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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皇后娘娘為主,而她為僕,身為僕從,她只要忠於皇后娘娘就好,其他不該她的事情她不會想,不該她做的事情,她不會做。

這些年若不是皇后娘娘,她病重的母親,體弱的弟弟,早就沒了性命,還還能像現在這樣,身體健壯,生活富足,弟弟還能讀書習字?

她們幾個貼身大丫鬟,哪一個沒受娘娘的恩惠?若是連最基本的忠誠都做不到,又怎麼對得起往日娘娘待她們的好?

走到紫宸殿,秋羅就看到陛下帶著白賢等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感慨,陛下對娘娘是真的好。

見到她過來,晉鞅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皇后昨夜沒有睡好,你們小聲些,別擾到皇后休息。」

秋羅朝晉鞅福了福身,往旁邊退了一步,她身後的宮女們也跟著往後退了幾步,躬身靜立恭送皇上離開。

目送著陛下的背影離開,秋羅在心中祈禱,希望陛下待娘娘一直都這麼好,永遠都不要變。

因為昨晚雷聲太大,顧如玖睡得不太安穩,早上起得便晚了一些。洗漱完,看著桌上擺著的早膳,她也沒多少胃口,勉強用了一碗粥後,便道:「外面的雨可停了?」

「還下著呢,」秋羅上前擦乾她的手,小聲道,「今兒早上,奴婢聽到了一件趣事。」

「什麼趣事?」顧如玖拿過秋羅手裡的帕子,自己擦了起來。

「聽說昨天參你的那個言官,家裡被雷劈了,連牌匾都被劈焦了,」說到這,秋羅語氣裡帶著些解恨的味道,「這樣胡言亂語的人,被劈也是活該。」

顧如玖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道:「不過是巧合,這等話你日後不要再說了。」

「是,」秋羅點頭稱是,吩咐其他宮女把桌上的餐具都撤了下去,「娘娘,陛下今早離開的時候說,您若是悶了,就去別處轉一轉。」

「我知道了。」顧如玖看了眼外面陰沉沉的天色,打了個哈欠,一點出門的慾望都沒有。

半個時辰後,白賢匆匆走了進來,小聲道:「皇后娘娘,外面雨快停了,陛下準備出宮,讓奴婢來問您,要不要一道出去?」

「出宮?」顧如玖來了點精神,放下手裡看了半天也沒翻動幾頁的書本,「你讓陛下稍等片刻,我換件衣服便過去。」

「是。」見皇后娘娘面上露出了喜色,白賢感慨,還是陛下瞭解皇后娘娘的心思。

御書房中,晉鞅叫來了顧存璟、胡雲旗等人,說了自己要帶皇后娘娘微服私訪的事情。

古往今來歷代皇帝,微服私訪不是什麼奇事,但是帶著皇后一起微服私訪的卻是不多見。

作為二國舅,顧存璟不得不站出來道:「陛下,皇后娘娘為後宮之主,輕易不得出宮,這恐怕……」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顧卿怎可如此拘泥,」晉鞅道,「皇后未進宮前,常常能與其他好友踏馬賞春。如今她嫁給了朕,已經失去了很多自由,總不能連宮門也不能出一步。」

顧存璟頓時無語,你是皇帝你有理。要帶就帶,他也心疼自家妹子整日都關在宮裡,不能自由自在呢。

倒是其他的龍禁衛聽到皇上這席話後有些動容,皇上待皇后娘娘,真是情深似海,難怪昨天言官胡言亂語時,皇上會如此生氣。

等到皇后過來,龍禁衛看夫妻二人都作普通貴族夫妻般打扮,忍不住再度感慨,難怪陛下如此愛重皇后,這行事風格與皇上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顧存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妹妹,見她不僅沒有瘦,反而還胖了些,於是放下心來。看來妹妹在宮裡的生活應該很舒心,不然也不會胖這麼大一圈。

一行人出了宮,晉鞅突然興致來了,就讓顧如玖騎在馬上,他如同普通丈夫般,牽著韁繩在前面走,時不時還給顧如玖買一些精緻的小玩意兒。這親密自然的相處方式,讓跟在兩人身後的龍禁衛有些沒眼看。有兩位尚未成家的龍禁衛幾乎看紅了臉,心裡對未來的媳婦們也開始充滿憧憬。

