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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這什麼話?

她現在才初二, 等到高三畢業, 還有四年半。她本來還打算中途找個暑假, 編造一個跟朋友出去玩的借口, 過去那邊找他玩。

但他這麼一說, 不就讓她連想借口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桑稚有些憋屈:「你這不是恐嚇嗎?」

「恐嚇?」段嘉許側頭, 懶懶道,「也可以這麼說。」

「……」

「小孩, 不是你說的嗎?」他把練習冊推到她的面前,指尖在上邊輕點, 並將她之前說的話原封奉還,「好好學習比較好。」

「……」

-

這事情還是沒有因此而告一段落。

雖說桑稚是主動坦白了她「網戀」的這個事情,並非常認真地詢問了父母的意見——她能不能趁著這個寒假去那個城市找她的「網戀對像」。

看似十分尊重他們。

卻也因她這般的理直氣壯,讓桑家父母更加來氣。

桑稚的這個想法,對於他們來說, 比她從前做的那些「跟同學打架」、「上課不聽講」、「破壞課堂紀律」的事情, 還要出格成百上千倍。

也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衝擊性。

儘管桑稚已經跟他們承諾了,不會再跟這個「網戀對像」聯繫, 但桑榮還是讓桑延改了家裡電腦的密碼, 並沒收了桑稚的手機。

還讓桑延好好看著她, 別讓她亂出門。

所以在新年到來之前, 桑稚的日子過的像是活在監獄裡一樣。每天除了家人,就只能見到每隔兩天來「探監」一次的段嘉許。

段嘉許沒再提她網戀的事情。做正事的時候, 他總是格外認真, 不會跟她提別的事情。直到空閒時間, 才偶爾說幾句話來逗逗她。

怕再會露出馬腳,桑稚沒再像從前那樣,會去主動過問他的事情。

她只知道,段嘉許每天要做的事情好像不太穩定,但似乎也沒從前那般忙碌。有時候幫她補完課,之後就沒了別的事情。

依然會呆在桑延的房間裡。

而除了補習的時候,桑稚也基本不會進去打擾他們。有時候,黎萍會讓她進去送點水果和零食,桑稚就能借此看到,段嘉許的很多別的模樣。

偶爾他是在抽煙,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他會將煙頭摁滅,然後對她笑,跟她說:「小桑稚。捂好鼻子,然後快點出去。」

偶爾他是在打遊戲,亦或者是睡覺,卻也能瞬間察覺到門開的動靜,然後漫不經心地抬起眼。見她往桌面上放了一盤水果,他的神色睏倦,也不忘要逗著她玩:「小孩,你怎麼回事啊?」

也不忘,要笑得像個妖孽一樣。

「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一個變化多端的男人。

多數時間是玩世不恭而又毫無正形的,但卻又細心而又溫柔到了極致。看似處處留情,可實際上又會跟人卻會保持著一道跨越不過的距離。

是她在極為不適合的年齡,

遇上的,她覺得不管在什麼年齡,都一定會喜歡上的男人。

是她在青春期時,

遇見的一個,不想讓任何人發現的寶藏。

-

除夕的前一天,桑稚結束了她寒假裡的最後一次補習。想到之後的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他,她收拾東西的動作慢吞吞的,邊聽著給她囑咐著話。

「以後上課好好聽,有不會的可以來老師,或者問你哥,再不然問我也行。」段嘉許想了想,又道,「不會的內容,你可以拍照了發給我,我看到了就回你。」

桑稚點頭。

段嘉許:「開學有考試嗎?」

桑稚:「有。」

「考完之後把成績告訴哥哥。」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最好考高一點,讓哥哥有點成就感。」

