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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察覺到情況不對, 車興德的那堆朋友也面面相覷著。可能是因為等久了,也可能是因為覺得這局面丟人,坐在他旁邊的瘦個子忍不住說:「德哥, 這什麼情況啊?」

這話一出,其餘人因為這狀態也七嘴八舌地抱怨起來。

「可是你說請客我們才過來的啊。」

「沒錢就別誇下海口啊!人看著哪裡像是認識你啊!」

「算了,走吧走吧。」

車興德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了,笑容訕訕:「不是——」見其他人真的起身準備走人了,他有些急了,又看向桑延:「報什麼警!這點錢都不願意出, 就你這樣還想跟我外甥女在一塊?!」

桑延懶得理他, 繼續對余卓說:「報了沒?」

余卓立刻從口袋掏出手機:「馬、馬上。」

「等等!」車興德的表情越來越僵,語氣也沒了剛才的諂媚,罵罵咧咧道, 「有病吧不就這幾千塊錢,我他媽還缺你這幾千塊……」

余卓的動作順勢停住。

桑延沒吭聲, 居高臨下地瞧他。

「我給!但我現在還要喝酒, 還要在這兒消費!」車興德明顯是覺得丟了面,惱羞成怒道,「你帶著這麼多人來影響我跟朋友是什麼情況?」

桑延完全沒因他的話有半點情緒的波動, 眉眼稍稍舒展:「抱歉, 看來是我誤會了。那祝您消費愉快。」

說完, 桑延低聲對余卓示意了句:「讓大軍盯著。」

他也沒再繼續留在這兒, 轉身走到吧檯前坐下。何明博習慣性地倒了杯酒擱到他面前, 往車興德的方向看,順帶問:「哥, 啥情況啊?又是這人?」

桑延沒喝, 掃了眼手機, 漫不經心道:「就一鬧事的。」

何明博又問:「不是嫂子舅舅嗎?」

「……」桑延抬了眼,慢慢地說,「你嫂子不認識。」

-

溫以凡準備出辦公室前,付壯恰好外出採訪回來。

他手上拿了瓶飲料,在手裡把玩著,見到溫以凡便習慣性過來跟她說話:「以凡姐,你準備下班啦?桑延哥來接你嗎?」

溫以凡笑:「嗯。」

「我聽穆承允說了,就騷擾你的那個人。可真他媽嚇人。」付壯碎碎念道,「你之後下班注意點,如果桑延哥沒時間來接你的話,你就跟我說一聲,我送你回去。」

溫以凡起身:「沒什麼事兒。」

付壯很誇張:「怎麼沒有!我這段時間好像也看到好幾次了,但也不確定是不是那個人。我問了樓下保安,他每次都像是路過來看一眼,也不呆久。」

聞言,溫以凡的腳步頓住。

付壯的模樣又愁又擔憂:「姐,你長得好看,而且又老是熬到那麼晚才下班。這附近還是酒吧街呢,你自己得小心點兒。」

溫以凡淡抿了下唇,面色很快就恢復如常,又笑了笑。

「我知道的。」

……

出了單位。

溫以凡在熟悉的位置找到桑延的車,走過去上了副駕駛座。她看向桑延,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眨了眨眼:「你喝酒了?」

桑延發動車子:「沒呢。」

「你是不是剛跟蘇浩安他們見完面回來?不過再過一段時間你也不用來接我了。」溫以凡在心裡算了下自己的存款,認真道,「我關注了下車子的行情,準備去供輛車。到時候就可以自己開車上下班了,而且也方便我工作。」

桑延瞥她:「打算什麼時候去挑?」

溫以凡溫聲道:「等我輪休的時候吧。」

桑延:「行,到時候我陪你一塊去。」

溫以凡笑:「好。」

車內又陷入了沉默。

開了一段路,桑延忽地問了句:「溫霜降,我怎麼感覺你最近情緒不太對勁兒?」

溫以凡正發著呆,聽到這話又回了神。她轉頭看向桑延,慢一拍地啊了聲,低聲解釋:「這段時間台裡事情有點多。我調整一下,過段時間就好了。」

桑延閒聊似的:「你這工作幹得不開心?」

「沒有的,而且哪有人喜歡工作。」溫以凡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是不是表露得明顯,她生怕會影響到桑延的心情,下意識彎起唇角,「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桑延又抽空看了她一眼,沒再繼續問。

「嗯,那早點回去睡覺。」

-

車興德多次來台裡找她的這個事情,在溫以凡這像是個未引爆的定時炸.彈一樣。儘管她並不想去在意,但也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了很明顯的轉變。

