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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不知過了多久, 沈渝的情緒恢復了大半,也漸漸發現了此時這個尷尬而又曖昧的處境。她很不自然地從周徐引的懷裡掙脫了出來,走在前面。

看著不遠處的房子,周徐引突然想起什麼,緊張地追了上去。注意到沈渝哭得紅腫的眼睛, 抓了抓頭髮, 像是更緊張了:「你爸媽在家嗎?」

沈渝誠實的搖了搖頭。

這個答案讓周徐引鬆了口氣。他又用手掌搓了搓後勁, 而後再度牽起她的手腕,厚著臉皮說道:「朋友之間,牽個手這種事情還是可以做的。」

沈渝乖巧地點了點頭,沒有掙脫開。

本以為會得到她的訓斥, 卻得到她這般配合的反應。

周徐引莫名覺得渾身難受,因沈渝這反常的態度,他低聲道:「你怎麼不跟我說話了?」

沉默了一路, 除了安靜便是哭的沈渝終於開口了,她的嗓子因為哭過有些嘶啞,帶著重重的鼻音:「我不知道說什麼。」

周徐引側頭看她,突然明白過來,低著頭自嘲道:「不想跟我說話了?」

聽到這話,沈渝原本還紅著的眼眶又浮起了淚水, 立刻解釋起來, 聲音磕磕絆絆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下連周徐引都不敢說話了, 他盯著沈渝, 沉默半晌後, 妥協道:「別哭了,不想說話就不說吧。」

沈渝咬了咬唇,訥訥道:「我不知道說什麼你才不會生氣。」

「……」周徐引皺起眉頭,眼尾揚起,聲音惡狠狠的,「就因為凶了你那麼一句,我在你眼裡就變得十惡不赦了?」

沈渝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聽到這話,她似乎也有些理虧,語氣謹慎又小心:「沒有。」

聽到這話,周徐引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沈渝看著他的臉色,用低得聽不清的音量說:「但你生氣的時候確實有點嚇人……」

周徐引卻聽得一清二楚:「哪嚇人。」

沈渝不敢吱聲了。

「說啊,哪嚇人?」周徐引抬手撓了撓臉,認真道,「我改。」

「……」

-

再抬眼,兩人已經走到沈渝的家門前了。

沈渝家是一個三層樓的獨棟小樓,屋子前還帶了個小院子,其中一側全是盆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花朵,另一邊是一棵老槐樹,底下掛著鞦韆。

像個世外桃源。

沈渝拿著鑰匙打開門。

心情完全恢復後,她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沈渝低頭看著周徐引牽著自己手腕的手,臉頰一熱,很不自然地掙脫開。然後若無其事的從鞋櫃裡拿了一雙新的拖鞋,放在他的腳邊,聲音裡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討好。

「我昨天特地出去買的。」

周徐引看著突然被她掙開的手,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才穿上。

隨後,沈渝扯了扯他的衣角:「走,我們上樓。」

上到三樓,樓梯的休息平台前有扇純白色的門。

打開後,放眼望去,是兩扇對立的門以及一大片米色的毛茸茸的地毯。沈渝打開了左邊那個門,裡面的空間很大,但也不顯得空曠,裝飾的十分溫馨。

床的旁邊有一個飄窗,飄窗的兩側是兩個對稱的淡粉色櫃子,上面放了不少的裝飾品。而床的對面還有一台電視,此時用布遮蓋起來,似乎不常使用,旁邊還擺放著幾個糖果色的懶人沙發。電視機的右側兩米處便是角落,放著一台小型的冰箱,左側有兩扇純白色的門,上面標著「衣帽間」和「浴室」。

飄窗的對面是一個深粉色的小型書櫃,裡面大部分放置的都是學習資料。但很顯眼的是,其中一個架子上只放了十幾本漫畫雜誌。

書櫃的旁邊放著同色系的一張書桌和兩張椅子,再旁邊便是房門。剩下的,便是淡粉色的地毯以及貼滿了碎花牆紙的牆壁。

兩人在書桌的旁邊找了個空的位置,直接在地上盤腿而坐。周徐引環顧了四周:「你的房間平時就這麼整齊?」

聞言,沈渝心虛地揉了揉鼻子,很刻意地說:「平時就這樣,我比較愛乾淨,有點小小的潔癖。」

周徐引輕笑出聲,頂著一副「你繼續吹吧,反正我一個字都不信」的表情,他扯了扯沈渝的發尾,也沒戳穿她:「對了,余蕭蕭不是也要來?」

「是啊,不過她下周才過來。」

注意到他熱得冒了汗的額頭,沈渝站起身,走到房間裡的小冰箱旁:「你要喝什麼嗎?我這有水,牛奶,豆奶,可樂,還有橙汁。」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周徐引的意料,他勾起嘴角,心情大好道:「水就行。」

沈渝拿了兩瓶水出來,直接扔了一瓶給他。

周徐引立刻伸手,利落地接住。兩人面對面坐著。

沈渝擰開水,喝了兩口,斟酌半響後,認真的開口解釋道:「我覺得我還是得解釋一下……我沒有想要總拿你跟唐釗文對比的意思,也沒有覺得你那樣不好。只是之前他們都是這樣說的,我家裡比他們家有錢,所以我付錢才是天經地義的。」

