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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要他說,這些動了心思的丫鬟也真是作死,也不想想王妃是什麼人物,她們又是什麼東西,論相貌,論性情,論身份,她們哪一樣比得上。更別說自家主子就喜歡王妃這樣的女人,其他人能比得上麼?

反正在王爺眼裡,王妃踢斷假山,那叫英姿煞爽;王妃愛睡懶覺,那叫閒適;王妃愛聽京城的小道消息,那叫打發時間;王妃愛吃美食,那叫享受生活。如果別人的女人做這些,那就是粗魯、懶散、多管閒事、好吃懶做。

王妃就算有無數缺點,但是能讓王爺處處喜愛,時時護著,事事依著,那就是本事。

反正就連王爺都跟著王妃改了很多生活習慣,其他人還是別起不該起的心思了。到時候只怕先動怒的不是王妃,而是王爺。

第80章 親疏遠近

因為綠意婢女這一齣好戲,整個王府安分了不少,加上後來太后又上下不少珍稀物件,並在口諭中稱讚王妃賢德淑慧,恍然前段時間暗示王妃早些生孩子的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一般。

太后此舉,無疑是向華夕菀示好,並且透露出一個意思,那就是她老人家並沒有逼著顯王納妾的意思,顯王妃很好,她很滿意,其他人不要亂猜測。

誰也鬧不懂太后這一反一復的究竟圖什麼,有人突然想起顯王一天前去過太后寢宮,而且在裡面待了不少的時間,頓時恍然大悟,這事恐怕不是太后想明白了,而是顯王去求了太后。

顯王此舉,頓時引起京中閨閣後院女子的讚譽,連帶著原本只覺得他有幾分相貌的女眷也覺得他不錯起來。世間大多正常的女都會格外欣賞這類疼愛自己妻女的男人,所以不知不覺間,晏晉丘在眾多女子間又得了一個好男人的稱號。

見多了犧牲自己妻子的喜怒一貫愚孝的男人,顯王這樣的男人就讓人覺得難得,又女眷稱讚晏晉丘,自然也有女眷羨慕華夕菀,也有一些男性同胞覺得自己近來日子似乎過得不那麼暢快,原因就是他們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參照物。

華三爺府上,華楚雨與林家公子的婚期訂在了秋末,雖然還有半年時間,府中也給她備下了不少嫁妝,但是姚氏還是整日吩咐下人張羅著各種新奇玩意兒,那架勢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華楚雨當成陪嫁。

華三爺一家在京城裡雖然算不上什麼特別耀眼的大人物,可是他們後面有侯府撐腰,上面還有一個受盡顯王寵愛的顯王妃,所以儘管華三爺沒有多少實權,但是派出去的採買在各鋪子裡都很有臉面。

這日府中的採買看重了一匣子珍珠,連定金都交了,結果後來被端和公主府的採買強行買走,華三爺府的採買沒有法子,只好空著手回去跟姚氏交差。

姚氏聽完前因後果,恨恨的罵道:「一個死了丈夫死了兄弟的寡婦也如此猖狂,看她能得意多久。」

「母親,」華楚雨忙止住姚氏的話頭,勸慰道,「不過是些珍珠而已,又不是難得的東西,有沒有也沒什麼的。」

「傻姑娘,我這是想給你做一件珍珠衫做嫁妝,誰知道端和公主竟如此不要臉,明晃晃的跟我們府搶東西呢,」姚氏雖然不甘心,但她自己也明白,端和公主性格素來強硬,她看上的東西,一般人也只能拱手相讓。這些日子他們家採買能如此順利,更多的也是藉著侯府與顯王府的勢,如若不然,他們家就算也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這麼多的好東西。

想到華夕菀,姚氏有些不自然的問:「你跟王府那位現在有來往嗎?前幾日外面傳太后對她不滿意,可是真的?」

「顯王待妹妹一片真心,只要顯王沒有其他心思,三妹也就無礙。」華楚雨想起昨日聽到的傳聞,說是顯王府一個婢女有心勾引顯王,結果被顯王發配到洗衣房,連帶著管事也吃了掛落,便道,「你不用擔心三妹,她如今在王府過得很好。」