由此可見,秀恩愛的殺傷力有多大。

「你有沒有覺得……」胡雲旗湊到顧存璟身邊,壓了壓自己的耳朵,「皇上是這個?」

傳言蜀州有很多男人怕老婆,於是便被人取笑為「軟耳朵」,胡雲旗這個動作,簡直活脫脫的在說陛下畏妻。

顧存璟咬緊牙關,對他一字一頓道:「再胡言亂語,小心被皇后娘娘聽見。你別忘了過幾日,岳母要帶著小姨進宮面見皇后。」

胡雲旗乾咳一聲,離得顧存璟遠了一些,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絕對不再多話。

顧如玖騎在高頭大馬上,看著牽著韁繩的晉鞅,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她聽到旁邊的酒樓突然傳出了喧嘩聲,似乎有人有人起了爭執。

她好奇的看了過去,忍不住笑道:「夫君,你看這裡。」

晉鞅聞言轉頭,看到旁邊酒樓上掛著一個牌匾,上書「鮮魚樓」三字,於是他也忍不住笑開,「沒有想到又到了這。」

幾年前他與久久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時,兩人都還懵懵懂懂,他把久久當做甜美可愛的師妹,久久把他當做溫和仁厚的帝王,彼此間還不懂什麼叫男女之情。

轉眼幾年過去,鮮魚樓還是那個樓,而他與久久卻成了夫妻。

「我們上去坐一坐,」晉鞅把韁繩遞給白賢,然後走到馬旁,伸手扶著顧如玖下馬,「這也算是重遊故地了。」

「重遊故地能這麼用嗎?」顧如玖笑著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捏了一下後才覺得有些不妥,回頭去看跟在他們身後的龍禁衛。

龍禁衛們齊刷刷的移開視線,看天看地看鮮魚樓牌匾,但就是不看顧如玖與晉鞅。

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晉鞅牽住她的手,「走。」

其他幾個龍禁衛見狀,忙上前去打點好包廂,然後避開其他人,引著兩人進了包廂。

他們一行人進了包廂後,樓下的大堂還在吵鬧,似乎是幾個學子在爭論當下的時事,只是兩邊誰也不服誰,所以爭吵的聲音便大了起來。

顧如玖仔細聽了幾耳朵,聽這些人提到了藩王皇后這些字眼,便不再往下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宮外的茶比不上宮裡的味道好,她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抬頭見晉鞅,發現他臉色似乎不太好看,只是發現她在看他,又恢復笑意。

不一會兒,他們的菜上來了,她聽到樓下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就連堂倌都知道欺軟怕硬,樓上包廂的貴客剛到,酒菜便匆匆送了上去,我等來了半天,菜也才上了一半。」這人的聲音裡帶著醉意,似乎對社會現狀極為不滿。

「可憐我等寒窗苦讀十餘載,竟不如這些生來便高貴的貴人們一星半點,實在可笑!」

「梁兄,你醉了。」

「梁兄……」

同桌的人怕他引來麻煩,忙上前把他安撫了下來,隨即大堂的吵鬧聲也跟著弱了下來,似乎都害怕得罪樓上包廂的人。

眾所周知,鮮魚樓生意極好,樓上的包廂更是京城某些貴人們專用的,他們若是不來,這些包廂寧可空著,也不會用來待客,可想而知這些人的身份有多高。

他們這些讀書人,寒窗苦讀這麼多年,不就是想有貴人高中,一朝魚躍龍門嗎?如果就這麼冒冒失失的得罪這些人,未來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好在包廂裡的貴客肚量好,似乎並沒有因為梁生這麼幾句胡便來追究他們,這讓在座的學子們都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他們這口氣還沒完全松下去,醉醺醺的梁生又說話了。

「你們這麼勸我,不過是怕樓上的貴人罷了,」梁生憤世嫉俗道,「身為讀書人,竟然如今敬畏權貴,還何談做官為民?」

這話的潛意思似乎是……權貴都不是好東西?

對方的聲音實在太大,顧如玖想要裝作沒有聽見都不行。

「還有你們今日處處吹捧顧家,不就是因為他們家出了一個皇后嗎?爾等為了前程,竟行此等折腰諂媚之事,實非讀書人之道!」

顧如玖覺得自己最近可能命犯小人,前面剛走了一個言官,現在又跳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讀書人。

顧家招誰惹誰了,躺著也中箭。

第67章

晉鞅沉著臉把手中的茶杯砸在桌子上,發出「彭」一聲響。他帶久久來這裡是為了重溫美好,讓久久緩解心情的,現在這個胡說八道的讀書人,簡直就是敗興。

昨天言官直諫,消息傳到內宮後,久久看似不在意,但是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久久還是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心情?

