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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就因為我們家福兒是小孩子,貼身衣物才要多講究些,」華夕菀笑瞇瞇道,「等他長大了,就算你們給他穿粗布衣服,我也不會管。」

孫氏心底一暖,知道華夕菀不講究虛禮的性子,笑了笑便接受了這份好意。

中午吃飯的時候,華夕菀發現桌上大多都是自己喜歡的菜,甚至有些菜還是盧氏親自做的,她覺得心頭有些酸澀,只是再抬頭時,已經微笑滿面。

一頓飯吃完,華夕菀比平時多用了半碗飯,盧氏擔心她積食,只好讓丫鬟泡了消食的茶給她喝,待屋子裡只剩下她、孫氏與華夕菀三個女眷後,才談起後院的事情:「大姑娘與周侍郎兒子的婚期定下來了,就在八月初二。」

華夕菀想起有關周侍郎兒子的傳言:「聽說那位周家公子府裡通房有了身孕,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又如何?」盧氏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當初是他們周家苦苦求娶,那麼在大姑娘與周家公子成婚十年內,他們周家就不可能有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華夕菀皺眉,即便如此 ,華依柳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又有什麼意思,「周家既然敢鬧出這種事,二伯魚二嬸為什麼不退婚?」這裡又不是女子退婚就不能活的地方,退婚雖然對女子名聲有些妨礙,但總比嫁給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好。

「周家夫人與你二嬸交情頗好,誰知你二嬸是什麼打算,」盧氏搖了搖頭,「若是周家公子日後不再犯這糊塗毛病倒也沒什麼大礙,若是婚後還是如此,大姑娘就可憐了。」

華家三個姑娘,華依柳最大,華夕菀最小。按理說,華夕菀應該與華依柳更加親近,畢竟二伯與她父親才是同胞親兄弟。可是華夕菀偏偏比較欣賞二姐華楚雨,對華依柳這位大姐觀感倒是一般。

但是不管如何,她還是不想眼睜睜看到華依柳嫁給一個不好的男人:「二嬸就大姐一個女兒,難道就捨得自家閨女受委屈?」

盧氏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正談論著,就有下人來報,說是大姑娘與二姑娘來了。

「快請兩位姑娘進來,」盧氏起身道,「我去後院看看,你們幾個姐妹好好聊聊。」

孫氏見狀,跟著起身道:「福兒快要午睡了,我回院子瞧瞧去。」雖然與華夕菀這個小姑子關係親密,但是孫氏與華家另外兩個姑娘來往並不多,所以也不想留在這裡影響姐妹三人談性。

華夕菀只好道:「那好,我們晚上再一起好好聊聊。」

華楚雨與華依柳二人剛走進正院,頓時有好幾個丫鬟迎上來簇擁著兩人進了正屋,一邊扶著兩人坐下,一邊丫又是奉茶又是捧點心,好不熱鬧。

相比於面色紅潤的華楚雨,華依柳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坐在椅子上看著丫鬟們忙來忙去,一言不發。她抬頭見華夕菀與華楚雨談性正好,失神了片刻,有些惆悵道:「天氣越來越熱,過了夏日,就入秋了。」那個周公子她曾經見過一面,雖然相貌英俊,可是與顯郡王相比,就差得太多。身份與才華更是不能與顯郡王相提並論,難道她日後就要嫁給那樣一個男人嗎?