就連入睡也變得像從前一樣困難。

溫以凡沒跟任何人說這件事情。

她覺得難以啟齒,也不想去提及。

溫以凡覺得只要像從前那樣就好了。

她只要離得遠遠的,不要再去管這些事情,不要再去見這些人,她的生活就還是自己的生活,也不會受到他們的半點兒影響。

她跟這些人沒有任何關係。

溫以凡從以前到現在,就一直抱著這樣的念頭。

但這所有的想法,在某個晚上,全因趙媛冬的一條消息打破。

溫以凡注意到的時候,本沒打算打開。但瞅見「酒吧」兩個字,她莫名有了種不好的預感。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就已經點了進去。

【阿降,你談了個開酒吧的男朋友嗎?但我先前怎麼聽佳佳說,你是在跟她經理談戀愛?今天你大伯母給我打了個電話,他那弟弟前段時間去你男朋友那了。說是只想把你男朋友介紹給他朋友們認識,但你男朋友態度不是很好,還把酒錢收貴了。阿降,你談男朋友的話,要保護好自己。】

溫以凡盯著這句話看了半天,腦子有些發白。她也不知道這事情是車雁琴編造的,還是真的有這樣的事。畢竟她從沒聽桑延提過。

半晌,溫以凡把手機放下,起身出了房間。

這會兒,桑延剛洗完澡,正坐在沙發上打遊戲。他的髮梢濕潤,膚色在這燈光下顯得冷白,神色松懶而敷衍,像是只是隨便找個事情來打發時間。

溫以凡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桑延抬睫:「幾點了,怎麼還不睡?」

「桑延,」溫以凡看著他,盡可能地讓自己說話的語氣平靜些,「說是我舅舅的那個男人,前段時間去你的酒吧了嗎?」

桑延徹底停下手裡的動作:「誰跟你提了?」

「……」

這話相當於默認。

在這一刻,極為無地自容的感覺幾乎要溫以凡吞噬。她甚至不用再問一句,也能猜到車興德過去之後,做了些什麼事情。

無非是為了跟他要錢,打著她舅舅的名義。亦或者是撒潑不願意給錢,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些讓桑延下不來台的事情。

可他本不應該遇到這樣的事情。

他為什麼要遇到這樣的事情。

他為什麼要因為你,遇到這樣的事情。

溫以凡的喉間一哽,覺得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垂下眼,下意識捏住自己的衣服,很輕地冒出了句:「…抱歉,我會跟他們說的。」

注意到她的情緒,桑延皺眉,直接把手機扔到一旁。他側過頭去看她的表情,遲疑而又茫然道:「溫霜降,你道什麼歉?」

溫以凡對上他的視線,神色怔怔地。

「來酒吧的客人本來就魚龍混雜的,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桑延難得有點兒耐心,認真解釋,「我壓根沒把這破事兒放心上,懂麼?」

「……」

恍惚間,溫以凡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見完家長,被溫良賢帶回家的那個晚上。她的腦海再次被當時車雁琴和溫良賢的話全數佔據,不斷地在她耳邊迴盪著。

——「霜降,你也太不聽話了。」

——「你就不能讓我們省點心?」

——「我們是沒有義務要養你的。」

——「我們只需要你聽話一點,別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溫以凡。

你不要給人添麻煩。

你不能給任何人添麻煩。

不然,你會被丟下的。

……

之後兩人再說了什麼話,溫以凡也沒什麼印象了。她只記得桑延似乎又說了幾句安撫似的話,她也用盡全部力氣地,讓自己盡可能地看起來沒什麼異常。

溫以凡陪著桑延玩了一局遊戲,而後便藉著睏意,回了房間裡。

在房間裡呆坐了半個小時,溫以凡又打開了微信,時隔很久地給趙媛冬發了條消息:【你把她的電話給我】

可能是沒想過會有回復,趙媛冬回得很快。她先是回了一串電話號碼,伴隨著一大串話。

溫以凡沒看,直接撥通了電話。

響了三聲。

車雁琴接了起來,極大的嗓門順著聽筒傳來:「誰啊?」

溫以凡直接道:「你們想做什麼。」

「……」車雁琴安靜了幾秒,猶疑地猜道,「霜降?」

「我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南蕪,」溫以凡閉了閉眼,一字一頓道,「請不要扯上我。你們過好自己的生活,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反應過來後,車雁琴的語氣不痛快了:「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一上來就咒我們死?你說你這話像話嗎?」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如果你弟弟再來騷擾我,騷擾我身邊的人。」溫以凡當沒聽見她的話,繼續說,「我會直接取證報警。」

「又報警是吧?我們做什麼你就報警啊?」車雁琴的聲音刻薄,「我真是後悔當初把你接過來養,就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你怎麼養我的?」溫以凡說,「讓你弟爬到我床上時都不攔一下的養?給你當換錢的工具的養?」