「誰關心她了,」姚氏不自在的咳了一聲,「人家是侯府嫡小姐,又是王妃,哪用得著我們這些寒門小戶操心啊?」

華楚雨笑了笑,瞭解她嘴硬心軟的性格,便轉移話題道:「聽說二伯府上鬧了些小矛盾,上次在祖母屋裡,我瞧著大姐神情憔悴,就想著要不要接她到我們府上小住幾日……」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姚氏打斷了。姚氏沉著臉道,「你一個備嫁女,接她到府裡來住,多不吉利。」姚氏頓了頓,擔心自己這話說得太不講情面,歎息道,「不是我不講情面,只是大姑娘的性子實在不招我喜歡,這些天性格更是變得怪異深沉,我怕她哪天發瘋傷著你。你哥哥的性子隨大房裡的世子,平日裡用不著我操心,唯有你這個孩子,看似聰明機靈,偏偏卻還重感情,叫我怎麼不擔心?」

華楚雨沉默,她原本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有想到母親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實際上她們三姐妹中,她與華夕菀的感情更為親密,從小她便覺得大姐性格有些內向敏感,偏偏還比較要強。與大姐在一起,不如與三妹在一起來得有趣輕鬆,她也不是重感情,只是見大姐如此憔悴,擔心她出什麼問題而已。

「母親,你這話……」華楚雨猶豫了一下,「大姐性格雖然敏感了些,但還不至於如此……偏激。」

「你才多大?」姚氏輕笑一聲,「像大姑娘那樣的人,我曾經也是見過的。不僅是我,就連大房那頭母老虎也不見得多喜歡她。你沒見這些近來三姑娘回娘家探望他們時,那頭母老虎已經不愛叫二姑娘過去陪三姑娘說話了麼?每次請你到侯府時,她說的是什麼理由?」

華楚雨這才想起,這些日子三妹回侯府,她去陪三妹談話的這幾次,從未見到過大姐出現。她此刻才恍然大悟,打來大伯母已經如此不喜大姐了嗎,可是去年冬三妹回侯府時,還是好好的啊。

見她臉色疑惑,姚氏只好把話說得明白一些:「那頭母老虎雖然沒啥優點,但是也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只要不動她的孩子,其他小事她也就睜隻眼閉只眼過去了。但若是敢惦記她的三個兒女,她就敢跟人拚命。」

華楚雨聽到這,心中默默想,母親平日喜歡在嘴上佔大伯母便宜,不會就是吃準了大伯母這個性格吧?

「去年冬三姑娘回府的時候,你可曾注意大姑娘看三姑爺顯王的眼神?」姚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那死丫頭心思不正著呢。」

華楚雨背後一涼,額頭冒出細汗,難道大姐竟然對顯王起了那種心思?可顯王是三妹的夫君,她怎麼能起這種不能有的心思?

「若只是這樣便罷了,年底三姑娘回府時,你瞧大姑娘穿的那模樣,嘖嘖嘖,真是我見猶憐,你說說,弄出這副容貌勾引誰呢?」姚氏不屑的嗤笑一聲,「張氏那個女人,說什麼,可瞧瞧她是個什麼東西,教出來的女兒又像個什麼東西。竟然連自己的妹夫都惦記,我都替她臊得慌。」

姚氏雖然自認不是什麼賢良淑德之輩,但是也瞧不上張氏那副自作清高,實則噁心人的做法,至少她做不出賣女求榮的事,她的女兒更做不出惦記妹夫的事。

「就她那副樣子,也好意思去勾引顯王,也不去照照鏡子,瞧瞧她自個兒哪處比得上三姑娘。」

姚氏這話雖然說得糙了些,但也十分的有道理,華楚雨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人,聽完這些話,便下定主意日後離華依柳遠些,不為別的,只為了華依柳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且不說三妹與顯王夫妻情深,只說三妹幫過大姐脫離苦海,大姐便不該也不能有這樣的心思。她瞧不上這樣的人,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便是如此了。

