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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訴衷腸

教主侍妾病重,在教中大多人聽來,也不過是件小事,特別是教中很多男子,更是不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不過是一個女人,病了就叫大夫醫治,死了好好安葬便是,若是悲悲慼戚,反倒讓人覺得笑話。

大男兒何患無妻,更何況不過是個小小的侍妾。

楊斂也知道教中之人這些反應,他不知道真的因為時代背景的關係,還是因為這些江湖中的男人都是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女人在他們眼中,根本不像是愛人,更像是玩物。

笑傲中有癡情男兒,但是更多的卻是癡情女,任盈盈為了救令狐沖一命,甘願孤身去少林寺,寧可幽囚於寺中,也要換得易筋經救之一命。岳靈珊為了林平之受了那麼多苦,那麼多委屈,最後竟是死於心愛之人手中。寧中則深愛岳不群,結果此人卻是負情薄倖,最後在得知岳不群做出那些不恥之事後,自刎於劍下。儀琳一顆芳心寄予令狐沖身上,最後也不過是黯然收場。

這些人中,除了主角終成眷屬,又有幾人能得幸福二字?楊斂心中的確是有些羨慕令狐沖的瀟灑,以及最後抱得美人歸的幸福結局,但是更多的是對那些女子的同情,即使一顆芳心付諸東流,在那些男人眼中,她們的感情可能不過是自己成功的絆腳石。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如令狐沖般視權勢為虛無,也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如任盈盈般,守得雲開見月明。

東方不敗的七位夫人也許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愛著東方不敗的,可能在這混亂的江湖中,她們只是想有一個人能護著她們,讓她們平靜的活下去。可惜這是江湖,這是笑傲中的故事,她們的出場也不過是別人口中的一句對話,就連名字也沒有。

但是楊斂卻不會覺得東方不好,或許是他偏心,或許是因為他對這個七人沒有任何感情,又或許早知道她們的結局。

如果東方不敗自宮後,還裝模作樣的與這些女子假作恩愛,那樣的東方不敗還是東方不敗嗎?!

因為對方不愛,便不會疼,最多也不過換來一聲歎息。

因為教中事務屬於楊斂管,所以他便多撥了兩個手腳靈巧的侍女到了青夫人的屋子裡,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有時他也會想,也許病逝比被東方不敗親手好。

算完整本賬冊,楊斂覺得身子有些發虛,他靠著椅背瞇著眼睛,腦子裡再次想到了東方不敗那只白皙的手,還有那團擦不去的墨跡,輕輕歎口氣,這就是注定好的命運?

「公子,這些衣服怎麼辦?」碧月手上抱著一疊衣服,全是楊斂以前的衣服,他睜開眼看了眼櫃子裡新放進去的衣服,想了想,「找個地方放著吧。」

「是,」碧月福了福,看了眼手中還是簇新的衣服,卻沒有猶豫的拿出了內間,櫃子裡的那些衣服都是教主親自賞下來的,這些衣服公子怕也是沒有機會穿了吧。

不過櫃子裡的那些衣服,做功的確很不錯,怕是連有手好繡活的蒼琴姐姐也做不出這般精緻的東西。

越想,卻越覺得平靜不下來,起身捧起桌上的熱茶,楊斂站到窗前,這個地方能清晰的看到東方不敗的房間,自從昨日青夫人病重之後,他與東方不敗就一直沒有再見過面。他沒有去伺候,東方不敗也沒有為難他,這點倒讓楊斂覺得自己矯情了。

東方不敗花心嗎?若是他真心愛上了,怕就是永生。

東方不敗太過強勢嗎?面對愛人,東方不敗是尊敬的,甚至是忍讓的。

東方不敗有自己的個性,有自己的理想,有著別的女子沒有的大氣,也有著別的男人沒有的癡情,雖然這份癡情不是給他七位妾室,而是他所愛之人,但是他至少有真愛的一個人。而不是那些為了名利失去自我,甚至忘記什麼是愛的瘋子。

也許,除了東方不敗不是女人,其他地方又豈是別的男人還有女人能比擬的?

