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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皇后毒殺太后本就是驚天大案,所以啟隆帝的聖旨一出,便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看到了他的決心與為難。

方家落馬,太子沒了,皇后被貶為庶人到浣衣局做了低等宮婦,往日在京城裡無人敢對其鋒芒的端和公主頓時變得低調無比,公主府的那些美貌小廝也遣散了,對外稱病不再見客。

可是儘管她現在學著低調,對於那些被她欺壓過的人來說,端和公主也是他們心頭的一根刺,如今沒有人動她,只是不想得一個落井下石的名聲而已。待事情熱度消失以後,這些世家貴族們會不會還是這麼有涵養,那就是誰也不知道的一件事了。

端和公主有皇女身份,暫時還沒有人動她,可是敏惠郡主現在卻是處於尷尬的地位,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依仗是皇后與端和公主,先皇后倒台了,端和公主也躲在公主府裡不出來,她就成了一些世家千金嘲笑的對象。

一個失勢的郡主,沒有後台支撐的郡主,不過是面上風光而已。她有時候出現在各種詩會宴席上,那些曾經受過端和公主刁難的女眷們便表面客氣,實則內裡處處刁難,而她只能忍著。而且由於一些女眷的身份,她若是想拒絕出席,就會給別人一個發作的借口。

尷尬的身份讓她近來越來越小心,也暗暗慶幸近來因為要為太后守孝,不可以大肆擺宴,她才不用常常在各種場合出現。

百日熱孝過後,京城裡束手束腳的世家貴族們終於開始低調的熱鬧,雖然不能鬧得太過,但是詩會茶會之類的文雅活動,或者婚喪嫁娶之類的活動,也都能繼續了。

往日被人稱讚有才華的敏惠郡主不再出風頭,作出的詩詞也是平平,盡量不去奪人風頭,但是儘管如此,也會有人與她過不去。

結束一場尷尬的詩會,敏惠郡主坐上馬車回府,半道上她的車駕突然停下,然後就聽到趕車的下人說是前方有親王車駕經過,她的車馬需要避讓開。

她掀起車簾一腳,就看到一輛以杏黃為頂,上面繡著四爪金龍暗紋的六馬車駕經過,當她看清馬車上掛著顯字玉牌時,神情有些怔忪。

原來是顯王府的馬車。

就在這個瞬間,對面的馬車突然被人掀開了窗簾,露出一張脂粉未施卻能引得無數男人失神的臉,她捏著簾子的手微微一緊,華夕菀?

華夕菀也沒有料到這種情況下也能與袁舒怡對上,她禮貌的頷首,朝對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

「看什麼?」晏晉丘靠近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見對面是某位女眷的馬車,頓時歇了觀望的心思,收回視線道,「方纔我在侯府的院子裡,不小心遇到華侍郎家的姑娘。」

華夕菀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晏晉丘說的就是自己大堂姐華依柳。察覺到他神情有些不對勁,她皺了皺眉,「她怎麼了?」她與這個大堂姐脾性不合,所以關係要疏遠一些,近來又因為不怎麼與她來往,所以還真不知道大堂姐做了什麼讓晏晉丘不高興的事。

「若是華侍郎捨不得女兒,就好好教養著,」晏晉丘礙於華夕菀的情面,不好把話說得太過,「畢竟是和離過的女子,待在自己府裡靜靜心也好。」

今日他本是陪伴華夕菀回娘家探望,為了讓夕菀單獨與家人多聊聊,他特意提出要逛院子賞菊,誰知道竟會巧遇華家大姑娘,對方還說了些不明不白的話。

想到自家王妃為了這個女人專程去周家扮黑臉,結果轉頭這個女人便惦記了自家王妃的男人,晏晉丘便有些犯噁心。他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什麼樣的事情沒有聽過,華依柳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

