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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李吳氏開了這個口,鄭氏心裡雖然清楚對方是有意嘲諷,卻仍舊笑容得體的應對:「是三房教養得好。」

這話一出,在場諸位夫人頓時心如明鏡,大房這是對三房心存不滿了,若非如此,怎會輕飄飄的說這麼幾句話,就把李吳氏的話按下不提了?

楊氏冷眼看著李家與司馬家的矛盾,低頭吹了吹杯中水面上的茶梗。

旁邊陳家太太看了眼司馬家的人,冷笑一聲,起身往後殿走去。只要想到她被司馬家害死的女兒以及未出世的外孫,她便覺得司馬家的人讓她噁心得作嘔。

楊氏見親家離席,轉身跟旁邊的楊國公夫人說了幾句話後,便跟了上去。

走到後殿,楊氏便聽到陳氏的兒媳正在小聲的勸解陳氏,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站出去。陳氏的死,是陳家也是顧家的痛,可是對於陳家人來說,或許並不是那麼想看見他們顧家人。

這並不是說陳家人不講理,而是人的情緒有時候往往不受理智控制,也許陳家會想,是顧家沒有照顧好陳氏,或者說,若是顧家不讓陳氏去五莊觀就好了。

實際上她也曾這麼想過,若是那天不答應陳氏去五莊觀就好了。這樣陳氏就不會死,自己的兒子也不會傷心難過,整日低沉。

席上,顧如玖擔憂的看著本該母親坐著但現在卻空蕩蕩的席位,直到楊氏回到座位上以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太后見她坐在自己身邊,也心神不寧的模樣,便道:「知道你捨不得你母親,快去給她端茶奉點心去。」

「姑母別惱,我想給您倒好茶,」顧如玖站起身,給太后重新泡了一盞茶,才朝太后福了福身,「那臣女便依您所言,給母親奉茶去。」

太后見狀,對她是又氣又好笑,於是揮手道:「快走快走。」

見顧如玖離開,太后臉上的笑意仍舊未散,轉頭對晉鞅道:「你可知我最喜歡久久哪一點?」

晉鞅正在偷偷看顧如玖的背影,聽到太后問話,愣了一下後才道:「在兒子看來,師妹哪裡都好。」

太后知道他是有意暗示自己那點心思,可就是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笑著開口道:「這孩子重情義,記恩德,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

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嗎?

晉鞅若有所思的朝顧如玖看去,此時她已經坐在師母身邊,小聲說了什麼,逗得師母露出了笑顏。

若是他對久久好,久久是否願意做他的皇后呢?

「太后這般喜歡小姑娘,就加緊娶個孝順的兒媳婦進宮,這樣就有人天天陪著你說話解悶了,」旁邊的平郡王夫人笑著道,「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周太后撫掌笑道:「此言有理,兒媳婦是該娶進宮了。只是不該來陪我,而是該跟吾兒好好過日子,舉案齊眉,帝后同心才是。」

旁邊幾位皇室女眷聞言,皆笑著稱是,又誇太后是個明理寬厚的好婆婆,待皇后進宮,定會與陛下恩愛和諧云云。

好話誰都會說,也誰都愛聽,只是說了這麼久,也沒人打探出太后的口風,不知道她究竟屬意哪家的姑娘。

笑鬧了一整天,大家總算在太后那得到了一句准話,那就是皇室準備立後了。至於皇室有意求娶哪家姑娘,就沒有人知道了,反正瞧陛下對司馬家不鹹不淡的態度,司馬家是沒什麼機會或者可能了。

至於李家這次不知道怎麼想的,除了李吳氏以及其他幾位李家夫人以外,竟沒有帶未出閣的李家姑娘來,倒是李家公子來了不少,並且在今日大出風頭。

自從兩三年前李家大房的姑娘墜馬而亡後,李家其他幾位未出閣的姑娘就突然變得低調許多,在立後一事上,表現得也沒有往日那般積極,不知道是真的放棄了與皇室聯姻的心思,還是謀定而後動。

不管是哪一種想法,至少這做派比司馬家三房好看多了。

傍晚時分,周太后起身,向諸位表示感謝後,就表示大家可以一塊回去了。

鳳駕與御駕在前,太后與皇帝起駕後,剩下的世家貴人們陪行在後,一起離開泰和別宮。顧如玖坐在馬車裡,聽到泰和別宮突然傳出焰火炸開的聲音,她掀開車窗簾子,看著山間炸開的煙花在剛剛暗下來的夜色中似乎格外的落寞。

車隊很長,需要她把頭伸出去才能看到尾。她把頭靠在車璧上,莫名想到晉鞅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

