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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班嫿緩緩搖頭,轉身看著安樂,「殿下,對不住。在你今日使計讓人送詩集的時候,我們這份交情就到此為止了。」

安樂臉上的喜色頓時煙消雲散,她怔怔地看著班嫿,半晌才道:「為了一個男人,你就要與我鬧到這一步嗎?天下男人有什麼好東西,值得你如此掏心掏肺,連我們的情誼都不顧?」

「殿下,我之所以幫著容瑕造反,並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我自己,」班嫿表情淡漠,「我知道你不信感情,更瞧不起男人的一片真心。可是天下男人那麼多,難道每一個人都是負心人麼?」

安樂睜大眼睛,她不敢相信班嫿竟然會這麼跟她說話。

「殿下的心思我明白,但是人心肉長,我又怎麼捨得一個全心全意為我好的男人,傷神難過。」

「所以你今天來,就是想讓我不要算計容瑕麼?」安樂擦乾眼淚,嘲諷一笑,「你以為容瑕對你真是情深一片?你有沒有想過,他或許是為了你手中的三軍虎符,為了獲得軍中的支持,這些你都沒想過嗎?」

安樂公主受過一次情傷,便再也不相信天下所有男人,就算養了一堆美貌面首,也不過是想玩弄他們。

班嫿神情平靜地搖頭,看安樂公主的眼神有些憐憫:「三軍虎符從沒在我手上過。」

「你說什麼?」安樂公主面色慘白,「這不可能!」

如果三軍虎符由始至終都不在班嫿手裡,那容瑕又是從何處得到的虎符?沒有三軍虎符,容瑕又怎麼會讓班嫿帶這麼多兵,甚至帶親衛進宮?

這,這不可能!

「如果非要找個理由,或許他對我這麼好,並不是因為三軍虎符,而是因為我的美貌吧,」班嫿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待我人老珠黃以後,他會待我冷淡一些也說不定。」

安樂公主怔怔地搖頭,隨後又哭又笑,竟是受了刺激之兆。

「殿下,」班嫿臉上的笑意消失,「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算計我的男人。我脾氣不太好,又護短,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殿下你明白的,對不對?」

安樂公主沒有說話。

班嫿扶著如意的手,轉身就走。

「娘娘起駕回宮。」

安樂看著遠去的鳳駕,晃了晃身體,坐在了地上。

這份姐妹情誼,終究被她毀了。

可是嫿嫿,既然你說容瑕對你情深一片,那你對他亦是如此嗎?

殿試結束以後,容瑕回到後殿,發現班嫿不在,「娘娘呢?」

「回陛下,娘娘出宮了,」一個宮女答道,「娘娘說,請陛下您先用晚膳,她隨後便回來。」

容瑕看了眼這個宮女,「是嗎?」

「自然,」宮女躬身站著,「不過,陛下大概等不到娘娘了。」

她手中銀光一閃,袖中竟是藏了一把匕首,她動作極快,離容瑕最近的王德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容瑕扭身躲過,宮女的匕首只傷到他手臂,見自己一擊不中,宮女又一個利落的反手,照著容瑕喉嚨扎去,不過被反應過來的王德撞上去,匕首只照著容瑕的肩頭紮下去。

兩擊不中,宮女就再也沒機會動手了,因為密衛趕到,一腳便把她踹到了角落。

「快傳太醫!」看到容瑕身上的血流了一地,王德臉都嚇白了,他用乾淨手帕摀住容瑕的傷口,「陛下,你還好嗎?」

「慌什麼,」容瑕吃痛,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宮女,「把她看守起來,查清是誰派來的人。」

「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自然是皇后娘娘派來的,」宮女嗤嗤笑道,「你坐上皇位又有什麼用,就連你枕邊的女人,也恨不得你立時去死。」

