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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皇后愣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願意聽我的話,是因為他待我好,但我不會濫用這份好,尤其是提出一些對他沒有好處的要求,」班嫿從椅子上站起身,對太后徐徐一福,「他對我好,我要護著他,又怎麼能因為外人來損害他的利益。」

「請娘娘恕罪,這個忙我不能幫你。」她轉身就準備走,卻被太后一把抓住手腕。

「嫿嫿,就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太后拽著她的手臂,跪在了她的面前。這個風光了一輩子的女人,此刻拋卻了優雅與顏面,只想保住兒子的性命。

「娘娘,」班嫿看著滿身狼狽的太后,狠心推開了她的手,「於公,為了天下百姓,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於私,我不會讓自己的夫君留下前朝皇帝,為他日後增加麻煩。今日您就是一直跪在這裡,我亦不會答應你。」

「你當真如此狠心?」太后聲嘶力竭的抓住班嫿裙擺,「你的心為什麼這麼狠,為什麼?」

班嫿沒有理會太后的責罵,只是語氣平靜道:「你放心,待登基大典過後,我會讓陛下尊封你為太后,讓你到別宮榮養,不會讓你吃半點苦。」

「還有太子,」班嫿停頓了一下,「陛下亦不會要他性命,只要他老老實實的,便會一輩子榮華富貴。」

太后無力地鬆開班嫿的裙擺,哭得渾身抽搐。

「娘娘,我若是您,就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鬧,你若是再鬧下去,得罪了陛下,到時候恐怕連太子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太后驚訝地看著班嫿,她似乎沒有想到,向來只會吃喝玩樂的班嫿,竟然會說出這席話來。

「娘娘,我的祖父是如何過世的,你知道嗎?」班嫿低頭看太后,她的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彷彿什麼都知道,又彷彿只是單純地在問太后一個她不知道的問題。

太后怔怔地坐在地上,直到班嫿出了門,她也沒有回過神來。

姑父是怎麼死的,她原本不清楚,可是在陛下染病以後,她已經漸漸猜到了真相。班嫿為什麼會這樣問,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她遍體生寒,班嫿……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班嫿回到大月宮偏殿的時候,身著玄衣的容瑕正坐在案前看一些公文,不過跟容瑕相處久了,班嫿一眼就看出他在裝模作樣,因為他真正看書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

「嫿嫿,你回來了?」容瑕起身拉著班嫿在身邊坐下,然後攤開欽天監算出來的大吉日,「欽天監的人說,五日後就是好日子,適合舉辦登基大典。封後大典他們算出了三個日子,一個是十二日後,一個是下月初八,還有一個在兩月後。我覺得十二日後的這個日子就很不錯,你覺得呢?」

班嫿見容瑕在這些日期上都做了批注,便點頭道:「這些東西我不太懂,你覺得合適就好。」

「我急著讓天下人都光明正大稱你為皇后娘娘。」容瑕在她鼻尖親了一口,「下月太久,我等不了。」

「全天下人叫我女王不是更好?」班嫿隨口說了一句,把欽天監寫的折子放在手裡把玩。

容瑕輕笑一聲,把她抱在自己膝蓋上坐著:「我叫你女王好不好?全天下稱呼我為皇帝,而你是我的女王,我就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皇帝。」

「不要臉,」班嫿搓了一把他的臉頰,跳下他膝蓋,「這些東西我看著就頭疼,你還是自己操心去吧。」

「你去哪兒?」容瑕抓住她的手。

「我出宮瞧瞧家人,」提到家人,班嫿的雙眼都在發光,「快一年時間沒見,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

「放心吧,我派人好好保護著他們,」容瑕跟著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別,」班嫿忙把他按了回去,「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現在不適合出宮。蔣洛留下一堆爛攤子你要處理,更何況這事若是傳出去,說成我們班家外戚專權,我們班家上哪說理去?」

容瑕:……

這明明是他有意給班家榮耀,怎麼到了嫿嫿嘴裡,就全然變了味?