閉上眼,腦中浮現的仍舊是原著中,東方不敗為了讓任我行饒了楊蓮亭一命,放下一切自尊,苦苦哀求任我行的一幕。

「卡嚓」

手中的茶杯竟被他捏得四分五裂,碎瓷片扎破了他的皮肉,流出殷紅的血來。他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掌心,竟沒有絲毫的疼意。也許只看過原著時,他會為東方不敗的死痛心,但是也僅僅是痛心。可是如今,他陪伴在這個鮮活之人身邊,卻不能接受那樣一個結局,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就那樣死去,他不能接受,也不願接受。

「教主,已經午時了,傳飯嗎?」綠蘿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她能察覺出教主今日的心情不怎麼好,加之楊總管今天一直沒有在教主屋裡出現過,她總覺得,教主今日的心情與楊總管有關。

東方不敗頭也不抬道,「下去。」

綠蘿身子微微一顫,「是。」

待綠蘿退下後,東方不敗才慢慢的走到窗前,推開窗,看到的便是院子裡幾乎落盡葉子的老樹,視線慢慢往那人住的屋子方向望去,沒有想到那人竟也站在窗前,只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眉頭微微一皺,閃身從屋子裡跳了出來,一個縱身便到了楊斂的窗前,「你在想什麼?」

楊斂驀地一驚,茫然的看著眼前穿著一身白袍的男人,「教主?」

東方不敗正待說他,卻見到他染滿鮮血的手掌,伸手扼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一看,還能看到血肉模糊的手掌中嵌著幾塊碎瓷,鮮紅的血一滴滴順著手臂流下,最近染紅了淺色的衣袖,看起來竟覺得刺眼異常。

「你若是無意,本座自然不會強迫於你,何須做出如此之態!」東方不敗面色一沉,鬆開楊斂的手腕,冷聲道,「楊總管竟然對頗懂經營之道,那便去江南管理教中生意,本座今後不再需你伺候。」說完,轉身便走,不再多看身後之人一眼。

若是自己這份不能被接受的愛,竟讓那人自殘,他又何必,若是能一掌斃了此人,那也就罷了,只可惜他東方不敗向來心狠手辣,獨獨在面對此人時,下不了重手。既然如此,還不如以後不見,互相安好。

只是東方不敗還沒有走出兩步,自己的袖擺便被人拉扯住,他閉了閉眼,掩下眼中的痛苦,緩緩的回頭,那人竟是半個身子掛著窗欞之上,兩隻帶血的手正死死的拽著他,而他的衣擺也染上了點點紅印。

東方不敗看著這雙滿是鮮血的手,卻不看楊斂的臉,有時候虛妄的幻想便是對自己最大的嘲諷,而他也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那可笑的期盼。

「教主,楊斂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楊斂咬了咬牙,「屬下現在要說的話,句句是肺腑之言,請教主聽完屬下的話再決定屬下的去留可行。」

東方不敗抬起頭,看到的便是青年認真的雙眼,沒有絲毫的閃躲,也沒有一絲的鄙夷之色。他一手攬住青年的腰,把他從窗上提了出來,「你說。」既然如此,他也想聽聽之人究竟是什麼心思,若是有一線希望……

楊斂鬆開東方不敗的衣擺,彷彿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作了個揖道,「教主,若是屬下跟你在一起,也許會……給你帶來厄運,怎麼辦?」想到東方不敗最後的結局,他面色白了幾分。

東方不敗見他垂下的手緊握成拳,一滴滴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移開目光道,「本座不知道什麼厄運,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未來的事情,本座不需要考慮太多。」

這倒是東方不敗,愛便是愛,即使可能這份愛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他也仍舊不在意,楊斂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看完這個故事的人,倒沒有這個局中人看得清楚,他心中慢慢釋然,緩緩的笑開,「對於屬下來說,在這個世界教主便是屬下最重要的人,也許是屬下活著的意義,但是這份感情,屬下並不知道它是不是愛,因為教中是屬下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能對教主有任何一絲欺瞞之心,更何況是愛情。」

「所以請教主給屬下一點時間,」楊斂抬頭直視著東方不敗,「我想要明白自己對教主是什麼樣的感情,這樣對教主你才公平,因為對於屬下來說,即使不明白這份感情,屬下仍舊願意以愛情的名義守護著教主,可是這對教主來說,卻是極為不公平的。」

「教主是屬下生命唯一的重心,可是屬下卻不能為了這份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成為教主最重要的重心,若果是這樣,屬下便沒有資格留在教主的身邊。」

東方不敗聽完這番話,竟覺得比聽到楊斂說願意留在自己身邊更感動,因為這人尊重著他,也尊重著這份感情,東方不敗面色微暖,「此言當真?」

楊斂直視了東方不敗一眼,面色認真道,「屬下此番所言句句屬實,若是有一句半句假話,日後必定受盡萬人唾棄,不得……」

「罷了,我相信你,」東方不敗越看越覺得這雙染血的手刺眼,於是瞪了面帶笑意的楊斂一眼,「還愣著作甚,跟我到屋子裡給手上的傷上藥。」

「是。」楊斂看著東方不敗眼中的關切之意,心中一暖,卻有著說不出的開心,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不讓東方不敗傷心,也不會愧對東方不敗,竟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楊斂怎麼看怎麼覺得,東方不敗,果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