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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龍袍

老婦人被送走了, 熱鬧也看完了,眾人不敢冒犯太子殿下, 只能依依不捨地散去。

「殿下。」花琉璃掀起馬車窗簾, 見人群已經漸漸散去,才道:「我覺得此事有異。」

「此話從何說起?」太子笑看著花琉璃。

「那老婦人哭得雖然傷心, 但她的傷心, 更像是給別人看的。講到兒子落水不見時,她的每一句話, 都恰到好處地引起其他人同情。」花琉璃想了想:「她表現得太完美了,反而有些不真實。」

太子輕笑一聲, 伸出食指在她鼻尖輕輕一點:「我家琉璃果然冰雪聰明, 一眼就能看出很多別人不能發現的東西。」

見太子笑得這麼平靜, 花琉璃心中漸漸有了一個猜測:「殿下,難道此人是你……」

「噓。」太子把食指放到好看的唇角邊:「你懂的。」

花琉璃確實懂了,她盯著太子半天沒有說話。

「為何這麼看著我?」太子溫柔地回望:「嫌棄我不擇手段?」

花琉璃輕輕搖頭, 笑了:「我是在看殿下,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為何如此機智。」

謝家所圖眾多,以謝家在南方的地位,如果不盡快處理, 肯定會引起非常可怕的後果。

「可能因為近朱者赤?」太子笑,「有一位聰慧的未婚妻,我如果不多動腦,豈不是顯得太無能?」

花琉璃大笑出聲:「殿下這麼會說話, 一定是嘴巴甜。」

話音剛落,她的唇角似乎被什麼溫軟的東西碰了一下,她摸著嘴角,看著緩緩坐直身體的太子,瞪大了眼睛。

「不是說我的嘴甜?」太子指了指自己的唇:「所以讓你嘗嘗。」

花琉璃臉頰微微發紅,雖然她曾經是個準備養面首的美少女,可從來只是心動沒有行動。

所以她……害羞了。

馬車剛停到花家門口,花琉璃就跳下車往家裡跑。

「琉璃,慢些走,你身體不好。」太子掀起車簾,對跑遠的花琉璃露出溫柔的笑容。

花琉璃腳下一個踉蹌,回頭看了眼太子,朝他做了一個鬼臉,溜進花家大門。

太子輕笑出聲,斜靠著車壁,忍不住歎息一聲。

離八月十二還有三個多月,真是度日如年啊,也不知道禮部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東宮的擺件要換上一些琉璃喜歡的。

「殿下。」隨侍太監小心翼翼提醒:「郡主已經回府了,您要現在回宮嗎?」

太子收回神,看了眼小心翼翼的隨侍太監:「回吧。」

等下回去,就去父皇的私庫看看,有沒有什麼女孩子喜歡的物件兒。

謝家殺害無辜書生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京城。一些認識王啟、楊文等南方學子的文人,特意跑來跟他們打聽,是不是真有這種事發生。

王啟等人忌憚謝家威勢,可是想到在他們落難時,福壽郡主救助了他們,還說希望他們以後能夠成為為民做主的好官。

如果他們連謝家作惡這種事,都不敢說出來,以後入了朝,又怎麼好意思說自己能做好官?

幾人猶豫了片刻後,最終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都怪我,若是我會水,也許當日就能把那位兄台救上來,而不是眼看著他被河水吞噬,做了水中亡魂。」王啟愧疚不已,這件事幾乎成了他無法揮去的陰影。

「王兄,你雖然無力幫他,卻說出了這些真相,我相信那位學子也會感謝你的。」一位北方文人見王啟滿臉愧疚,勸慰道:「該感到愧疚的應該是謝家,而不是你。」

「都說謝家是書香世家,沒想到竟然做出這種沒有人性的事。」

南方來的讀書人聽到這句話,面上都有些發熱。南方讀書人以謝家為首,謝家出了這麼多事,讓他們臉上也感到不光彩。

「以前就聽說,南方的文人風光霽月,不懼權貴,今日見了諸位兄台,才知南方文人果然有好風骨。」一位北方文人朝南方學子們拱手作揖道:「謝家勢大,諸位卻敢說出真相,我輩佩服。」

被北方文人這麼一誇,南方學子又是臉紅又是愧疚,實際上他們並沒有誇的這麼好,可是面對其他學子敬佩的眼神,他們心裡對謝家的懼怕,也漸漸散去了。

有膽子大的,還把謝家收羅書籍、故意拖延朝廷加恩公告、仗勢欺人、與太守府勾結等事跡都說了出來。

「身為讀書人,當心懷天下,為國為民,怎能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平時溫和好說話,關鍵時刻出口成章的京城讀書人怒了,有心直口快者,已經拍著桌子表示,一定要寫文章罵死謝家。

「今日謝家可以殺這個讀書人,明日就有可能來殺我們。」有讀書人道,「我們必須要為那位學子聲討,讓朝廷早日把殺人兇手抓捕歸案。」

文人的筆桿子,是無形的刀,謝家想要大晉學玳瑁禮儀,就是因為他們擁有南方學子的支持。可是當這些筆桿子指向他們以後,他們便會覺得這些讀書人實在可惡。

說什麼「為民請命」,分明就是嫉妒他們謝家的地位。

謝爺聽說這個消息後,大驚失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方學子向來以謝家為尊,怎麼可能與京城學子一起辱罵謝家?」

小廝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糊塗!」謝爺氣得差點嘔血:「我臨走前不是已經吩咐過,要他們嚴管家中後輩?為何還會鬧出人命來?」

鬧出人命便罷了,偏偏死的還是一個讀書人,而且被好些人看到是他們謝家動的手。

被人看到了,他們可以說這個書生欠債不還,或是欺騙了謝家女眷感情,他們一時氣憤才動手都行,可他們倒好,竟然與太守一起,說書生的母親污蔑。

眾目睽睽之下,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們竟然還敢說死者母親在污蔑,這些人辦事的時候,究竟有沒有長腦子?