「我們家想做的是顯赫懶散,別人還不敢得罪的紈褲,但卻不想做管東管西,累死累活的外戚,這種事太費腦子,就我父親與我弟那樣……」班嫿乾咳一聲,她覺得自己說話的時候,還是應該給家人留點臉面,「你懂的。」

容瑕聞言失笑:「你別胡說八道,岳父與恆弟挺好的。」

「是啊,他們兩個是引領京城各種玩耍手段的頂尖紈褲,」班嫿嘖了一聲,「好啦,就這麼說定了,你多派幾個有臉面的近隨跟我出宮,也算是給我娘家面子了。」

容瑕仔細考慮過後,便叫來了杜九、王德以及兩個信任的心腹,讓他們陪著班嫿去靜亭公府。現在班嫿雖然還沒有進行封後大典,但是由於容瑕處處看重班嫿的態度,殿中省急於討好新主子的宮人們,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了車駕,隨行護衛與太監宮女數量,都按照正宮皇后品級來安排。

班嫿也不反對這種安排,這個時候她的地位越穩,世人不敢去得罪班家。

在踏上馬車前,班嫿道:「我的家人是什麼時候搬回靜亭公府的?」

「娘娘,昨天夜裡陛下就安排人把靜亭公府收拾乾淨,然後迎了國公爺與夫人回府,」王德躬身答道,「娘娘,陛下備下的禮也已經裝上了,您可以出發了。」

「禮?」班嫿愣住,原來容瑕還準備了禮,她這個做女兒的只想著去見家人,反而把伴手禮給忘記了。

「嗯,走吧。」

「起駕!」

靜亭公府,班家三口坐在院子裡,三人神情凝重,沒有誰開口說話。府裡收拾得很乾淨,幾乎與沒有抄家前一模一樣。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座府邸,而是他們腦子有些懵。

他們千挑萬選,給女兒挑了一個有才有貌又貼心的男人,本以為怎麼也能過幾年安生日子,哪知道沒多久蔣洛就登基,還削了他們家爵位。

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們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重點是……怎麼眨眼的時間,容瑕就跟叛軍勾結在一塊兒了?

再一眨眼,容瑕就成了叛軍了頭子,還帶兵打進了京城,成為了新皇帝。

昨晚上迎接他們回府的那些人,一口一個陛下,一口一個娘娘,這讓他們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現實比話本還要荒誕。

