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造作時光 > 第68章 懂畫之人 >

第68章 懂畫之人

昌隆帝耍起流氓來, 那是非常不要臉。他扣住玳瑁國使臣侮辱大晉第一女將軍不放,甚至故意說這是玳瑁國君主的意思。

明知道對方是有意為難, 賀遠亭也不得不賠禮道歉。

「陛下, 末將問心無愧,也無懼流言。」衛明月擔心昌隆帝的流氓大名坐實, 開口道, 「被人說幾句無痛無癢,當務之急是查清玳瑁國使臣的死亡真相。」

蹲在角落裡的起居官員連忙拿起筆, 唰唰在紙上記錄起來。

大意是陛下愛護自己的將領,衛將軍寬容大度, 順便還明面同情一下玳瑁國不幸遭遇, 實際暗暗踩了一腳他們的小人行徑。

身為一個盡職盡責的起居注官員, 他們兢兢業業地記錄著帝王言行,但是怎麼記錄,就是他們的本事了。

「請尊敬的晉國皇帝陛下恕罪, 我為鄙國使臣的錯誤言行感到十分抱歉。」賀遠亭心力交瘁,這些跟過來的使臣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忙沒幫上,拖後腿倒是挺能。

儘管已經習慣了國內賢惠無比的女子,但是在見到這位晉國女將軍的時候, 他心裡仍舊忍不住升起讚賞之情。

只需一眼,他就看出這位女將軍是個了不起的人。對方越了不起,就越顯得說她壞話的人有多膚淺與可笑。

「貴國使臣留下的遺書朕已經看了,若不是太子告訴朕, 當日三皇子設宴,太子也在場,朕差點當真以為,這位王使臣是福壽郡主逼死的。」昌隆帝抬了抬手,趙三財把抄寫下來的遺書內容,交到了賀遠亭手裡。

賀遠亭一目十行看完內容,很快便面帶怒意道:「這是對福壽郡主的污蔑。陛下,在下懷疑這封遺書有異,定是有心人故意挑撥我們兩國的關係。」

「唉。」昌隆帝歎息一聲,「朕與三皇子的看法相同,這場陰謀不僅是在針對朕的兩位愛卿,同樣是在針對貴國與三皇子你。」

在這場陰謀中,倒霉的人不僅有花家,還有首當其衝的三皇子賀遠亭。他作為使臣團裡地位最高的人,使臣死在晉國別館中,不管怎麼做,都會受到指責。

一個勁兒逼問晉國,有可能得罪晉國皇帝,引起兩國交戰,他回去以後肯定會被父皇重罰。

把事情不輕不重放下,事情傳回國內,肯定會有無數文人罵他軟弱,他不僅遺臭萬年,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事到如今,他就是被人架著在火上烤,不是烤背面,就是烤前面。

在電光火石間,他便做了決定。

「請尊貴的晉國皇帝陛下徹底清查此事,把這個心思狠毒的幕後主使找出來,以慰王大人在天之靈。」

「請三皇子放心,朕一定還你一個公道。」昌隆帝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也不看作揖躬身的劉仁稼,轉頭寬慰了一陣衛明月,還賞賜了一堆東西給花家,美其名曰壓驚。

賀遠亭坐在椅子上有些尷尬,明明他們也是受害人,為何面對衛將軍與福壽郡主,他竟感到心虛?

最難過的還是劉仁稼,早知道那幾句話會惹出這麼多禍事,當初他怎麼都不會亂說話。

案件真相很快就查了出來,王大人留下來的那封遺書系偽造,偽造這封遺書的人,就是他身邊的小廝。大理寺的人還在王大人屋子發現一些內容模糊的信件,像是得了誰的命令,故意挑起玳瑁與晉國的戰爭。

本來計劃是讓花家與玳瑁使臣團在國宴上發生矛盾,誰知花家把玳瑁送去的禮物還了回來,讓三皇子提前知道使臣團的人在言語上侮辱了衛將軍。幕後之人擔心王大人敗露,便讓小廝殺了王大人,偽造出王大人是畏懼花家自殺,趁機抹黑花家的名聲。

