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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霍,」班恆驚艷地看著這個擺件,「這位容伯爺別的不說,為人還是挺大方哈。」

自從互相認識以來,容瑕給他姐送的東西,不是寶石就是玉,都是稀罕的好東西。有句話說得好,男人願意給女人花銀子,不一定是有多愛她,不願意給她花銀子,是肯定不愛她的。

班恆覺得這話挺有道理,見到容伯爺為人這麼大方,他有些放心了,至少他姐嫁過去以後,不用過苦日子了。

看容伯爺穿著總是偏素雅,不過對他姐好像沒有這方面的要求,送來的這些東西,哪個不是又艷又美,倒像是替他姐量身定做的一般。

班嫿摸著孔雀擺件尾巴上的藍寶石,對這個擺件倒是挺喜歡。

「郡主,」如意急急地走來,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嚴家二公子堅持要見您,已經在府門外站了近一個時辰了。」

作者有話要說:孔雀寶石擺件:終於輪到我做了一次主角,我比糖人值錢多了。

第74章

聽到嚴二公子這個稱呼,班嫿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他不是病得起不了床麼,跑到我們家門口站著是什麼意思?」班恆氣得跳了起來,「管他什麼相府公子,讓護衛把人給趕走!」這人簡直有毛病,明知道他姐已經跟容瑕定親了,還跑來找他姐幹什麼?

這話傳出去了,就算是容瑕不在意,別人說起來也不會太好聽。

「叫人去通知嚴相府上的人,別到時候磕著碰著,又怪我們國公府的台階沒修好,絆住這位貴公子的腳了。」班恆對嚴甄這種行為不滿到了極點,要不是嚴甄平時不出門,他早套麻袋把人給揍一頓了。

「嚴家怎麼教的孩子,一點規矩都不懂!」末了,班恆不忘罵了一句這個。

班嫿莫名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姐,這種人你別搭理他,越理他,他就會越來勁兒,」班恆餘怒未消,轉頭對班嫿道,「說什麼情深似海,實際上他就是看多了書,愛的就是情深似海,你可不要見他可憐,就心軟了。」

班嫿從頭到尾連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結果什麼話都讓班恆說得差不多了。

「好好,我不見他,你跟他氣什麼?」班嫿拍了拍班恆的腦袋,就像是主人再安撫寵物狗,班恆一邊鬧著不讓摸腦袋,一邊把氣給順下來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班恆可以揍人,套麻袋,帶著小廝找人麻煩,但是就是不擅長動腦子,雖然他覺得班嫿不比他聰明到哪兒去,但腦子還是要好那麼一點點的。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派人去嚴相府,讓他們把人帶回去,」班嫿站起身,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身後,「我一個身在孝期,又已定親的人,又怎麼能去見外男呢。」

班恆:「可是你上午才出去買了糖人回來,這個借口是不是太牽強。」

「那你覺得用一個牽強的借口好,還是直接說,我根本懶得見他好?」班嫿反問。

「那還是牽強著吧,好歹還有個借口。」班恆摸了摸鼻子,轉身匆匆走出院子,找父母親去了。

不過班嫿與班恆能想到的,陰氏早就想到了,見兒子進來,她便開口道:「不要慌,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已經派人去嚴相府了。」

班恆一屁股坐下,有些不高興道:「這嚴甄也太不識趣了,存心是想給京城其他人找樂子看。」

「年輕人讀了幾首意境優美的情詩,便覺得愛情是世間最美麗的東西,其他一切都是俗物。唯有為這份愛情嘔心瀝血,生生死死,方能顯出他的深情還有愛情的美。」陰氏語氣有些淡淡,「然而世間哪有那麼多轟轟烈烈的愛情,更多的卻是相濡以沫,攜手到老。嚴家二郎,是把書讀傻了,嚴家人沒有教好他。」

她敢肯定,嚴暉絕對不知道嚴甄在做什麼。如今嚴家剛復起,根基還未穩,嚴暉最怕的就是再出事,又怎麼可能縱容兒子回來。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嚴甄是偷偷跑出門的。

一個人擁有了權利,失去後又得到,自然會萬分小心,萬分珍惜,又怎麼會猖狂得忘乎所以?

