖往房間的方向跑。怕男人會等得不耐煩,她也不敢拖延太久,草草地穿了套衣服就往外走。

此時男人正插兜靠著牆站,很安分地沒往四周看。

於清很不自在,勉強扯起一個笑容,指了指沙發的位置:「你可以坐那兒。」

男人又點頭,往沙發的方向走。

像個傀儡一樣,不論於清說什麼話,他都會照著做。

於清謹慎地坐在他對面的位置。

男人突然伸手,指了指桌面。

她順著望去,才發現桌上有一盒膏藥。也不知道這大半夜的他是從哪裡弄來的。但結合他之前不符合科學常理的行為,於清也沒有太糾結在這事兒上。

於清拿起膏藥,乾巴巴地道了聲謝。

男人回:「不客氣。」

她垂眼拆包裝。

男人問:「臉還疼嗎?」

於清搖頭:「不是很疼了。」

他點頭。

客廳在頃刻間安靜下來。

於清偷偷往他的方向看,瞬間撞上他看過來的眼。她立刻收回視線,手忙腳亂地裝作在讀膏藥上的說明。

男人也沒有說話。

良久,於清終於鼓起勇氣,問道:「我們……」

男人還看著她,似乎從未挪開過視線。

她把剩下的話問完:「以前認識嗎?」

男人沉默地盯著她,看上去似乎並不打算回答。

於清沒有追問,吐了口氣,又問:「那你是人……」

你是人類嗎?

她想問這個問題,卻又沒那個膽子問出口。直覺告訴她,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情,她現在也沒有任何能力能夠與他抗衡,只能停下來。

但男人像是能聽見她心裡的聲音,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淡聲說:「不是。」

於清的呼吸頓住,腦子裡一片空白,慢吞吞地「啊」了聲。

這回輪到男人主動問話:「你怕嗎?」

一時間,於清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話。她覺得這種狀況,害怕才是最正常的反應,但直接這麼回答又怕會惹惱了眼前的非人類。

但非常奇怪的是,她現在確實沒有特別害怕的感覺。眼前的人莫名給了她一種熟悉感。但也可能是事已至此,她也沒有別的退路了,只能破罐子破摔。

於清舔了舔唇角,溫吞地吐了兩字:「不……吧。」

可男人卻像是壓根沒聽進她的話,自嘲道:「是嗎?」

真的不怕嗎?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於清第一次見到他在她面前化形時的模樣。

從前在他面前活潑可愛的神色消失殆盡,像是瘋了那般,只不斷地叫他不要過來,不斷地跟他求饒。無論他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到最後甚至嚇得暈了過去,連在夢境裡都在哭,眼淚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慌亂之下,他只能狠下心將於清所有關於他的記憶都刪除。從此之後,也不敢貿貿然地出現在她眼前。

這像是一根永遠無法拔除的刺。

無時無刻不在提示著他,他對於清來說,就是個洪水猛獸般的怪物。或許會在某個瞬間,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撲上來,將她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他在她的眼裡。

就僅僅是這樣的一個生物。

僅此而已。

男人的反應明顯是不相信她的回答。

不知為何,看到男人這樣的模樣,於清也有些難過。她不知所措地抓著衣服下擺,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我是真、真不是很害怕……」

「……」

「正常這種狀況,我要害、害怕的話…我應、應該也不敢跟你說話的。」

她這結巴得實在不像是不害怕的樣子。

但明顯是在安慰他。

男人的神色不明,唇角小幅度地往上彎了些,嗯了聲。

「那你現在,是要呆在這兒還是,」於清看他,小聲問,「還是要走了?」

男人又開始沉默了。

他失神般地轉頭看向窗外,透過窗戶看著遠處的天空。

整片天空深不見底,沒半點雲,被漆黑覆蓋。月亮發著柔和的光,星點在周邊閃爍,像是塊華麗的布,點綴上了明艷的裝飾。

在這樣的美景之上,有一處暗無天日的地方。

一處除了他,別無活物的地方。

那本是,他該呆的地方。

很久以前他就有了意識,在宇宙中漂浮著。

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他發現了一個很不同的星球。裡面有很多他從未見過的生物,他們說著不同的語言,會喜怒哀樂,會一切他從未感受過的事情。

讓他覺得很稀奇。

他每日每夜都在這顆星球周圍轉悠,見證它從一片荒蕪到現在的繁華,也看盡了人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

