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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班鄉君,大家都在作詩玩,你怎麼不來?」謝宛諭笑瞇瞇的朝她揮手絹,「快過來。」

「嘖,」班嫿懶得搭理謝宛諭那副故作友好的模樣,頭一扭,繼續跟安樂公主閒聊。

她這麼不給謝宛諭面子,謝宛諭就有些尷尬了,她抬頭迎向各家貴女們的視線,勉強笑道:「可能班鄉君對我們家還有些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

自然是被謝家退婚那件事。

當下女子雖然比前朝更自在,但終究還是男尊女卑的時代,男人退婚,就算是男人的錯,但是對女子的名聲來說,還是有很大的影響。

你若是好,那別人家為什麼會退婚?既然男方堅持退婚,那肯定是女人哪裡存在問題。

本來是謝家做得不厚道的事情,鑒於班家紈褲的作風,以及班嫿絲毫不低調的做人準則,所以很多貴女便默認了謝宛諭這種說法。

長得漂亮有什麼用,謝家二郎還是不願意要她。

這種想法讓很多貴女感到快意,有種高於班嫿的優越感。雖然現實是她們不敢像班嫿那樣,不高興就甩人面子,高興了就拿金子銀子賞人,更不會像班嫿那樣,穿著奢靡講究。

這是不對的,身為女子更重要的應該是姿態與內涵,像班嫿那樣的女人,實在是太淺顯太庸俗了,簡直就是丟盡了家族的顏面。

「那個沈鈺是怎麼回事?」安樂公主皺起眉頭,「當初不是他哭著求著要娶你麼?」

「誰管他怎麼回事。」班嫿用銀叉取了一塊水果放進嘴裡,嫣紅水潤的唇就像是熟透的蜜桃,讓安樂公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愛退就退,他除了那張臉,也沒哪兒讓我看上的。」班嫿放下銀叉,漂亮的雙眼眨了眨。她記得夢裡面的沈鈺下場也不太好,臉上被刺字發配到了邊疆。

「你這麼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不如嫁給容瑕?」安樂公主失笑道,「整個京城,便沒有比他長得更好看的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班嫿:一個耿直顏檔的退婚史……

第4章 不要臉

「容瑕?」班嫿聽說過這位容伯爺的大名,京城無雙公子容瑕,書畫雙絕,貌勝潘安,是個出門必受女子追逐的男人。

「怎麼,瞧不上?」安樂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翩翩君子世無雙,連石飛仙這樣的才女都曾親口誇讚過的男人,對我來說已經不是看不看得上的問題,」班嫿想得很開,「這樣的人,生來喜歡的大概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我啊,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在她記憶力,見過容瑕的次數並不多,但是每次看到此人,她都覺得對方不是人。而是天山上的雪蓮,夜空上的皎月,所以兩人壓根兒就不搭界。

見班嫿對成安伯似乎沒什麼男女之情,安樂公主反而放心了:「幸而你不像某些女人一樣,為了容瑕瘋瘋癲癲,我倒是放心了。」

班嫿此時哪有心情去考慮男人這種事情,只要想到五年後她不再是鄉君,她就覺得整個世間都是淒涼的。

中午用的是螃蟹宴,班嫿坐在安樂公主的右邊,安樂公主左邊坐的是康寧郡主,當今聖上弟弟的女兒,班嫿與她的關係只算得上是勉強,平時間的關係並不熱絡。班嫿知道她性格冷淡,也不愛往她身邊湊,只低頭挑肥大的螃蟹來吃。

「班鄉君近來瞧著好像消減了幾分,可要注意身體,」一位千金小姐看著班嫿,語氣有些陰陽怪氣,「有什麼事不要憋在心裡,氣大傷身。」

「瘦了穿衣服更好看,我有氣從來不憋在心裡,一般當場就發作了,」班嫿放下筷子,擦乾淨嘴角,抬頭瞥了眼這個說話的千金小姐,「你是哪家的,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嫿嫿,她是李大人的女兒李小如,平時也常與我們聚在一塊,」康寧郡主聞言,莞爾一笑,輕聲解釋道,「你怎會沒見過?」

班嫿眉一挑,懶洋洋道:「我竟是從未注意到過。」想嘲笑她被沈鈺退婚還要裝模作樣,班嫿從不給這種人面子,「約莫是李小姐穿得過於素淨了,我這個人向來愛熱鬧,不太起眼的人就記不住。」

「你……」李小如眼眶發紅,眼中的淚水似落未落,就像是被狂風摧殘過的小花骨朵,十分的可憐縮著,等待著別人的保護。

「班鄉君,」石飛仙見狀微微皺眉,隨後微笑著看向班嫿,「您這又是何必?」

滿桌子寂靜。

班嫿低頭敲著一隻蟹鉗子,偏頭對安樂公主道:「這螃蟹好,肉又鮮又嫩。」

安樂公主知道她這是故意不搭理石飛仙,無奈一笑:「你如果喜歡,等會便帶一筐回去。」

一整桌人都知道,班嫿這是故意裝作沒有聽見石飛仙的話,心裡對班嫿的厭惡感更甚。不就是仗著有一個做大長公主的祖母,才能如此耀武揚威麼?石飛仙可是當朝右相的孫女,可比她家那個有爵位無實權的父親厲害多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給石飛仙面子,這簡直就是把右相府的臉面放在地上踩,班嫿她瘋了嗎?