嚴甄在家中休養了很久,一度差點熬不過去,直到大哥一巴掌打醒了他,他才從渾渾噩噩中醒過來。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家中休養,雖然日日掛念福樂郡主,卻礙於家人的關心,沒有把這些思念宣之於口。

本來他想著,父親已經重得陛下信任,他也準備到朝堂上任職,到時候再靠著自己的真本事,讓郡主看到他的能力與真心,讓她願意下嫁。

靠著這個念想,他從床上做了起來,每日堅持鍛煉身體,現如今精氣神已經恢復了大半,甚至瞧著與福樂郡主初遇時,還要結實幾分。可是他設想得再完美,卻沒有想到,在他恢復的這幾個月裡,班嫿已經跟別人訂了親。

偶然從下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他整個人猶如被重擊了一般,恍恍惚惚地往外走,不知不覺便來到了班家大門外。他不敢上前去敲門,他甚至沒有勇氣對著班嫿問一聲,你真的要嫁給容伯爺了嗎?

他知道自己骨子裡是懦弱的。

「二弟,」嚴茗趕過來時,見弟弟還傻愣愣地站在班家門口,心裡又是生氣又是無奈,想起他身子剛好,便壓著心底的怒氣道,「天色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就在他以為二弟會拒絕時,沒想到二弟竟然會乖乖點頭,他心底的火氣頓時消去了一半。

「大哥,我不想騎馬,我們走回去。」嚴甄回頭看了眼班家緊閉的大門,轉頭便朝嚴相府的方向走。

嚴茗愣了片刻,跟了上去。

「大哥,」嚴甄神情有些茫然地看著嚴茗,「福樂郡主何時……與成安伯定的親?」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是大長公主遇刺後,讓兩人定下來的。」嚴茗對班家感官十分複雜,有愧有怨,所以反而並不太喜歡關注班家的消息。他能知道的,也都是從外面聽到的那些傳言。

「大長公主殿下遇刺之時,」嚴甄怔怔地想了很久,「成安伯心儀她麼?」

成安伯是個文雅之人,福樂郡主似乎並太喜歡書畫一類,他擔心兩人在一起後關係不和睦,郡主會受到冷落。

「這個……」嚴茗歎了口氣,見二弟這副癡傻的模樣,說不出話來。

因為大長公主臨死之言,才不得不應承下來娶回家的女子,成安伯又會有多喜歡呢?如今誰不知道,容瑕年紀輕輕便成為吏部尚書,一是因為皇上信任他,二是因為皇上有心補償他。

有什麼人能讓皇上做出補償的行為?自然只有班家。

大長公主拿命來護住陛下安全,陛下自然要滿足她老人家臨死前的願望,那麼也就只能委屈成安伯了。但是這些話他不能告訴弟弟,便點頭道,「據傳成安伯常常陪同福樂郡主在外遊玩,兩人舉止親密,想來應該是喜歡的。」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嚴甄勉強的笑了笑,「大哥,你上次說戶部有個空缺,我想去試試。」

嚴茗見二弟想通了,露出一個欣慰的笑:「行,回去我就讓人去安排。」

「小嚴大人,嚴二公子。」

有些人,總是會在你不想他出現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對於嚴茗來說,容瑕就是他現在不想見的人。當初若不是容瑕落井下石,他們嚴家的名聲也不會一落千丈。

「容伯爺,」嚴茗對騎在馬上的容瑕抱拳,「在下現恭賀容伯爺陞遷之喜。」

「小嚴大人客氣了,全靠皇上厚愛,在下才能有此殊榮。」容瑕目光落到嚴甄身上。

「嚴二公子好些日子不見,倒是比上次見到的時候,精神了許多,」容瑕似笑非笑道,「看來休養得不錯。」

嚴甄抬了抬肩,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他對容瑕作揖道,「多謝容伯爺關心,在下很好。」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見到容瑕,似乎還是在石家別莊的時候。那時候他有心求娶福樂郡主,就在他想向福樂郡主剖白心意的時候,盛裝打扮過得容伯爺突然出現。容瑕的出現,把別莊其他男人比得黯淡無光,甚至包括他。

