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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總的說來,這位皇帝中難得的性情中人遇到永琪這個毫不客氣的太子殿下,那就是一拍即合。一人是一個勁兒想各種辦法發展大清,一個是一個勁兒的想討好兒子,各種聽話。

這樣一來,除了朝堂之上戰戰兢兢的大臣,父子倆倒是和諧美滿,照例是該折騰折騰,該聽話聽話。

不過這番折騰也是有效果的,至少大街上游手好閒的八旗子弟幾乎絕跡了,官場上耀武揚威的官員收斂了,就連貪錢的也不敢伸手了。

什麼,昨兒收了一尊玉佛?

今兒早上恐怕就有御史表示對自己的玉佛表示極大興趣,彈勀的折子可以壓死他,御史的唾沫足以淹死他。

天殺的,誰知道近來御史為什麼喜歡盯著別人收禮還是送禮了。

一眾官員都覺得壓力很大。

老百姓表示,京城的惡霸最近突然都消失了,生活真美好。

第52章 暗殺

後宮的女人發現,皇上越來越少進六宮了,除了初一十五到坤寧宮安置,其餘時間也只是偶爾去別的嬪妃處坐一坐,其他時間都是歇在養心殿裡,有時候還會批閱奏折到夜裡一更天。

不管六宮嬪妃們如何哀怨,但是御史們很是高興,朝堂之上對乾隆歌功頌德。被誇獎的乾隆自然高興,但是看到朝堂之下站著筆挺的永琪時,心裡那剛滋生的半點驕傲頓時消散於無形,心裡想著,自己必須把大清治理得更好,給永琪留一個太平盛世。

眾官員看到皇上對御史的逢迎無動於衷,於是各地官員開始啟動了,今日山東出了吉兆,明日江南出現瑞祥。

「皇上,臣等聽聞山東月前出現霞光,滿天紅火,定是皇上豐功偉績,引得天地…」

「身為朝廷重臣,卻沉迷於怪力亂神,實在是荒唐,」這個地界有所謂的祥瑞他會不知道,這些官員當真是為了政績無所不用其極,永琪出列,淡然道:「皇上的功績,自然有百姓看在眼裡,公道在人心,在後世的歷史記載中。皇阿瑪,兒臣以為,天下興,為帝則明,黎民苦,便是我們的不是。」永琪看了眼那位官員,看品級不過是從三品,上朝的位置也比較靠後,便不再注意,「兒臣失儀,請皇阿瑪恕罪。」

乾隆聞言一笑:「太子不必如此,你所言有理,朕分功過,自然是由後人書寫,你能看的如此通透,朕很欣慰。」

「兒臣惶恐,」永琪又是一個作揖,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好。

眾臣默默看,這氣度…哪裡惶恐了?

幾日後,那位說山東祥瑞的官員被調往某地做了一個小官,連降了三級,眾臣便知道,現在朝堂之上忌諱所謂的祥瑞。當然,其實他們自己也是不相信這些所謂的祥瑞。

又是一日上朝結束,永琪帶著溫和笑意走出大殿,如今沒有幾個官員有事沒事上前獻慇勤了。誰都知道,這位爺笑得一臉雲淡風輕,但是說要摘你頂戴花翎就要摘,說要降職就要降,半點不留情面。前兩日有人在皇上面前暗示太子權利過大,會對聖上有影響時,最後卻是引得皇上大怒,拖出午門杖責三十,摘了頂戴花翎。聽說,這還是太子求情的緣故,原本皇上是要拖出午門斬首的。

自從十二阿哥晉封為太子後,朝堂之上的風氣是越發詭異,朝臣們更是戰戰兢兢,可是每每他們出門遊玩,就發現茶館裡越來越多的人稱皇上為明君,誇讚太子為民著想,就連一些在太子手下辦過事的官員,也成了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爺。

賢臣聽聞後,無不對太子推崇備至。奸臣聽聞後…無不小心翼翼。

帝王與太子信任,皇帝清明,而太子又是一心為百姓著想,那麼大清的強盛,便指日可待。不管是賢臣還是奸臣,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近來一年的大清,當真比去年更加的繁榮。