他還未親政時,太后給他安排了老師,但是這些老師大多心有顧及或者野心勃勃,有人糊弄他,有人刻意討好他,還有人怕擔責任,不敢都說一句,多行一步。這麼多老師中,唯有顧長齡把他當真了一個帝王,也當成了一個學生。該恭敬的地方,顧長齡從未失禮,該嚴厲的時候,顧長齡也沒有因為他是帝王,而睜隻眼閉只眼。

顧長齡致仕的時候,他是真的不想答應。實際上他也清楚顧長齡做出這個選擇是為了什麼,為了顧家與久久心安,他只能忍痛答應了對方。兩個舅兄也都是有才之輩,只是還缺少閱歷,熬一熬資歷後,必會成為大豐的良臣。

為帝王者,不能一味的相信別人,但也不能時時活在猜忌中。

「陛下,這個讀書人不過是年少輕狂,何必為了他動怒,」顧如玖見他氣成這樣,自己反而氣不起來了,「就算今天沒有他說這種話,明日還有其他人說,不被人說的是庸人,便是金銀也有人嫌棄它們渾身銅臭,更何況顧家遠遠不及金銀來得動人心。」

「你怎可拿自家人跟那等俗物相比?」晉鞅又好氣又好笑,轉頭對坐在鄰桌的顧存璟道,「若不是朕當初堅持求娶久久,岳家也不必遭受如此不白之冤,這是朕的不是。」

鄰桌的龍禁衛暗暗心驚,陛下這是有多信任顧家,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陛下信任微臣一家,乃是顧家滿門的榮幸,豈會是陛下的不是?」顧存璟立刻起身拱手道,「是微臣一家做得還不夠好,才會讓天下人懷疑。但微臣相信日久見人心,今日他們不信顧家的忠心,明日,後日,只要臣等一家忠心不改,總會有全天下人都相信的一天。」

「好,」晉鞅站起身走到顧存璟面前,伸手拍著他的肩膀道,「這話說得好,朕相信史書上必會留下朕與顧家君臣相得的記載。」

「陛下英明!」胡雲旗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支持,其他幾個龍禁衛雖然慢了一步,但還是很識趣的表示附議,順便還把皇上的英明與顧家的忠誠都誇了一遍。

且不說顧家壓根就沒有這麼大的野心,就看皇上對皇后愛重的模樣,他們也明白自己該對這事持什麼態度。

「把那幾個高談闊論的讀書人叫進來,朕想看看,究竟是多驚才絕艷的人,才敢對朕的岳家說三道四。」晉鞅心情好了不少,坐回顧如玖身邊,然後讓白賢帶兩個龍禁衛下去叫人。

顧如玖給他重新倒了一杯茶,小聲道:「有什麼可見的。」不是她瞧不起讀書人,只是像這種在貴人雲集的場所高談闊論的,絕對算不上什麼真正的人才。

成大事者,怎麼會如此浮躁,對朝政還不清楚就敢指手畫腳。民間有句話叫滿瓶水不響,半瓶水叮噹,就這種整日上躥下跳的讀書人,心中即便有些墨水,那也不會太多。

「不見一見,我如何知道怎樣的人不能用?」明年開春就要春闈,有些地方的學子甚至提前一年來到京城求學,只為了拜得名師,能夠在考場上拿個好的名次。

樓下那些學生,聽口音也不太像是京城人士,恐怕也是其他地方趕來備考的。

白賢走下樓,原本高談闊論的學子之間氣氛不太好,或許是因為被之前那個學子言語刺激了,大家又不好鬧翻臉,所以氣氛有些僵。

有眼尖的學子發現白賢是從之前那個包廂出來的,頓時都變了臉色。

「我們家先生與夫人聽到各位的討論十分感興趣,所以請幾位公子到樓上一敘,還請各位才子不要推辭。」說完,他朝其中一位面色潮紅的年輕人道,「不知這位才子高姓大名?」

此人正是之前詆毀顧家之人,白賢面上雖然笑著,眼神裡卻滿是冷意。

「不敢不敢,在下免貴姓梁,名余,字從留。」這個學子站起身,朝白賢回了一禮,「不知閣下的先生是哪位貴人?」

「我家先生名諱,非我等下人能提起,」白賢在兩桌人身上掃過,又把剛才也鬧得挺歡的兩人叫上,「三位請隨我來。」

三人心裡十分疑惑,還想再問,哪知這個面白無鬚的男人似乎並不打算跟他們商量,直接把他們「請」上了樓。

剩下的在座諸位學子覺得這情況有些不對勁,於是有人提出要報官,但是又沒有誰願意去做那個報官的人。

兩桌中人,唯有一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怎麼說話,他聽著幾位同窗的議論,沉默的抬頭看向樓上,皺了皺眉。