華楚雨聽到這話,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華夕菀眉梢微挑:「到了秋天就沒有這麼熱了。」

華依柳心裡微苦,自己害怕秋天的到來是因為不想嫁給那樣一個男人,華夕菀卻因苦夏盼著秋季來臨。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在華夕菀眼裡,大概還比不上幾日的涼爽來得重要。

什麼姐妹,不過如此而已。

第27章 差別

似乎是察覺到華依柳情緒有些不對勁,華楚雨開口道:「堂姐這對出雲釵可真別緻,不知是哪家匠人做的?」

「是嗎,我倒是覺得顏色素了些,」華依柳勉強笑了笑,摸了摸鬢邊的銀釵,「真的好看?」

「嗯,配著你的膚色,再好看不過,」華楚雨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華夕菀,「夕菀,你說對吧?」她不知道華夕菀已經知道周家公子的事情,所以特意使了一個眼色。

「二堂姐說得對,」華夕菀語帶艷羨道,「連我都想仿著做一對,就擔心戴起來沒有你好看。」

「夕菀你天生麗質,哪裡需要這些外物來增加光彩?」華依柳的臉色好看不少,說話時也多了幾分活力,「我今天來侯府之前,母親還特意囑咐我,讓我好好謝謝你。之前為了我舅舅一案,害得顯郡王被疑,母親深感愧疚,還請夕菀你多多見諒。」

「這有什麼,」華夕菀笑著讓下人給兩位堂姐換兩盤糕點,「都是一家人,不必說這些客套話。」

華楚雨聽到華依柳的話後,才知道二嬸竟然為了張家把顯郡王府都牽扯了進去,難怪母親幸災樂禍的說前幾日二伯與二嬸起了爭執,大概就是因為這事。作為晚輩,她雖然不該評判二嬸做的這件事,但是想到華夕菀因此被牽連,便忍不住道:「幸好顯郡王寬厚,若是因此惱恨夕菀就不好了。」

聽出華楚雨話中有批責怪之意,華依柳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就你知道擔心夕菀,那當年又是誰害得夕菀生病在床上躺了一兩個月?」

華楚雨聽到這話,想辯駁說當年若不是她撞到自己,自己又怎麼會掉進水池中,害得夕菀寒冬臘月裡因為救自己掉進水裡?可是想著夕菀難得回一次娘家,她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便強壓下了心頭的火氣。

「堂姐記性真好,多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華夕菀放下手裡的茶杯,似笑非笑道,「我都快不記得這事是怎麼發生的,好像是因為你撞了二堂姐一下?還是二堂姐腳下一滑跌進去的?」

華依柳唇角微顫,半晌後乾笑道:「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華楚雨輕笑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屋內貼身伺候幾位姑娘的丫鬟們,都知道這聲輕笑是什麼意思。伺候華依柳的兩個丫鬟,已經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華依柳面色雖然未變,心裡卻升起一股恨意,自己坐在這裡,也不過是華夕菀與華楚雨兩人的笑料罷了,她想一走了之,可又因為要顧及華夕菀的身份,不得不陪著笑臉。

「我記得你向來苦夏,最近吃睡上可還好?」華楚雨懶得跟華依柳一般見識,乾脆不理會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華夕菀身上,「郡王府中的下人伺候你時可盡心?」

「下人都很用心,郡王府的規矩甚嚴,下人不敢不用心,」華夕菀合掌一拍,「說來我倒是忘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在府中發現了一些孤本詩集,想著你也許會喜歡,就讓人給你抄錄了一份,等下我讓白夏交給你的丫鬟。」

「真的?」華楚雨面上一喜,隨即道,「我可等不及,不如讓好白夏這會兒就給我吧。」

「請二姑娘稍等,」白夏朝華楚雨福了福身,「您即便叫奴婢壞白夏,奴婢也是要給您拿來的。」

「這般好的丫頭,我可捨不得說個壞字,」華楚雨捂著嘴角輕笑幾聲,「你快快把詩集拿來,等下我多稱讚你幾個好字。」

「屋裡悶了些,我出去走走,」旁邊的華依柳突然站起身,扔下這麼一句,就帶著兩個丫鬟走了出去。

「你別理她,她最近的性子是越來越怪了,」華楚雨怕影響華夕菀的心情,忙勸慰道,「這些日子她對我也是這般陰陽怪氣,好像整個華家的人都欠著她似的。」

華夕菀不甚在意的挑眉:「沒事。」

見她真的不在意後,華楚雨歎口氣道:「我雖體諒她因為周家公子通房一事心情不好,可是天底下萬萬沒有因為她有幾分不幸,所有人都得讓著她由著她的道理,就算我們讓著她有什麼用?嫁到周家以後,她的丈夫讓著她,公婆讓著她,那才真的有用。」