「父親,你說我是不是在做夢?」班恆愣愣地看著班淮,「我成皇帝小舅子啦?」

班淮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聽到他慘叫聲後,肯定地搖頭,「你沒有做夢。」

「鬧什麼,」陰氏拍了一下桌子,「你們以為做皇帝的岳丈,是件容易的事?」古往今來,多少作死的皇后娘家,最後不僅作死了皇后,連一家人都跟著作死了。

班淮與班恆齊齊垂首聽話。

「在嫿嫿與他成親前,我們誰也沒有看出他有這個心思,此人心計有多深沉,是你我都想不到的……」

「如果連我們都想到了,他造反還能成功嗎?」班淮小聲反駁,「我們看不出來才是正常的。」

「你這個時候閉上嘴,我不會當你是啞巴。」

班淮:……

「一個心計深沉的帝王,嫿嫿有多少手段可以玩過他?」陰氏忍不住嘲諷道,「憑她能揍過他?」

班恆覺得他母親也是挺彪悍的,都這個時候了,不想著讓他們家沾皇室的風光,只想著他姐怎麼壓新帝一頭,這思想覺悟與一般的後宅婦人就是不一樣。

「不是我吹,我姐揍兩個皇帝都不在話下。」班恆得意地揚起下巴,「我昨天跟那些人打聽過,姐還上過戰場,挺受將士推崇的。」

「你如果有你姐一半能耐,我也不用這麼操心了!」陰氏扭頭訓班恆,「就你這模樣,好意思出去說,你是嫿嫿的弟弟麼,也不嫌給你姐丟人?」

「這都丟了十幾年的人了,你總不能讓我一下子都撿起來吧?」班恆委屈巴巴地看著陰氏,「母親,我可是您親生的兒子。」

「你若不是我親生的,我早就把你扔出門了,」陰氏深吸一口氣,「好了,你們父子兩不要再胡鬧,有兩件事我一定要囑咐給你們。」

「一,以後不管誰來求你們辦事,你們都不要輕易答應。」

「二,恆兒娶妻的對象,一定要慎重。我們班家不會苛待兒媳,但也不能任由兒媳連累全家,」陰氏看著班恆,「你也不要隨意被什麼花兒粉兒勾引,做出丟人的事情。」

「母親,你放心吧,」班恆誠實道,「看慣了我姐那張臉,天下所有女人在我眼裡,都是庸脂俗粉。」

「胡言亂語,」陰氏眉梢一挑,「女子之美,不僅僅在於皮囊,你若是用這種態度來看待姑娘家,乾脆別成親,免得糟蹋好姑娘。」

班恆神情一肅:「母親,我剛才只是開玩笑,並沒有這個意思……」

「老爺,夫人,娘娘來看你們了。」管家滿臉喜色的跑了進來,「咱們府門外圍滿了車馬,娘娘可是乘坐鳳駕來的。」

班家三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管家口中的娘娘不是別人,而是他們家被容瑕拐帶著造反的女兒。

陰氏激動地站起身:「這個時候她怎麼來了,朝上會不會有意見?」

她嘴裡念叨著,腳下卻沒有停,匆匆往外跑去。

班嫿乘坐鳳駕從京城主道經過,禁衛軍開道,太監宮女陪侍,陣仗不可謂不大。就算是沒見過多少市面的普通百姓,看到馬車上雕刻著龍鳳祥紋,並且還用十八匹馬驅車,立刻就離得遠遠的。

一路風光地到了靜亭公府,班嫿扶著宮女的手走下馬車,看著大門口上熟悉的牌匾,眼眶微熱,拒絕了下人準備的轎子,直接提起裙擺走進了大門。

一草一木還是熟悉的模樣,彷彿她從未離開。

長長的宮裙在潔淨的青石板上劃過,班嫿的步子走得很快,她身後的宮女太監紛紛快步跟上,唯恐有半點懈怠。

在臨近二門的時候,她突然了停了下來。

二門處,班家三口站在那,他們伸長著脖子看來看去,直到班嫿現身的那一刻,班恆便匆匆迎了上來。

「姐!」班恆跑著迎上去,然後便圍著班嫿問來問去,順手把宮女提著的裙擺搶到自己手裡,像個小狗腿般跟在班嫿身後。

看到他這樣,班嫿笑得眼眶發了紅,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瞧著長高了一些。」

「真的長高了?」班恆笑得一臉燦爛,「這一年裡我一直在練拳,飯量增大了不少。」

「男子漢多吃一些才好。」她拍了拍班恆的肩膀,果然比以前更加結實了。姐弟倆說說笑笑來到了班淮與陰氏面前。

「父親,母親,」班嫿朝著二人跪了下來,「女兒不孝,讓二老擔心了。」

「起來,快起來,」陰氏抹著眼淚把班嫿從地上扶了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班嫿在陰氏身上蹭了蹭,小女兒姿態十足。

她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宮女太監,對王德道:「你們都等在外面,裡面不必你們伺候。」

「是。」王德恭敬地往後退了一步。

陰氏認出此人是原先雲慶帝身邊伺候的太監,不過面上沒有露出情緒,直到一家四口進了內院以後,她才道:「王德是容瑕的人?」

班嫿點了點頭:「嗯。」

「難怪……」連皇帝身邊都有自己的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大內太監總管,容瑕不做皇帝,誰來做?

三人圍著班嫿問了不少出京後的事情,班嫿也挑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講出來,逗得三人哈哈大笑,不知不覺天色便黯淡下來。

一家四口這才想起,他們從中午到現在,除了用了茶水與點心以外,連飯食都沒用。

陰氏看了眼天色,內心想要留班嫿下來用飯,但是理智告訴她,女兒該回宮了。

她顫抖地摸著女兒的手,勉強笑道:「夜路難行,你……小心。」

班嫿笑看著陰氏:「母親不留我用飯嗎?」

「留,留,」陰氏扭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才笑看著班嫿道,「我這就讓廚房開飯。」

二門的客房中,一個小太監湊到王德身邊道:「公公,天已經晚了,娘娘她……」

「閉嘴,」王德沉下臉道,「皇后娘娘做事自有章法,不必爾等多言。」

半個時辰後,王德聽到外面傳訊,皇后娘娘準備回宮了。他忙起身整了整衣服,還用茶水漱了漱口,才一路小跑著出了客房。

夜色下,班家人一步一步送娘娘到了大門外,就連娘娘的裙擺,也是班家世子提著。

王德知道班家人感情有多麼深厚,看到眼前這一幕,竟有種心生歎息的衝動。

或許班家人從未想過,班郡主會成為皇后娘娘。

「娘娘起駕回宮。」王德甩了甩手裡的拂塵,揚聲報了一嗓子。

馬車緩緩前行,騎在馬背上的王德回頭,靜亭公府門外的紅燭高照,班家三口站在台階下,一動未動。

他回頭看沒有動靜的馬車,搖頭感慨,這就是天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班班們:誰來告訴我,為什麼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變了?