說完這些,女官忽然噴出一口血,青著臉軟軟倒在了地上。

站在殿上的禁衛軍聽到這話,一個個臉色蒼白如紙,皇后想要刺殺陛下?這宮中秘聞,被他們聽見了,他們今日只怕唯有一死。

容瑕此時失血過多,已經頭暈眼花,他看了眼站在殿內的禁衛軍,強自鎮定道:「杜九,把這些人都看管起來,這個宮女的話,一個字都不能傳出去。」

「是。」杜九打個手勢,很快就有人上來把這些禁衛軍押了下去。

「在朕醒來之前,前朝後宮皆聽皇后之命,」容瑕眼神冷漠地掃過眾人,「若有人對皇后不敬,杜九,你儘管砍下他的頭顱。」

「是。」杜九點住容瑕身上幾個大穴,「陛下,您放心吧,有臣等在,誰也動不了皇后娘娘。」

容瑕輕聲道:「你辦事,朕放心。」

隨後,漫天黑暗包圍了他。

「杜大人,這可怎麼辦?」王德看容瑕滿身都是血,腦子裡亂成一團。

「陛下有命,前朝後宮皆由皇后娘娘做主,現在自然是先請皇后娘娘回來,」杜九沉著臉,「來人,速速請皇后娘娘回宮。」

鳳駕中,班嫿喝著如意給她泡的茶,忽然心底莫名一涼,她整個人坐直了身。

「娘娘,您怎麼了?」如意擔憂地問。

「沒事……」

「娘娘!陛下遇刺,杜大人請您速速回宮!」

匡當!

班嫿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她扶著車壁,竟是半天呼不出一口氣來。

作者有話要說:

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本文借用,非原創,原作杜牧《歎花》。】

第141章

大月宮燈火通明,王德時不時朝外張望,腦門上滲出不少汗來。

皇后娘娘怎麼還沒回來?

他正在心底著急,聽到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忙轉頭迎了上去。

「王德,」班嫿大步往殿內走,「陛下怎麼樣了?」

因為趕得太急,她的髮髻有些散亂,說話時猶帶喘息。王德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後,「御醫還在殿內為陛下診治,刺客傷到的兩個地方並不致命,所以暫無生命危險。」

穿過外殿,班嫿一眼便看到躺在內殿床上的容瑕,心裡一急,撩起裙擺跑到床沿邊,伸手輕撫容瑕的臉頰,確定他呼吸順暢,溫度正常以後,才沉著臉看御醫,「傷口可有大礙?」

「請娘娘放心,刺客的冰刃上並未淬毒,所以陛下醒來以後,只需好好養傷便是。」御醫們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敢有半點隱瞞。

「王德,你跟我把事情經過說一遍。」班嫿看著容瑕面色慘白的模樣,臉色越發難看,「刺客抓住了沒有。」

「娘娘,刺客已經自殺了,是您身邊的宮女,名喚玉竹。」

「玉竹……」班嫿聲音帶了幾分沙啞,「繼續說。」

王德把經過仔仔細細的說了,班嫿嘲諷的笑道:「她說我是主謀?」

內殿寂靜一片。

「是。」

「陛下好好活著,我就是皇后,陛下沒了,本宮又算什麼?」班嫿笑容更冷,「我殺陛下作甚?」

以她與容瑕之間的相處方式,她若是想要殺容瑕,多的是機會,又怎麼會讓一個宮女動手,甚至連殺人兵器上,都不淬半點毒?她雖然不愛動腦子,但不代表她蠢。

「娘娘,」杜九匆匆走了進來,神情凝重,「宮外二十餘名大臣喊冤,說娘娘刺殺陛下,把持後宮,想要牝雞司晨!」事情過去半個時辰不到,所有當事人都被關押在宮裡,消息是怎麼傳遞出去的?

「二十餘名朝臣算什麼,不如把文武百官都請來,」班嫿冷笑,「要熱鬧,便好好熱鬧一場。」

「娘娘!」杜九不敢置信地看著班嫿,她這是要做什麼?