顯王府中,華夕菀把私庫裡的一些顏色鮮亮喜慶的寶石翡翠之類找了出來,讓白夏紅纓分類整理好,然後從裡面挑選了一部分出來。

「這些東西讓嬤嬤送到三叔府上去,二姐秋末就要出嫁,這些東西給她做嫁妝正合適,再遲些就趕不及了。」當初華依柳出嫁的時候,她是添過妝的,所以現在華楚雨出嫁,明面上她也只能按華依柳的例來給。但她與華楚雨更為親近,私底下多送些東西那是人之常情。

人與人之間,本就有親疏遠近之分,合不合眼緣,她待華依柳是堂姐妹情分,待華楚雨那是好姐妹的情分。

「王妃您放心,東西已經分好了,等會我便與兩位嬤嬤一道給二姑娘送去,」白夏笑著把一匣子紅寶石放進要送出去那一堆中,然後把禮單遞到華夕菀面前,「你瞧瞧還有什麼疏漏的?」

華夕菀仔細看過一遍後,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木通不是讓人送來了一匣子珍珠嗎,我瞧著成色很好,也給二姐送去。放得久了,顏色便不好看了,二姐皮膚細膩,佩戴珍珠最是好看。」

紅纓又去私庫裡取了滿滿一匣子珍珠放好,華夕菀才總算滿意。

晏晉丘走進屋裡,見桌上擺滿了各種寶石珍珠瑪瑙之物,當下便笑道:「這是在做什麼,準備做新首飾了?」前幾日還在說首飾太多,瞧著晃眼睛,怎麼今天有興致弄這些玩意兒了?

華夕菀拉著他在身邊坐下,給他說明原因後,指著禮單道:「若是二伯母知道,會不會鬧起來?」

「你當初替她女兒脫離苦海,她可曾對你說個謝字?」綜合各種原因,晏晉丘對張氏沒有丁點好感,所以華夕菀對張氏有所疏遠,他是喜聞樂見。原本他還擔心因為岳父與華二爺是親兄弟的關係,華夕菀會對華二奶奶也就是張氏會比較親近,現在看來,這就是白擔心了。

「她愛鬧不鬧,東西是你的,給誰不給誰,那也是你的自由,」晏晉丘倒是半點顧慮也沒有,「這事你不用擔心,東西整理好後,我讓木通明天送過去,看誰敢多嘴。」

華夕菀:……

再足智多謀的男人,在後宅一事上,多半也是粗暴簡單的。

不過,她就喜歡這點。

第81章 真假

木通第二天一早便把東西送到了華三爺府上,還獲得了一通感謝的話以及一雙華二姑娘親手給王妃做的繡鞋。繡鞋的鞋面用的是上好的錦緞,上面繡著漂亮的花紋,饒是木通見過不少貴人,也不得不稱讚一聲這雙鞋子做得很漂亮,可見做鞋的人十分的用心。

回到王府以後,木通把到華三爺府上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並且奉上了華楚雨給華夕菀做的繡鞋。

「好漂亮的鞋子,」華夕菀打開匣子,笑著道,「都這個時候了,二姐竟還惦記著給我做一雙漂亮的鞋子。」

晏晉丘聞言便笑道:「聽你這話,只怕這不是二堂姐給你做的第一雙鞋?」

「二姐的繡活很好,而我自小便對刺繡之類不感興趣,所以以前每到閒暇時,二姐便會給我做衣服鞋子什麼的,如今她快要出嫁,竟還惦記著我。」華夕菀捧著繡鞋,想起當年她把華楚雨從池子裡救出來後,華楚雨待自己就跟親妹妹無異,這些年過去,華楚雨竟仍舊如此。

晏晉丘點了點頭,他不好對華家女眷多加評價,但是誰對華夕菀真心還是假意,他還是記在了心頭:「她待你如此,也不枉你對她的掛念之心。」

華夕菀失笑,晏晉丘這話有些偏頗,有處處站在她這邊說話之意,可她明白,對於晏晉丘來說,她是他的王妃,其他人好與不好,他自然會以他的角度來評判。

這大概是人的天性,她倒不會矯情的覺得晏晉丘對自己娘家人不夠好之類,她無奈一笑:「姐妹之情本就是要用真心維護,誰願意一腔真心換一片假意,我跟二姐多年的姐妹情誼,自然對彼此忍不住要好上幾分。」

「聽說二堂姐是與合文候家世子訂的婚?」晏晉丘似突然想起這件事般,隨口道,「合文候世子在京城裡,也算是個表裡如一的君子,嫁給他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華夕菀十分懷疑的看向晏晉丘,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合文候林家是太子妃娘家,華楚雨嫁到林家,晏晉丘就不擔心?