「……」

「我做什麼了,」那一年的所有負面情緒,積壓了多年的痛苦,在此刻全數爆發出。她控制著自己的音量,咬字很重,「要受到你們這樣的對待。」

她不依靠任何人,努力地過好自己的生活。

覺得現在生活好起來了。

可以嘗試一下,跟他在一起了。

為什麼你們又要再次出現。

「車雁琴,你以前做手術的錢,不是我爸給你的嗎?」溫以凡說,「你們交不起溫銘學費的時候,不是我爸出的錢嗎?溫良賢買房缺的那幾萬塊錢不是我爸給的嗎?他讓你還了嗎?」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到底誰才是白眼狼?」

過了幾秒,車雁琴很無所謂地說:「那都是你爸自願給的。」

「……」

「你不想跟我們聯繫了?可以啊。」車雁琴說,「聽說你現在交的男朋友挺有錢啊?你要想跟他結婚的話,讓他先給個幾十萬彩禮。還有,你舅舅去你男朋友那酒吧還要給錢?這是什麼道理。」

溫以凡覺得荒唐,又覺得這些話放在這人身上也都是理所當然的。她面無表情地,用自極為溫和的語氣,說出惡毒至極的話。

「指望我,你還不給自己買份巨額保險,再出個意外命赴黃泉。」

「誒!你怎麼說話呢!」車雁琴說,「你要是不給我我找你媽要去了!」

「你找誰要都跟我沒關係,我祝你能早點去找我爸要。」溫以凡冷笑,「我最後說一遍,你們要是再來騷擾我身邊的人,我會直接報警。」

她直接掛了電話,把這串號碼拉入黑名單。

房間裡再度安靜。

在跟這些人交涉之前,溫以凡從不知道自己也能有這樣的一面,只想對著那頭的人宣洩所有陰暗的念頭。所有的鋒芒一消,她覺得精疲力竭了起來,捏著手機呆滯地坐在原地。

她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

只覺得,自己是應該要做點事情的。

等情緒慢慢冷卻下來後,溫以凡的身心漸漸被另一種感受取而代之。她再度想起了外頭的桑延,極為濃烈的患得患失感在此刻撲面而來。

她控制不住自己,再度起身出了房間。

客廳的燈還亮著。

桑延坐在原來的位置,看著像是還在玩遊戲,模樣卻有些心不在焉。餘光瞥見她的身影,他稍挑眉,又問:「怎麼?這不是剛見完。」

「……」

他的語調閒閒:「一天得見我這麼多面?」

溫以凡的鼻子有點兒酸,輕嗯了聲,走到他面前。而後,她抬起腿,自顧自地上了沙發,安安靜靜地跨坐到他的懷裡,與他平視著。

「你還挺專.制,」桑延被她擋了視線,低眼,慢條斯理道,「不讓我喝酒抽煙,喝冰水,熬夜,現在連遊戲都不讓我打了?」

溫以凡又看了他一會兒。

桑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其上輕輕摩挲著。

下一刻,溫以凡另一隻手忽地勾住他的脖子。她咬住他的唇,舌尖順勢探入,勾住他的舌頭,動作顯得有些生澀。

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她極為主動地將自己送了上去,在這深夜突然來擾亂他的心智。

桑延稍頓,任由她親。他的眸色漸深,把她的手腕摁在胸膛前,遵照慾念地回吻了回去。

男人的唇齒間都是薄荷的氣息,吻人的力道像是帶著攻擊性,粗野至極。像是要將她吞進肚子裡,還帶著似有如無的吞嚥聲。

在這安靜的室內,沉悶地擴散著。

極為曖昧。

她的嘴唇被他吮得發麻。

能感覺到,他的指尖在下滑,順著她的後頸,再到後背和腰際。停在了她的衣服下擺,順勢往裡探。

觸感有些癢。

溫以凡情不自禁地咬住他的舌尖。

「怎麼?」桑延鬆開她,氣息略沉,話裡帶著笑意,「又想把我咬出血?」

「……」

男人黑髮黑眸,下巴微揚著,唇色也發了紅。一言一行都像是像是在蠱惑。

「溫霜降。」

溫以凡盯著他的眉眼,眼睛一眨不眨地。感覺自己的心臟是空的,耳邊也斷了線。無邊的恐懼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包圍,只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下一刻就要將她拋下。

她只想留下他,只想跟他靠得更近一些。

「嗯。」

「你把我贖回來了,就這麼坐懷不亂,不想幹點別的事兒?」

「……」

桑延的指尖繼續往上探,輕輕打著轉,又用那種挑釁似的語氣,跟她調情。

「比如,讓我伺候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