「本宮看前朝這些男人,一個個陰謀手段層出不窮,」班嫿言語中儘是嘲諷,「既然他們說我把持後宮,那我便要讓他們看看,什麼叫把持後宮。」

「一甲!」

「屬下在。」

「傳本宮命令,召騎兵司、步兵司、神箭營宮外候命,」班嫿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既然陛下沒有把朝上那些不聽話的朝臣清理乾淨,那麼就由我來。」

「娘娘,不可!」杜九見班嫿這番模樣,攔住她道,「您若是真這麼做了,天下人該如何說您?」

「他們如何說沒關係,只要你家主子不會真以為我牝雞司晨便好,」班嫿沉下臉,「如意,給本宮更衣梳妝。」

旁邊的御醫嚇得手都在抖,皇后竟然能號令京城所有的軍隊,難怪朝堂上那些大臣會對皇后心生忌憚。

勤政殿上,二十餘名朝臣站在一起,神情既嚴肅又憤怒,他們來勢洶洶,挺直的脊樑宣揚著他們的正義與苦心。

「為了天下百姓,老臣萬死不辭,只求罪後伏誅。」

「妖後野心勃勃,派人暗殺陛下,把持後宮,我等現如今當如何?」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餘歲的年輕官員站出來道,「難道任由妖後禍國殃民嗎?!」

「諸位大人這是怎麼了?」一位穿著紫袍的大人走了進來,他視線在這些看似義憤填膺的朝臣身上掃過,「夜已深,諸位大人到這勤政殿上來作甚?」

「劉半山!」年輕官員指著他道,「你夥同妖後暗算陛下,還有臉到這裡來?」

「本官對陛下的忠心,蒼天可鑒,大人胡亂扣帽子,在下可不敢受。」劉半山冷笑一聲,這些人裡,不知道有多少蠢貨是被真正的幕後之人煽動的?自以為正義,實際上不過是某些人想要把手伸到後宮,看不得帝后情深罷了。

但凡皇后是個稍微普通的女人,又或者陛下對皇后有半點猜忌,他們這一招就要奏效了。

所以這些人還是很瞭解帝王之心的。

只可惜,班後不是普通的女人,陛下對班後的信任,也是這些人猜想不到的。班後還只是一個鄉君的時候,就敢當街鞭笞探花郎,如今她是皇后,難道還不敢動這些心思不純的朝臣?

這些蠢貨,班後不過是安安穩穩在後宮中待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就忘了班後的脾性,真是找死。

劉半山懶得跟他們扯大義,只是道:「陛下有命,前朝後宮皆由皇后做主,諸位大人若是再鬧下去,本官只能以謀逆罪處置諸位了。」

「劉大人好利的一張嘴,如今妖後把持後宮,陛下的詔令也不過是你們一張嘴罷了,」一位大人反唇諷道,「除非見到陛下親口下令,不然我等絕不妥協。」

劉半山冷笑一聲,甩袖走到一邊:「隨你們。」

正準備慷慨激昂的朝臣沒料到劉半山是這個反應,他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沒過一會兒,不少官員來到了勤政殿,有文官也有武官,想要討伐妖後的官員們見狀心中大喜,開始大肆宣揚班後的陰謀,倒是說動了不少人。

只是比較怪異的是,被說動的人都不曾隨同容瑕打天下,那些隨容瑕一起打天下的官員,竟無一人出聲,有幾個脾氣暴躁的武官,甚至想捏著拳頭揍那些一口一個妖後的官員。

幸好被身邊的人眼疾手快攔住了,不然殿上肯定更加熱鬧。

「皇后娘娘駕到!」

「妖後竟然還敢現身,」一位官員憤怒地看向殿門口,「妖後,還不速速交出陛下。」

眾臣回首,只見皇后身穿鳳袍,頭戴九鳳冠走了進來。更可怕的是,她身後還跟著密密麻麻的士兵,這些士兵把勤政殿圍得密不透風,就算一隻貓狗都別想跑出去。

「陛下正在養傷,哪幾個反臣在這裡鬧事?」班嫿踩著玉階走到龍椅旁站定,她微微垂首看著站在腳下的眾人,「陛下剛遇刺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居心叵測之人吵著鬧著是本宮謀害陛下,看來諸位大人對後宮十分的瞭解。不如請這些耳通目明的大人站出來給本宮看看,好讓本宮也見識見識,你們這些神探的真面目。」

滿殿寂靜,竟無一人敢說話。

「怎麼,這會兒不鬧了?」班嫿冷笑,指著其中一位大人,「你,本宮記得你是御史台的官員,對不對?」

這個御史見班嫿指著自己,心裡一橫,站出來道:「下官正是御史台的官員,皇后娘娘有什麼指教,下官領著。」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本宮指教,」班嫿冷笑,轉頭又指向另外一位官員,「你,宗正寺卿,容氏遠支,不過是仗著陛下的臉面,才得了一個風光體面的職位,這會兒夥同他人在這裡上躥下跳,其心可誅。」

