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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來都來了

在賀遠亭被迎入花家大門時, 一位近來在京城很有名的神醫,也被花家下人, 從側門迎了進去。

神醫鶴髮童顏, 衣袂飄飄,看起來不像是大夫, 更像是一個修道成仙的人物。

花家下人待他很是熱情, 又是點頭又是作揖,話裡話外的意思, 就是只要治好他們家郡主,黃金白銀甚至是高官厚祿都可以。

神醫捻著鬍鬚道:「老朽聽聞, 若想在京城做官, 很是不易。老朽乃是無功名的白身, 即使想要做官,又豈是容易的事?」

「別人做不到的事,難道我家兩位將軍也做不到?」接待他的下人不屑冷笑:「姬家皇朝有如此風光, 還不是我們家兩位將軍打下來的,如今他們不仁, 就別怪我們花家不義。」

神醫雲淡風輕地一笑,似乎對花家擁有的權勢地位並不感興趣。走進福壽郡主住的院子,他聞到屋子裡濃重的藥味。

「這些藥味裡, 似乎有幾味藥是驅寒、寧神、固元的?」神醫鼻子微微一動,在屋子四周看了看。

花家下人頓時被驚呆了,敬仰道:「神醫真是醫術高明,僅僅是聞藥味, 就能判斷出用了什麼藥?」

「這有何難?」神醫淡然一笑:「老朽從醫多年,辨氣識藥不過是基本功底罷了。」

此言一出,下人們眼中的崇拜情緒更加濃烈了。

給福壽郡主把完脈,神醫表情十分凝重,他收回手,長聲歎息:「郡主鬱結在心,元氣虛弱,只怕是……」

「神醫,連您也沒有辦法嗎?」屋子裡有丫鬟低聲啜泣道:「宮裡的御醫,總是開些什麼沒用的溫養方子,郡主吃了這麼多藥,半點不見好轉,反而是越來越嚴重了。」

「神醫,求您想想辦法,花家三代皆生男子,到了郡主這一代,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個寶貝女兒。我家將軍身懷六甲奔赴戰場,不幸早產,才讓郡主自小就體弱。家中待她如珍寶,若她有個三長兩短,兩位將軍怎麼承受得住?」

「若不是太子,我家郡主又怎麼會變成這樣!」另一個丫鬟滿腹怨氣,看得出背後沒有少說皇家的壞話,所以即使有他這個外人在,也沒有半點掩飾的意思。

可見花家對皇家甚是不滿,連下人都無所顧忌。

神醫摸著鬍鬚沉吟半晌,歎息道:「可憐天下父母心,老朽且試一試。郡主神元俱虛,普通藥物對她已是無用。老朽家中有一套金針,可對郡主施針法固元,這便讓童兒取來。」

「多謝神醫,我們這便送您的童兒回貴居……」

「不必,我們神醫谷有規定,外人不可入藥居,由他自己去便好。」神醫補充了一句:「你們再給老朽說說郡主病症剛發時的情況。」

花家下人不敢得罪老神醫,自然是神醫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在送藥童出門的時候,他們抓了一大把銀子給童兒,只求藥童腳程能快些。

「放心吧。」藥童接過銀子,臉上笑容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得意:「會很快的。」

可惜花家下人一心擔憂病重的郡主,並未察覺出他有哪裡不對。

正廳裡,賀遠亭與花家父子寒暄著,父子二人精神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花大人,你今日不用去翰林院……」

不等賀遠亭說完,花長空便冷著臉道:「朝廷對我家無義,花某何必在朝為官。」

賀遠亭有心想勸,見一下人來報:「將軍,外面有自稱賀三皇子的隨侍,說是有要事稟告。」

「下人無禮……」賀遠亭面色尷尬,起身賠罪。

「正事要緊,快快請進來。」花應庭態度意外地和藹,半點不見當初對玳瑁使臣的冷淡。

賀遠亭再次道謝,很快便見一位穿著紅袍的玳瑁侍衛進來,說什麼亡太子即將下葬,陛下來信盼他早歸云云。

「貴國亡太子與殿下乃一母同胞,為何不早些歸國。你們兄弟情深,若是連葬禮都趕不及,豈不是一生的遺憾?」花應庭看著賀遠亭,眼中有著算計。

賀遠亭苦笑:「非在下不願歸國,只是尊貴的昌隆陛下留在下在貴國做客……」

「他也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花應庭冷哼:「故意偽造通敵書信跟龍袍,一面陷害我花家,一面又在朝堂上,大度地為花家洗罪。」