這邊臣子們感慨萬千,忐忑不安,那邊後宮裡怨氣升天,每日去皇后那裡請安,各個都一副憔悴,到了太后那裡,更是可憐巴巴。

後宮的女人七彎八拐,總是能讓太后知道後宮發生的事。相比與這些嬪妃,皇后倒是顯得平靜不少,現在的她除了管理內宮,便是念佛吃齋,倒是多了幾分慈善的味道。不過,嬪妃們倒是更加怕她了,一是因為太子,二是因為後宮的女人,看起來越慈善就越可怕。

今日永琪很悠閒,悠閒得逛起乾隆的私庫來,實際上他只是說自己那裡的玉珮樣式都普通了些,結果他那位便宜皇阿瑪便大手一揮,讓他帶著吳書來到私庫裡隨意挑選了,就連記錄的小太監也不用。

結果剛進私庫不久,他就看到一把扇子,這把扇子看起來不是什麼珍品,放在帝王的私庫裡,還是有些讓人意外的,於是便伸手拿了起來。

當永琪看到「承恩露」「聖澤長」幾個字眼時,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吳書來可以發誓,他看到了太子殿下臉色變了變。吳書來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他也知道這事萬歲爺做得不靠譜,你要臨幸一個民間女子也就罷了,怎麼不賜藥,不賜藥讓人生下孩子也就罷了,也不給人一個名分,弄得人孩子帶著這些玩意兒來找,丟人不丟人啊。

不過,他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當年他是吩咐過宮女給那個民間女子送去一碗藥的,難道是那個女人沒有喝?

永琪覺得,扇面上那首詩實在有些…若是只是描景,倒是再正常不過,但是若是送給一個女子,而這女子閨名恰好又是「雨荷」。就顯得輕浮了,倒是有些像秦樓楚館裡恩客們給那些妓子們的yin詩yan詞。

「咳,皇阿瑪好興致,」永琪似笑非笑的放下手中這把制工算不上好的扇子,「這就是皇阿瑪給夏雨荷姑娘的詩?」

夏雨荷沒有出嫁,乾隆也沒有給她名分,所以至今到死也只能被稱為雨荷姑娘。可見他這位皇阿瑪有夠忽視這個女人的。

吳書來聽到太子這一問句,腦袋埋得更深,他一個做奴才的,哪敢妄議主子的事情。

見吳書來不敢回答,永琪倒也不繼續追問,剛準備看別的,就聽到身後乾隆的聲音。

「永琪有找到喜歡的麼?」

乾隆說完這句話,就看到永琪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奇怪,他心下詫異,然後便看到永琪手邊架子上放著的一把扇子,他想了想,明白了過來,面色頓時變了變。

「不過是玩笑之作,永琪不必看這些,」乾隆執起永琪的手,把人往另一個方向帶。至於那把扇子,乾隆飛速而又堅定的給了吳書來一個眼神,吳書來立刻會意,把扇子揣在袖中,快速退了出去。

當日,聽說和薇格格在乾清宮總管吳公公處得了一件好東西,但是鑒於無人敢去詢問,所以傳聞只能是傳聞。

午膳時分,永琪總算挑挑揀揀的在帝王私庫裡劃拉出兩樣東西,見身邊的乾隆態度和藹得過度,料想是因為那把扇子的事情,於是大度的開口,「皇阿瑪,兒臣並未多想。」

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乾隆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黑了兩分。曾經的男女關係黑歷史被心上人知道這種事情,任誰都不能淡定處之,更何況這心上人與自己還有一層父子關係,饒是乾隆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已經養就帝王氣度,仍舊覺得尷尬。

「咳,傳膳吧,」乾隆決定忘記這件事情。

午膳用完後,永琪陪著乾隆到御書房裡處理政事。過了一會兒,永琪放下手中的折子道:「皇阿瑪,兒臣聽聞三哥身體欠安,想要出宮去看看。」

乾隆微愣,道:「今早朕已經下旨讓老三在府裡好好歇著,又賞了不少的東西下去,你…」對於老三與永琪的相處,他心裡總是有個疙瘩,但是兄友弟恭,天經地義,若是他不要永琪去看,日後朝上反倒會有人說永琪不友愛兄弟,「去吧,有什麼需要的從朕私庫裡拿,早去早回。」