「皇后!」宗正寺卿上了年紀,是容家的族親,他拱手道,「皇后不必如此惱羞成怒,微臣只是擔心陛下,卻無法進宮,才不得不行此下策。皇后沒有做出謀逆之事,無需如此憤怒,只要好好待在後宮,等陛下醒來,真相自然大白。」

「放屁!」班淮從隊伍中衝出來,照著宗正寺卿就一拳打了下去,「你一個遠支的老頭子,還真當自己是皇親國戚,居然對著皇后指手畫腳。」

宗正寺卿嘴上的話不好聽,卻是不敢動手的,或者說他沒料到會有人對他動手。他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論輩分還是容瑕的叔祖,誰敢對他不敬?

然而萬事都有意外,他遇上了混不吝的班淮。

班淮聽到這些人一口一個妖後的時候,就已經忍不住了,現在這個死老頭當著他閨女的面,也敢擺皇室長輩的譜,他哪裡還忍得住?

倚老賣老了不起?!

皇帝受傷無法主持朝政,皇后還要頂著一個謀殺帝王的罪名關押在後宮中?這些人想得這麼美,別當他不知道他們打著什麼主意。

「靜亭公,你想做什麼,我可是陛下的長輩。」

「我還是陛下岳父!」班淮冷笑,把這個多嘴多舌的老傢伙扔到一邊,指著那幾個罵他女兒是妖後的官員,「陛下剛遇刺,你們就想逼死我女兒,我看真正的幕後兇手就是你們!」

「父親!」宗正寺卿的兒子又哭又鬧,「陛下,您來看看啊,妖後要逼死我們這些族人啦。」

班嫿看著他唱作俱佳的模樣,走下玉階,照著這個哭鬧不止男人的臉,就踹了過去。班嫿是上過戰場的人,腿勁兒不小,眨眼這個男人便像葫蘆般滾了出去。

文臣們紛紛傻眼,皇后娘娘這是……

「相貌醜陋的男人,哭嚎的樣子,本宮瞧著噁心,」班嫿表情徹底冷了下來,「來人,把這些鬧事的官員全部關押進大牢,待陛下醒來以後,再行審問。」

班嫿懷疑,這些官員並不是那麼無辜。

「陛下啊陛下,您睜開眼看看吧,妖後心思歹毒,不得好死啊!」一個年邁的官員忽然站起身,朝著龍柱重重撞了上去。

彭!

頓時血花四濺,撞龍柱的官員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一位士兵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娘娘,還活著。」

「拖下去,讓太醫給去瞧瞧。」班嫿冷笑,這又不是寫話本,朝柱子上一撞就死。

「還有誰要撞,」班嫿冷笑,「本宮不攔著,你們隨意撞。」這些人若不是容瑕的族親,以班嫿的脾氣,早就通通拖出去打幾十板子再說。

「撞,快撞,」某紈褲侯爺一撩袍子,盤腿就地坐了下來,「不撞不是忠臣,我們還瞧著呢。」

「對對對,撞得越多,才能展示出你們憤怒,」某個武將跟著吆喝,「放心,這麼多人瞧著呢,等你們死了殘了,我們會稟告陛下你們有多忠心的。」

被這麼一打岔,原本鬧得起勁兒的朝臣,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罵?要挨打。

撞柱子?人家說隨意你撞,可是殿上這麼多官員,竟然大部分人都在瞧熱鬧,無一人阻攔,妖後竟然蠱惑了這麼多人心?

「哎,怎麼不跳了?」盤腿坐在地上的紈褲侯爺不滿意了,「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是忠臣,分明是想趁著陛下受傷,故意欺負皇后一個弱女子。」

「你們也算是男人?」

世上有一腳把人踹飛出去的弱女子嗎?

