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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因為皇上在下朝就跟著某位先生學習,結果方才突然嘔吐頭暈,現在已經發起熱來。

太后臉上的笑意在太監匯報過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顧如玖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指尖想,皇上下朝已經近一個時辰,為什麼到現在才遣人來匯報太后?

是真的剛剛才發病,還是……年幼的皇帝已經開始防備太后?

第6章 別莊

迷迷糊糊之間,晉鞅似乎聽到太后與御醫交談的聲音,只是他無力睜開眼,看不到太后的臉色。

再度昏睡過去之前,他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勸慰太后,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他再度睜開眼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紅紅的晚霞的透過窗戶照進屋內,讓屋子裡也染上橙紅色,太后站在床邊,她身上穿的素色宮裙,因為夕陽變得艷麗起來。

「皇上醒了?」看到他睜開眼,周太后轉身看向窗外,聲音平靜道,「你感覺如何?」

屋內伺候的宮女扶著晉鞅靠著床頭坐好,與太監總管白賢退出屋子,於是安靜的屋內只剩下晉鞅與太后兩人。

「兒子讓母后擔心了,兒子不孝。」晉鞅掩著嘴角,咳了一聲。

「哀家兒子夭折的那一日的夕陽,也如現在這般艷麗,」周太后表情漠然的看著天際,那處的雲彩猶如火燒一般,「哀家哭了一天一夜,可惜逝去的孩子也不可能復活過來。」

晉鞅抓著身下的被子,看著這樣的太后,沒有說話,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太后私下裡自稱「哀家」。

「當年我受過你母親的恩惠,所以才在幾個孩子中選擇了你,因為我認為她的孩子必有過人之處。」儘管她對司馬家某些人不太看得上眼,但是晉鞅的生母司馬氏卻是一位極其優秀的世家貴女,只可惜天妒紅顏,讓她早早便香消玉殞。

沒有想到周太后竟然會提及自己的母親,晉鞅怔怔的看著站在窗戶邊的女人,想要分辨出她這話是真是假。

「沒有實權的帝王,對於朝臣而言,只不過是爭權奪利的工具。」周太后走到床邊,拉起被子一角輕輕壓了壓,「你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用心看人,謹慎行事。」

說完這些,周太后站直身子,「皇上雖然已經退燒,但仍要好好休息兩日,明日的朝會便不用去了。」

晉鞅躺平在床上,拉起被子摀住自己頭頂,腦子裡想的卻是周太后說的那幾句話。

難道他真的只是朝臣們爭權奪利的工具嗎?

他的那幾位老師,沒人都待他極用心,甚至還有人隱晦的提醒他,不要成為太后的傀儡皇帝。可是說這個話的人,是真的對他忠誠,還是……另有所圖?

「皇上。」白賢進來的時候,見皇上全身都捂在被子裡,擔心他悶壞自己,又不敢伸手去揭被子,只好小聲的喚著他。

晉鞅掀開蒙在臉上的被子,面上已經不見半點悵然,如果不是臉頰有些發紅,根本讓人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對。

「朕暈倒的時候,是張丞相讓人去稟告的太后?」今天正值張仲瀚給他授課,所以整個乾坤宮除了他,就只有張仲瀚的品級最高。

「是,」白賢猶豫了片刻,又道,「只是張丞相過於擔心皇上您,以至於待御醫來給您探脈以後,才想起讓人去稟告太后。」

張仲瀚乃是寒門出身,幼年因拜名士為徒,以孝入朝,現在朝中任右丞相一職。雖然右丞相不如左丞相有實權,但是他能以寒門出身在世家林立的朝中博得如此地位,可見不是沒能耐的人。