她的眼神太直白,晏晉丘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林家世代為人正直,心繫百姓,十分受百姓敬重。林證德更是年輕有為,心思純正,也不是貪花好色之人,這樣的人倒也配得起你家二姐了。」

為人正直,信息百姓。

年輕有為,心思純正。

華夕菀又想起往日皇后對太子妃的不待見,隱隱猜到一種可能,那就是林家人內心有些不滿太子的作為,所以太子妃嫁到皇家後,林家仍舊與太子一系十分疏遠,所以皇后待太子妃才會有那樣的態度。

她原本擔心林家會對華楚雨不好,但是現在仔細想想,林家世代侯爵,嫡出世子與華楚雨訂婚,已經算得上是低娶。林家求娶華楚雨,除了看重華楚雨這個人以外,也許還有別的一些因素。

比如,他們覺得晏晉丘不是有野心的人,所以即使與華家有姻親關係也沒什麼。再比如他們單純是覺得華家人不錯,華楚雨更加不錯,所以想求娶回去。還有一種比較可能就是……林家有心想與晏晉丘捆綁在一起。

越想越複雜,華夕菀懶得再想下去,於是揉了揉額頭:「既然你說這個人不錯,那我就暫時相信他不錯了,以後他如果敢對二姐不好,我就仗著你的勢,帶人打上門去。」

「好。」晏晉丘笑著應下,然後讓下人傳飯,兩人洗手準備用午膳。

不過菜剛剛上桌,兩人還沒用到兩筷子,便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那就是皇后的娘家方氏一族被禁衛軍圍住了。

自從太子死了以後,方家人低調了許多,現在突然被禁衛軍圍了起來,不知道犯了什麼大罪?禁衛軍相當於皇上的親兵,一般大臣犯了事,基本都是衛尉寺來抓人,大理石或者吏部審案,現在禁衛軍突然替代了衛尉寺的工作,怎能讓人不多想。

華夕菀的並沒有疑惑多久,半刻鐘以後,宮裡的消息便無聲無息的傳了出來。

「皇后毒殺太子妃未遂?」華夕菀震驚的看著傳話的木通,有些不敢置信,皇后是個十分善於隱忍謀劃的女人,怎麼突然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

晏晉丘也有些意外,他微微一怔,隨即問道:「消息準確嗎?」

木通回道:「據宮裡我們的人說,皇上對此事十分震怒,意欲廢後,帝后在屋內大吵了一架,之後皇上便下令讓禁衛軍把方家圍了起來,理由是懷疑方家與皇后合謀毒害太子妃以及太子腹中孩子。」

「皇上這是拿方家威脅皇后?」華夕菀想起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還有以及逝去的太子。沒有了兒子,皇后就沒了盼望,往日的理智沉著可能也只剩下三分,更多的是瘋狂。皇帝讓禁衛軍圍住方家,不過是讓皇后閉上嘴,別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而已。

想到這,華夕菀突然覺得自己心裡犯噁心,原本她覺得太子不是東西,可是現在看來,皇帝才是最渣的人,太子不過是繼承了他的風格,並且還渣得不夠到位,所以就把自己給作死了。

華夕菀能想到的,晏晉丘同樣也很快想明原委,不過他比華夕菀想得更多:「我們的人不要有動作,看看再說。」誰知道這事是真的,還是帝后共演一齣戲勾引魚兒上鉤呢?