看著這個微笑的男人,嚴茗再一次意識到,他比不上這個男人。

無論是容貌,氣勢還能才能。

這對於一個男人說,是最大的打擊,心儀的女子將要嫁給別人,而這個別人處處都比他出色。

「二公子沒事就好。」容瑕輕笑一聲,他語氣裡不帶任何惡意,但是嚴甄卻感受得到,這個男人看不起他,或者說,他在蔑視他。

嚴甄面色有些冷,沒有說話。

容瑕彷彿沒有看到他不太好看的臉色,瑩白如玉的手捏著馬鞭把玩著,笑著道:「聽說嚴相爺最近對戶部某個空缺很感興趣?」

嚴茗聞言,臉上的表情頓時謹慎起來:「成安伯這話是何意?」他不敢小瞧容瑕這個人,此人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卻盛名在外,如今在朝中還小有勢力,加上由於他與福樂郡主定親,讓朝上一些與班家關係好的閒散勳貴也會有意無意幫他一把,這樣的人很不好得罪,甚至說輕易得罪不起。

「小嚴大人想多了,容某不過是多問一句而已,」容瑕坐直身體,馬鞭也從右手換到了左手,「既然二公子身體痊癒,到戶部補個空缺,倒也是合適的。」

嚴茗勉強陪了一個笑,沒有說話。

容瑕見兄弟二人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越加謙和:「二位貴人事忙,我不便多擾。在下還有要事去拜訪靜亭公,便先告辭了。」

嚴甄面色一黯。

嚴茗咬著牙朝容瑕拱手道:「伯爺慢走。」

「告辭!」容瑕一拍馬兒,馬兒緩緩從兩人身邊走過,還悠閒地甩了甩馬尾巴。

嚴茗盯著容瑕離去的背影,臉色變來變去,終究忍下了這口氣,他轉頭對嚴甄道:「二弟,我們走。」

嚴甄愣了愣,緩緩跟在了嚴茗身後。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容瑕與往日的模樣,似有不同了。可究竟哪裡不同,他亦說不來。

或許是他內心,嫉妒此人的緣故吧。

「伯爺,我們真去國公府?」杜九問道。

容瑕淡淡道,「我忘記了帶拜帖,便不去了。」

杜九:你高興就好。

容瑕正欲轉頭回去,就見前方一頂輕紗小轎朝這邊行來。小轎輕紗重重,隱隱可見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坐在裡面。

不多時,這頂小轎停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容瑕:(*^ˍˍ^*)微笑的我,總是如此的溫和。

第75章

像這種輕紗小轎,不像是正經人家女兒乘坐的轎子,更像是舞女歌姬或是風塵女子使用的一種代步工具。

見轎子停到了自己面前,容瑕不動聲色地拍了拍馬兒,準備繞開轎子離開。

「奴家芸娘見過成安伯。」一個身著雪色紗衣的女子走了出來,她身材豐盈,就像是熟透的蜜桃,散發著吸引男人的女人魅力。與她的身材相比,她的相貌反而稍微遜色一些。不過她雖然滿身風塵,但是在容瑕面前,卻收斂得極好。

容瑕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沒有說話。

杜九對這個女人還有印象,但是上一次他見到芸娘的時候,她還穿著普通婦人裝,頭髮也簡簡單單用布包裹著,沒有想到幾個月過去,她似乎像是換了一個人,由一朵樸素的茶花變成了妖艷的美女蛇。

「姑娘,」杜九開口道,「不知姑娘有何要事?」

「奴家上香回來,碰巧遇到成安伯,便想向伯爺見個禮。」芸娘對容瑕徐徐一福,「上次多謝伯爺助了芸娘一臂之力。」

她來到京城後,等了謝啟臨足足一月有餘,也曾到謝家拜訪過,可是謝家的門房怎麼也不讓她進門,甚至還奚落她一個低賤的風塵女子,竟也妄想嫁進謝家大門,實在是可笑至極。

是,她是可笑,是有了妄想之心,可這些妄想不是他們謝家二公子給她的嗎?

是,她是風塵女子,配不上謝家門楣,可是當初是謝家二公子想帶她私奔,不是她求著謝啟臨帶她走,究竟是誰更可恥,誰更可笑?

所以她不甘心,她想要找謝啟臨說清楚,可是她一個無依無靠的風塵女子,而且還離開了京城好幾年,四處求助無門,又能上哪找謝啟臨?