遇到蠻橫不講理的紈褲,鬧事的朝臣很有秀才遇上兵的挫敗感,他們無奈之下,只能喊著容瑕的名號,每一句都在為自己叫屈。

「陛下駕到!」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一般,壓下了朝堂上所有的吵鬧聲,就連坐在地上看熱鬧的紈褲們,也都規規矩矩從地上爬了起來。

班嫿詫異地看著殿外,容瑕身上受了兩處傷,她出來的時候,他還在昏迷,怎麼會過來?她不自覺朝外走了幾步,就見容瑕坐在步輦上,面色蒼白如紙,就連嘴唇也是粉白色。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容瑕身邊,沉著臉道:「你不要命了,受了這麼重的傷,跑出來幹什麼?」

「乖,我沒事。」容瑕讓太監把步輦放下,他輕輕握住班嫿的手,「讓你受委屈了。」

「就這麼幾個蠢貨,能讓我受什麼委屈。」班嫿離他很近,所以能夠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按理說,傷口經過處理,是聞不到血腥味的,但容瑕從大月宮趕過來,肯定會牽扯到傷口,讓血滲出來。

想到這,班嫿沉下臉,難道連他也覺得,她會趁此機會奪得宮中大權,所以才會在受了重傷的情況下,匆匆趕過來?

容瑕握著班嫿的手沒有鬆開,不過他坐著,班嫿站著,他並沒有看到班嫿的臉色。

「杜九。」容瑕聲音有些虛弱,他剛醒來就聽說有大臣鬧事,嫿嫿性子直,他擔心嫿嫿會在這些老狐狸手中吃虧,便趕了過來。

「微臣在。」杜九同情的看了眼那些鬧事的官員,這些人裡面,有好幾個人都是容氏一族的遠支。原本陛下給他們一些閒職,是看在老爺的份上,現在他們竟然在朝上罵皇后娘娘是妖後,甚至還詛咒她不得好死,陛下如何還忍得他們?

「把這些對皇后不敬的人全部打入大牢,」容瑕聲音更加小,他緊緊捏了班嫿的手,才勉強讓自己神智清醒一些,「出言詛咒皇后的人,視為對皇室不敬,先杖五十,再打入大牢。」

杖五十,還有命在?

眾臣心中一驚,見陛下這樣,都明白了過來,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會趁著陛下受傷的機會,來抹黑皇后的名譽。

一個有污名的皇后,又怎麼配得陛下一心相待?到時候某些有野心的官員,便有理由奏請陛下納妃,把前朝與後宮牽扯到一起。

聰明的朝臣想明白這一點,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寒氣,只怕這次刺殺案,牽扯到的人不少。

「朕的傷並無大礙,但也需要休養幾日,朝中大事幾位大人若不能做主,可以問詢皇后,」容瑕看著周秉安等人,「皇后之命,便等同於朕。」

「臣等領命。」

「嫿嫿,」容瑕勾了勾班嫿的手指,「陪朕回宮。」

班嫿怔怔地回握住容瑕的手,直到出了勤政殿的大門,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身受重傷,匆匆趕過來,竟只是為了替她撐腰?

他知道她不好處理容氏一族的遠族,所以才會親自開口?從今日過後,朝上還有誰懷疑他對她的感情,甚至會因為今日之事,她在朝上都會有發言權。

容瑕,你處心積慮奪得這個天下,為什麼又對她如此不設防?

強撐著到了大月宮地界,容瑕慘白著臉對班嫿笑道:「嫿嫿,朕有些睏,想睡一會兒。」

「容瑕?!」

班嫿看著容瑕緩緩閉上眼,忽然想起祖母過世那一日,她也是這麼笑著對她說話,但是閉上的眼睛就再也沒有睜開過。

「容瑕?!」她面色煞白,捂著胸大口喘氣,「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容瑕被抬到了龍床上,御醫們說他沒有生命之憂,只是剛才挪動傷口裂開,又使了不少血。