像皇后這樣的女人,寧可去母留子,撫養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長大,然後成為尊崇的太皇太后,也不會做出如此衝動的事情。更何況這個消息不過是宮裡人探聽到的,宮外很多人還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更不會猜到皇后會想殺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在天下人眼裡,皇后應該是比皇上更期盼這個胎兒出生的,所以別人只會以為是方家犯了什麼事,而不會想到皇后做了什麼,反正在京中眾人眼裡,方家就是風揚跋扈的外戚,惹出讓皇上不高興的事情來也很正常。

那麼能猜到皇后想要毒害太子妃的人,只會是三種人,一種是懷有野心窺視後宮;第二種是知道太子極難有後代的人,第二種人又分為兩類,一類是對後宮太過瞭解,另一類可能就是曾經暗算太子,讓他不能有子嗣的人;第三種就是知道太子妃腹中胎兒不是太子子嗣,而是皇帝子嗣的人。

不管上鉤的是這三種人的哪一種,皇帝都不會容忍他活下去,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華夕菀見晏晉丘神情有些不對,猜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到的更加複雜,頓時便覺得一陣困意襲來,所以勉強喝完一碗湯,在屋裡走了幾圈後,就扔下滿臉深沉的晏晉丘,自己回房睡覺去了。

太複雜的人生不適合她,她不想用腦過度老得快,還是去睡午間美容覺吧。

「王爺,您的意思是懷疑此事有詐?」木通有些驚訝,他竟沒有想到這一層。

「不管此事有沒有詐,實際上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晏晉丘似笑非笑道,「我不過是個悠閒度日的閒散王爺而已。」

木通頓時恍然,作揖道:「王爺英明。」

皇后漠然的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一杯茶喝去三成後才淡淡開口道:「皇上就那麼篤定會有人跳出來?」

「有野心的人,又怎麼捨得錯過這場好戲?」啟隆帝與皇后近來是愈發沒什麼話可說了,可是見皇后神情憔悴,短短幾個月彷彿老了好幾歲的樣子,他心裡也起了幾分愧疚之意,「待孩子出生以後,就養在你面下,太子妃就去京郊道姑觀裡給太子祈福,日後無事便不用回宮了。」

「皇上竟是捨得?」皇后抬眼看著皇帝,眼中不見半點情緒。

「有什麼捨不捨得的,那是你的孫子,放在你面前養著,朕也放心。」啟隆帝語氣平靜道,「皇位就算不能傳給兒子,還是可以傳給孫子的。」

皇后神情微動,捧著茶杯沉默半晌:「妾明白了,只是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那等於是在闖一道生死門,生死難定呢。」

聽到這話,皇帝神情複雜的看著皇后,停頓片刻後道:「此事就由天注定。」

「只要皇上日後別心疼便是了。」皇后放下杯子,神情懨懨道,「請皇上放心,妾定會好好照顧太子妃直至……皇太孫降生的。」

啟隆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起身道:「既然如此,朕便放心了。」

見他要走,皇后起身行了一個萬福禮:「皇上慢走。」

皇帝剛想準備張開的嘴再度閉上,他看著皇后低垂的頭顱,轉身走出了大門。

皇后抬頭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沒有半點情緒,彷彿走出去的男人只是一個陌生人,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第82章 禮物

「郡王爺……」侯氏站在垂花門內,看著晏伯益正對著一位妾室微笑,壓下心頭的酸澀,勉強讓自己露出一個笑意。

晏伯益身邊的妾室見狀朝她屈膝行禮,低著頭退到一邊,顯得格外的乖巧懂事,可是再乖巧懂事的妾室,在侯氏看來,也只是披著乖巧外皮跟她搶男人的女人而已。不過侯氏擅長忍耐,心中有再多的不甘,臉上也不會顯露半分,她不疾不徐的走到晏伯益面前,語氣溫和道,「打擾您的雅興了。」

見到侯氏,晏伯益收回臉上的笑意,讓妾室退下後道:「我見你這些日子臉色不太好,太醫開的藥怎麼用了也沒什麼效果。」

「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麼快便康復了,」侯氏笑了笑,提起自己的病,全然不在意,「過些時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今年該送什麼壽禮進宮,妾實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郡王您有什麼想法?」