「兒臣告退,」見乾隆答應,永琪也不拖延,直接回了毓慶宮,換了一身衣服,帶著幾個侍衛太監便出了宮。

如今的循郡王府,早已經不是當初那麼寥落,因由貝勒升為郡王,府邸擴建了不少,又有了在府裡安置宮女太監的資格,規矩也大不一樣。總的說來,與以前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永琪 到來,讓府裡的總管親自接迎,到了永璋的院子裡,永琪便聞道一股藥味。他轉而問府裡的總管,「三哥前些日子身子不是大安了,怎麼又嚴重了?」

「回太子爺,前幾日爺不小心淋了些雨,身子便有些不適,吃了藥本以為無礙了,哪知昨兒便更加嚴重了,」總管是知道太子與自家爺往日交情的,所以一五一十說完,便候在一邊。

「知道了,你下去吧,」永琪進了永璋的屋子,永璋此時披著外套,坐在床上,面色有些蒼白。

「三哥,」見永璋想起身行禮,永琪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身子不適,三哥還是好好養著。」

永璋也沒有料到永琪會來探望他,心中五味雜陳,肩上的手掌帶著一絲溫熱,讓他勉強笑了笑:「聽聞太子近來事情繁忙,何必專程來跑一趟。」

「三哥嚴重了,」永琪給永璋拉了拉被子,又起身倒了一杯熱茶塞到他手中,「你我兄弟一場,用不著這麼客氣,更何況我如今年幼,又有多少事情去辦,宮裡有皇阿瑪,我可是輕鬆得不得了。」

永璋只當他是唬人的話,太子平日裡要學的要做的事情繁多,哪會有永琪說的這麼輕鬆,他歎了一口氣,原本起的那點疏離心思現在又開始慢慢消散了。

兄弟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永琪見永璋神情倦怠,便讓他好好休息,走時又替他倒了一杯茶,見他喝了兩口才施施然出了郡王府。

出了郡王府大門坐進轎子,因未用太子儀仗,所以也沒有讓百姓迴避。結果沒有走出多遠,永琪就察覺不對勁,左邊一股殺氣漫來,他快速低頭,一支箭穿透轎簾,釘在了轎壁。

「保護主子!」隨來的侍衛們一聲大喝,隨即便是兵器相撞聲。

「主子!」轎簾被掀開,一個年輕侍衛進來,見永琪無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便守在簾外,不讓人靠近。

永琪可能是這些人中最冷靜的,他手指輕點,轎子似乎染上一層光亮般,但是眨眼便消失,但是前來暗殺的人發現,弓箭手怎麼也射不準轎子,實在是說不出的怪異。

弓箭手有些忐忑了,難道這真是上天庇佑?

第53章 八字

下午處理完折子,乾隆照舊沒有翻牌子,恰聽到延禧宮太監求見,便讓他進來。

「啟稟皇上,令主子要生了。」

乾隆愣了一下,才想著這個令主子是一直被禁足的令妃,聽聞自己即將增添子嗣,乾隆心下頓喜,便要去延禧宮。

腳剛踏出乾清宮大門,就看到一個侍衛急匆匆的跑來,見到他便重重跪了下來:「啟稟皇上,太子殿下宮外遇襲。」

「你說什麼?!」乾隆一個踉蹌,心裡一陣陣發寒,「太子怎麼樣了?」

「奴才不知,阿桂大人已經去護駕,並叫奴才來稟告皇上,」侍衛本就是一個三等侍衛,知道的事情不多,見乾隆這個樣子,更是不敢隨便說話了。

這廂還沒有完,那邊又一個太監匆匆跑來,喜滋滋的跪在乾隆面前:「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令主子生下一個龍子。」

乾隆此時哪裡還能聽到令妃生沒有生孩子,別說令妃現在生下了皇子,就算令妃現在生出一個怪物,他也沒有半點心思放在這上面。乾隆轉而看向吳書來,「擺駕!」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以為乾隆是去看自家主子,結果等他抬起頭時,萬歲爺已經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這是…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四周的守衛神色也帶著不安,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延禧宮外殿裡,太后皇后諸嬪妃皆坐在外面,聽到令妃產下龍子,面上都帶上笑意,太后剛賞下東西,一個小太監噗通一聲跪在屋內,「啟稟太后千歲,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遇刺!」