華夕菀知道華依柳有些小心眼,又愛胡思亂想,這樣的性格嫁到周家,可能要吃不少的虧才能學聰明,「天底下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她父母,什麼都由著她。」

華楚雨想說就算她的父母也不可能萬事都由著她,可是想到自己母親平日的行為,她在心底歎口氣,這句話卻沒臉說出口了。

「對了,你身邊的綠珠去哪了?」華楚雨只看到白夏、紫衫、紅纓三人,便有些奇怪,「她沒有隨你一道回來嗎?」

「郡王府需要有人看著,我就把她留在府中了,」華夕菀喝了一口消食茶,打了個哈欠道,「今晚你別回去了,留著陪我說說話,如今我嫁到郡王府上,便不能像往日那般,常常與你見面了。」

「就算你今日攆我,我也是不走的,」華楚雨起身走到離華夕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歎口氣苦笑道,「這些日子我母親正在給我挑成親對象,還總愛拿我與你比。」說到這,她有些無奈,「子不言母,以後她若是有什麼言語冒犯,我先給你道個歉,請你多擔待些,實際上她沒有什麼太大的壞心眼。」

華夕菀見華楚雨滿臉為難,便點頭道:「三嬸的為人,我明白的。」

華楚雨仍舊苦笑,又是感激又覺得自己對不起華夕菀,若不是自家母親在外面亂傳謠言,這些年哪裡又會有夕菀乃是無鹽女的謠言?她只是沒有想到,母親在外面隨便亂說的幾句話,竟然會傳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郡王府中,木通站在書房外,看著天際掛著的烈陽,忍不住掏出手帕擦去額頭上的汗,剛收好手帕,就見一個翠色衣衫女子朝這邊走來,他眉頭一皺,走到前面把人攔了下來:「這不是綠珠姑娘嗎,你有什麼事?」

綠珠規規矩矩給木通行了一個禮:「我家天氣熱,就做了碎冰酸梅湯給郡王爺解暑,勞煩木總管把東西端進去吧。」她把東西往木通面前一送,沒有要進書房的意思。

木通看著面前的食盒,皮笑肉不笑道:「有件事綠珠姑娘可能不知道,郡王爺他向來不愛用酸甜之物,這碎冰酸梅湯還是姑娘你自己留著喝吧,這書房重地可不能隨意靠近。日後若是因為這事被責罰,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姑娘。」

從未被木通這般不客氣的對待過,綠珠愣了半晌後才回過神,看著木通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眼神避開他的視線,語氣柔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

木通冷眼看著綠珠提著食盒往回走,等對方走出七八步距離後,開口叫住了她:「綠珠姑娘。」

綠珠腳步停下,回過頭時面上帶著淺笑:「木總管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木通笑了笑,「請保重。」

綠珠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走出院子後,也沒有想明白木通這話裡的意思。

見綠珠身影消失在走廊後,木通才嗤笑一聲,早前看這位還是個懂事的丫頭,近來倒越來越不像樣了,竟然敢擅自給郡王爺做吃食,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

郡王妃看似不愛管事,實則是個難以糊弄的人,綠珠這是自己把自己送上絕路。他回頭看了眼其他幾個守著書房的心腹下人,有些不屑道:「做下人最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忠心。若是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他瞇了瞇眼,「且看這位綠珠姑娘的下場吧。」