正在絕望的時候,還是成安伯府的護衛帶她見到了謝二郎。

猶記得情深時,他為她描眉作畫,她喚他二郎,他說她是清蓮,最是美麗高潔。可是這個往日滿嘴甜言蜜語的男人,現如今卻任由她被謝家下人辱罵,彷彿往日那些深情皆是過眼雲煙。

她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與幾個文人在吟詩作賦,即使戴著一枚銀色面具,也仍舊不損他的風雅。

他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出現,愣了很久後,才走到她面前,帶著一種陌生的表情看著她。

似懊惱,似愧疚,但是更多的是尷尬。

「芸娘,」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怎麼來的京城?」

是啊,一個沒有路引的女人,身上銀錢有限的女人,是怎麼來的京城呢?

芸娘冷笑地看著謝啟臨:「二郎,我身為女子,你說我還有什麼辦法?」說完這句話,她看到謝啟臨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隨後他似乎擔心其他讀書人見到她,便把她帶到了一個僻靜處。

「芸娘,是我對不住你。」謝啟臨給了她一個荷包,裡面有不少碎銀子還有幾張銀票,足夠她舒舒服服過上好多年的日子,甚至夠她在京城裡買一棟小獨院。

「還是做你的謝家二公子好,」芸娘笑著接下荷包,「單單這裝銀子的荷包,只怕也要值幾十兩銀子呢。不像當年,你養著我這個沒什麼用處的女人,四處求人賣字畫。」

「芸娘……」

「謝二公子不必再多言,芸娘雖是低賤之人,但也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字如何寫,」芸娘對謝啟臨行了一個福禮,「謝君贈我一場歡喜夢,如今夢醒了,芸娘也該回去了。」

「你去哪兒?」謝啟臨開口道,「你一個弱女子,在京城裡無依無靠,我讓人替你安排住的地方……」

「難道謝公子還要養著我做外室麼?」芸娘冷笑,「公子帶著芸娘私奔,已是負了一名女子,難道還要負了你未來的娘子?便是謝公子捨得,芸娘也是捨不得了。孽,芸娘作過一次,已經不想再作第二次了。」

謝啟臨怔怔地看著芸娘,似乎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席話,半晌才道:「往事與你無關,皆該怨我。你不必與我置氣,我只想給你找個安身立命之處,並沒有養你做外室的意思,你在京城無親無故,我怎能讓你獨自一人?」

「便是公子無此意,但人多嘴雜,誰能保證你未來的娘子不會誤會?」芸娘輕笑出聲,不知道是在笑謝啟臨還是在笑自己,「我獨自一人在薛州生活了近兩年,不也還好好的麼?另外,女兒家的心很軟,請公子多多憐惜你未來的夫人。」

「那你要去哪兒?」

「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芸娘捏緊手裡的荷包,「奴家本該是玉臂任人枕,朱唇任人嘗的人,是公子贈予了奴家一場歡喜夢,如今夢醒,自然該做回自己。」

「公子,奴家告辭。祝君餘生安康,子孫金玉皆滿堂。」

「芸娘!」謝啟臨抓住了芸娘的手。

芸娘回頭看著他:「公子捨不得芸娘,是想納芸娘進府為妾麼?」

謝啟臨的手如同火燒般鬆開,他愧疚地看著芸娘:「我很抱歉,芸娘。」

「謝公子不必多言,」芸娘垂下眼瞼,看著自己被抓皺的衣服,這套衣服她一直沒捨得穿,是今天特意換上的。裙擺上還繡著他最喜歡的蓮花,不過他現在也不會注意到這些了,「公子若真對芸娘心有所愧,便請公子回答芸娘一個問題。」

「你儘管問。」

「當年你攜芸娘私奔,真的是因為心悅於芸娘嗎?」

謝啟臨沉默著沒有說話。

芸娘面色蒼白地笑了笑:「奴家明白了。」

再次看到杜九,深藏在腦子裡的這段記憶便浮現了出來,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轉頭看向班家大門上的牌匾,「奴家並無他意,只是今日有緣得遇伯爺,便想向伯爺道個謝。」

「另外……」芸娘妖艷一笑,風塵氣十足,「福樂郡主是個好女子,請伯爺好好待她。」

她向容瑕道謝的時候,沒有行大禮,說完這句話以後,反而是結結實實行了一個大禮。

沒有人知道,對於她而言,過往那段荒唐,唯一慶幸的竟是她遇到了一個好女人。當年但凡班嫿狠心一些,不講理一些,她早就身首異處,哪還能活到今日?