問清惹出事情的是哪幾個後輩,謝爺內心有些絕望,家裡最沒腦子的幾個後輩,都湊在一塊兒去了。

即使謝家是書香世家,也會有那麼兩個幹啥啥不行,惹禍他最行的廢物。

「事到如今,只要交出這幾個廢物,保住整個謝家。」謝爺狠了狠心:「我修書一封,你們快馬加鞭送到昌堯州,讓家裡把那幾個廢物交出去,以平民憤。」

經此一事,謝家在南方讀書人心中的地位,就要大幅度下降了。

想到這,謝爺心口就疼。謝家幾輩人苦心豎立的形象,就這麼毀於一旦,他死了以後,如何去面對謝家列祖列宗?

可惜謝爺不知道,他連夜讓人送去昌堯州的書信,剛出京城就被人截了下來。送信的小廝,也被關進了京兆府大牢。

謝爺的信,很快就出現在了御案上。

昌隆帝看完這封信,歎息道:「棄車保帥,謝家人做事,真是乾淨利落,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毛病。」

「父皇,關於謝家的案子,民間呼聲很大。」太子道,「為了安撫民心,兒臣以為,我們應該張貼告示,派出欽差大臣,徹查謝家。」

「欽差可有人選?」昌隆帝問。

「父皇覺得,大理寺裴濟懷與翰林院花長空如何?」太子道:「花長空是新科狀元,又是兩位大將軍的兒子,讀書人跟百姓都會信任他。裴濟懷擅長斷案破案,身家清白,為人正直,定不會受謝家影響。」

「看來你早就想好了。」昌隆帝笑:「還沒跟花家姑娘成親,就先幫著小舅子謀職位了。」

「舉賢不避親。」太子理直氣壯道,「難道兒臣挑選的這兩個人不合適?」

「好。」昌隆帝道:「就依你的意思辦。」

太子說得沒錯,花長空的身份,確實很適合去辦理此案。若不是花長空剛入朝為官,他甚至想點他為主欽差。

朝廷的公告貼出來以後,果然獲得了一片讚揚。老百姓覺得,這位花翰林是花將軍與衛將軍的孩子,聽說入京前,還隨父母上過戰場,這樣的人一定會不懼強權,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文人們也很滿意,被謝家害死的是書生,陛下特別讓新科狀元當副欽差,說明陛下認真考慮了文人的感受,對他們很看重。

於是誇頌昌隆帝的文章,又多了起來。多好的陛下啊,為了老百姓安危,寧可得罪妹婿,也要一查到底。

有這樣的陛下,是萬民之福!

茶館裡、天橋下,無數個誇耀昌隆帝的故事誕生了。

花琉璃與嘉敏等幾個小姐妹,特意跑去茶館裡聽。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在這些故事裡,陛下已經變成了龍子下凡。

什麼出生的時候,天際有金龍出現啦。

登基的時候,天上出現五彩祥雲啦。

甚至還有微服私訪時,背著老太太過河的版本。

花琉璃默默扭頭看嘉敏,很想知道,這些故事裡,有多少是真的。

「你別看我啊。」嘉敏連連搖頭:「我從沒聽母親說過這些事,你是皇舅未來兒媳婦都沒聽說過,我能知道嗎?」

「陛下就算要送老奶奶過河,也是讓護衛送,怎麼可能親自背過去?」田珊小聲道:「一聽就不像是真的。」

在他們聊天的這一會兒裡,關於昌隆帝的故事,已經進展到某座宅子家裡鬧鬼,有一天昌隆帝坐馬車經過以後,這棟宅子的鬼全部消失了。

「青徽真人過來一看,口念道號,對這位貴人道:老太爺,你家這座宅子原本是有鬼魂的,但今日有真龍天子經過,便驅散了鬼氣。這位天子功德深厚,龍氣繚繞,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能百邪不侵。」

茶客們聽得津津有味,打賞的錢,如雨水般砸落在台上。

嘉敏等人也扔了一些碎銀子上去,再怎麼說也是誇陛下的,管他是真還是假,態度很重要。

「若不是他說的是我舅舅,我都快要當真了。」嘉敏感慨:「這些說書先生實在是厲害。」

「說不定陛下真的是真龍轉世。」花琉璃笑瞇瞇道:「你想啊,自從陛下登基後,天下百姓是不是越過越好了?」

小姐妹們點頭。

「就連總是來挑釁我們的金珀,都拜服在陛下的龍袍之下。」花琉璃重重點了一下頭:「除了真龍天子,誰能做到?」

「郡主說得對!」

這是二重奏。

嘉敏看了眼小堂姐跟田珊,在她們三人臉上似乎看到了「馬屁精」三個字:「我也這麼覺得。」

好姐妹有難同當,有馬屁也要一起拍嘛。

「郡主,出事了。」向來穩重的玉蓉,步伐匆匆地走到茶桌邊:「有人在您的別苑裡,發現了龍袍。」

「什麼?!」嘉敏嚇得手裡的茶杯都打翻了,面色慘白地看著花琉璃:「是誰在陷害你們家?快,你現在馬上進宮,去求太子幫忙!」

私藏龍袍是誅九族的大罪,可太子對花琉璃是有真感情的,他應該會幫她……吧?

作者有話要說:嘉敏:太子,考驗你感情的關鍵時刻到了,你要雄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