晉鞅沉默良久,道:「張丞相朝中事務繁多,日後他教授的內容讓顧先生分擔一部分,以免讓他過於勞累。」

白賢低下頭,沉默的聽著。

「對了,今天太后過來時,身邊有其他人嗎?」晉鞅在宮女的伺候下喝了藥,突然想起了自己迷糊時聽到的小女孩聲音。

「今日太后召顧家二小姐進宮,因為擔心太后太過著急傷著身子,所以顧二小姐陪著太后一道過來的,只是隔著簾子給您行過禮後,便離開了。」

晉鞅聞言點了點頭,這半年來太后召顧家二小姐進過好幾次宮,所以他對此女有所耳聞。

既然是顧先生的女兒,想來應該是不錯的。

晉鞅不再問,白賢自然也不會多話,只是在心底感慨,顧家父女也真是能耐,做父親的受皇上敬重,做女兒的受太后青睞。若是日後太后與皇上不合,不知他們父女又該如何自處。

最近幾天顧長齡有些悠閒,因為皇上生病了,他這個帝師也跟著放了病假,所以閒來無事的他,便帶著兒子女兒去城郊查看自家養著的護衛。

京城裡的世家,但凡不是太過落魄的,都會養一些護衛給自家種田或者看護別莊用。多則上千近萬人,少則幾十幾百人。這些護衛都沒有普通的民籍,而是世家們的「私產」。

顧長齡名下登記在冊的護衛不多,只有八百人左右,加上楊氏陪嫁帶過來的兩百個護衛,他們全家總共的護衛也就一千人,與司馬家、李家這些大世家比起來,這點數字只能算零頭。

顧如玖第一次知道自家竟然養著「私兵」時,整個人都驚呆了,後來才慢慢瞭解到,世家們都會養著這樣的護衛,天下太平時就幫著主人家種田看家護院,天下大亂時,就成了主人的武裝力量。

這也是即便該朝換掉,世家仍舊還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也難怪如司馬家、李家這些家族骨子裡帶著倨傲。

她前世的歷史上,也曾有過世家興盛的時期,只是後來因為皇權漸漸的集中,世家們慢慢失去了他們的往日的地位,最後消散在歷史洪流中,成為空有美名但無實權的名門。

雖然仍舊被稱為世家,但是興衰榮辱卻繫在帝王身上,再不復往日榮光。

在顧如玖看來,她現在所處的大豐王朝,已經是世家走向衰落的時期,因為皇室已經掌握了主要的兵權,世家們雖然還能養著護衛,但是數量卻要登記造冊向朝廷匯報,甚至連鐵器銅器等物,也有數量限制,輕易是不能超額的,不然就是「謀反罪。」

皇室在溫水煮青蛙,而世家們卻為了榮華富貴,掉進這口煮青蛙的大鍋中,卻還無知無覺。

顧如玖心裡清楚,這是歷史必然的演變,她做不了那個倒推車輪的人。

更何況以顧家在京中的地位,世家興盛也好,皇家崛起也罷,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多大的影響。

說得難聽一點,顧家不過是頂著世家殼子的新貴而已。近百年前,顧家因為過於沒落,差點被踢出世家行列。後來前前任皇帝重排世家譜時,顧家剛好出了兩個受皇帝重用的能幹人,才勉強擠進二等末流世家行列。

從那以後,世家在朝中的影響,就開始不知不覺的降低,皇家地位卻漸漸上升。雖然說腹誹祖宗不對,但是顧如玖有理由懷疑,讓世家漸漸走向沒落的這個事件中,有他們家那兩位先輩的手筆。

每每想到這,顧如玖就長吸一口氣,然後扭頭去做她幸福快樂的貴小姐,這麼有深度有理想的事情,嬌弱如花的她,還是不要去操心了。

反正只要她的親人們平平安安就好,其他人如何,她也管不著。

到了別莊後,顧如玖一行人就受到最熱情的招待,她跟兩位兄長騎了一會兒馬後,就因為熱得受不了,躲回了屋裡。

正在聽莊頭匯報的顧長齡見到兒女們走進來,便笑著道:「就知道你們三個會熱得受不了,快去把祛暑湯喝了。」

喝完祛暑湯,顧如玖蹭到大哥二哥身邊,想讓他們講一講朝中的花邊八卦。

顧之瑀前兩年剛入朝,現任職於鴻臚寺,這個地方平日裡比較清閒,相當於皇帝私人專有的外交秘書部門。周邊小國們給大豐進貢時,第一不能得罪的就是鴻臚寺官員。

「能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顧之瑀笑了笑,「皇上登基後,已經有好幾個小國派特使進京納貢,稍遠一些的還在半路上。不過這都是一些貧寒落後之地,並沒有值得可說的地方。」