「若不是那夜小女無意間聽到二公主與宮女的交談,我花家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裡。」花應庭越說越怒:「什麼仁義天子,明德賢君,一切都只是騙我們花家為他賣命的手段!」

「為了他姬家,我花家上下待在邊關苦寒之地,拋頭顱灑熱血,便是宮中年年有金銀賜下又如何,在那種苦寒戰亂之地,即便是有銀子也沒處花。」花應庭一拳拍在桌上,把桌子砸得四分五裂,氣憤咆哮:「我花家世代忠良,沒想到是在為這樣一個偽君子賣命。」

賀遠亭看著憤怒到極點的花應庭,猶豫了一下:「在下見昌隆陛下待將軍一家極好,裡面莫不是有什麼誤會?」

難怪太后以挑撥太子與福壽郡主感情為由,把二公主關在了壽康宮裡。背後的真相有可能是她說了這些話,被昌隆帝與太后得知,引起他們不滿了。

看來英王身邊的太監被抓,讓她坐不住了,才會出此狠招。為了復仇,她倒是狠得下心來。

「誤會?!」花應庭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若不是他們皇家人自己說出來,我們又怎能知道?若是如此便也罷了,沒想到太子也不是個東西。」

「太子殿下待福壽郡主情深意重,年輕人有爭吵也是正常……」

「什麼狗屁的情深義重!」坐在一旁沒怎麼說話的花長空忍無可忍:「太子私下跟人抱怨,我家小妹體弱多病,根本連孩子都生不下來,若不是為了借我花家權勢打壓其他皇子,他又怎麼會娶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我花家捧在掌心的珍寶,被他當成了什麼?!」花長空氣得面色赤紅,面相斯文的他,連五官都扭曲起來:「難道只有他們姬家人才珍貴無比,我花家姑娘便不是人了麼?」

「賀三皇子,你可想回玳瑁登上太子之位?」花應庭把腳邊的碎木片踢到一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賀遠亭滿臉恐慌:「花將軍,您這是何意?且不說在下現在恐無法歸國,即便是能回去,也不敢肖想太子之位。儲君之位珍貴無比,一切皆由父皇決斷。」

「三殿下的意思是,無意太子之位?我還以為,三殿下今日登門,是因為近些日子收到我給你的那些信件而心動,沒想到只是單純地來探望小女?」花應庭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支持你其他的兄弟了。我花家雖沒有權傾朝野,但手中還有幾個兵,幾個有腦子的謀士。若是與貴國皇子裡應外合,助他登基以後,再領兵攻打姬家皇室也不難。」

花應庭方才對賀遠亭的和藹消失不見,只剩下冷漠與不耐:「三殿下請回。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你,若無我花家幫忙,只怕你這一輩子都回不了玳瑁。」

「在下雖不在意太子之位,但故土難離……」賀遠亭面上的謙和之色不變:「還請將軍幫我。」

「呵。」花應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賀遠亭的虛偽:「三殿下若願意與我合作,我自然是願意的,畢竟誰會捨近求遠呢?」

賀遠亭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不過我只擔心,送你歸國後,你會翻臉不認,豈不是讓我很為難?」花應庭直接道:「老夫可以助你回國,助你奪得儲君之位,甚至是帝位,但我只有一個要求。」

「將軍請講。」

「我要你在登基以後,發兵攻打晉國,屆時花家軍會與你裡應外合。」花應庭面色陰冷:「想必三殿下明白我的意思。」

花家想要造反?!

賀遠亭怎麼都沒有想到,讓花家與皇室徹底決裂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一個女兒。想起過往種種,他突然露出一個笑意:「在下明白。」

「殿下的茶冷了,重新換一杯上來。」花應庭面色好了很多,開始與賀遠亭商量,如何送他出晉國,如何助他登上儲君之位。

賀遠亭越聽越心驚,花家暗中的勢力,竟然如此地龐大可怕?