第129章

鳳駕在大月宮前停下,班嫿扶著宮女的手下車時,看到大月宮前有個人提著燈籠站在夜風中。

宮女太監齊齊跪了一地,班嫿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容瑕提著燈籠走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把燈籠順手遞給王德,「回去玩得開心嗎?」

班嫿點了點頭,看著王德手裡的燈籠道,「怎麼你提著燈籠,身邊伺候的人,這麼不盡心?」

「他們倒是盡心,但只有我提著燈籠,你才能第一眼就看到我,」容瑕牽著她的手往裡走,「我讓人給你做了喜歡吃的菜,你陪我一起嘗嘗。」

「都這麼晚了,你還沒用飯?」

容瑕在她耳邊用兩人猜呢鞥聽到的音量道,「嫿嫿女王不在,我寢食不安,怎麼吃得下。」

班嫿瞪了他一眼,到底沒有說她已經在靜亭公府用過了,陪著容瑕用了飯以後,才洗漱睡下。

如今整個國家百廢待興,前朝後宮都是一團亂。容瑕雖是文人,但是行事卻又多了幾分武將的殺戮果決,該圈的圈,該流放的流放,一道道政令頒發下去,短短幾天內,京城就恢復了以往的次序,雖然仍舊有些人心惶惶,但至少街頭巷尾又勉強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長青王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蓬頭垢面地排在出城的隊伍中。

他早就觀察過了,除了剛開始那三天出城徹查極嚴以外,這幾日只會徹查進城的人,出城要求倒不太嚴格。

果然,輪到他的時候,守衛根本沒有細查,他報了一個名字,家住在哪兒以後,便被放了行。出了城門,他心中的大石放下一半,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只要離開京城地界,就會有人在玉京州接他,不愁沒有東山再起的一日。

「前面那個抱東西的人給我站住。」班嫿騎在馬背上,手裡還把玩著一根馬鞭。這根馬鞭是容瑕讓人給她特製的,華麗又勁道,一鞭子下去,不會讓人破皮,卻又能疼得鑽心刺骨。

長青王全身一僵,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班嫿。這個女人不好好待在宮裡,跑到京郊來做什麼?

他不敢躲,因為只要躲開,就絕對會讓人察覺到不對勁。

「貴、貴人叫的是草民?」他縮著肩膀,就像是一個膽子極小沒有見過世面的底層百姓,在見到貴人時,會忍不住露出膽怯的模樣。

「就是你,」班嫿用鞭子指著他,「抬起頭來。」

長青王出門前,特意化過妝,他有自信班嫿認不出他。

這是一張極其難看的臉,臉上還有燒傷的疤痕,旁邊看熱鬧的路人,都有人忍不住驚呼起來。也有人不太忍心,覺得班嫿是在仗勢欺人,故意羞辱他人。

不過他們見這個小娘子衣衫華麗,身後還帶著不少護衛,沒有誰敢站出來為這個可憐人說一句話。

「這張臉……」班嫿輕笑一聲,「我瞧著怎麼不對勁呢。」

「草民有罪,草民有罪,嚇到了貴人,」長青王心中暗罵,面上卻半點都不猶豫,在班嫿面前跪了下來,「求貴人饒了我。」

旁邊圍觀的人群越發看不下去,這貴人也太過了些,有錢有勢玩什麼不好,偏偏要為難一個可憐人?