這幾年以來,晉鞅對她十分照顧,就像是家中兄長般,溫和又體貼。在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中,晉鞅總是擔任著付出的一方,她是被照顧的一方。

或許是晉鞅總是冷靜理智,不似其他世家公子那般沒事還要鬥詩賽馬,讓她幾乎都要忘記對方還只是個不足十七歲的少年。

車輪咕嚕嚕前行,天色漸漸全部暗了下來。車窗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以及侍衛們身上鐵甲發出的撞擊聲。

突然一個女子的尖叫聲劃破夜空,馬車隊突然停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顧如玖掀開簾子,見馬車旁有位舉著火把的侍衛,問道,「怎麼馬車停下了?」

被問話的侍衛只是普通的禁衛軍,與出身高貴的龍禁衛不同,所以見顧如玖詢問,十分恭謹道:「屬下尚不知情,但已經有人前去查探了。」

顧如玖點了點頭,準備放下簾子時,楊垂文騎馬跑了過來。

「顧姑娘,」楊垂文擔心顧如玖聽到尖叫聲害怕,特意驅馬過來,小聲道,「你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顧如玖見他似乎知情,但是卻沒有說明原因,便識趣的點頭:「多謝楊公子特來告知。」她說完後,就聽到旁邊有人來請楊垂文,楊垂文朝她拱了拱手,便往另外一架馬車方向行去。

那輛馬車離得有些遠,顧如玖聽不見楊垂文說了什麼,但是他的語氣仍舊溫和,隱隱還有一位姑娘的聲音傳過來。

顧如玖放下簾子,細細一想後,便勾起唇角笑了笑。

果然沒過一會,馬車就開始繼續前行了,顧如玖再次掀起簾子,發現她馬車旁的護衛已經換人,這會兒跟在她馬車邊的是騎著馬的胡雲旗。

見她掀起了簾子,胡雲旗朝她露出個燦爛的笑意:「顧家妹妹。」

「胡表哥,」顧如玖朝他一頷首,胡雲旗是她家二嫂的兄弟,為了以示兩家親近,所以她一直稱胡家的平輩為表兄弟或表姐妹。

伸手指了指前面,顧如玖面上有些好奇,「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如果真的一點事沒有,胡雲旗不過特意來自己馬車旁跟著。

聽到顧如玖這麼問,胡雲旗的表情有些奇特,他拉了拉韁繩,讓身下的馬離得馬車更近一些後道:「是司馬家姑娘那裡出了些意外。」

「司馬家姑娘?」顧如玖皺眉,難怪尖叫聲是前面傳來的,可是什麼事才能讓司馬家的姑娘發出尖叫聲。

「司馬家三房的姑娘受了些驚,太后身邊的劉姑姑已經去探望過,沒什麼大事,」胡雲旗壓低聲音道,「據說是這位司馬姑娘馬車裡突然躥進去一隻黑貓,司馬姑娘被抓傷了手背。」

黑貓?

顧如玖眉頭皺得更緊,有太后與皇上在,早有侍衛清道,怎麼會有寓意不祥的黑馬闖進來?

胡雲旗見顧如玖皺著眉頭的模樣,便笑道:「可能是不知道哪裡的野貓吧,你別想這麼多,有胡表哥在,別說是野貓,就連蚊子也飛不進來。」

顧如玖捧著臉歪頭看他:「這個天,有蚊子嗎?」

胡雲旗哈哈乾笑兩聲,然後道,「夜裡風涼,把簾子放下去吧。」陛下看在胡家與顧家的姻親關係上,特意讓他來看顧家妹子,可別到時候人沒照顧好,反而生病了,那他可真是既對不起顧家,也不好在陛下那裡交待了。

「胡表哥你也要多注意。」顧如玖依言笑著放下了簾子。

看著乖乖放下去的簾子,胡雲旗摸著下巴感慨,這顧家妹子可真是招人疼,難怪存璟把她當個眼珠子似的,就連自己那個嫁給存璟的妹妹,提起這個顧家妹子也是喜歡得不行。

待車隊進了城,胡雲旗才叫來護衛守在顧如玖馬車旁,然後前去向陛下覆命。

聽到有慢跑著的馬蹄聲傳來,晉鞅眉梢微動,胡雲旗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陛下,微臣胡雲旗求見。」

「可有哪家女眷受驚?」晉鞅掀起簾子,甚是鄭重的問。

「回陛下,諸位女眷都很好,並未受到驚嚇。」胡雲旗知道陛下想問的是誰,只是礙於場合,才不好開這個口,於是道,「請您放心,一切無礙。」

「那便好,如此朕也就能放心了。」晉鞅微微點頭,放下了簾子,他沒有提司馬家姑娘,彷彿把這個人忘在了腦後。

胡雲旗低下頭想,您是放心顧家妹子了吧?