他也想看看這位郡王妃的手段究竟如何。

華夕菀在義安候府歇了一夜,剛梳好妝還沒來得及用早飯,就聽到下人來報郡王爺來接她回府了。

替華夕菀整理好鬢間的髮釵,華楚雨後退一步仔細看了看後笑著道:「很漂亮。」

華夕菀揚唇輕笑,與華楚雨並肩朝院子外走,呼吸著晨間新鮮的空氣,她偏頭看向華楚雨道:「我記得你最愛採集晨間的露水來煮茶。」

「可惜煮好的茶水大半都進了你這懶蟲肚子裡,」華楚雨搖頭歎息道,「偏偏你還是個不懂風雅之人。」

「俗有俗的好,雅有雅的妙,我們這就叫大俗大雅,」華夕菀渾不在意的搖頭道,「若一屋子皆是雅人,又有什麼意思?」

華楚雨想笑她說的是歪理,抬頭卻見迴廊盡頭一位錦衣男子帶著幾個太監丫鬟朝這邊走來,她停住腳步,淺笑道:「接你的人來了。」

華夕菀朝她笑了笑,又說了幾句話後,才朝晏晉丘走去。

華楚雨靜靜站在原地,等著顯郡王微笑著對華夕菀說完話,又替夕菀扶了扶髮釵,然後一起消失在走廊盡頭後,才帶著侍女慢慢往外走去。

第28章 美人怒

義安候府的灌湯包湯汁鮮嫩,香而不膩,是華夕菀未出閣前喜歡吃的,所以初七當天一大早,盧氏就安排下人做好華夕菀愛喝的粥,愛吃的灌湯包以及各色清淡小菜。

晏晉丘陪著華夕菀到府中正院給二老見禮後,全家人才移步到飯廳,一起吃這頓比往常要晚上大半個時辰的早飯。

淨手後,等華和晟與盧氏先動筷子後,晏晉丘才舉起筷子,夾起一個看起來晶瑩漂亮的小湯包放到華夕菀的碗碟中,然後極為自然的倒了小半碗杏仁牛奶湯放在她的左手邊。做完這一切後,他才開始挑自己喜歡的東西用起來。

盧氏注意到他這個動作,眼底露出滿意之色,就連平時常吃的糖絲果仁都美味不少。

早上起來有些渴,華夕菀很快把小半碗杏仁牛奶湯喝完,把碗朝晏晉丘的方向推了一下,然後笑瞇瞇的看著。盧氏見狀,本想吩咐旁邊的丫鬟給女兒倒上,但是見白夏等幾個貼身婢女動也未動,想想後便裝作沒有看見這一幕。

華依柳喝粥的動作在看到兩人互動後就慢了下來,她看著顯郡王體貼的動作,捏著勺子的手變得用力起來,發現身邊的華楚雨在看著自己,她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低下頭繼續喝手中著玩沒滋沒味的粥。

孫氏的目光狀似不經意的掃過兩人,然後微笑著收回自己的視線。

一頓飯吃完,華夕菀就要跟著晏晉丘回郡王府了,她上馬車前,轉身看著身後的父親與兩位兄長,半晌後吐出四個字:「勿念,保重。」

華和晟看著女兒坐進馬車,一道簾子隔開了他的視線,隨著馬車前行,他的目光也跟著一點點往前移動,直到馬車看不見後才回頭看著兩個兒子道:「回府。」

方才離去時,夕菀雖然只說了四個字,但是他卻聽出這四個字背後所隱含的深意。

顯郡王心思深不可測,野心勃勃,偏偏又是個善於做戲的性子,夕菀不願侯府牽扯進這些暗流中,才會說出「保重」二字。

華長葆神情有些凝重的跟在母親身後,想起剛剛被豪華馬車帶走的妹妹,他暗暗歎息一聲。

馬車中,晏晉丘把玩著兩個核雕,偏頭笑看著華夕菀道:「夕菀可知道凌霄花,這種花盛放時總是美艷凌人,可實際上,再高傲的凌霄花,也只有依附著別的東西才能開放。」

「凌霄這種花雖然聽著傲人,也不過如此而已,」華夕菀嘴角微挑,似笑非笑,「花這種東西不過是點綴,看看便是,何必研究它怎麼長?」

晏晉丘淡笑著打量她,半晌後把核雕扔回精巧的盒子中:「你說的對。」

華夕菀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馬車進了郡王府,華夕菀率先下了馬車,也不等晏晉丘出來,扶著白夏的手便要回主院。