他為華夕菀感到不值,可是卻又不想把這種事告訴她,免得髒了她的耳朵。

儘管晏晉丘說得委婉,但是以華夕菀的通透,她只需要略想想,就能明白過來他的暗示。

放下簾子,華夕菀好像的眉頭染上點點無奈,她沒有想到華依柳竟然起了這樣的心思。偏頭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風度翩翩,確實是個極易招惹女人的禍水。

想到這,她歎息一聲,原本二堂姐華楚雨的婚事定好了時間,但因為皇家出的這些事,連累華楚雨與林證德的婚事一拖再拖,最後日子訂在了一個月後。

只盼這一個月裡皇家別再死有身份的人了,不然這個婚事還得往後拖延。

看來她們華家姑娘的婚事都是一波三折,只求二姐的婚事乃是好事多磨,最終能得一心人,白首不離。

目送著顯王府馬車漸行漸遠,敏惠郡主失落的放下簾子,半晌才道:「走吧。」

華楚雨出嫁當天,碧空萬里無雲,華夕菀親手替她插上龍鳳呈祥如意釵,然後接過喜嬤嬤遞來的蓋頭,慢慢的替她蓋上:「今日二姐雖嫁至林家,但你永遠都是華家的女兒,永遠是我的姐姐。不要怕,我們都站在你身後。」

蓋頭微微晃動,華楚雨緊緊抓住華夕菀的手,半晌才道:「妹妹,你放心。」

華夕菀心頭一動,反握住了華楚雨的手,這時大門響起了鞭炮聲,她回頭看了眼正抹淚的姚氏,拍了拍華楚雨的手背:「好好的照顧自己。」

「好。」華楚雨聲音有些哽咽,外面的人聲越來越近,她緩緩的鬆開攥著華夕菀的手,直到鞭炮聲在房門外響起後,她擺出了一個端莊的坐姿。

身為華家女,即便是出嫁,也該是帶著華家的風姿與氣度,她不僅僅是她,還代表著整個華家。而華家又是她身後的家,所有她又有何懼?

房門打開那一刻,華夕菀看清了林證德的容貌,長身玉立,一身新郎紅袍襯得他唇紅齒白,但是五官卻很硬朗,給人一種端正可靠之感。

華楚雨的弟弟華叢蒲彎腰背起華楚雨,在陣陣鞭炮響聲中,把她送進了花轎中。

林證德朝華家眾位長輩行過禮後,才翻身上馬,喜笑顏開的帶著花轎離開。

看著花轎越行越遠,強忍眼淚的姚氏終於忍不住掩面而泣,華夕菀勸慰了幾句,轉頭見華依柳面無表情的看著華楚雨花轎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似乎察覺到華夕菀再看她,華依柳猛的回頭,神情古怪的看了華夕菀一眼,轉身進了大門。

站在華夕菀身後的白夏與紅纓注意到華楚雨這個眼神,齊齊皺了個眉,大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小姐……」華楚雨身後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她陰沉的臉色,「王妃剛才……」

華楚雨腳步一頓,扭頭瞪向丫鬟,眼裡是陰沉的怒意:「閉嘴,王妃又怎麼樣,難道要我像婢女般伺候她嗎?」

小丫鬟愕然,小姐這是怎麼了,王妃剛才明明沒有別的意思,小姐這話說得實在太過了。

「我當然不比華楚雨能嫁給侯府世子做未來的侯夫人,」華依柳冷笑一聲,「人家王妃與侯夫人才是一條道上的,我這個已經嫁過人卻又和離的女人,算得什麼?」

「我的好小姐,這可是三爺的府上,」丫鬟聽到這些渾話,嚇得變了臉色,忙扭頭看了眼四周,「您可別再說了。」

華依柳扯著嘴角笑了笑,看著院子裡掛滿鮮艷的紅色,緩緩的垂下眼瞼,恢復了平日裡寡淡的模樣。

「王爺?」木通躬著背,小心翼翼道,「王妃還在前面等您呢。」

「知道了,」晏晉丘漫不經心的瞟了眼華依柳的背影,對木通輕飄飄的開口,「回去後把此事告訴王妃,不必再瞞著。」

要處理華依柳對於他來說,是在簡單不過的事。但是他卻不想與華夕菀起不必要的誤會,這種事還是說清楚讓夕菀自己來處理比較好。

若為了這麼個不重要的人,引起他們夫妻不和,那就太不划算了。

第91章 自縊

華夕菀聽到晏晉丘所說之事後,竟然不覺得意外,她甚至有種終於等到這一天的感覺。打小她與華依柳愛好個性都不一樣,若不是因為二叔乃是自己父親的同胞兄弟,她是不愛跟華依柳這種性子的人來往過多的。