周太后的車駕在御駕前方,她聽完下面人的匯報,搖頭道:「這位司馬家姑娘,實在不像是世家出身的,日後若是有這等宴會,就不會帶她過來了。」

劉姑姑點頭應道:「您說得是,這家人確實不太會教孩子,兒郎縱馬害人性命,姑娘心機深沉,處處算計。這樣的人若是進宮誕下子嗣,只怕把孩子也要教養歪了。」

周太后沉思片刻,忽然笑道:「司馬家出了這麼一房人也好。」

劉姑姑疑惑的看向太后,見太后沒有解釋的意思,也好意思問,便道:「說到這些世家姑娘,奴婢覺得,還是長顏縣主瞧著生動活潑,讓人瞧著便心生愉悅。」

上有所好,下必恭迎。劉姑姑在太后身邊多年,自然清楚自己說什麼會讓太后高興。長顏縣主就是太后的心頭好,她只要提到長顏縣主的好,太后必定會高興起來。

果不其然,周太后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點著頭道:「顧家很會教養孩子,不僅僅是久久,便是他家兩個兒郎,也很是上進。只是年紀尚輕,不好過於重用。若是在磨一磨,想必日後大有作為。」

劉姑姑輕輕按捏著周太后的肩膀,猶豫著開口:「奴婢就是怕……」

「怕什麼?」周太后躺坐在軟墊上,閉著眼道,「怕皇上重用顧家,導致顧家獨大,引起朝政不穩?」

劉姑姑面色微變,匆忙道:「奴婢並未想到這些,只是擔心陛下對長顏縣主起了兒女之情,顧家捨不得姑娘進宮。」

「若是陛下跟我提起這事,我少不得要向顧家開這個口,」周太后歎口氣道,「可是現在他不說,我自然也只能裝作不知。」她與晉鞅並不是親生母子,現在少帝漸長,她就需要越加注意言行,以免母子之間心生嫌隙,讓其他人鑽了空子。

「奴婢瞧著,陛下恐怕是忍不了多久了,」劉姑姑笑著道,「您且看著吧。」

周太后笑了笑,沒有反駁劉姑姑這話。

兩日後,兩位老郡王進宮面見太后,再度提起立後一事。

這次周太后沒有推諉,而是直接道:「後位人選,哀家心中已有主意,只是你們之前提過的司馬家姑娘,可能並不太合適。」

司馬香受黑馬驚嚇,眾人面前失儀的事情,兩位老郡王也有所耳聞。所以太后這麼說,兩人也無法反駁,反正就連司馬家大房二房都不再提起立後之事,他們也就不打算再管了。

「不知太后心中屬於哪位貴女?」平郡王心中有些好奇。

「哀家心中雖有想法,但是還不曾跟姑娘家人求娶,所以待事成後,哀家再跟兩位叔父交待,二位叔父以為如何?」周太后見兩位郡王已經放棄了詢問,就知道他們在這事上不會再堅持。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兩位郡王識趣的表示這樣才合適,若是事不成,也不會太過尷尬。雖然以皇室現在的地位,已經沒有世家敢真的拒絕皇室求娶,但是話卻不能那麼直白的說。

猶記得他們晉氏一族初得帝位時,太祖想為太子求娶某家姑娘為太子妃,結果卻被對方無情的拒絕了。太祖皇帝當即大度的表示沒關係,轉頭沒過幾年,這家人裡但凡入朝為官的,都因各種原因被貶出了朝廷。百年前重立世家譜時,世家譜上已經沒有了這家人的姓氏。

他們晉氏一族的人,其實也沒啥缺點,就是心眼有點小。

心眼小家族繼承人晉鞅在聽到太后心中已經有皇后人選時,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在乾坤宮坐立不安的待了半日,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抬腳就往康泉宮走去。

「陛下怎麼來了?」周太后讓宮女下去倒茶,然後道,「難道是想念我這裡的晚膳了?」

「母后這裡的膳食好吃,兒子自然整日惦記著。」晉鞅笑了笑,便與周太后閒話起來,直到晚膳開席也沒有要離開意思。

直到晚膳用完,周太后才慢悠悠開口道:「我瞧著陛下今日似乎有心事?」

「兒子心中確實有所煩擾,還請母后為兒子解惑。」晉鞅起身朝周太后深深一揖,「兒子聽聞母后已經有屬意的皇后人選,兒子斗膽,請問母后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陛下從哪兒聽說的這個傳言?」太后似笑非笑的看著晉鞅,任由他作揖不起,緩緩道,「身為帝王者,要戒急戒燥,你現在這般行事,可不是一位帝王該有的。」