提到皇后,晏伯益的臉色算不上好看,想起自己的打算,便道:「比往年厚兩分,只是避過與石榴葡萄有關的東西,以免皇后觸景生情。」

石榴葡萄的寓意與子孫有關,現在皇后兒子沒了,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又不是太子的,送這些東西豈不是給皇后心裡添堵?他能猜到太子妃的肚子可能是皇帝的,皇后定然也能猜到,若是能聯合到皇后,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如果不能,至少也能讓皇后有幾分好感。

「妾明白了,」侯氏應了下來,兩人說完這些事,竟有些相顧無言。

在氣氛漸漸冷下來的時候,晏伯益突然開口道:「聽聞顯王妃不愛庶務,想必也不知該送什麼千秋禮給皇后合適,若是你有閒暇,不如與她閒聊幾句,想必對她也有幫助。」

「您的意思是……」侯氏臉色微變,沉思良久後道,「顯王妃雖然不喜庶務,但並不是蠢笨之人,我怕她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她不願相信,你就想辦法讓她相信,」晏伯益語氣裡不自覺帶著些輕蔑,「她一個女人,又被晏晉丘護著寵著,能成什麼事兒。」

侯氏聽出晏晉丘話中的嘲諷之意,眼神有些複雜,輕聲應了下來。

兩天後,侯氏正在抄《道德經》,見自己的貼身丫鬟走近,擱下手裡的毛病,語氣平淡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主子您放心,今日顯王府的採買把那尊仙女奉石榴的玉雕購進了府中,聽說顯王妃對玉雕十分滿意,已經把它加進禮單中了。」

侯氏點了點頭,歎息一聲,華氏雖然靈慧,可終歸是被顯王寵壞了。

顯王府中,華夕菀把玩著侯氏口中的仙女奉石榴玉雕,讚歎道:「好漂亮的雕工,連仙女身上衣服的紋飾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送到皇后宮中後,會不會被她砸壞,真是有些可惜了。」

「你若是喜歡就留下來,我們重新再去找一樣跟這個寓意差不多的代替,」晏晉丘笑著道,「我的私庫裡還有一尊仙女散花玉雕,等下讓人給你送來把玩。」

「我對這些東西最多也就看個鮮,把玩什麼的就算了,」華夕菀放下玉雕,用手托著腮看著晏晉丘道,「既然要讓對方相信我們上了鉤,我們就要做得敬業一點。」

晏伯益這一招不可謂不陰損,可是他沒有想到一點,就是按照常理來想,一個女人如果沒有了兒子,孫兒即將出生,那麼想給自己兒子留一條血脈的女人,定是日日求神拜佛希望這個孫兒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他們顯王府送去的禮物中,有這一個玉雕在裡面,也許是會讓皇后心裡添堵,但也足以讓帝后相信,他們不知道太子妃腹中的胎兒並非太子的,更不會知道皇后不待見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卻偏偏要忍著。

若皇后明知道太子妃腹中胎兒不是太子的,她為什麼還要忍?除非這個胎兒的父親她得罪不起。

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乃是萬民之母,有什麼人給自己兒子戴了綠帽子她卻不敢吭聲?

這些不能細想的問題,顯王這個只看詩詞字畫的王爺怎麼會知道,她這個不喜庶務的顯王妃就更不可能知道,那麼禮物中有祝福太子妃腹中胎兒之意的玉雕,那便是再正常不過。

招人厭總比招人恨來得好。

近一年皇族連辦幾場喪事,雖然沒有長輩為晚輩守孝這一種說法,但是今年皇后的千秋仍舊比往年低調不少,而被禁衛軍看管了好些日子的方府眾人也總算得以出府進宮給皇后賀壽,但是守在他們府邸外的禁衛軍卻沒有散開,依舊站在方府大門口。

各處的禮單源源不斷的送進了皇后的寢宮,這些禮單大多比往年要薄上一兩成,皇后心中冷笑,把這些比往年薄幾分的禮單放到了一旁,然後拿起另外幾份禮單細細看了起來。

當看到顯王府禮單中有一尊叫九天玄女奉喜福石榴的玉雕時,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深吸好幾口氣候,才把顯王府的禮單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好一個顯王府,是在嘲笑本宮現在沒有兒子麼?」