班嫿彎腰撿起地上的袍子,觸手全是冰涼的血。她怔怔地看著床上昏死過去的男人,胸口忽然一陣發疼,半晌才緩過神來。

「娘娘……」杜九回頭看到班嫿的模樣,愣了愣才道,「陛下不會有大礙,請您保重鳳體。」

「我知道,」班嫿垂下眼瞼,「本宮好得很。」

她卻不知道,此時她的臉上滿是眼淚,面色煞白,又怎麼會是沒事的樣子。

杜九卻不敢再勸,他怕自己再勸,皇后娘娘便會哭出聲來。身為主子的近侍,他很少看到皇后娘娘哭,更沒見過皇后娘娘這個樣子。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班嫿現在的樣子,但是他能感覺到,皇后娘娘對陛下的情意,定不會淺。

「玉竹與哪些人有過來往,你查出來麼?」班嫿走到床沿邊坐下,輕輕地握住容瑕的手。

見杜九沒有說話,她轉頭看著他:「怎麼,又什麼無法啟齒嗎?」

「娘娘,是……安樂公主,」杜九道,「玉竹姑娘與安樂公主養的一個面首有私情,屬下猜想,安樂公主大約是拿這個面首來威脅她,她才應了下來。」

「安樂一個失勢的公主,怎麼把消息傳遞到宮裡?」班嫿語氣平靜得讓杜九意外,「是容家旁支的官員?他們看不慣陛下獨寵我這個皇后,便選擇了與安樂合作。只是安樂想要容瑕的命,而他們更想把刺殺的名頭按在我的頭上,所以安樂傳遞給玉竹的消息,被他們改了。」

「比如說……讓陛下受傷,卻不致命,然後把刺殺的罪名按在我的頭上。」班嫿冷笑,「真是一場好戲。」

「娘娘,一切都是只是猜測,或許……」杜九說不出話來,「或許真相並不是如此。」

「是我連累了他。」班嫿輕輕撫摸著容瑕蒼白的嘴唇,若是以往她這麼摸他,他早就趁機摟住她討要好處了,今日他卻只能躺在這裡,紋絲不動。

「娘娘,這與你有什麼關係?」杜九單膝跪下,「這與你並無干係。」

「陛下若要得一個仁德賢名,只需要留下廢太子與前朝太后的性命,給個虛名,然後把他們圈禁起來就好,」班嫿苦笑,「至於那些公主庶子的性命,留不留著也無干係。若不是因為我,陛下何須對蔣家如此仁慈。」

「娘娘,這並不怪您,陛下也是因為前朝太后娘家人照顧他的情分,才會寬待前朝太后的子女。」杜九說的也沒錯,安樂公主與福平太后能在別宮好好生活,而不是被送到道觀,本就有前朝太后娘家當年照顧陛下的情分在。

「不管陛下與她們有何種交情,今日便讓我做這個惡人,」班嫿一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上面全是冰涼的眼淚,「把福平太后送往和親王處,讓她與和親王一起為蔣家守皇陵。」

「那……安樂公主?」

「因其勾結後宮,謀殺當朝皇帝,但念在和親王的情分上,免她一死,只撤去公主封號,送往苦行觀為尼,若無本宮命令,其至死不能出觀。」班嫿語氣冷淡,「現在就讓人去頒旨,不可延誤。」

「是。」杜九領命退下。

待杜九離開以後,班嫿轉頭看著床上的容瑕,很久很久以後,她歎息一聲:「我們兩個之間,究竟誰更傻?」

床上的男人沒有反應,回答她的,只有他起伏的胸膛。

「娘娘,」王德端著托盤進來,「藥煎好了。」

班嫿端過藥碗,想要給容瑕喂的時候,忽然想起以前只要她用藥,容瑕都會嘗一嘗,然後哄騙她半點都不苦,等她喝下去以後,又拿零嘴哄她,彷彿她是個小孩子似的。

她低頭喝了一口藥,苦,澀,比她那時候喝的藥還要難喝。

把枕頭墊高,班嫿喝了一口藥到嘴裡,然後渡進了容瑕的嘴裡。一碗藥喂完,班嫿的舌頭被苦得失去了知覺,她接過茶水漱了口,擦乾淨嘴角道,「王德,把後宮的人再清理一遍,包括本宮身邊的人。」

王德小聲應下:「是。」

「退下吧。」

王德躬身退下,退到殿門口時,他不小心抬頭,只看到皇后娘娘輕輕提陛下蓋著被子。

他走出大殿,看著天空上的彎月,明日或許是個大晴天。

第1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