晉鞅身子一僵,沉默片刻道:「兒子明白,身為帝王不該如此焦急,可是我只是一個關心未來妻子的男人。」

聞言,太后面色略有動容,她起身扶起晉鞅,語氣柔和了幾分:「陛下以為,若是真選定了皇后,我不會與你商議嗎?」

晉鞅愣了愣,再度作揖:「是兒子想岔了。」

「你沒有想錯,哀家心中原本有個合適的人選,只是還不曾告訴你,」周太后走到椅子旁坐下,「楊國公家的女兒一直便是我心中最合適的皇后人選。他們家地位清貴,在大豐有威望但對皇室卻沒什麼威脅,家中姑娘教養得極好,性子溫婉似水,心思細膩,若是她進宮,定能好好照顧你。」

「但是兒子心中,已有心儀之人,」晉鞅道,「並無求娶楊氏女之意。」

「若你喜歡的姑娘乃是世家女子,便立她為後,迎楊氏女為貴妃,」周太后看著晉鞅,細細觀察著他臉上的神情,「你覺得如何?」

屋內霎時寂靜下來,晉鞅迎視著太后:「母后,我不願讓她委屈。」

「荒唐,你見過幾個帝王不曾立妃?」周太后呵斥道,「你這會兒說不願意立妃,到了日後若再反悔,我們皇家的顏面還要不要了?」

「古來大多帝王喜歡三宮六院,但是也曾有帝王只娶一後,帝后兩人相伴終生,兒子願意效仿他們。」晉鞅拱手道,「求母后成全。」

「這事哀家成全不了你,」周太后沉默下來,半晌才再度開口道,「能成全你的只有你自己。」

晉鞅看著周太后沒有說話。

「你並不是一位毫無權利的傀儡之主,自然也不會有朝臣以死相逼讓你納妃,」周太后垂下眼瞼,淡淡道,「所以日後你要與未來皇后白頭偕老也好,三宮六院也罷,都要看自己的心,哀家管不了你,也不會管。」

「謝母后,」晉鞅拱手道,「只是仍有一事需要母后幫兒子的忙?」

「什麼事?」周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不疾不徐。

「就是立後之事,」晉鞅行了一個大禮,「請母后替兒子向顧家求親。」

周太后端著茶杯的手一頓,看著眼前這個把腰彎到最低的孩子,低聲問:「陛下,此言可當真?」

「今日所說的話,皆是兒子肺腑之言,只求母后能為兒子在顧先生面前,多說幾句好話。」晉鞅抬頭看著神情平靜的太后,又道,「此乃兒子的心思,師妹尚不知情。」

「既然她不知情,你又怎麼知道,她願意做你的皇后?」周太后拋出這麼一句,也不等晉鞅回答,直接道,「這事哀家會盡力而為,時辰不早,你該回去歇息了。」

晉鞅張嘴還想說什麼,但是見太后明顯不想再開口的樣子,只好道:「多謝母后費心,兒子告退。」

走出康泉宮,他長長舒了口氣,但願日後久久不會怨恨自己。

只可惜周太后還沒來得及跟顧家提這件事,楊國公府就已經請胡家太太做媒,想要替家中獨子楊垂文求娶顧家二姑娘。

消息傳到宮裡的時候,晉鞅當即便打翻了手裡的茶杯,糊了一張寫好的字。滾燙的茶水在案上冒著水汽,順著桌沿滴滴答答的濺在了地上。

可是這會兒晉鞅已經顧不上這些,他只是死死盯著胡雲旗,用幾乎沙啞的嗓音問道,「顧家呢,顧家答應楊家沒有?」

他現在是既焦急又後悔,幾步跨過御案,走到胡雲旗面前:「顧家怎麼說?」

胡雲旗剛想開口說話,晉鞅便猛咳起來,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陛下,」胡雲旗見他這副模樣,嚇得面色大變,轉身想讓殿外的太監去叫御醫,卻被晉鞅一把拽住。

「你告訴朕,顧家怎麼回答的?!」晉鞅死死盯著胡雲旗,一雙眼睛彷彿能滲出血來。

第40章

「陛下,顧家並未答應楊國公家的求親,」胡雲旗差點被陛下這個反應嚇懵,他早猜到陛下對顧家妹子有幾分男女心思,但是卻沒料到這份心思會有這麼深。他與家中髮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不至於如膠似漆,但也舉案齊眉,沒紅過臉,起過什麼爭執。對於他這種世家兒郎來說,夫妻之間能如此相,他已經很滿意了。