顧如玖捧著臉道:「不可盲目自大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對不對?」

見妹妹這般模樣,顧之瑀笑著抹了一下她的腦袋:「放心吧,朝中心中有數的。」朝中自然不可能真的放心這些稱臣的小國,只不過有些事不會放在明面上說而已。

好在見他不說以後,妹妹也沒有堅持再問,顧之瑀心裡鬆了口氣。

顧如玖見大哥放心下來的模樣,偷偷一笑,帶著幾個丫鬟到院子裡走走。出去後,看到院門口有幾個小孩偷偷往裡看,她讓寶綠送了些糕點給這幾個孩子。

今天的天氣格外悶熱,她根本沒胃口吃東西。這種天氣,糕點放著不吃容易壞掉,不如拿給這些孩子飽腹。

「姑娘,」寶綠送完糕點回來,正準備開口,卻見牆角突然竄出好幾隻灰黑色老鼠,嚇得她面色一變,忙擋在顧如玖的面前。

好在這幾隻老鼠並沒有往人身上撲,而是倉皇的竄出了院門,門外幾個護院追打了過去。

「這兩天怎麼回事,我剛才聽那幾個小孩子說,最近兩天常常有老鼠從牆角竄出來,莊子裡養的狗也常常狂吠不止,」寶綠說到這,抬頭看了眼天,「這天熱得連畜生都受不住了。」

聽到寶綠的抱怨,顧如玖心頭一跳,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第7章 地龍翻身

回家途中,顧如玖就有意觀察四周,發現不僅老鼠與狗都狂躁不安,就連林間的鳥獸似乎也都格外活潑,半路上甚至有蛇跟兔子突然從草叢中竄出來,讓人心底更加的不安。

作為從出生開始就是世家貴族的顧長齡一開始並沒有察覺到不妥當,直到他看見一條魚從路邊的水田里自殺般的跳到岸上,就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了。

他是讀書人,當有異事發生時,不會如無知婦孺般認為是不詳或者天譴之類,而是猜測有可能是氣候悶熱引起的。

今天的天氣格外悶熱,彷彿把人扔進了蒸籠裡,不然他也不會帶著兒女往別莊這邊走,哪知道別莊也不涼快,還要忍受禽犬們刺耳的叫聲。

落後顧長齡半匹馬身的顧之瑀眉頭越皺越緊,他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怪事,難免心裡有些疑惑。

「父親……」當他看到又有幾隻灰鼠跑出來以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回去再說,」顧長齡沉著臉,用馬鞭拍了一下身下的馬兒,「加快速度回去。」

顧如玖察覺到馬車的速度加快,心裡隱隱有些擔心,又覺得鬆了一口氣,好在老爹跟哥哥們也察覺到不對勁,她回去後也好開口了。

她一開始是懷疑鼠疫,可是京城沒有鬧過水災旱災,而且由於這裡是世家與皇族聚集的地方,所以每年都會進行各種疫症預防,所以如果真是這種情況,還不至於太過擔心。

真正讓她擔心的不是鼠疫,而是地龍翻身。

雖然《地理志》中並沒有關於京城有過地動的記載,但是板塊的移動與碰撞的時間,有時候會相距幾千年甚至是幾萬年,誰知道京城這個地界,是不是處於地震帶上?

可是難道要她跟父親講什麼叫「地震帶」,這完全行不通,更重要的是,萬一她猜錯了,根本不是地震呢?這種容易引起人恐慌的事情,誰敢出去亂說?

顧長齡帶著兒女匆匆回到家中,剛進內院,就被跟著過來的女兒叫住了。

「爹爹,」顧如玖拽著顧長齡的袖子,一雙大眼裡滿是迷茫:「我曾看《奇聞錄》中說,鳥飛不回巢,鼠潰而倉皇,渾水沸騰魚躍犬吠禽飛,乃是睡龍翻身之兆。今天我在路上見到……」

「奇聞錄……」顧長齡看著可愛的女兒,心頭大震,《奇聞錄》中確實有此類描寫,今天的所見所聞,不正符合書中所描寫嗎?

《奇聞錄》是顧家的藏書之一,裡面描寫許多奇異古怪之事,地龍翻身便是其一。

匆匆翻找出《奇聞錄》,找到有關於地龍翻身的內容,向來樂呵呵的顧長齡神情十分凝重。這件事他知而不報,誰也不會知道。但如果真的發生地動,他只怕會餘生難安。可若是報了上去,造成京城百姓恐慌,到最後地動卻沒有發生,那麼他們顧家就將陷入困境之中。

進退維谷,前後兩難。顧長齡捏著手中泛黃的書籍,佇立在原地未動。

「爹爹。」

他回頭,看到幼女站在門後,腦袋卻伸了出來,露出白嫩的小臉,「爹爹,你怎麼了?」

顧長齡走到女兒身邊,半蹲著身子平視著女兒,溫熱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頭頂的發漩:「一件事成功了,有可能拯救全城百姓,失敗了卻有可能牽連我們全家,你說該怎麼做?」

這件事根本沒有完全之策,唯有報與不報,報則是全城驚動,不報……則是眼睜睜的看著全城有可能陷入災難之中。

說完這些,他見女兒滿臉疑惑,不由得失笑。她還是個孩子,雖然是第一個猜到有可能是地動的人,但哪裡知道地動有多可怕。

「想做就去做吧,」楊氏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門口,她面帶笑意的看著這個與自己風雨同舟二十載的男人,「即便是失敗,也不過是你跟兩個孩子無法再入朝為官。當年我們顧家先祖能在顧家一無所有時興亡整個家族,我們的子孫後代,自然也能做到。」