她不止一次想過,或許當初福樂郡主已經猜到她跟謝啟臨並不會長久,所以不僅沒有怨恨她,反而送了她一筆銀錢。

全靠著這筆銀錢,她才能走到京城,再次見到讓她轟轟烈烈一番的男人。

吱呀。

班府大門打開,班恆從門後走出來,看到自家大門口站著這麼多人,疑惑地看向容瑕。

膽大包天,竟然跑在他們班家門口跟女人調情,這是挑事啊?

「你堵在門口幹什麼,到底還出不出去?」走在後面的班嫿見班恆傻愣愣地站在門口,伸手戳了戳他,把頭伸出去朝外張望。

「姐!」

班恆來不及攔,只好無奈的摸了摸臉,跟在他姐身後走了出去。

班嫿看到自家門口站著不少人,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容瑕,而是芸娘。

「是你?」班嫿驚訝地看著芸娘,儘管兩年過去,儘管芸娘的妝容比以往更艷,但是班嫿卻是第一眼便認出了她。

「郡主,」芸娘朝班嫿恭敬一拜,「奴家路遇成安伯,因成安伯對奴家有恩,所以奴家特下轎向他道謝。」這是向班嫿解釋,她為什麼跟容瑕一起站在班家大門口了。

班嫿這才注意到容瑕,她望了望天,天色已經不早:「這都傍晚了,你吃了沒?」

對於班家人來說,吃沒吃飯,是很重要的問題。

容瑕從馬背上下來,走到班嫿面前:「我不餓,方才聽到有人來找你麻煩,所以我就過來瞧瞧。」

麻煩?

班嫿呆了片刻,才明白容瑕是在說誰,她乾咳一聲:「我沒見他,人已經被嚴家領走了。」

容瑕笑了笑:「我知道。」

然而他這個溫柔的笑容在此刻吸引不了班嫿,因為班嫿的注意力已經飄到了芸娘身上。她走到芸娘身邊,看了眼她身後的輕紗小轎,以及她臉上的妝容,沒有問她現在住在哪兒,只是道:「你……什麼時候回的京城?」

「去年便到京城了,」芸娘沒有提那次差點用窗戶撐桿砸到成安伯的事,只是道,「郡主一切可還好?」

「一切都好,」班嫿想起當年謝啟臨跟芸娘私奔後發生的那些事,歎了口氣,「你不該回來的。」

「芸娘自小在京城長大,其他地方雖然好,但終究不是我的故鄉,獨自一人過活也沒什麼意思,」芸娘低頭笑了笑,「見到郡主一切都好,芸娘便放心了。」

班嫿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嗤笑一聲:「往事如風,不必再提,由他去吧。」

「是啊,」芸娘跟著笑了笑,「奴家當年不懂事,害得郡主受了那麼多委屈,這輩子只怕都不能償還郡主了。」

「這與你有何干,」班嫿搖頭,「負我者尚未提愧疚,你何必有愧?」

芸娘抬頭,見容瑕就站在她們倆不遠處,擔心自己再提謝啟臨,會讓成安伯對郡主產生誤會,便不再開口提往事。她心中對班嫿有愧,又聽說了外面那些傳言,擔心成安伯對班嫿不好,班嫿會受委屈。

女人怕嫁錯郎,福樂郡主又與成安伯性格差別這麼大,她真擔心成安伯介意郡主的過往。

她自覺自己身份下賤,若是與班嫿站在一起太久,會惹來其他人說班嫿閒話,便道:「郡主,時辰不早,奴家告退。」

「天這麼晚了,」班嫿見芸娘坐的轎子遮擋得不太嚴實,便叫來了兩個護衛,「他們都是班家的好手,這會兒路黑人少,讓他們陪你一道回去。」

芸娘忙搖頭道:「這可如何使得?」

「不必推辭,若就讓你這麼回去,我也不放心。」班嫿擺了擺手,「就這麼說定了。」

儘管班嫿用的是不必再商量的語蠻橫氣,芸娘卻是心裡一暖,她沒有再拒絕,只是朝班嫿行了一個禮,坐進了輕紗小轎中。

幾個轎夫原本內心對芸娘這種風塵女子有些輕視,可是見她竟與郡主這種貴人認識,貴人還親自派護衛送她,心裡不免有了幾分敬畏之心。在普通百姓看來,給貴人家看門的人,也很是了不起的,他們更不敢得罪。

芸娘走後,班嫿轉頭看容瑕:「你還不回去,難道想留在我家門口當耳報神?」

「莫說耳報神,便是給嫿嫿做馬伕也是使得。」容瑕看著遠去的輕紗小轎,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這個叫芸娘的女人只怕不是碰巧路過,她是來找嫿嫿的?