如今華依柳存了這種怨恨之心,她沒有失望或者憤怒,歸根究底,或許還是因為自己對華依柳根本就沒有用上真心。

華依柳內心對她與二姐懷著嫉妒之心,而她也沒有用真心對待過華依柳,所以她們三個堂姐妹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怨不了誰。

這種事根本談不上誰對誰錯,華依柳也好,她和華楚雨也好,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是因為選擇的路不同,走的方向不同,最後擁有不同的餘生而已。

「送她去道觀住兩年靜心吧,」華夕菀知道,晏晉丘把這事交給自己處理,等於是留了華依柳一條命,若是讓他親自出手處理,華依柳焉有命在?

「王妃,」白夏擔憂的道,「大姑娘抱著這樣的心思,萬一……」

「有什麼可萬一的?」華夕菀挑眉道,「難道我真要做出為了搶男人弄死自家姐妹的事嗎?」

白夏一怔,有些迷惘。

「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根本不需要你百般算計,」華夕菀看著鏡中的自己,「算計來的感情,不過是鏡花水月,哄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真正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不該任由自己的女人與其他女人爭鬥,而是該自己守好自個兒。」

「是奴婢想得不周到,王妃您別放在心上,」白夏跟在華夕菀身邊多年,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她既然這樣說了,這事就不會更改,她轉而道,「奴婢知道您的意思,王爺也定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奴婢擔心的是大姑娘去了道觀後,萬一做出不利於您的事情又該怎麼辦?」

「她不會有機會的,」從首飾盒中挑出一支銀釵插入發間,華夕菀幽幽道,「只要進了那個道觀,在她沒有想通透前,不能再見任何外客。」

她不要華依柳的命,不代表著她真的聖母得任由華依柳為所欲為,一座不待外客由王府之人把守的道觀再適合華依柳不過。

三日後,華侍郎家中嫡女到城郊一家女道觀修身養性,跟她進道觀的除了近身的兩個婢女以外,再也沒有別人。

華青茂騎在馬上,看著道觀的門在自己面前關上,心情又低落又複雜,回頭看了眼身後印著義安候府族徽的馬車,抿著唇角策馬到了馬車前:「大哥,姐姐已經進觀了。」

他不太清楚自己姐姐究竟做了什麼,竟然會惹得父親與母親齊齊不滿,就連向來不插手他們家家事的大伯與三叔也贊同此事。他雖年少,但並不是無知之人,能讓整個華氏家族做出這個決定,只能證明姐姐一定做了什麼犯忌諱甚至是影響整個華家的事。

「今年春闈因為宮中事多延期一年,你如今年幼,就多留在家中溫書,盼得明年之時,我們華家多出一個進士出來,」華長葆掀開簾子,他是侯府世子,又是華氏嫡脈的長子,所以對華青茂日後的前程還是頗為上心,「大姑娘在道觀中不會受委屈,你且放心吧。」

任何世家大族都不是靠一個人或者一個女人撐起來的,所以華家多出一個能耐的後輩,那麼對於華家來說,都是一件好事。華青茂有讀書之才,若是因為其母張氏與華依柳的緣故而影響明年的科舉,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多謝大哥提醒,弟弟記下了。」華青茂聽到這話,心頭一鬆,既然大堂哥說出這話,那麼他姐姐在道觀中必然不會受委屈了。