「哦。」

「行了,自己去玩吧。」

桑稚拿上自己的東西,走到門邊時,她又忍不住回了頭,鼓起勇氣喊他:「哥哥。」

段嘉許抬頭:「怎麼了?」

桑稚猶豫著說:「你明天要不要在我家吃飯?」

「明天?」段嘉許挑眉,「不了吧。」

桑稚瞅他,慢慢地嗯了聲。

「哥哥留在學校,就是為了學校新年發的那兩百塊錢的紅包。」段嘉許輕笑著說,「你這麼一提,哥哥堅持了那麼久不是白費功夫嗎?」

沉默幾秒,桑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點頭,擰開門把回了房間。

桑稚把東西放到書桌上,拉開抽屜翻了翻,找到個去年收到的紅包。裡頭的錢已經被拿了出來,空蕩蕩的。

新年還沒到,桑稚也沒什麼錢。

想到這,她回頭看了眼被她放在床頭櫃上的存錢罐。這個存錢罐只有上面的小口,如果要拿錢,只能整個砸掉。

但桑稚又覺得給他這樣一個紅包好像也挺奇怪的。

她考慮半天,最終只往裡邊塞了一顆糖。

然後抽了一張星星紙,一筆一劃地往上面寫了七個字。

——嘉許哥新年快樂。

折成星星,也塞進了紅包裡。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桑稚悄悄打開房門,能聽到桑延和段嘉許在客廳說話的聲音。她眨了眨眼,躡手躡腳地跑到桑延的房間裡。

瞥見段嘉許放在書桌上的書包,桑稚拉開拉鏈,也沒往裡邊看,只是小心翼翼地紅包塞了進去。

雖然看上去確實是有些寒酸。

但這樣的話。

他今年在這邊呆著,就能收到兩個紅包了。

-

除夕當晚,吃完年夜飯之後,桑榮才把桑稚的手機還回給她。一家人坐在客廳看春晚,桑稚不太感興趣,便打開手機看了眼。

在一堆群發短信裡,找到了段嘉許發來的消息。

——祝小桑稚天天開心,考上理想的高中和大學。新年快樂。還有,謝謝小桑稚給哥哥送的紅包。

桑稚斟酌了半天,想問問他學校的年夜飯好不好吃,想問問他學校的人多不多,想問問他會不會有一點覺得孤獨。

想問問他,要不要還是來這邊一起過年。

可她什麼也沒問。

桑稚吐了口氣,把所有的字刪掉,重新輸入。

——謝謝哥哥,哥哥新年快樂。

-

春節過沒幾天,寒假隨之結束。

開學的那場考試,桑稚考到了年級第三,物理也十分不可思議的考到了九十分。她把成績條拍了下來,發了條彩信給段嘉許。

隔天早上,桑稚才收到段嘉許的回復。

——小桑稚真厲害,哥哥過兩天給你獎勵。

因為這個短信,桑稚期待了兩天。但收到獎勵的時候,卻發現並不是段嘉許本人親自送給她,而是他托桑延給她帶過來。

加起來有三份。

一份獎勵,一份補送的新年禮物,一份提前送的生日禮物。

一盒彩色鉛筆,一包糖,一個粉色的兔子布偶。

好像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妹妹。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桑稚也很少再見到他。

桑稚偷偷找了家照相館。她連被陌生人發現心思的膽子都沒有,特意跟老闆說要洗手機裡的十幾張照片,要的也只不過是她在寒假的時候,偷拍段嘉許的那張照片。

她把照片偷偷放進了自己的寶物盒裡。

偶爾,桑稚能從桑延的口中得知,段嘉許大三下學期的課都提前修完了,在四月份回了宜荷,似乎是在那邊找了份工作。

跟她隔了將近兩千公里的距離。

她這輩子都還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五月份的某一天。

語文老師在課上佈置了一個作文,題目是——我的夢想。

桑稚思考了下,慢吞吞地在作文紙上寫了幾行字,很快又撕掉,塞進了抽屜裡。亂糟糟的抽屜裡,小姑娘的字跡青澀,卻又清晰明瞭——

我的夢想:

1.考上宜荷大學。

2.段嘉許。

-

因為各種手續和畢業論文的事情,段嘉許在中途回過幾次學校,但也來去匆匆。在期間,桑稚有見過他幾面,但也都格外倉促。

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仍是那副不太正經的樣子,說話也拖腔帶調的,依然會逗著她玩,態度一如既往。