可是為什麼見到嫿嫿以後,反而什麼話也不說了?

難道是因為他在的緣故?

「罷了罷了,若是讓別人知道我讓你這個謙謙君子做馬伕,那我可要被千夫所指了,」班嫿摸了摸容瑕坐騎的脖子,「快些回去吧,明日二皇子大婚,你一早就要進宮,晚上早些睡。」

「好。」容瑕笑了笑,沒有跟班嫿提嚴甄的事情,班嫿也沒有跟他解釋什麼,兩人相視而笑,容瑕翻身上馬。

「這是一匹好馬,」班嫿拍著馬脖子,「可有名字?」

「尚未。」容瑕的坐騎是一匹棗紅馬,額際還有一縷白毛,毛髮油亮,雙目有神,四蹄健碩有力,是匹難得的好馬。

馬兒在班嫿身上蹭了蹭,似乎很親近她。

容瑕見這匹脾性不太好的馬,竟然如此親近班嫿,便道:「不如你給它取個名字?」

「它的毛這麼紅……」

杜九頓時立起了耳朵,這匹馬可是萬金難得的御賜寶馬,名氣可不能太隨便。

「就叫白玉糕吧。」

毛紅為什麼要叫白玉糕,不應該叫紅玉糕,紅棗糕?

不對,這麼威風凜凜的駿馬,為什麼要叫這麼土氣的名字?!

「為什麼……會想到取這個名字?」容瑕也沒料到自己的愛馬會被取這麼隨意的名兒,見這馬兒還傻乎乎地蹭班嫿的手。作為一個主人,秉著對愛馬認真負責的態度,容瑕覺得自己還能替馬兒爭取一下。

「它這一身紅,就額頭處的白毛最為顯眼,」班嫿溫柔地摸著馬兒脖子,「叫白玉糕正合適。」

容瑕張了張嘴,最後點頭道:「你說得對,這個名字確實挺合適。」

杜九:你們……開心就好。

「嫿嫿很喜歡馬兒?」容瑕見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馬兒身上,在馬背上伏身看著班嫿,「我府裡還有一匹這個品種的馬兒,明日我便讓人給你送過來。」

「不了,」班嫿搖頭,「那匹肯定是白玉糕的同伴,還是把它留在貴府陪著白玉糕吧。我有自己的坐騎,只不過從小喜歡馬兒,看到漂亮的馬兒就忍不住想摸一摸。」

她很小的時候,祖父就帶她坐在馬背上玩兒,跟她講戰場上的事情,還有將領與自己馬兒之間的故事,以至於她從小就形成了一個觀念,那就是馬兒是自己的夥伴,就算它老了,也要好好養著他,不隨意丟棄,更不會隨意替換。

容瑕想起,班嫿確實常騎一匹白色的馬:「是那匹白色的馬?」

「對,」班嫿點頭,「它叫墨玉,是陛下賞下來的。」

「墨玉?」容瑕啞然失笑,一匹白馬取名為墨玉?

「嗯,它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是墨玉一樣,」提到自己的愛馬,班嫿十分驕傲,「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帶它跟你比一比騎術。」

「好。」容瑕一口應了下來。

杜九面無表情地想,自家的馬兒就叫墨玉,別人家的馬就叫白玉糕,不加後面的糕字不是挺好?

「行啦,」班嫿把手從馬兒身上收回來,「你回去吧。」

容瑕看著班嫿,她的眼睛很美,就像是一汪湖泊,乾淨澄澈,乾淨得讓他差點移不開眼睛。可是這雙乾淨的眼睛裡,卻沒有不捨,沒有留戀,甚至看不到多少情誼。

她並不喜歡他,或者說……並未對他動心。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喜歡的擺件,一隻漂亮的孔雀,有驚艷,有欣賞,唯一缺少的便是男女之間的情愫。

「告辭。」容瑕笑了笑。

「嗯,」班嫿笑得眉眼彎彎,對容瑕搖了搖手,「慢走。」

馬蹄聲輕響,待容瑕的身影看不見以後,班嫿轉頭對班恆道:「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