「誰能猜到花家那個溫柔嬌弱的小郡主,會發這麼大脾氣,不給玳瑁半點顏面,直接把玳瑁送去的禮又還了回來?」裴濟懷看著查出來的這些真相,忍不住感慨花家的好運氣。

若是等矛盾在國宴上才爆發,王大人等到那個時候才死,事情肯定會鬧得全國皆知,誰都壓不下來。

「可見偶爾發一發脾氣,不僅有益身心,還有利於家族。」大理寺另一名少卿苟敬祺抱著厚厚一摞卷宗進來,「可見連老天都不想讓忠臣良將蒙受冤屈。」

「咱們大理寺的人,什麼時候信過天命。」裴濟懷幫著苟敬祺一起把卷宗鎖了起來:「今天該你值夜,我先回去了。」

苟敬祺拿起櫃子裡另外幾卷加密的案子:「你說,這次的幕後主使,跟前面幾起案子有沒有關聯?」

裴濟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沉默片刻後道:「前面幾起案子,多多少少都把與英王有關的人牽連了進去,這次不太像。」

「也不是完全無關,花家的小郡主,曾與英王說親。」苟敬祺鎖上櫃門,「前幾天我們的人還查到,英王不久前曾對福壽郡主提出,希望娶她為王妃,但是福壽郡主拒絕了。」

聽到花琉璃拒絕了英王,裴濟懷半點都不意外。事實上,以福壽郡主的身份,最好哪個皇子都不嫁,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太子與福壽郡主之間……

世間永遠不缺情愛悲劇,但即使這樣,仍舊有無數男女前仆後繼。

終於沒再被牽連的賢妃英王母子,此時正處在震驚之情當中。

賢妃看著眼前神情倨傲的樂陽長公主,忍不住懷疑,究竟是樂陽的腦子出了問題,還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吾兒性格愚鈍,性格衝動,恐怕配不上公主的掌上明珠。」賢妃恨不得把嘴裡的茶水吐到樂陽長公主臉上,讓謝瑤這樣的女人做她兒媳婦,還不如當初讓花琉璃做她兒媳婦呢。

至少人家長得比謝瑤好看,生下來的小孩也更好看。

「小嫂嫂,英王為長,需要娶一個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待以後……做什麼都方便。」樂陽長公主矜持笑道,「你覺得呢?」

賢妃覺得一點都不好。

以前這位公主看她的眼神,都是吊著眼角的,一口一個田妃,別說叫她嫂嫂,就連叫她的封號,就好像侮辱了這位公主的嘴巴。

「公主有話就直說,您也不用我小嫂嫂,像以前那樣喚我田妃就行。」賢妃冷冷淡淡道,「我出生不如公主尊貴,不太在乎稱呼。」

「往日我有不懂事的地方,還請小嫂嫂多多包涵。」樂陽長公主知道賢妃對她心有不滿,但她心裡很清楚,比起這些,賢妃更想讓兒子登上帝位。

賢妃捧著茶盞不說話。

「文人的筆,無形的刀。」樂陽長公主繼續道,「謝家在南方的地位如何,想必你也知道,讓兩個小輩結親,是對你我都好的事情。」

「呵。」賢妃譏諷笑道,「你把謝家說得這麼厲害,是想幹什麼,造反嗎?!」

樂陽長公主面色冷了下來。

「別以為你家的女兒是能下金蛋的母雞,就算她是金子做的,那也只是母雞,不是鳳凰。」賢妃嘲諷道,「太子不要的女人,就想塞給我的兒子,你以為我們母子是什麼,撿破爛的嗎?!」

「我不管謝家有多厲害,反正我就是看不上。」賢妃站起身,忍氣吞聲多年,終於有了發洩的機會,賢妃罵得十分暢快,「真要那麼厲害,就不會把女兒當貨物一樣送來送去,東家不稀罕要,我西家也看不上。誰願意娶,就讓誰娶去,別來噁心我。」

「好!」樂陽長公主氣極反笑,「田氏,你今日給本宮的侮辱,本宮記下了。」

「記下便記下,公主長得人模狗樣,做的事卻像老鴇,我們家元昊是正經孩子,消受不起你家姑娘。」賢妃假裝朝地上啐了一口:「您且好走,我便不送了。」

樂陽長公主氣得兩眼發黑,出門的時候,還踹翻了臨翠宮兩個花瓶。

「哼。」賢妃看著摔壞的花瓶也不生氣,反而神清氣爽地甩了甩帕子,「小賤人,想把我們母子當棋子用,本宮是傻的嗎?」

說完,她把帕子往臉上一捂,乾嚎著往宸陽宮跑。

做女人的,被小姑子欺負了,不就得告訴自己丈夫嘛?