兩人一整年的交集少得可憐。

在一些重大節日時,桑稚也會收到段嘉許的短信和禮物。在閒暇時候,他也會發短信問問她的學習狀況。也讓她覺得,自己並沒有被遺忘。

真正跟段嘉許再有不倉促的見面,已經是隔年六月,他回學校拍畢業照的時候。

桑稚是被父母一起帶過去的。

一到那,桑稚就能看到穿著學士服的桑延,以及許久未見的段嘉許。他站在陽光下,身姿挺拔高大,側頭在聽陳駿文說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除了頭髮短了些,好像跟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見狀,桑稚莫名有些緊張。

她手上抱著一束要送給桑延的花,默默地跟在桑榮和黎萍的後面,也沒主動過去跟他說話。

現場的人並不少,除了應屆畢業生,還有不少來參加他們畢業典禮的親朋好友。周圍吵吵鬧鬧的,幾百個人的聲音覆蓋在一起。

桑稚聽不清父母在跟桑延說什麼,熱得腦袋有些發昏。但注意力卻老是往段嘉許的方向挪,心臟也跳得快,撲通撲通地響。

很快,桑稚用餘光注意到段嘉許走了過來,朝桑榮和黎萍問了聲好。他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她也沒太聽清。

沒多久,段嘉許撇頭看向桑稚,眉眼稍抬:「小桑稚。」

桑稚這才抬了頭:「哥哥。」

「你有沒有良心啊?」段嘉許笑了,「這麼久不見哥哥,也不知道過來跟我打聲招呼?」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嘀咕著:「我以為你把我忘了。」

「嗯?這話你也說得出來。」段嘉許覺得好笑又不可思議,「你生日我沒給你送禮物啊?兒童節我沒給你送禮物?你當那是天上掉下來的?」

「……」桑稚瞅他,「那不是我哥拿給我的嗎?」

「我讓你哥拿給你的。」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突然注意到她的身高,「小桑稚好像又長高了?」

桑稚唔了聲。

段嘉許:「那明年兒童節不用送了?」

桑稚皺眉:「要送。」

「行,哥哥有錢就送你。」段嘉許思考了下,又問,「是不是要中考了?」

「嗯。」

「能考上一中嗎?」

「應該可以。」

旁邊有個同學要來跟段嘉許拍照,桑稚識趣地走開了些。拍一張照片的速度很快,沒幾秒,她又被段嘉許叫了過去。

桑稚猶疑道:「幹嘛。」

他指了指相機的方向:「跟哥哥拍個照?」

桑稚順勢看去,而後默不作聲地走過去站在他的旁邊。她看了眼距離,停在了距離他一米遠的位置。

「……」段嘉許納悶道,「哥哥又惹你了?」

桑稚莫名其妙:「沒啊。」

「那你站那麼遠幹什麼。」段嘉許朝她招了招手,「站過來點,怎麼整得像我的仇人一樣。」

桑稚只好又挪過去兩步,表情有些不自在。

拍完照之後,段嘉許對著幫忙拍照的那個同學說了句「回去之後把照片發給我」。

桑稚站在他旁邊。過了一會兒,她猶豫著問:「哥哥,你是不是以後不會再過來南蕪了?」

段嘉許抬眼,低笑道:「嗯?捨不得哥哥啊?」

桑稚抿了抿唇,點點頭。

似乎沒想過她給出的會是肯定的答案,段嘉許愣了下。他低下頭,注意到桑稚的表情。隨後,他扯了扯唇角,稍稍彎腰與她對視:「哥哥有空就回來找小桑稚玩,行不行?」

桑稚問:「有空是什麼時候?」

「那我也不清楚。」段嘉許捏了捏她的臉,溫和道,「如果哥哥要回來,會提前跟你說的。」

桑稚其實不太相信他的話,覺得這估計只是大人為了哄小孩說出來的謊言。

可她覺得並沒什麼關係。

他不過來,她也可以過去。

只要想見面,就一定能見到。她是這麼想的。

可那時候的桑稚沒有想過。

下一次的見面,會是在她成年之前,跟段嘉許的最後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