「彭生,你怎麼了?」坐在他旁邊的人見狀,關切的問了一句。

「沒事,」彭生搖了搖頭,低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怕樓上包廂的人身份不簡單,剛才下來說話的男人面白無鬚,聲音也偏細,不像是幹慣了粗活的奴僕,倒像是……

他手一抖,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大家拱手道:「諸位,家中有事,我先走一步。」

因為出了這一檔事,大家都沒有多少興致,見他開了這個口,也都跟著起身告辭,左右他們與梁生等人,也不是一個地方來的。

只剩下幾個與被叫上樓的三位同窗關係好,又好奇樓上包廂客人是什麼身份的學子還留在鮮魚樓,等著他們下來。

梁余等三人跟在白賢身後,到了包廂門口,就見這個面白無鬚的男人恭恭敬敬在門外匯報了一聲後,才推門走了進去。他心下有些好奇,這是誰家的下人,竟有如此大的規矩,門還沒推開,腰卻先彎了下去。

走進屋內,他發現包廂裡搭著兩張桌子,一男一女單獨一桌,剩下的人坐在另一桌,還有幾個人侍立在一男一女的身後。他跟兩位同窗進門後,那幾個侍立的人也連頭也未抬一下。

梁余還未反應過來,另外兩個已經覺得有些不對,當即便朝眾人作揖行禮,做足了恭敬的姿態,並且在心中暗恨梁余拖累了自己。

「在下錦州崇安書院梁余見過諸位。」進門後,見到屋內這些人氣質非凡,梁余便已經酒意已經去了一半。他朝單獨坐在坐一桌的男女看去,只見這位男子面如冠玉,貴氣逼人,讓人見之便自慚形穢。男子身邊的女子雖是婦人打扮,但是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的布料首飾皆是他不曾見過的金貴物什,容貌更是甜美可人,只是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愛憐惜之,觀二人的坐姿似乎是一對夫妻。

「錦州是個好地方,」顧如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讀書人,見他身材消瘦,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普通,便道,「我記得鴻臚寺卿當年也是崇安書院的學生。」

梁余見他行禮後,屋內這些人沒有半點反應,而且還讓一個女人隨意開口,心裡覺得有些惱羞成怒,覺得這些人在明晃晃的看不起他。

心裡雖然恨這些高高在上的富貴人家,但是他卻不敢得罪,只好強忍著心裡的難堪不滿:「回這位夫人,大人確實是我等後輩的楷模。」

「嗯,」顧如玖點了點頭,「鴻臚寺卿向來沉穩大氣,辦事游刃有餘卻從誇誇其他,你要向他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三人聞言臉色一白,他們再蠢也知道這個貴氣逼人的夫人是在說他們輕浮無能了。

「夫人這話是何意?」梁余面色通紅,他又羞又怒之下,年輕氣盛,忍不住便開口辯駁起來:「我等學子,讀書十餘載,本就是為了百姓,難道因為畏懼權貴,便不敢發聲嗎?」

「當官當為民,此言說得不錯。既然你口口聲聲一心為民,不如告訴我,錦州與京城的米面價格如何,錦州農作物收成如何?」顧如玖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這是很簡單很基本的問題,梁生一心為民,想必對這些事瞭然於心。」

「我、我等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怎麼知道這些庸俗之事……」

「匡!」他還沒說完,一隻茶杯就砸在了他的面前。

「當官不知民生疾苦,做官又有何用。你字字不離為民,卻連與百姓息息相關的東西都不瞭解,你哪是不畏權貴為國為民,不過是拿著這個借口,自詡清高罷了,」顧如玖冷笑,「什麼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我看你這種肩不能提,背不能摸,胸無溝壑,只能抱怨跟憤恨的無能之輩,簡直就玷污了讀書人三個字。」

「無知,無恥,無能,簡直枉讀聖賢書!你這等人何必來科舉,留在自己家裡,做你的清高夢便足以,免得敗壞了讀書人名聲。」

「你你你,」梁余又急又氣,半晌才伸手指著顧如玖道,「爾等無知婦人,我不屑與你細說。」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手背鑽心的疼,他摀住手扭頭看去,只見一個面無表情的青年抱著一把刀站在旁邊,對方肯定用手中的刀敲他手背了。