但有一天,他突然開始對此覺得厭惡。

像是被感染了那般,開始有了情緒,也為此感到不公。

為什麼這個星球裡的所有人,身邊都會有其他人的陪伴。就算是再壞、再十惡不赦的人,也有親人堅定不移地相隨。

而他從一開始就像是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就算知道了,他在別人的眼裡,也只不過是一顆平凡的星星。

也許是他內心的渴望太過強烈,被上天偷偷聽見了。

他化形了。

然後,遇到了於清。

而那個姑娘,此時正坐在他的對面,強壓著對他的警惕心,自認為情緒毫不洩露地向他套話。實際上她的情緒半點都沒法藏住。

男人反問:「你希望我走嗎?」

於清一愣。

她覺得她的正常反應,應該是要毫不猶豫地給出肯定的答案的。

可非常莫名地。

內心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如果她給出這樣的回答,她一定會後悔的。於清想不透是為什麼,所以也只能隨著本心搖了搖頭。

男人頭一回笑了:「那我便不走。」

於清還沒來得及給出反應,就再度陷入了一片迷濛之中。

「你今天睡晚了沒有去拍戲,出門買東西時遇到了我,」說到這裡,男人停住,思考半晌後才繼續道,「我的身份,由你的想法左右。」

良久後,於清的眼神恢復清明。

男人還坐在原來的位置。

於清抬眼看他,神情有些疑惑。很快就站了起來,扯著他的袖子把他拽進浴室裡,語氣像是在對一條狗說話:「快去洗澡吧,洗完給你飯吃。」

「……」

因她的舉止,男人明顯懵住了。他正想說點什麼,門已經被重重甩上了,毫不客氣地。

跟之前的態度相較,簡直是天差地別。

「……」

他突然有些不懂她了……

所以在於清的心裡,他到底是她的什麼……

-

男人洗澡的速度很快。

他從浴室裡出來時,於清正打著電話。她的臉上掛著笑,露出小巧的虎牙,多了幾分俏皮。

男人唇角拉直,忽然覺得電話那頭的人非常礙眼。他強忍著把手機燒燬的慾望,慢慢將手握成拳,將心中的負面情緒壓了下去。

因為愧疚,於清整個人正襟危坐,語氣也很難以啟齒:「崇然,對不起。我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鬧鐘沒響,睡晚了……」

沒多久,她的眉峰舒展開來:「這麼巧?那就好。我還怕給你添麻煩了。」

聽到對方的話,於清怔住:「王導?是王偉導演嗎?」

於清又皺了眉:「那還是算了。我之前得罪過他,這個角色我還是不演了。」

掛了電話,於清轉頭看向男人,自上而下掃視著他。

她的眼睛大而明,眼尾上翹,總給人一種難以接近又冰冷的感覺。但她唇角天生上揚,笑的時候還會露出一顆小虎牙,又將她整個人軟化。

於清的眼睛瞪大了些,指責道:「你怎麼不穿衣服。」

男人站在原地,髮梢的水順著掉落,還散發著很淺的沐浴露香氣。他赤.裸著上半身,只裹了條浴巾,腹肌光滑結實,還露出了半截的形狀姣好的人魚線。

他摸了摸鼻子,平靜道:「髒了。」

於清仍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男人補充:「沒有別的衣服。」

像是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於清想了想,沒再追究:「你過來。」

男人平靜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於清納悶地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呀。」

此時此刻,男人根本猜不透她要做些什麼。他的喉結上下滑了滑,只能順著她的話去做,坐到她旁邊對的位置。

於清表情認真:「我覺得有些話我還是得說在前頭。」

男人抬眼:「嗯?」

「你不能進我房間,等會兒我把另一個房間騰出來。」於清說,「其他東西你可以隨便用,有什麼需要的也可以跟我說。」

「……」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兒。」於清靠在椅背上,睏倦地打了個哈欠,「但你——」

男人遲疑地問:「什麼?」

「但你確實長得太好看了,」於清說,「所以我可以收留你一段時間。」

「……」

聽到這個原因,男人明顯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

「等你自己有條件了再搬出去吧,以後記得要跟房東搞好關係,」於清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再大半夜被趕出來了。」

男人沉默三秒:「好。」

「那就先這樣,我去找找有沒有能給你穿的衣服。」說著,於清看向他,忍不住嘀咕,「還有,你也注意點,沒衣服穿就叫我拿給你啊。」

「嗯?」

「這整得我要你賣身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