「娘娘!」

太后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又見皇后暈倒了,「快叫太醫!」

延禧宮裡亂作一團,至於被產婆抱出來的十五皇子,已經無暇顧及。產婆抱著皇子,看著外廳裡亂糟糟一團,她看了看懷裡的皇子,見嬪妃們簇擁著太后與皇后離開,歎了口氣,這位十五阿哥日後怕是不好過了。

出生的當頭便是太子遇刺,皇后暈倒,這命格…

傳說中遇刺的永琪此時已經被重兵保護起來,領兵的是他的師傅阿桂,阿桂、兆惠二人現在已經被打上太子一派的標籤,永琪一出事,只怕他們和乾隆一樣著急。

當阿桂匆匆趕到時,刺客已經大數被舀下,不是這些人與整日裡鬧著要反清復明的反賊不同,這架勢倒是對一門心思想殺了太子…

阿桂騎著馬護送著太子往宮門裡趕,腦子裡卻想著一干可疑人物,最近太子在朝堂上的一些建議,的確也擋了某些只想著吃主上功德傢伙的道,難不成是這些人起了歹意,又或者是哪些皇子或者嬪妃?

一行人剛至宮門,就見帝王儀仗步調匆忙的向這邊走來,阿桂見狀,急忙翻身下馬,準備給皇上請安,結果還沒有跪下去,就見明黃的鑾駕裡簾子被一把掀開,皇上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阿桂,太子如何,可有受傷。」

「皇阿瑪,兒臣無事,」永琪聽出乾隆話中的關切,掀開轎簾,走出轎子道:「幸而兒臣身邊侍衛英勇,只是有兩位侍衛受傷。」

乾隆見到永琪,哪裡還能維持住帝王形象,竟是沒有用人凳,也沒有讓人扶駕,急急忙忙的下了鑾駕,走到永琪身前,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才放下了心,這才驚覺自己背後已經被冷汗弄得濕透了。

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乾隆微微踉蹌一步,右手搭在永琪的肩頭,轉而看向跪在一邊的阿桂,「給朕茶查,狠狠的查,若是查出來,格殺赫論,誅其九族。」

「皇阿瑪…」永琪的手覆上肩頭的手掌,觸及這只寬大的手掌,竟是冰涼一片,他心頭微動,這位帝王對自己的這分關心,倒是沒有打半分折扣,「皇阿瑪,如今已經近秋了,請保重龍體,兒臣不孝,讓您擔憂了。」

「你沒事就好,」乾隆擺擺手,對一邊的吳書來道,「去慈寧宮與坤寧宮稟告一聲,說太子無礙,只是受了點驚,朕擔心太子,便留他在乾清宮歇下了,太子明日再去給她們請安。」

「今日護駕著,皆有重賞,受傷的兩名護衛晉陞一級,賞賜加倍。」這時候乾隆便有賞賜的心思了,他站在永琪左側,伸手攬在永琪的肩頭,就像是慈父般,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般親暱的動作,是為了心中那不堪的心思。

大清朝最尊貴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迎著第二尊貴的男人到了乾清宮,怕他受驚,又忙把太醫院帝王專用的太醫叫來給永琪診脈,確定他脈搏正常,雙眼清醒,一點毛病也沒有後,才鬆了一口氣,默默盤算按照太子的品級,身邊侍衛最大人數可以擴大到不少,八旗中的這些侍衛有些是來混飯吃的,他得好好挑一挑,要不調幾個轉到暗處的粘軒處護衛到永琪身邊?不過萬一被永琪誤會為自己對他不信任又該怎麼辦?

