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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獲罪

大理寺的人, 帶著金甲衛在昌堯州秘密搜羅的證據離開宸陽宮,正殿就只剩下姬家人、花家人, 還有站在角落沒有說話的謝世子。

昌隆帝看了眼謝世子, 歎了口氣。謝聘在事跡敗露後,竟然想帶著兒子一起自殺, 這個人骨子裡, 瞧不起普通人,也無法接受謝家從高高在上的地位跌落。

御案上, 清楚記錄著謝聘以及謝家這些年來,私底下幹的事。

因懷疑茶館的堂倌聽到了他與謀士的話, 讓堂倌一家死於走水。堂倌一家老小共有七口人, 最小的還不滿週歲, 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謝家還偷偷收養孤兒,以養蠱的方式來挑選死士,合格的孩子留下, 不合格的孩子全都沒了性命。

在謝家的計劃裡,平民的生死並不重要, 他們高高在上,冷漠得近乎殘忍。昌隆帝愛民如子,實在無法容忍謝家犯下的纍纍惡行, 他深吸一口氣,把卷宗拿起來:「趙三財,把這份卷宗拿給謝世子看看。」

謝世子抖著手接過這份卷宗,每看一段面色就白一份, 裡面記錄在冊的性命,就像是一把大手,緊緊拽住他的良心,讓他無法呼吸。

卷宗還沒看完,謝世子便跪了下去。

謝家,罪不可恕。

昌隆帝看著被愧疚擊垮的謝世子:「為了這些冤魂,朕將嚴懲謝家,你莫要恨朕。」

「陛下。」謝世子已經不敢喚昌隆帝為皇舅,他朝昌隆帝磕了一個頭:「一切乃謝家咎由自取,罪臣只有愧疚,又豈會責怪。」

昌隆帝歎口氣,喚來一個小太監:「送謝世子回去。」

按照大晉規矩,外嫁公主誕下的兒女,長子加冠後封郡王爵,長女及笄後封郡主,但是謝家犯下這麼多大案,謝世子是不可能晉封郡王了。

「宣禮部尚書進殿,朕欲冊封樂陽公主長子為平侯。」昌隆帝沉默片刻:「賜平侯京中府邸,無召不得出京。」

這是他身為帝王,最大的仁慈。

謝世子加封平侯的第二天,謝家犯下的纍纍罪行便昭告了天下,震驚了天下所有人。

暗殺平民,私養家兵死士、圈奪民田、與他國勾結、賣官賣爵……

與這些驚天惡行比起來,之前鬧出的淹死書生案,簡直渺小得不值一提。

大理寺開堂審案時,引來無數百姓圍觀。這些人證,有些是金甲衛帶回來的,有些是花長空「無意」找到的。

聽著這些人證們句句泣血訴,訴說著家中發生的慘案,百姓們憤怒不已,吼著要把謝家人千刀萬剮。

「你們還不知道,主犯已經在案發時自殺了。」有個消息靈通的百姓小聲抱怨道:「真是便宜他了。」

「真是沒想到,謝家竟然做了這麼多惡事。」另有百姓搖頭:「這些讀書人,表面看起來知書達理,沒想到這麼壞。」

「你可別胡說,謝家犯下錯事,與其他讀書人何干?」有明理的老百姓立刻反駁:「那些為咱們老百姓做事的,很多也是讀書人,就連這次去昌堯州查案的欽差也有一位是新科狀元,難道他也壞?」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贊同。

被反駁的百姓面帶羞意,掩面而去。有南方讀書人聽到這段對話,心裡好受了很多。誰願意自己什麼都沒做,就擔上壞名聲?

「真是沒想到,謝駙馬竟然會服毒自殺。」石榴樹下,花琉璃與太子坐在一起閒聊,桌上放滿了花琉璃喜歡的零嘴。

「謝聘這個人十分自傲,讓謝家凌駕於所有讀書人之上,是他畢生的追求。當這份希望落空,整個謝家敗落,他寧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走上了錯路。」太子抿了一口茶,語氣有些淡淡:「說到底,他並不想承認自己失敗了。」

一個自詡聰明,看世間皆是蠢材的人,有他獨有的「驕傲」,其他人的生死皆不在他眼中。

謝家這場大戲落幕,花琉璃心裡隱隱有些不得勁兒,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是她忽略的。

「與謝家勾結的玳瑁人,會是誰?」花琉璃皺眉:「玳瑁太子病逝,三皇子還留在我們大晉京城,其他的皇子或是玳瑁皇帝,會不會是與謝家有來往的人?」

「玳瑁皇帝重文輕武,沉迷享樂與女色,對玳瑁國內的政務都疏於管理,更別提費盡心思與謝家聯手唱這一齣戲。」太子取了一粒葡萄喂到花琉璃嘴邊:「願意做這種事的,自然是某位有野心的皇子。」

玳瑁皇子比金珀與大晉皇子都多,這是玳瑁皇帝沉迷女色的後遺症。在所有玳瑁皇子裡,據說太子最後仁德之相,很多心繫天下的玳瑁官員,對這位太子充滿了期待。

哪知道這位太子嘎崩一下死了,不知有多少文臣哭濕枕頭?