顧長齡抬頭看向髮妻,她的身後還跟著兒子兒媳,顯然他們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父親,」顧之瑀與顧存璟走到顧長齡面前,齊齊作揖道,「顧家男兒,自以百姓為重。」

「好,好,好!」顧長齡連說三個好字,面上露出自豪之色,「有子如此,何愁我顧家不興。」

「嗯嗯,」顧如玖也跟著點頭,「以極少數換大多數,是我們賺了。」她拉著顧長齡的衣擺搖晃道,「而且我相信爹爹不會出錯的。」

「乖女這麼相信爹爹?」決定已下,顧長齡心中輕鬆很多,朝顧如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那就在家等爹爹回來。」

顧長齡拿著書進宮後,楊氏就開始忙起來,一邊讓下人把貴重的東西從庫房的搬出來,然後帶著下人們往郊外趕去。

京城裡見顧家這麼大的動靜,都有些莫名其妙,這是要搬家還是怎麼的,一大家子都往郊外趕?

與顧家結親的陳家、胡家、楊家以及張家也都接到了顧家讓人傳來的消息,雖然抱著懷疑態度,但是見顧家這般鄭重其事,也就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把幾個受重視的後輩打包送到了顧家出城的隊伍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顧家以及親戚家的後輩們坐在臨時搭著的棚子裡,毫無睡意的看著月明星稀的天空發呆。

更奇怪的是,上午雞鳴狗叫的郊外,現在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連蟲鳴聲都聽不見,寂靜得有些滲人。

楊氏帶著女眷們待在一個棚子中,眼中不見半點慌亂與驚恐。

「母親,關於有可能地動的消息,皇上已經派人快馬加鞭的送往京城各處了,京郊的村莊裡也已經開始有了預防,」顧之瑀滿身塵土的從城內趕出來,臉上帶著幾分疲倦,「只是有些世家還沒有動靜,京城裡已經有關於父親危言聳聽的流言傳出。」說完,他遞上一張由欽天監張貼出來的告示。

「不用管這些流言,」楊氏喝了一口醒神茶,茶水已經涼了,但是這種環境下,她也不講究這些,「我顧家人,但求問心無愧。」

顧如玖陪坐在楊氏身邊,也沒有心思與其他幾個親戚家的小姑娘閒聊。在她發現四周半點聲音都沒有時,心裡就越來越緊張,不由得暗暗祈禱,希望這些的地動不要太嚴重,斷裂帶不要太長,能把傷亡降到最低。

乘其他人不注意,她拿過大哥帶回來的告示看了一眼,覺得這個告示極具神話色彩。

告示大意是,皇帝前日夢到先祖,先祖說,我見你是個非常好的繼承人,所以特意投夢告訴你,近來京中要發生大事,你要提前做好準備。皇上醒來後,心中十分不安,恰好欽天監最近夜觀天象,發現京城有地龍之兆。而此時寧平侯也發現雞飛狗跳,魚躍水渾等等地動預兆,於是特此通知,讓大家近兩日小心地龍翻身,做好防範云云。

這個告示的有兩個重點,重點一,即使發生了地動,也跟皇上無關,不然先祖怎麼會特意投夢給皇上,提前預警呢?可見祖宗們都在保佑皇上,保佑大豐朝啊。

重點二,怕死的就不要待在屋裡了,地龍翻身是很可怕的。

至於欽天監跟她爹,只不過是讓百姓更加相信有可能發生地動的砝碼而已。

又過了兩個時辰,仍舊沒有什麼動靜。張家送過來的幾個後輩都困得厲害,只是這種簡陋的棚子讓他們根本睡不著。不過儘管他們心裡有些不滿,但是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他們家只能算是三等世家末流,能求娶到顧侯爺的嫡長女,已經算是高攀,外面哪家不羨慕他們家教子有方,能夠求娶到顧家女?