周徐引也覺得自己剛剛的反應太大了,尷尬的摸了摸鼻樑,低低地應了一聲。

沈渝突然頓了頓,覺得接下來說的話有些卑微,但她還是咬著牙說了出來:「你比他們所有的人都對我好,所以我不想讓你吃虧,我可以不用你花任何錢,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給你,只要你一直跟我當朋友。」

「……」

「我跟唐釗文認識了五年,關係那就那樣。但我僅僅只跟你相處了一個月,我就變得……很喜歡很喜歡你。」

這話一出,兩人都愣了。

區區的耳根發燙已經完全不能表達周徐引的心情了,幾乎是一瞬間,他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心臟快的像是要衝破身體,整個人僵在原地。

沈渝突然發現這話說的有些不妥,迅速生硬地改成另外一個意思。

「很喜歡跟你當朋友……」

聽到這句話的周徐引突然站了起來,沈渝被他嚇了一跳,慌張地問道:「怎麼了?」

他看了她半晌,喉結動了動,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我肚子不太舒服。」

隨後便是長久的對視與沉默。

沈渝反應過來,默默地給他指了個方向,眼神呆滯,張了張嘴,想要化解周徐引的尷尬:「那個門進去就是,你去吧。」

「……」

周徐引進了廁所,用冷水洗了把臉。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細碎的水珠掛在眼睫上,眼裡翻湧的確實藏不住的愉悅。

等冷靜下來後,方才打開門出去。

此時,沈渝正坐在原地玩手機,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餘光看到周徐引出來還隨口問了句:「怎麼這麼快?」

「……」聽到這話,周徐引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嘴角一抽。他本想忍忍,但還是覺得忍不住,決定為自己挽回點面子,「我沒在你的廁所……清理內存。」

沈渝對他擺了擺手,明顯不相信他說的話:「行了,我又不嫌棄你。」

周徐引被這種解釋不清的狀況擾的煩躁不堪,覺得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決定就此翻篇,再也不提這茬。

他走到沈渝的旁邊坐了下來,餘光注意到沈渝悄悄地向遠離他的方向挪動了一下。

「……」

周徐引面無表情,看似沒有什麼情緒,但說話的力度卻差點咬碎了他的後槽牙:「你剛剛是往那邊挪了嗎?」

知道被發現了,沈渝還是死皮賴臉地否認:「我沒有,你看錯了。」

周徐引被她這副厚顏無恥的模樣氣得牙癢癢,完全不給她向下走的台階。

「我絕對沒看錯,你剛剛不是說不嫌棄我?」

而且有什麼好嫌棄的?他根本就沒有!沒有!你聽到沖水聲了嗎?!他連廁所都沒上!就洗了把臉!

沈渝被他這個模樣逗笑了,她又湊近回來,笑瞇瞇道:「周徐引,你怎麼這麼好玩啊。生起氣來像個小孩一樣。」

周徐引身上的氣焰頓時又增加了數百倍:「你是在說我幼稚嗎?」

「你怎麼這麼容易就聽出來了。」沈渝無辜地眨了眨眼,「我還以為我說的很含蓄。」

「……」周徐引不想理她了。

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周徐引直接躺到地上,扔開手裡的手裡,狀似無意地問:「問你個事兒,你跟唐釗文以前不是關係很好嗎?」

沈渝點頭:「我跟他初中的時候就認識了。」

周徐引沒看她,懶洋洋道:「那怎麼沒看你們兩個說話了。」

其實沈渝對這事也不太在意了,無所謂地笑笑:「其實我們兩個不說話了,是重點班的同學基本都不跟我說話了。」

對著周徐引,沈渝除了喜歡他的這件事情,其他什麼都不想隱瞞。

她想了想,慢吞吞道:「本來高一的時候,我和他們關係都挺好的。但高二上學期開始,有個女生考進了重點班,她好像喜歡唐釗文吧。雖然她沒有說過,但我猜應該是這樣的。不過,唐釗文只跟我一個女生玩。」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唐釗文只是覺得女生很麻煩,懶得跟她們說話。而且我跟他認識的時候才初一,那時候根本沒有什麼性別意識。久而久之,他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女生看待過。」

「但是其他人就不會這樣想啊,陳玥被唐釗文多次甩臉色之後,她就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咎在我的身上了。」沈渝歎了口氣,很無奈,「而且剛好,重點班人緣最好的班長,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好閨密。」

「後來好像是因為那個女生在唐釗文那裡又碰了壁吧,然後班長就很生氣,到處散佈謠言,說是我把她罵哭的。說我在他們面前那麼友好,其實總是在背後說他們的壞話,說我基本把全班的人都罵遍了。」

「但他們也不想想,我能跟誰罵他們。」

「後來又說我喜歡唐釗文,唐釗文只是因為把我當朋友才對我那麼好,我還狼心狗肺到處跟別人說我跟他在一起了。」沈渝突然自嘲般地笑了一聲,這大概讓她覺得最失望的事情了,「然後,唐釗文也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