「殿下,陛下召您去宸陽宮處理政務。」宸陽宮的小太監已經學會了一項技能,只要有福壽郡主在,請太子去宸陽宮,太子都會乖乖答應。

要面子的太子,在心愛的姑娘面前,也要維持有責任、有能力、積極向上形象的。

「陛下召見啊?」花琉璃道:「殿下不要耽擱,快去陛下那裡吧。家兄剛從南邊回來,我也該多回去陪陪他。」

「哦。」太子深深懷疑,自家父皇是故意的。為了讓他去宸陽宮幫著處理奏折,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他能怎麼辦呢,是男人,就不能讓媳婦兒覺得他不上進啊。

太子耷拉著腦袋走了,花琉璃想起太后前幾日說御花園裡的花開得好,就準備去採幾支花送到壽康宮再回家。

到了御花園,她見二公主跟幾位宮女在園子裡撲蝶,時不時伴著悅耳的笑聲,很是歡樂。

她駐足看了一會兒,沒有上前打擾。

二公主沒有撲到蝴蝶,伸出左手採了一枝花別在鬢邊,側首見花琉璃站在假山石旁邊,笑道:「福壽郡主,你怎麼也在這裡?」

「二公主安好。」花琉璃走到二公主面前,向她行了一禮:「臣女過來采幾朵花,送到太后娘娘的壽康宮去。」

「原來如此。」二公主點頭:「你請隨意。」

自從花琉璃回京以後,皇祖母對花琉璃就格外喜歡,她這個做親孫女的,都比不上花琉璃在皇祖母心中的地位。

原本她以為皇祖母喜歡花琉璃,是因為她父母的關係。後來父皇定了花琉璃為太子妃,她才明白過來,皇祖母這是愛屋及烏。

他們都偏愛太子,自然也就喜歡花琉璃這個未來太子妃了。

二公主帶著宮女離開御花園,見英王朝這邊走過來,腳步一頓:「大皇兄。」

「二皇妹,你這是打哪來,臉怎麼曬得紅撲撲的?」英王見二公主額頭帶著細汗:「跟猴子屁股似的。」

「大皇兄,這是最近新流行的妝容。」二公主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

「誰會把猴屁股畫在臉上,多難看啊。」英王搖頭表示不解,有時候女人的審美實在太奇怪。

「可能……可能是方才在御花園裡撲蝶,不小心弄花了妝。」二公主臉上的笑容,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她拿出手帕輕輕擦了一下臉頰:「後來福壽郡主過來採花,我便帶著宮女離開了。」

「福壽郡主?」英王大駭:「福壽郡主也化了你這樣的妝容?」

二公主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乾巴巴道:「並未。」

英王鬆了口氣,看來福壽郡主的審美還是正常的。

「福壽郡主在御花園西面。」二公主補充了一句,福了福身:「大皇兄,我先告辭。」

英王看著二皇妹離去的背影,不解地想,福壽郡主在西御花園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能去幫著福壽郡主採花吧?

想不明白,英王只好搖著頭走開。

去壽康宮送完花,花琉璃乘坐馬車路過大理寺時,見大門口圍著許多百姓,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便讓鳶尾過去問問。

沒過一會兒,鳶尾打探完消息回來:「郡主,謝家的判決下來了。」

「跟我說說。」花琉璃看著那些圍著公告欄指指點點的百姓,微微垂下眼瞼。謝家祖上出過有名的大文豪,後人本該在祖宗的庇佑下,修身養德,不墮先祖名聲,結果卻慾壑難填,為了自家的名聲,犯下那麼多錯事。

他們想要史上留名的願望達到了,不過遺臭萬年,而不是名留青史。

「謝家牽扯到罪案裡的男女,被判斬首之刑的有二十人,判流放之刑的有三十餘人,其他罪罰各有輕重。沒有犯罪的外嫁女並未受到牽連,嫁到謝家的女眷,若是查清對案件不知情,也能攜嫁妝返回娘家。」鳶尾歎息:「若是早知有今日的下場,不知謝家人會不會為當初做的事後悔?」

「若世上真有後悔藥,他們只會後悔事情做得不夠隱蔽,被陛下發現,而不是後悔這些事不該做。」花琉璃搖頭:「慾望這種東西,只要從心裡發了芽,就再難消除。」

「公告欄裡,並沒提到如何處置樂陽公主。」鳶尾把冰盆裡的水果撈起來,切開放到盤中,端到花琉璃面前。

花琉璃正欲開口說話,馬車外傳來男人的聲音。

「請問,馬車裡可是福壽郡主?」

花琉璃掀開車窗簾子,見到站在不遠處的裴濟懷。

「裴大人。」花琉璃微微挑眉:「不知裴大人叫住小女子,是為何事?」

「下官有些事想托郡主相助,請郡主到大理寺一敘。」裴濟懷給花琉璃行了一禮。

花琉璃走下馬車,對裴濟懷點頭:「大人,請。」

「請郡主往這邊走。」

「家兄回家後,說裴大人一路上照應他良多,在此小女子代家兄向裴大人道聲謝。」花琉璃踏進大理寺,就見裡面的人腳步匆匆,卷不離手。

放眼望去,頭髮稀疏者,竟佔了將近一半。

她看了眼頭髮濃密的裴濟懷,這樣的人在大理寺,會遭到嫉妒吧。

「郡主說笑了,是花大人照應在下才對。」裴濟懷表情有些微妙,他們從昌堯州回來以後,就直接進宮面了聖。花長空當著陛下的面,把收到的銀票與珠寶單子呈給了陛下。

事後陛下不僅讓花長空把這些東西收下,還誇他做事靈活。

花長空出宮以後,把收受的大部分賄賂捐到了善堂,剩下的銀票二一添作五,分了他一半。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官,第一次見到收受賄賂還被誇獎的人。不過陛下誇得沒錯,花長空此舉,不僅安撫了謝家與昌堯太守,讓他們能太平地回到京城,還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連掩蓋證據的機會都沒有。

花琉璃跟著裴濟懷來到大理寺官員辦公的地方,進門後她發現大理寺卿張碩,還有另一位少卿苟敬祺也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踏進門的那一刻,張大人似乎用幽怨的眼神,看了她頭頂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張大人:我恨頭髮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