「貴人,」一個穿著裙衫的女子從人群中擠出來,眼中還帶著幾分膽怯,不過卻沒有因此而退縮,「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人,您何必與他一般見識,不如讓他早早離去,也免得污了貴人的眼。」

班嫿讓親衛把跪在地上的男人攔住,轉頭對這個女子笑道:「姑娘這話真有意思,你是哪家的,我以前怎麼沒在京城見過你?」

「小女子身份低微,貴人不曾見過我,並不奇怪。」女子不卑不亢給班嫿行了一個禮,她雖不知道班嫿的身份,但對方身上穿著的騎裝用金線繡著花紋,在這種特殊時期還敢帶這麼多親衛招搖過市,可見她的家人在新帝面前也很有臉面。

班嫿身後的女護衛驅馬上前,在班嫿身邊耳語了幾句。班嫿點了點頭。

「你的父親是國子監祭酒裴東昇?」

女子面上露出幾分驚訝,這位貴人明顯對她毫無印象,但是她身邊的護衛,卻彷彿對整個京城的情況耳熟能詳,這是什麼樣的顯赫家族,才能養出這等護衛?

「回貴人,家父只是前任國子監祭酒。」裴姑娘行了一禮,「讓貴人見笑了。」

班嫿搖頭:「你父親是個飽讀詩書之輩,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交由他,再合適不過。」

裴姑娘心中一熱,豐寧帝登基以後,她父親因為不贊同豐寧帝的政令,向他上書後,就被豐寧帝罷免了官職,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她父親無祭酒之才。

她父親兢兢業業一輩子,臨到老卻得了這麼一句評語,他老人家郁氣不散,已經纏綿病榻多日。她今日出城,本是為了去京郊採一種草藥,沒有料到竟然看到這一場鬧劇。

更沒有想到的是,看似有些咄咄逼人的貴女,竟然為她父親說了一句公道話。

父親一生公正廉明,也不拉幫結派,這個時候京城貴人們互相忙著攀扯上新帝的關係,誰還能注意到她的父親?現在忽然聽到這麼一句,她鼻子有些泛酸。

「多謝貴人讚譽。」

「我沒有稱讚過他,只是實話實說,」班嫿翻身下馬,一腳把跪在地上的長青王踹翻在地,「不過你們家的人實在太正直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本就最擅長裝可憐。」

「來人,扒下他臉上的東西!」

裴姑娘驚訝的發現,這個看起來十分可憐的人,臉上那層燙傷痕跡竟不是真的,面上那層灰灰黑黑的偽裝撕下來以後,竟露出了一張白皙英俊的臉。

「長青王好偽裝,」班嫿笑看著被護衛們押住的長青王,「你這急急忙忙的,是準備去哪兒啊?」

長青王吐出嘴裡的塵土,竟是笑了出來:「乖侄女眼神真好,表叔我弄成這樣,乖侄女也能把我認出來,可見表叔在你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彭。」押著他的護衛一拳打在他臉上,頓時臉腫了一邊。

「表叔您這樣可不行,我的這些護衛脾氣不太好,若是傷了你哪個地方,侄女我心裡也過意不去,」班嫿嗤笑一聲,「老實一點,少受些罪,不好嗎?」

「成者王,敗者寇,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何必這麼假惺惺。」

「既然表叔說得這般有氣勢,又何必逃跑呢?」班嫿視線掃過長青王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指甲,「嘴上說著不怕死,身體還是挺誠實嘛。」

「原來他就是長青王?!」

「跟暴君同流合污的那個?」

「就是他,打死他!」

原本還很同情「可憐人」的圍觀路人,發現可憐人一點都不可憐,還是作惡的長青王,渾身怒火蹭的一下便點燃,雖然不敢越過護衛上前揍人,他們還是忍不住把手裡的東西扔向了長青王。

雞蛋蔬菜瓜果太貴捨不得扔,乾脆就摳地上的泥土往人身上砸,有準頭不好的,還誤傷到了護衛。

班嫿不在意長青王如何,但是卻不想一直跟在身邊的護衛被連累,便高聲道:「請諸位鄉親父老放心,這等惡賊,朝廷絕對不會輕饒!」

說完,當著百姓的面又踹了兩腳,以示她跟百姓是站在同一立場的。踹完以後,她讓護衛把長青王用繩子一捆,像扔麻袋一樣,把他扔到了馬背上。

「班嫿,士可殺不可辱,」長青王沒有想到班嫿竟然會這樣對待他,「你不要欺人太甚。」

「表叔你不是說過,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嗎?」班嫿用馬鞭拍了拍長青王,「我這個勝利者想要對你做什麼,你就乖乖受著吧。」