「唯一難的就是在宮中安插人手。」提到這事,花應庭再次發怒:「這些年來花家鎮守邊疆,何曾想過背叛朝廷?若不是姬家逼人太甚,誰又願意走到這一步。」

看著花應庭臉上的痛苦與憤怒,賀遠亭想,以前的花家對皇室有多忠心,恐怕現在就有多失望與憤怒。

「這一點將軍不用太擔心,在下可以為你分憂。」被花家的憤怒與誠意打動,賀遠亭終於鬆了口:「將軍只需要助在下奪得儲君之位便好。」

花應庭有些意外,看向賀遠亭的眼神裡,少了幾分輕視,多了幾分看重:「宮中規矩森嚴,能進宮者,身份都要經過層層篩選,殿下身為他國皇子,又怎能在晉國的皇宮安插人手?」

賀遠亭淡然一笑:「這就是在下給將軍的誠意,不知將軍還滿意不滿意?」

「若只是普通的灑掃太監宮女之類,安插進去也不難。」花應庭很快就冷靜下來:「殿下提出的這個,可算不上什麼誠意。」

能夠指揮幾十萬大軍的人,果然不會因為憤怒,便失去理智,這是只不見肉不鬆口的老狐狸。

「這點將軍不用擔心,我的人不僅能夠出入御書房,還能打探各宮的消息。」賀遠亭輕笑一聲:「不會有人比她更好用。」

花應庭沉默片刻:「此話當真?」

「自然。」賀遠亭道:「將軍手握幾十萬大軍,您夫人的娘家,也掌握著不少兵力,難道在下敢騙你?」

花應庭看著賀遠亭,似乎在猜測他話裡的真假。

賀遠亭微笑回望,不見半點怯懦之色。

從花家前幾日開始給他送信,頻頻示好時,他就察覺到了花家的用意。只是他不敢輕易相信,所以讓人假扮神醫,去花家後院探聽消息。

沒想到連花家的下人,都對皇家頗有抱怨。

有其主,必有其僕。花家到底是對皇室起了不臣之心,不然下人不敢當著外人的面,表露出對皇家的不滿。

恐怕連高高在上的昌隆帝與晉國太子都沒想到,當初他們把假信件與龍袍事件含糊地壓下去後,會成為讓花家生出反心的導火索。

而福壽郡主,就成了壓斷一切的那根稻草。

多虧了妄自尊大的晉國太子,若不是他對福壽郡主無情,又哪會有這個意外之喜?

想到自己這些年的謀劃,即將在花家的支持下成真,賀遠亭臉上再次浮現出笑意。

「三殿下,請恕在下冒昧問您一句。」花長空把手搭在腰間:「您在宮中的內應,可是二公主?」

賀遠亭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花三公子這話是何意?」

他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貴國使臣剛來鄙國時,因出現了自殺事件,鄙國為了查案,就把貴國諸位使臣與隨侍的墨寶都留存了一份在大理寺。」花長空臉上露出笑意:「比較巧合的是,我們在二公主住處發現,有幾張字條上的字跡,與殿下的字跡十分相似,你說有趣不有趣?」

賀遠亭帶來的隨侍意識到不對,紛紛圍在了賀遠亭四周。

整個京城都知道,二公主因挑起太子與福壽郡主之間的矛盾,惹得太后大怒,罰她在壽康宮抄寫經書。賢妃為二公主求情,卻被太后大罵一頓,連賢妃也遭到了厭棄。

太后有多喜歡福壽郡主,在太子與福壽郡主鬧翻以後,就有多討厭二公主。

但如果一切只是假的……

難道二公主早就暴露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引出他這個與二公主有聯繫的人?

「花三公子真會說笑,在下身為他國皇子,怎會與貴國公主有來往?」賀遠亭呵斥道:「在下好心前來探望郡主,不想竟受如此侮辱,花將軍莫要欺人太甚,告辭!」

「來都來了,何必走?」屏風後面,突然走出一個人來,猶如皎皎月色,讓萬物都失了色。

此人正是晉國太子姬元溯。

賀遠亭面色徹底沉了下來。

「哦,忘了告訴賀三皇子,孤這個人既喜歡熱鬧,又熱情好客,所以還請了幾位貴國的使臣一起來聽熱鬧。」

屏風被下人抬走,賀遠亭看到幾個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的玳瑁使臣,還有晉國的幾位重要官員。

這幾位使臣,都是玳瑁頗有名望的文臣,他們最推崇的是已經死去的太子。

他面色變了幾變,忽然笑道:「花將軍與太子有心與在下閒談,不如想一想福壽郡主怎麼樣了?」

「哦?」太子挑了挑眉。

噗通一聲,一個捆得結結實實的人,被鳶尾單手扔進了屋子。

面對屋內眾人震驚的目光,鳶尾行了一個萬福禮:「各位貴人,奴婢一不小心就抓了個假神醫,請諸位貴人定奪。」

作者有話要說:晉國名言:來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