所以這會兒在顧家人面前,他們也都客客氣氣,極力做出有禮謙和的姿態,免得丟了張家的臉面。

宮中,周太后、晉鞅、顧長齡等幾個朝中重臣都或坐或站的待在欽天監外空地上,他們面前擺著一架純銅製成的地動儀,只是這架地動儀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半分動靜。

晉鞅堅持相信顧長齡的話,是頂著極大壓力的,他深知此舉十分冒險,甚至有可能得罪一些世家。可如果地動真的發生,而他又毫無作為,那麼事情的結果就會更加糟糕。

他不想成為歷史上「被上天譴責」的帝王。

夜已經過了大半,地動儀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幾個重臣看向顧長齡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好,就連張仲瀚都開口道:「壽之兄,我看這次只是一個誤會。現在已經快到卯時,皇上又病體剛愈,在外面守了一宿,恐有傷身體,不如……」他的話沒有說話,就覺得腳底似乎顫動了一下。

「咚咚咚。」地動儀上,金龍飛鳳口中銜著的銅珠先後掉進下面的銅盤中。

晉鞅猛的從椅子上站起身,這個時候大地開始劇烈的顫抖,若不是身後的白賢與顧先生扶住他,他差點摔倒在地。

整個天地轟隆作響,彷彿忽然間便陷入了煉獄。

第8章 慶幸(捉蟲)

在自然災害來臨時,人類是渺小的。不管是世家或者普通百姓,在他面前,都會受到最公正的待遇。

劇烈的晃動並沒有因為大地上的哭叫聲而停下,反而以摧枯拉朽之勢,搖晃得更加厲害,彷彿天地都要翻過來般。

人們似乎聽到地下傳來轟隆聲,這個可怕的聲音讓不少逃出來的人跪倒在地,哭求蒼天能饒過他們的性命。

不知道是巨龍翻身疲倦了,還是百姓們的祈求有了效果,搖晃終於停了下來。可是一些不太結實的屋子已經成了廢墟,四處都是呼喚親朋的聲音。

經歷過地動的可怕,百姓們雖然損失了一些財產,可是內心卻滿是對皇上的感激,如果不是皇上仁德,得以讓先祖托夢示警,恐怕此刻他們只會在睡夢中被落下來的房梁砸死,哪裡還能保住性命,甚至護住重要的財產。

不知道是誰高呼了一聲「皇上萬歲」,竟引得無數百姓朝著皇宮的方向磕頭作揖,恨不得給皇上立下一塊長生牌位。至於皇帝只有十三歲事情,於天性中就對皇家有著崇拜思想的百姓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他們才不管皇帝老還是少,丑還是美,反正皇上剛登基就受到先祖投夢,讓全京城百姓都逃過一劫,那就說明皇上定是英明之主。

比起老老實實聽朝廷的話,早早就躲出屋子裡的普通百姓,京城裡一些世家貴族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因為他們打心底沒有把小皇帝當一回事,所以認為地動之說不過是危言聳聽。

所以他們尚在睡夢之中,便被地動搖醒,雖然大多人在忠僕的保護下逃過一劫,但仍舊有部分的傷亡,財產損失更是不計其數。

司馬家同樣損失不小,三房人看著亂七八糟的府邸,皆都心有餘悸。

站在眾人中間的司馬玲臉上猶帶著淚痕,髮髻散亂,再無平日裡的冷靜自傲。在一邊小聲安撫著她的司馬香也好不了多少,不僅頭髮亂七八糟,衣衫上還沾著塵土,簡直是說不出的狼狽。

司馬家現在是有苦說不出,他們家按理雖是小皇帝的母族,可是他們與小皇帝並不太親近,甚至不好看他的帝王之途,所以近半年來彼此間不過是守著君臣之禮,沒有半點情誼可言。

更重要的是小皇帝似乎更加親近新貴以及不太顯赫的世家,這讓他們心中更加不滿。這次地動的事情,他們也沒怎麼在意。此處乃是幾朝興旺之地,近千年來,從未有過地動的記載,怎麼可能說動就動了?

小皇帝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又被顧家鼓吹幾句,就信以為真,輕易張貼這樣的告示,簡直就是擾亂人心。

與司馬家同樣想法的還有李家,在他們兩家的影響下,還有幾家人也沒什麼動靜,所以他們成為這次地動中,受損最嚴重的幾家。

結果他們還沒來得及悲傷,宮裡又來人了,說是地動之後,恐地龍仍舊未沉睡,望諸君小心行事。

之前還不把小皇帝的話當一回事的幾大世家,這會兒回頭看了眼自家亂七八糟的府邸,老老實實的讓僕從搭棚子,狼狽無比的住了進去。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裡,大地又搖晃了好幾次,有時候重,有時候輕,弄得大家誰都不敢安心睡覺,但凡有些許的搖晃,就會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值得慶幸的事,這次的事情因為事先有預防,加之受災的地方只有京城地界,所以人員傷亡並不多,只是有些房舍倒塌,財產損失而已。好在大豐國庫並不缺錢,戶部經過大略統計以後,很快就撥出第一筆救災款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