「嗯,」華長葆見他是個明白人,於是又多說了一句,「我們此舉也是為了她好,得罪某些貴人,便是送命也是有可能的,能在道觀裡過些清淨日子也是條不錯的路。」

華青茂悚然一驚,再看華長葆時,對方已經不欲再開口,他心思一轉,就知道這事不能再問下去,默默記下後,便下定決心把此事埋在心底,以免給華家帶來災難。

見他這般,華長葆心中更加滿意,難怪妹妹曾經來信讓他多加培養這個堂弟,如今看來,還是妹妹所言有理。

想到華夕菀,華長葆在心底一歎,即便顯王待妹妹再好,他心裡還是不太踏實,如今皇室內部暗潮洶湧,妹妹處在那種地位上,想不牽扯進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王爺,華家以及把華家大姑娘送到京郊的靜水觀靜修,我們的人還動嗎?」木通遞上下面人寫的報告,小心的看了眼在書案前看書的晏晉丘,「王妃似乎與這位大姑娘感情並不親密。」

「華家的人很聰明,我們的人不必再動手,」晏晉丘抬頭輕飄飄的看了木通一眼,「有些事在主子沒有開口前,做下人的就不要有太多想法。」

「小的越矩,求王爺恕罪,」木通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噗通一聲跪在晏晉丘面前。近來因為實施的各項計劃太過順利,讓他有些忘乎所以,如今被王爺提醒,才恍然驚覺,自己方纔的話已經越了他自己的身份:「小的日後定會謹言慎行,不再犯今日之錯。」

「起來吧,」晏晉丘語氣平淡道,「王妃很是看重你的辦事能力,本王便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日後再犯這種錯誤,我身邊也再留不得你。」

「小的記下了。」木通出了書房,才察覺自己後背已經冒出一層細汗,想到王爺方纔的話,他不自覺朝主院的方向望了望,幸而自己平日給王妃辦事時也盡心,得了王妃青眼,不然今日這事只怕沒那麼容易就揭過。

「三清爺爺保佑,」木通忍不住朝天拜了拜,然後不輕不重的拍了自己臉頰一巴掌,算是給自己長了記性。

午睡時,華夕菀朦朦朧朧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半夢半醒間,她看到一隻青色的鳳凰突然從梧桐樹上掉了下去,而這顆梧桐樹的主幹高得讓她根本看不清地面,她茫然四顧,突然狂風大起,然後她就被這股風拍到了樹枝上。

伸出手的瞬間,她駭然的發現,自己的手變成了一對金燦燦的鳥翅膀,她無語的看著看著霧濛濛的四周,她這是變成鳥人了?

「王妃,快醒醒。」

「王妃,太子妃在朱雀宮自縊而亡了!」

華夕菀瞬間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床邊的白夏與紅纓,腦子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麼?」

「方纔木總管來說,太子妃自縊而亡了。」

自縊而亡?

華夕菀怔怔的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要起來,叫人伺候我更衣。」

換上一件素色水紋宮裝,華夕菀坐在鏡前有些失神,林氏自縊是真的自縊還是人為的假象?

她突然想起在太后靈堂前的那日,林氏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那時候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那些話裡,隱隱帶著些遺言的味道。

難道林氏真的是自殺?她等到今日,是為了等到林證德把二姐娶回去?