「夕菀,」晏晉丘從馬車中探出身,看著華夕菀的背影道,「為何走這麼快?」

華夕菀回頭看著坐在馬車中的男人,微抬著下巴嗤笑道:「郡王爺還有要是,妾如何能打擾。」說完轉身就走,走出幾步看到旁邊假山朝路邊突出了一塊,停下腳步道:「這假山突出來這麼一塊,好像有些不太好看。」

說完這話,她略略後退幾步,把裙擺朝腰間一撩,抬腿狠狠踹去,只聽卡的一聲,原本突出的那塊掉在了地上。

「這樣就順眼多了,」華夕菀回頭朝晏晉丘嫣然一笑,「你說呢,郡王爺?」這話說完,也不等晏晉丘回答,她便優雅的放下裙擺,任由白夏幾個丫頭幫她整理好裙角,然後逶迤而去。

一片死寂,木通看著那被踹斷的假山一角,覺得自己小腿肚隱隱作疼,嚥了下口水後道:「還愣著做什麼,既然郡王妃說了這假山不好看,還不讓人推了重新擺放東西。」

「是,」被嚇得愣住的下人們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抬起那塊假山石,一個膽子大的下人忍不住回頭瞅了眼郡王爺,心下感慨,不愧是郡王爺,即便郡王妃如此彪悍,也能端坐在馬車上神色如常。

「郡王爺?」木通上前叫了聲。

沒有反應。

「郡王爺?」

晏晉丘偏頭冷冷看了他一眼:「把這座假山搬走,栽種一叢薔薇。」

路邊種帶刺的薔薇?木通疑惑的看了眼郡王爺,見對方神情認真,便低下頭道:「小的記下了。」

薔薇就薔薇,總比種西域國家傳過來的那種帶尖刺又沒有葉子的圓球好。

華夕菀回到主院後,脫下宮裝,換上件火紅的紗裙,用一支血玉釵挽起頭髮後,淡淡的招來一個不起眼的二等丫鬟:「綠珠昨日都做了什麼?」

這個二等丫鬟老老實實說完綠珠昨天整日的行為後,便垂首不言。

「白夏,綠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華夕菀用筆在自己眉間勾出一朵盛放的血色桃花,媚眼如絲道,「時間這個東西最是磨人,好的變成了壞的,壞的卻能變成好的。」

白夏等三人不敢說話,因為她們跟在主子身邊多年,自然知道此時的主子已經處在憤怒之中。

「來人,去把綠珠叫來,」她放下手中的筆,在鏡中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妝容,又用眉黛描好眉,隨意打開一個首飾盒,裡面裝著的東西幾乎要晃花人的眼。

「主子,」白夏幾人見狀,只好跪了下來。

華夕菀彷彿沒有看到她們已經跪下來般,從盒子裡挑出一對嵌紅寶石手鐲,緩緩戴到自己手腕上。

屋子裡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誰也不敢亂動一下,甚至連呼吸聲也盡量壓得最小。

「郡王妃,郡王爺派人送來了一盒寶石。」一個下人來報。

「放下,」華夕菀看也不看下人送上來的寶石,白皙的手端起翡翠茶杯,面上沒有半點表情。

綠珠跟著丫鬟進了主屋後,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當她看到穿著紅色飛袖裙裝的主子面無表情的坐在上首,其他幾個三個姐妹都跪在地上時,心裡咯登一下,腳下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咚,」這是翡翠杯擱在桌面上的聲音,很小,卻足以嚇得綠珠心頭猛跳。

「綠珠今年十七了吧,」華夕菀單手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綠珠,歎息一聲道:「你跟在我身邊也六七年了。」