這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被她表現得淋漓盡致。

從頭到尾滿面震驚的裴姑娘,好半天回不過神來。這究竟是誰家的姑娘,行事竟然如此張狂無忌?這些行為,她平日是萬萬不敢做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偷偷瞧著,竟有些羨慕。

「打擾諸位,告辭。」班嫿爬回馬背上,對看熱鬧的百姓一抱拳,拉了拉韁繩,消失在眾人眼前。

路人們愣了片刻,隨後激動地拍起手掌來。

「像這樣的壞東西,抓住一個算一個。」

「這貴人時哪家的,眼神兒可真好,若不是她,這壞東西差點就要逃走了。」

「瞧這通身氣派,該不是公主娘娘,郡主娘娘吧?」

「嗨,新帝才成親沒兩年,哪來這麼大的公主?」

班嫿直接把長青王帶到了天牢裡,把人關進去以後,她站在圍欄外道:「表叔,你好好在牢裡待著,希望你夜夜能夠安眠,天下百姓的冤魂不會來找你。」

「我從不信鬼神,你不用說這些話來嚇我,」長青王冷笑,「你以為你的丈夫手上,又有多乾淨?」

「別人的手不乾淨,我自然嫌棄,我自家男人,手再髒也是自家的,」班嫿理直氣壯道,「表叔不知道,我做人向來是護短不講理嗎?」

站在一旁的劉半山神情複雜地瞥了班嫿一眼,第一次見人把雙重標準說得如此清麗脫俗,絲毫不要臉皮的。

被班嫿噎住的長青王同樣傻眼,他以為班嫿會追著他問容瑕做了什麼,萬萬沒想到,她根本不按常態來。

班淮那個蠢貨,究竟是怎麼教的女兒?!

腦子沒問題吧?

第130章

「既然你護短不講道理,又有什麼資格來評價我的行為?」長青王冷笑,「想要奚落我便直說,何必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的男人他手染鮮血,是為了天下百姓,而你……」班嫿臉上露出幾分不屑,「你不過是為了權勢,玩弄他人性命而已。論手,誰都不乾淨,但是論手為什麼會髒,你比不過我家男人。」

班嫿一句一個我家男人,用眼神表達了對長青王的不屑。

「閉嘴,你懂什麼?!」長青王撲到門框前,「當年若不是雲慶帝,我……」

「劉大人,你派人看管好他,不能讓任何人接近,」班嫿扭頭對劉半山道,「待陛下登基大典後,會好好處置他的。」

「是。」劉半山抬頭看了眼神情扭曲的長青王,嘴角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

長青王滿腔抱怨與傾訴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見班嫿毫不感興趣地轉身就走,他整個人的怒火猶如被潑了油,轟的一聲就炸了。這種你說什麼我都懶得聽,你有委屈關我什麼事的態度,比人指著他鼻子大聲叫罵還讓他難受。

他狠狠地踹了兩腳圍欄,大聲咒罵起來。

什麼王孫貴族,什麼販夫走卒,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每個人都一樣,毫無儀態可言。

劉半山看了眼氣得幾欲癲狂的長青王,安排重兵把此處,然後學著班嫿的樣子,不跟他多說一句話,轉身就出了天牢。

像長青王這樣的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別人不把他當一回事,當別人不在意他時,他就會覺得自己收到了挑釁,整個人就像是戳到了痛楚的蛤蟆,迫不及待跳起來。

走出天牢,班嫿直接趕回了大月宮,剛好遇到幾個與容瑕談完事的朝臣出來,她朝這幾人點了點頭,率先離開了。幾位朝臣見她進大月宮猶如入無人之境,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垂首退了出去。

「你猜得沒錯,長青王今天果然想要偷偷出城,」班嫿走到容瑕身邊坐下,「還扮成容貌被燒燬的人,跟你預料地一模一樣。」

早上出門前,容瑕就跟她說過,長青王極有可能混在百姓裡面逃出城,為了不讓巡邏軍認出來,他還會裝扮一番,裝成滿臉麻子或是毀了容貌的人。班嫿還覺得容瑕這只是猜測,沒有想到事實真的如容瑕預料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