為情愛瘋狂這種事情,他無法理解,也做不到。在他看來,情愛之事不過是鏡花水月,書裡寫著,別人嘴上談著,但卻是虛幻又摸不著的東西。

不過他雖然不理解,但並不代表會對別人的感情嗤之以鼻,所以眼見晉鞅氣急攻心,面色煞白的模樣,他也不敢囉嗦,直接把知道的情況說出來,「陛下,顧家心疼女兒年幼,所以婉拒了我母親的說親。」胡雲旗現在比較擔心的,陛下會不會因此遷怒他們胡家。如果早知道自家母親會幫著楊國公說媒,他肯定要把他攔下來。

「你是說,顧家並沒有與楊國公家結親的意思?」晉鞅扶著御案,咳了幾聲,白皙的臉蛋上透著有些病態的紅。

胡雲旗想說,顧家雖然現在拒絕了楊國公家的求親,不代表著楊垂文就沒有機會了,只要楊家臉厚些,楊垂文又能討到顧家妹子歡心,這事還是有能成的機會的。不過見陛下這幅模樣,胡雲旗是怎麼也不敢說這種話的,「顧家既然拒絕我母親幫楊國公家說親,想來是沒有與楊國公家結親的意思。楊國公一家乃是京中望族,顧家雖然拒絕得委婉,但以楊家的身份,應該不會厚顏再去求娶。所以兩家的婚事,自然不會成的。」

經胡雲旗這麼一說,晉鞅慢慢冷靜了下來。待他完全冷靜下來後,他看著垂首站立的胡雲旗,沉聲道:「雲旗可知朕為何不願意師妹嫁到楊家?」

你都激動那樣兒了,還能有什麼原因?

胡雲旗拱手道:「陛下待長顏縣主猶如家人,自然想為她挑個如意郎君。」

妻也是家人,胡雲旗覺得,自己這個詞語用得很合適。

「你說得對,朕怎麼會願意師妹嫁到楊家,」晉鞅看了眼亂七八糟的御案,把手背在身後,原本帶著絲病態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與堅定,「自己的家人,就該好好護著才對。」

胡雲旗鬆了口氣,看來陛下的注意力沒有放到幫著說親的胡家身上。

「對了,這次幫著楊國公家說親的胡夫人是令堂?」晉鞅轉頭去看胡雲旗,面上不見喜怒。或者說,他即便心中不悅,但也不會因為這件事遷怒到無辜的胡家身上,他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但卻不是為所欲為的暴君。

「回陛下,幫著楊國公家說親的正是家母,」胡雲旗看了眼晉鞅的臉色,實在看不出什麼情緒,只好老老實實道,「家母姓楊,乃是楊國公的堂姐,加之我們胡家與顧家乃是姻親關係,所以楊國公便請家母替他們走這一趟。」

「原來如此,看來你們家與顧家關係比較好?」晉鞅隨口問道。

世家之間互有姻親關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胡雲旗也不擔心晉鞅多心,老老實實回到道:「舍妹乃是存璟髮妻,所以關係難免親近幾分。」

「理當如此,」晉鞅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直到胡雲旗退下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眼已經恢復平靜的帝王,心裡有些敬畏。若不是御案尚亂,他幾乎要覺得剛才仿若毛頭小伙子氣急無措的帝王是他的錯覺,而現在這個渾身威儀,冷靜自持的帝王,才是唯一的真實。

顧家後院中,顧如玖把自己弄好的潤喉茶葉裝進兩個陶瓷罐子中,然後在罐子上貼上寫著敬獻二字的紅條。

楊氏坐在她旁邊,看了眼那張紅條,「這是送給太后的?」

顧如玖點頭:「太后近來有些咳嗽,陛下……也常常咳嗽,我見這個茶葉不錯,就帶進去讓他們嘗嘗。」

「滿朝上下,誰都不敢輕易送入口的東西給宮中貴人,你……」楊氏歎口氣,「為母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與楊國公家的公子成親,但是既然你不願,我便替你推了,唯願日後你不會後悔。」

「母親,我想要的夫君,應該是父親對你那樣,楊家公子樣樣都好,但是他對誰都好,」顧如玖笑著道,「這點哪裡比得上爹爹?」

「你這丫頭,竟膽大包天的說到長輩頭上來,」楊氏被顧如玖逗笑,心裡最後那點疙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京城好兒郎多的是,你又還未及笄,且先慢慢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