永琪手裡捧著一杯參茶好,看著乾隆一副眉頭不展的模樣,開口問道:「皇阿瑪可是有什麼難解之心事?」

「朕這邊有些武功高強的護衛,如今你是太子,身份自然不同,不如調集一些人到你的身邊,這些人到了你身邊後,自然是你的人,朕不會過問,」乾隆忽然覺得這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雖然真的沒有這三百兩。

永琪倒還真沒有想三百兩這種事情,見乾隆一副好意,作為後輩拒絕長輩的好意,多傷人的心,他想也不想的答應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要起身謝恩,被乾隆一手攔住了,他也就順勢安安穩穩坐下了。

這時去慈寧宮坤寧宮報信的吳書來回來了,還帶來了兩位大清最尊貴女人給永琪的賞賜,自然又是一番囑咐與關心。永琪在一邊聽著,皇后對他的關心自然是不用懷疑的,至於那位聖母皇太后,永琪倒也不在意,不過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長輩而已。

吳書來稟報完以後,見乾隆壓根兒沒有想起之前令妃產子的事情,只好提醒道:「皇上,延禧宮令主子產下一名皇子。」

「嗯?令妃」乾隆微微思索,「即使如此,賞賜事宜由皇后安排。」如今永琪是太子,他自然不會過於寵其他的孩子,讓永琪在朝中尷尬,只是這個十五…想到永琪在遇刺的當頭,十五便生下來了,還真是…

「不是應該還有些時日嗎?」乾隆眉頭微皺的問道,明明不該在這個時候產下,卻在永琪遇刺時生了下來,難道與永琪的八字犯沖?

有一個比自己小上十幾歲的弟弟,永琪倒是半點想法也沒有,見乾隆問出這話,以為他是懷疑令妃被人動了手腳,便捧著茶杯垂頭不語,這話一個不小心,便會牽扯上他與皇后。

「令妃為母不慈,降位為嬪。」乾隆舀下永琪手中的茶杯,又換了一杯新茶塞到他手中,說完這話,再也不再開口。

十五阿哥母妃出身不好,出生當頭又讓母妃降為,皇上此舉竟是明明白白的打壓十五阿哥。吳書來心裡一顫,看了眼太子捧著青花茶盅的指頭,白皙漂亮,與那茶盅上的青花相映成輝,說不出的好看。

他霎時間明白過來,低了低頭,帶著太監前去延禧宮宣旨。

不管是十五阿哥是不是真與太子犯沖,當皇上認為犯沖了,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永琪抬頭看了眼乾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他偏頭看向殿外,夕陽的餘暉紅艷似火。

令妃被貶為嬪,讓後宮諸人皆沒有想到,生下一個皇子即使不升位,至少妃位應該是穩穩當當,更何況令妃生下的子嗣也不少,在後宮十幾年,就算是熬資歷也也應該有個妃位了,如今一下子被皇上降為嬪,是因為皇子有問題還是…

後宮裡沒有愚笨的人,就算真的愚笨,也知道多做事,少說話。一個月裡,後宮眾人便知道,皇上厭棄十五阿哥,連帶著令嬪也被冷待了,幾個月前曾經熱鬧輝煌的延禧宮如今已門可羅雀。倒是太子越加受皇上看重,在朝堂之上的話也越來越有影響力,如今這後宮,已經是皇后的天下,太后整日在佛堂禮佛,並不插手後宮的事情。

好在皇后雖然為人嚴謹,但是還算是非分明,沒有草菅人命的性子,後宮中人心中暗呼大興。

如此很快便到了十五阿哥的滿月宴,雖然皇上對十五阿哥不待見,但是皇后身為一共之主,給十五阿哥辦滿月宴的份例與其他皇子並無異,後宮諸人也等著在滿月宴當日看笑話。

宮裡的日子無聊了些,總該找些不損害自己樂子來看看。

第54章 有蚊子!