「爾等是何人,朗朗乾坤竟敢傷人,」梁余瑟縮道,「不過是些仗勢欺人之輩罷了。」

顧存璟懶得跟這種酸腐無能書生說話,他抱著刀坐回原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敢拿手指著他妹子,沒把他手敲斷都是輕的。

「你連我這個無知婦人都說不過,豈不是更沒用,」顧如玖懶得跟這種沒多少本事又瞧不起女人的讀書人說話,她扭頭對晉鞅道,「夫君,我看不如換個地方吃飯,免得被這種人影響了心情。」

晉鞅點了點頭,皺著眉頭看了梁余一眼,轉頭對何明說了一句,然後對顧如玖小聲道:「我有些好奇你院子裡那棵橘子樹長成什麼樣。」

顧如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

「噓……」晉鞅把食指放在嘴邊,露出一個「你懂的」微笑。

隔壁包廂裡,晉響帶著吳沖等京城頭等紈褲愉快的吃喝玩樂,突然聽到走廊外傳來一個有些尖細的聲音,忍不住愣了愣,這聲音好像有些耳熟。

他推開扒拉著自己喝酒的吳沖,拉開門朝外面一看,腿軟了軟。今天雖然不是他當值,但是作為剛上任一兩個月的龍禁衛副統領,在外面吃喝玩樂偶遇皇帝這種事情,還是讓他有點心虛的。

他看了眼身後的紈褲好友們,走出門順手把門帶上,然後走到晉鞅面前拱手道:「公子,夫人。」

嘖嘖嘖,還是皇上會玩,連皇后都一塊帶出來了。

「堂兄怎麼在這裡?」晉鞅朝晉響身後的包廂看了一眼,頓時明白過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晉響見他身後帶的全是身手不錯的龍禁衛,也就放下了心,忙點頭道:「您隨意,您隨意。」

顧如玖對晉響微微頷首,又禮貌的笑了笑,才跟著晉鞅一塊兒離開。

被他們留在包廂內的梁余三人有些傻眼,為什麼被稱為堂兄的人要對那個俊美的男人如此恭敬,這太奇怪了。

不過見他們走了,梁余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對方會毒打他一頓,或者找個由頭找他麻煩,哪知道就這麼離開了。

這讓他對這些權貴的惡感少了些許,至少這些人還沒有到草菅人命的地步。

「你們幾個是什麼人?」晉響見皇帝原本待過的包廂還站著三個書生,桌上的酒菜似乎也沒怎麼動過,就用挑剔的目光把三人掃視了一遍,輕嗤了一聲。

三個人被他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刺激的面色發青,半晌都沒喘過氣來。

晉響也懶得搭理他們,高冷的瞥了他們一樣,轉身便走。

梁余小聲罵道:「不過是些靠著祖宗過富貴日子的蛀蟲罷了。」

「梁兄,你且少說一句吧,」與他同行的人苦笑一句,「京城重地,最不缺的就是顯貴之人,若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連累我們連春闈都不能參加,豈不是得不償失?」

另外一人也勸道:「待你高中之時,才能改變現狀,若是現狀就得罪他們,你心中之志又該如何實現?」

梁余終於被他們勸動了,跟著二人下了樓。而與梁余同行的兩人卻下定了決心,今日過後便離梁余遠一些。雖說他們錦州的學子應該互幫互助,但是這樣的豬隊友,有還不如沒有的好。

「剛才見你氣成這樣,我還以為你會讓人把那個書生抓起來,」出了鮮魚樓,晉鞅與顧如玖並肩走在街道上,看著街道上的行人來去匆匆,生機勃勃的樣子,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

「不是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嘛,我這個皇后肚量怎麼能比宰相小?」顧如玖小聲道,「再說了,這種酸腐書生也不止他一個,我跟他較勁,有什麼意思?」

參天大樹會跟豆芽比大小嗎?壓根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她如果就因為這個喊打喊殺那就太小家子氣了。反正這個得罪過她的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進入官場了。

這個梁生方才在大堂裡說的話,早不知傳到多少人耳朵裡去了。鮮魚樓魚目混雜,不知道有多少人耳目在裡面。所以明年開春後的春闈,朝中官員是不會讓這麼一個人金榜題名的。

現實會讓這個書生明白,什麼叫謹言慎行。

用完午飯,晉鞅帶著顧如玖晃來晃去,終於晃到了顧家大門口,然後晉鞅扭頭對顧存璟道:「二舅兄,我走了大半天有些口渴,你是否介意讓我在府上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