伺候她多年的嬤嬤看了眼四周被嚇得跪下的宮女太監,猶豫著開口道:「娘娘,奴婢以為顯王府定不會如此膽大包天,這尊玉雕寓意吉祥,也許……也許是在祝福皇孫。」

「皇孫……」皇后微愣,眼底隱隱帶著憤恨,半晌後歎息一聲:「罷了,本宮的事情,顯王妃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麼呢。」

嬤嬤附和道:「這顯王妃被顯王寵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連娘娘喜歡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實在是膽大包天。」

「罷了,罷了,她才多大的年齡,本宮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也曾天真過的。」她曾經確實也曾單純過,可是環境讓她明白,善良天真是宮中最容不下的東西。能夠幸福的善良一輩子,那是女人的福氣,若是不能,就要讓自己變得百毒不侵,不然最後傷得遍體鱗傷的只有自己。

嬤嬤聞言,見皇后伸手去拿盛郡王府的禮單,便識趣的不再開口。

盛郡王妃與顯王府一樣,今年的禮比往年還要厚上幾分,準備的禮品也都十分盡心,還特意繞開了皇后娘娘避諱的東西。難怪盛郡王妃素有賢德之名,做事確實比顯王妃想得周到。要她說,顯王妃除了出身與相貌勝過盛郡王妃以外,別的地方是萬萬不及盛郡王妃的。

只可惜天底下的男人都好美色,即便一個傾城美人十分愚蠢,但在男人眼裡,那也是無上的寶貝。而像盛郡王妃這樣賢良淑德管家有方的女人,盛郡王不仍舊納了好幾個小妾進府嗎?

「盛郡王府的人確實好心思,」皇后捏著禮單的手用力得泛白,眼中帶著森寒的殺意,「本宮當真是小看了他們。」

禮單被輕輕的放到桌面之上,皇后再無心看這些禮單,揉著額角道:「扶本宮回內室休息,本宮累了。」

嬤嬤不太明白皇后娘娘的情緒為什麼不對勁,但是見她臉色泛白的樣子,也不敢多問,只是小心翼翼的扶著皇后走進內室。

待皇后睡下後,嬤嬤輕手輕腳的退出室內,有些恨一些世家漠視皇后,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送的千秋禮沒有往年用心不說,竟是連數量都比不上以往了。

娘娘即便沒有了太子,她仍舊還是正宮皇后,這些人怎麼敢這樣做?!

皇后千秋當天,禮部以及殿中省比照往年規格減輕三成在朝陽殿設宴,大到桌椅怎麼擺設,小到晚宴時該用什麼樣的燈盞,都是有嚴格規矩的,越了規格或者降了規格,都是大罪。

離千秋宴席還有大半個時辰開始時,能夠參加宴席的王公貴族便三三兩兩出現了,最先到的是一些空有身份但並沒有多少地位的皇族或者落沒大世家,越是位高權重者越是在後面出現。

華夕菀與晏晉丘到的時間算不上早,但也不算太晚,幾乎與寧王一家前後腳趕到。自從太子死後,寧王便稱病不再上朝,更不接見外客,顯得十分低調,對外稱是因為太子的逝去而悲痛過度,傷了身體根本。但是在華夕菀看來,這個交換的老頭只不過是希望日後登基的新帝不會記恨他而已,至於因為太子的逝去而難過……也許他是該難過,捧了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二十餘年,結果這不爭氣玩意兒還拖後宮乾脆兩腿一蹬玩完了,這簡直就像是下一個重要的副本,雖然拖著個豬隊友,但好歹也把大怪磨得要死了,結果在最關鍵的時候,豬隊友下線了,你被副本踢了出來……光這麼想想,她都替寧王感到心塞,真不知當年寧王是有多想不開,才做了這個坑爹的太子黨,結果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近來天氣多變,請叔父多加保重身體。」晏晉丘風度翩翩的給寧王行禮,言行舉止五一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