「那小皇孫呢?」華夕菀想起林氏膝下不到半歲的孩子,都說為母則強,林氏竟然會選擇自縊這條路,定有別的原因。

正想得出神,突然聽到紅纓說她的頭髮綰好了,華夕菀抬頭看了眼鏡中素釵青絲的自己,起身道:「王爺在府中沒有?」

「王爺今日並未出府,」白夏小聲道,「木總管來的時候說了,王妃若是要找王爺,隨時都可以去。」

華夕菀並不常去王府的書房,這一次書房的院門,她就注意到這裡的小廝粗僕看似普通人,實則十分的警覺,因為在她踏進大門的一刻,這些人就齊齊向她行禮,沒有絲毫的懈怠。

就是因為太過整齊,才會讓華夕菀驚訝,世間人的反應有快有慢,而且這些人做著不同的事,除非在她還沒進院子時這些人就知道她要進來,不然做不到這麼完美無瑕。

一路往前,她走到書房門口時,看了眼站在門邊替她打簾子的木通,微微頷首後便走了進去。

「你來了?」見她進來,晏晉丘便笑著起身,拉著她與自己一道坐下,注意到她身上過於素雅的打扮,他便把笑意收斂幾分:「你這是為太子妃心疼?」

華夕菀垂下眼瞼,掩飾了自己眼底的惋惜:「我只是有些為她感到可惜,她比我也大不了幾歲……」

「你跟她不一樣,別胡亂比,」晏晉丘捏了捏她的耳垂,免得她與早逝的晦氣人比較,「林氏自縊,也是無奈之舉,她若是不死,只怕連她的孩子也保不住。」

「太后的死與她有關?」華夕菀很快就想通其中的關節,「外面關於皇孫的謠言傳得轟轟烈烈,甚至還有人把她與晏伯益牽扯在一起,如果她活著,不僅要擔心毒殺太后之事被發現以至於連累林家,而且連皇孫日後也只能過著抬不起頭的日子。所以她以死以證自己的清白,就算不能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至少能留下一個剛烈的美名?」

晏晉丘抱了抱她:「既然你明白,就不要因為此事太過影響心情,聽說女人如果經常不開心,會不漂亮。」

華夕菀斜眼看著他:「原來你看中的是我這張臉?」

晏晉丘:……

為什麼話題會變成這樣的?

第92章 守靈

雖然太子死的時候名聲不那麼好聽,但是由於太子妃為皇室產下一子,所以儘管她這個太子妃的尊位名存實亡,但是她自縊帶來的影響對於京城來說卻是巨大的。

近一兩年皇室就像被詛咒了一般,接二連三的死人,有人在背後說是因為太子死的時辰不好,是四克之時,所以他死之後,皇室會連著死好幾個人。

晏晉丘換了一身素色棉袍,與華夕菀坐在一起等皇室的旨意。太子妃雖然與他們只是平輩,他們不用著孝服,但好歹也是太子妃,該注意的細節就不能有半點紕漏。

按理說,太子妃薨逝,他們這些皇室中人應該立刻去奔喪的。可是現下情況卻有所不同,太子妃死的方式不太好看,又因為前些日子那些詆毀太子妃的流言。謹慎的皇室中人誰也不想去觸霉頭,所以乾脆都等著皇上旨意。

反正死的是皇帝的兒媳婦,他們真悲傷也罷,假著急也好,都用不著在這個時候搶什麼第一個。

太子妃自縊的消息並沒有傳到民間,不然皇室的臉就丟光了。所以一個時辰後,民間傳出太子妃病故的消息,也沒有誰意外。

朱雀宮中,皇帝看著素白的靈堂,沉立良久後突然踉蹌一步,嘴角竟是溢出一絲血來。

「皇上!」馬公公面色大變,即刻上前小心的扶住啟隆帝。

「閉嘴!」皇帝不著痕跡的擦去嘴角的血跡,然後把沾血的手帕揣進袖子中道:「傳朕旨意,令京中三品以上的命婦為太子妃守靈。」

馬公公鬆開扶著啟隆帝的手,後退一步躬身道:「京城裡的王妃、郡王妃等是否也……」

「太子妃乃是未來皇后,位尊無比。如今太子妃芳齡香消,她們也理應來守靈。」

馬公公頭埋得更低:「奴婢這就去傳旨。」

皇帝擺了擺手,轉身慢慢走出朱雀宮,越走臉上的表情越平靜,直到他來到承章宮前,他抬頭看著宮門前的龍柱,威風凜凜的龍身,金光燦燦的龍甲,銳利無比的龍爪,半晌低頭嘲諷一笑,掩飾了眼底的落寞。

當年他用盡手段奪得帝位,排除異己,風光無限。到如今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也不知是不是當年他用盡殺害兄弟的報應。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心頭猛地一個激靈,轉身對身後的宮女道:「皇孫呢,讓小馬子把他抱到廣陽殿來。」