十五阿哥滿月宴該有的東西一樣也沒有少,但是該多的一樣也沒有多。乾隆沒有表態,宮裡其他的人以及其他命婦們也就沒有誰敢上趕著去討好送禮,結果各自都是選了些貴重卻不實用的玩意兒送到延禧宮,不得罪不討好,就這麼不尷不尬著。直到十五阿哥滿月宴席當天,乾隆也沒有口風透出是否要來參宴。

太后皇后以及各嬪妃倒是都到了,其他阿哥格格該來的也來了,只等著吉時便開始。

永琪遇刺一事,查了一個月,倒是牽出不少人來,乾隆自然是該收拾的收拾,絲毫不手軟,就連與這些官員有牽扯的後宮嬪妃,也被乾隆一干子冷落了,弄得前朝眾臣一個個心驚膽顫,又恨某些人膽大包天,非要去招惹帝王的怒火。

十五阿哥滿月宴這天,永琪下了朝照舊是跟著乾隆到御書房裡學著處理折子,眼見慈寧宮與坤寧宮來請乾隆到延禧宮的兩個太子都被乾隆打發了,想著如今自己與皇帝在一起,若是乾隆不去,不知道後宮又會有什麼言論出來,於是開口道:「皇阿瑪,兒臣聽聞今兒是十五弟滿月宴,兒臣可否向皇阿瑪討個賞,讓兒臣去延禧討杯滿月酒喝。」

「你堂堂太子去滿月酒便是屈尊了,何談討字,」乾隆心中不喜,說話自然也就帶了點情緒,他前些日子已經叫人把永琪與十五的生辰去找高人算了,永琪命屬木,十五生命屬火,火與木犯沖,他當真不想永琪與十五相隔太近。

聽到乾隆說這麼一句話,永琪有些莫名,這話說得…還當真不太客氣,魏氏出生低微,但是位分好歹是個嬪,又有生子之功,這話一出,倒是把令嬪的臉狠狠朝地上踩了,去年這個時候令嬪好像還挺受寵的,怎麼現下就被厭棄成這個樣子了?果真是帝王,喜怒不定,即使令嬪手腕了得,也不能讓帝王一直喜愛她。

見永琪埋頭不語,乾隆以為他因為自己的話不高興,只好道:「朕與你一道去吧。」有他真龍天子在,天龍為金,自然能好好護著永琪的命數。

永琪不知道乾隆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見自己目地達成,便在養心殿偏殿換上一件石青長袍,腰繫香囊掛墜,慢悠悠的晃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高無庸一看,皇上竟是在外殿等著了,心頭歎息,作為太子讓皇上等,他家主子也算是獨一份了。

延禧宮內,太后一臉溫和的接過奶嬤嬤懷裡的孩子,說道:「是個周正的孩子。」然後便把孩子還了回去,說是喜愛,倒更像是走的場面,賞了些長命鎖、金銀裸子,看了看低眉順眼的令妃,「那這邊開始吧。」

滿月宴來說,不過是討個熱鬧,十五阿哥生下來三天後洗三的時候,皇帝人沒有來,只是賜了長命鎖,連人也沒有出現,太后便知道,這個十五是不招皇帝喜歡了。如今也只有太子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竟然還讓他去住毓慶宮,也不怕討不吉利。太后心頭冷哼,當年理密親王在毓慶宮住了那麼多年,最後不還是落得那麼一個下場。若是弘歷當年在毓慶宮裡住了五年多時間,她就不信太子住在毓慶宮後宮不會有謠言。

只是這毓慶宮緊鄰乾清宮,弘歷對那孩子,的確是看重了,只可惜她鈕轱祿家沒有一個登得上檯面的人,如若不然這後宮哪會是那拉氏的天下。

「皇上駕到!」

這一通傳報,屋內眾人心思又轉了轉,令嬪的眼中也帶上了一些光彩,只是看到乾隆身邊的太子時,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各自一通請安免禮後,乾隆的臉上不見多少喜色,永琪作為晚輩,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只是因為乾隆走一步也愛捎帶著他,讓他在諸位花般嬪妃中顯得有那麼些顯眼。

令嬪比他幾個月前見到的時候要憔悴瘦弱很多,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他埋頭看著地面上,後宮的女人不是憔悴如秋日落葉,便是嬌艷如春花,笑到最後的又有幾人?