「主子,奴婢錯了。」還不等華夕菀說別的,綠珠已經開口求饒,「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求主子看在這麼多年的主僕情分上,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華夕菀見她這幅模樣,不怒反笑道:「什麼樣的情分讓你起了靠近男主人的心思?」

綠珠一直在內院,見過的優秀的男人不多,眼見郡王爺待自家主子這般溫柔,一來二去便動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如今被華夕菀當著屋子裡幾個姐妹的面被揭穿,頓時面色慘白,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她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是在主子似笑非笑的視線下,她竟是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郡王妃,郡王爺讓小的送兩盤新鮮的荔枝給您。」木通走進主屋,目不斜視的經過綠珠身邊,然後躬身到華夕菀面前,「這是粵洲所產,您嘗嘗可喜歡這味兒?」

「擱著吧,」華夕菀看了不看那兩盤荔枝,「讓郡王爺多費心了。」

木通見狀,只好放下東西退了下去,看來這會兒郡王妃還在氣頭上,只怕郡王爺這會兒送什麼東西沒用。

「我出嫁之時,侯府把你們的賣身契給了我,」華夕菀拿出一份賣身契放到桌上,慢慢開口道:「你走吧。」

「主子!」綠珠沒有想到主子會對自己不打不罵,卻讓她離郡王府。可是她一屆年輕女子,離開郡王能做什麼?

「有些話早在我未出嫁前便有言在先,如今你求情又有何用,在你背著我擅自做事時,便應該想到會有這種結果出現,」華夕菀冷冷的看了綠珠一眼,「我讓你走,也是替你保全一份顏面,不然你連自己的臉面也不用留了。」

綠珠這會兒已似懊悔不已,她原本想著與主子多年的情分,若是郡王爺真是看重自己,主子礙著這些臉的情面,也會給她一個名分,誰知事情會成了這個樣子,郡王爺沒有看上她,主子也半點情分也不留。

她想叫白夏等人幫自己求情,可是看向她們時,她們皆把頭埋得低低的跪在地上,連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就在這瞬間,她心中的絕望化為憤怒:「主子您生而貌美,出身富貴,什麼東西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是奴婢就因為出身不如那些世家千金,便注定事事不如意,連戀慕的男人也不敢多看幾眼,我心裡的苦你又怎麼會明白?」

「你戀慕他什麼呢?」華夕菀面無表情的看著綠珠,「若是容貌,那他早晚也有老去的一天。若是才華,你會吟詩作賦嗎?若是性情,他何時又對你好過你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竟然也敢用戀慕二字?

綠珠無言以對,可是卻又覺得自己的心意並不像主子說的這般膚淺,她對郡王爺乃是一見鍾情,並不是因為別的。

「還是說,你看重的是才貌過人的顯郡王?若他只是一個寒門學子,你還會對他上心?」

「若郡王爺是寒門學子,主子您會不會多看他幾眼?」

「自然不會,」華夕菀嗤笑一聲,「我生來便是侯府千金,也注定會嫁給一個世家男子,若他是寒門學子,又有什麼機會出現在我眼前?」

「那麼您喜歡的不也只是郡王爺的身份嗎?」綠珠有些替郡王爺感到不值,明明對主子這般貼心,主子說出的話卻是這般冷漠無情,就連她一個丫鬟都能看出郡王爺對主子的情誼,主子這般聰慧之人,難道會感受不到?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看上我的是什麼呢?」華夕菀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綠珠,「你走吧,從今往後,我們主僕情誼也就斷了。」

綠珠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紅衣女子,然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主子,請您以後好好對待郡王爺,綠珠辭別。」說完後站起來便轉身出了主屋。

等綠珠離開後,華夕菀淡淡道:「你們都起來吧。」

她生來都不是容易心軟的人,以前如此,日後也會如此。

白夏幾人知道綠珠對郡王爺起了心思後,便已經被嚇得變了臉色,這會兒得了命令起身,神情也沒有緩和多少。

綠珠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竟然會說這些糊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