這兩個花瓶,可是兒子特意給她帶回來的,雖然顏色花銷了些,樣式丑了些,但那也是孩子一片心意呢。

從頭到尾沒機會說話,坐在角落裡的英王目瞪口呆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神情茫然得好像看了一場大戰。

看來平時母妃罵他,還是溫柔了不少。

到底是親兒子,待遇就是比別人好。

他走出臨翠宮,沒走多遠就看到樂陽長公主的二女兒正在御花園裡賞花,趕緊轉過身拔腿就跑。

「英王……」謝瑤雖不喜英王,但她知道母親有意讓她與英王聯姻,所以見到英王,她主動開口問好。

哪知道一句問安還沒說出口,英王就忙不迭跑開,好像她是看一眼都可怕的怪獸似的。

「腦子有病。」謝瑤低聲罵了一句,氣得轉身就走,剛好與一個捧著畫卷的太監撞在了一起。

「你是哪個宮裡的,走路不長眼睛麼?」謝瑤的貼身丫鬟趕緊扶住謝瑤,把滾到腳邊的畫卷踢開。

繫著畫卷的紅繩被踢開,露出了半截畫。

「這畫的是什麼鬼東西。」貼身丫鬟又罵了幾句,扶著謝瑤往迴廊上走。

謝瑤心中怒火高漲,但向來溫柔善良的她,是不會責罵一個不小心犯錯的太監,所以她只是沉默地讓婢女扶著走。

「五皇子殿下?」月亮門後,有個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謝瑤被嚇了一跳,看清此人是五皇子姬宴丘後,她露出一個柔弱的笑容:「見過五皇子殿下。」

誰知平時溫和好相處的五皇子,只是眼神寒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謝瑤:「……」

宮裡的這些皇子,腦子都有病?

沒一個正常的嗎?

花琉璃聽說太子在東宮準備了好吃的,又特意遣人來接她入宮,連假意推辭都沒有,就答應了下來。

剛進宮門,她就看到五皇子帶著一個垂首喪氣的小太監往這邊走,她停下腳步,向對方行禮問安。

「福壽郡主。」五皇子看到花琉璃,繃著的臉上有了笑意,「你這是上哪兒去?」

「臣女有事要去東宮一趟,殿下這是打哪來?」沒臉說自己是去東宮蹭吃的,花琉璃見這對主僕臉上帶著點委屈之色,有些後悔自己多嘴了。

「我今日晨起時忽然靈感大發,作了一幅旭日東昇圖,本打算獻父皇,哪知半路上發生意外,畫卷沾上了髒污。」五皇子就連沮喪的樣子,都帶著優雅,「身為兒子,怎能把髒污的東西送給父皇,所以我只能把畫拿回去了。」

說完,他從小太監手裡拿過畫卷,展開畫卷遞到花琉璃面前:「郡主覺得,此畫如何?」

平心而論,花琉璃實在看不出,五皇子的畫技有什麼長進,但是面對五皇子期待的眼神,她的良心並不值錢。

「殿下的畫技,似乎又有所長進了。」盯著畫卷看了片刻,花琉璃滿臉認真道,「最重要的是,這幅畫的意蘊非常特別。朝陽給大地帶來光明,大地又親近著朝陽,好一幅充滿生機的旭日東昇圖。」

五皇子羞澀一笑:「其實也沒郡主說得這麼好,不過我對這幅畫也是很滿意的。本想把這幅畫送給郡主,只是……」

原打算送給帝王的畫,就算不能送出去,轉送給他人也不妥。

「君子不奪人所好。」花琉璃趕緊道,「殿下的這幅畫動人心魄,臣女雖得不到它,卻已經把它的模樣記在了心裡。」

「郡主是懂畫之人。」五皇子感慨,「不愧是兩位將軍的掌上明珠,見識與心胸果真不同於他人,令人敬佩。」

五皇子真情實意誇了花琉璃一番,才掛上笑顏出了宮。

被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花琉璃:「……」

皇子們誇起人來,都這麼熱情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五皇子:死亡凝視警告!記仇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