他現在的這位皇額娘,也算是後宮的失意人了,因為不得聖寵,幸好皇帝對她不夠寵,但還算尊敬,又多了自己這個做太子的兒子,這繼後的位置才算坐得穩穩的,不然即使名分為皇后,在這後宮裡的權利也不見得有多大。

滿月宴開始,由皇室福晉們說了吉祥的祝詞,掛上長命鎖,鬧了一場,也就差不多了。永琪好奇的看著奶嬤嬤懷裡的孩子,小小的一團,他忍不住走近兩步,也就只看到襁褓中露出的小半邊臉蛋。

宮裡關於這個孩子與自己八字犯沖的流言他也聽過,但是後宮裡其他三位大頭沒有開口,他也就當做不知道。現在這小孩白白軟軟的一團,雖說算不上玉雪可愛,但也算討喜,於是他轉過頭看向乾隆道:「十五弟看起來倒是有福氣的。」

乾隆一聽,心下明白永琪是不想把事情牽扯到十五身上來了,只是這十五的命格…嚴格算起來也不算格外沖,只是想到永琪遇刺,他心裡就慌得很。可現下永琪開口了,他又不好抹永琪的面子,當皇帝當到他這份上,還真是勞心勞力了,「太子說這孩子有福氣,必然也是個有福的,既是如此,朕便賜永琰為十五之名,由內務府登記造冊吧。」

「臣妾謝過皇上,」令嬪一聽,盈盈一福,面上也帶上些許喜色,她之前好不容易生下一個皇子,哪知早夭了,如今有了十五,即使是不受寵,但是她也算有了保障,更何況她有的是辦法讓皇上喜歡上小十五。

「令嬪膝下也有兩個格格了吧,」乾隆想了一下後宮的女人,「慶妃膝下無子,十五便記在慶妃名下教養吧。」這話便不單單是把孩子教養在慶妃面下,而是把孩子記在慶妃名下了,其含義自是不同。

令嬪聽到這話,只覺得天都變了,軟趴趴的跪在地上,她怎麼也不相信,曾經寵冠後宮的自己連自己的孩子也要送給後宮別的女人,為什麼她會走到這一步?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茫然的抬起頭,她聽到自己乾巴巴的說了一句「謝主隆恩」,低頭間,卻看到了一抹石青色袍角,她驀地睜大眼,都是他!一定是他!

所以皇上才會厭棄自己,才會把孩子送給慶妃,這後宮裡誰不知道慶妃是皇后的人,好!好一個皇后,好一個太子!令嬪跪在地上,誰也沒有看到她臉色陰沉得猶如地獄羅剎。

慶妃倒是沒有想到一個天大的餡餅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愣了片刻後,才急急忙忙的跪下道,「皇上,臣妾不曾帶過孩子,只怕是…」

「朕說記在你名下就是記在你名下,你不會還有奶嬤嬤。朕看皇后把太子教養得很好,你若是不明白的,也可以到皇后那裡討教,這事就要皇后多費心了。」乾隆轉身,虛拍了一下皇后的手,便收了回來。

但是這話確是給了皇后莫大的面子,當著這些命婦宮妃的面子誇獎,雖說主要目的是為了誇太子好,但是對於皇后來說,皇帝誇自個兒兒子比誇獎她還來得高興,她福了福,「臣妾惶恐,只是盡全力而已,萬不敢當皇上的贊。」

慶妃心思卻轉得更多了,皇上這話不就是要告訴她,自己能突然多一個兒子出來,是因為看在太子與皇后的面上麼。讓自己去皇后討教,意思便是讓十五日後做太子的助手麼?

太子注定是未來的皇上,自己歸附於皇后,倒是上上之選。往常與皇后叫板的魏氏現在不就是落得如此下場麼,還有那個算計太子的純貴妃…

慶妃現在已經完全明白皇上是一步一步的替太子算計,她也就認命了,更何況她向來不算是多受寵的嬪妃,能有現在這般地位,也算是大幸了,這也算是身在後宮女人裡的一種幸運。

其他嬪妃們都一臉微笑,彷彿只是在為十五阿哥的滿月好日子開心,但是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這場戲看起來的確很精彩。這後宮裡誰沒有算計人,誰又沒有遭別人算計過,如今算計過她們的人落得如初下場,她們往往是幸災樂禍,至於什麼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對於她們來說是個笑話。在後宮裡本來就是鬥,輸了就應該是這種下場,何來什麼悲與不悲,豈不是矯情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