宮女微微一愣,戰戰兢兢道:「皇上,馬公公已經帶人出宮宣旨了。」

聽到這話,皇帝才想起方纔他讓小馬子出宮了。

「那就派人把皇孫抱過來,小心些,別磕著碰著了。」他緩緩的吸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至少他膝下還有這個孩子。

「什麼,父皇竟然讓親王妃去守靈?」端和公主冷笑道,「不過是一個喪夫的太子妃,哪來這麼大的臉?」

話音剛落,她就聽到外面下人進來說,承章宮總管馬公公來宣旨了。

端和公主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冷遇讓她學會了審時度勢,所以幾個呼吸之間,她臉上的怨恨與不滿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邁步走出了內室。

宮中下旨讓三品以上命婦守靈很正常,可是讓公主親王妃之類也去守靈,就頗有些不合適了。不提太子早已經薨逝,就算太子還活著,太子妃現在死了也資格讓皇室所有女眷去守靈,又不是太后或者皇后。

更何況太子妃死之前的那些流言傳得不明不白的,太子又聲名狼藉,這樣一個太子妃有何等尊貴值得讓王妃公主等去守靈,她受得起嗎?

聖旨下來以後,有些上年紀的皇室氣得差點沒喘過氣來,甚至有些老太妃因「病重」無法起身,讓家中小輩到宮中為太子妃祈福守靈。

啟隆帝此舉引得皇室中人私下不滿,但是顧念皇帝近一年實在太過倒霉,死了兒子死養母,死了養母死兒媳,連帶自家老婆也不省心,大家咬了咬牙,也就把這個口氣忍了下來,反正活人也不必太跟一個死人計較。

顯王府自然也接到了這道旨意,等馬公公走後,華夕菀見晏晉丘的臉色不太對勁,知道他是對這道旨意有些不滿,便道:「我與太子妃雖無多少往來,可是林家與華家乃是姻親關係,我與她也算得上交淺言深,為她多上幾柱香也是應該的。」

「我心中明白,」晏晉丘微笑著扶了扶她鬢邊的銀釵,囑咐白夏等照顧好華夕菀,然後與華夕菀一道坐上馬車進宮。

夫妻二人先在太子妃靈前上香後,再到承章宮去拜見皇帝,不過廣陽殿當值太監說皇上身體不適不見他們後,他們也不堅持,在宮門外行過禮後就離開了。

「剛才來的人是誰?」靠坐在有些昏暗的屋內,啟隆帝聽到外面有些動靜,面無表情的問道。

「回皇上,方才是顯王夫婦來給您請安。」馬公公知道皇上心情不好,連帶著說話的音量也降低了不少,「他們聽聞您身體不適,在宮門外行過禮便離開了。」

「朕記得顯王妃長得甚是絕艷,他們夫妻二人感情如何?」啟隆帝瞇眼看著牆上掛著的弓,弓由一隻玄色祥雲紋飾的弓箭套裝著,因為屋子裡太過陰暗,那祥雲紋不太能瞧清。

馬公公沒有料到皇上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後才謹慎開口:「外面都傳顯王妃秀外慧中,顯王十分喜愛,府中連妾室也沒有,想必是夫妻情深。」

「夫妻情深……」啟隆帝語氣有些懨懨,說到這四個字還帶出一絲嘲諷的味道,把馬公公驚得後背冒汗。

皇上怎麼突然問起顯王與顯王妃了?

「朕往日也有所耳聞,原以為只是外面謠傳,如今仔細想想,這些謠言或許也有幾分真實,」啟隆帝微微垂下眼瞼,「你說,他與晏伯益誰更合適做太子?」

這可真是晴天霹靂了,馬公公嚇得當即便跪了下來,瑟瑟發抖道:「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見他如此膽小模樣,啟隆帝面上卻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抬手讓他起來後道:「出去吧,朱雀宮那邊有你看著,朕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