班嫿瘋沒瘋她們不知道,但是現在誰也不敢去招惹她了,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反應?腦子正常的人做事有跡可循,像這種沒頭腦的行事作風全靠情緒,跟她吵架有辱斯文,不跟她吵又覺得憋屈,所以乾脆不去招惹最好。

謝宛諭與石飛仙都被她下了面子,她們何必再去討這個沒趣?

不知道是不是她們的錯覺,以前的班嫿雖然有些隨性,但還不至於像今天這般不給人顏面。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真是沈鈺退婚刺激了她,讓她破罐子破摔了?

在場不少人都這麼想,有心軟的開始同情起她來,還有些開始偷偷地幸災樂禍。

有了石飛仙與謝宛諭的前車之鑒,後面再沒有人去招惹班嫿,知道賞菊宴散場,也沒有誰跟班嫿多說幾句話。

「你這個性子不改便罷了,」安樂公主送班嫿離開的時候,忍不住歎氣道,「現在的心氣兒更大了,再這麼下去,給你招來禍端可怎麼好?」

「好日子過一天便少一天,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罷了,」班嫿不甚在意道,「她們本就不喜歡我,就算我現在好聲好氣的跟她們說話,待我落魄了,她們也還是會迫不及待的來看我笑話,我又何必給她們好臉。」

「什麼落魄不落魄的,好端端的想這些做什麼?」安樂公主失笑道,「小心姑祖母聽見這話收拾你。」

班嫿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跟安樂公主道別後,就上了轎子。

京城有名的古玩店裡,班淮看著掌櫃捧出來的玉珮,搖了搖頭:「這個不行,還有別的麼?」

「侯爺,小的哪敢騙你,這已經是店裡最好的東西了,」掌櫃陪笑道,「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不看,」班淮頭一扭,「等你這裡有好東西以後,爺再來看。」

「好的,侯爺慢走。」掌櫃鬆了一口氣,這位靜亭侯雖然有些挑剔,但是為人大方,找不到合心意的,也不會拿他們出氣,還算是好伺候的客人。所以儘管外面人都傳這位是個紈褲,他們這些做商人的,倒是挺喜歡這位靜亭侯的。

「侯爺,前面好像出事了。」班淮身邊的長隨小柱兒靠近班淮乘坐的轎子,小聲道,「路走不通。」

「出什麼事了?」班淮掀開轎簾,聽到前面傳出哭聲,不少老百姓圍在前面,又吵又鬧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班淮急著回府,聽著又哭又鬧的,又懶得繞路走,只好讓下人去問問。

沒過一會兒,小柱兒就跑了回來:「侯爺,小的打聽出來了,有對老夫妻進城賣山貨,哪知道遇上了騙子,給的銅幣竟是假的,老頭子一氣之下,竟暈了過去。」

若是以往,班淮是不會關心這種小事的,但他今天揣在兜裡的銀子沒有花出去,便難得起了幾分閒心,從兜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把這銀子給他們。」

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兒。

「好勒。」小柱兒接過銀子,一路小跑著擠進人群,把碎銀子放到痛哭不止的老太太手裡:「老太太,這銀子你拿去,請個大夫給老爺子瞧瞧。」

「這怎麼使得?!」老太太看著手裡的這塊銀子,嚇得臉都變了,又見給他銀子的這個人穿著上好的棉袍,更是不敢要,「大人好意老婦心領了,只是這麼多的銀子,老婦愧不敢受。」

「放心拿著吧,這是我們家侯爺給你的。」小柱兒見倒在地上的老爺子面色蠟黃,歎了口氣,把碎銀子塞進老太太手裡後,轉身便往回走。

「好人啊!」老太太老淚縱橫的捧著碎銀子,跪在地上朝班淮轎子的方向磕了好幾個頭。

有年輕力壯的人見了,幫著她叫了一個大夫來,沒過一會老爺子便醒了過來。老太太高興得又哭又笑,總算是想起詢問四周看熱鬧的人,剛才幫她的那位大人究竟是誰。

「那個人我認識,他姑媽跟我們家是遠方親戚,」一個穿著乾淨的中年男人在眾人敬仰的眼神下緩緩開口道,「聽說他一家子都在侯府當差,穿的是上好棉布衣,頓頓都有肉吃,侯府好些下人都歸他管。」

「原來竟是侯府的人,」旁邊百姓恍然大悟,不過京城裡最不缺的便是侯爺爵爺,於是又有人問道,「你可知他是哪個侯府的人?」

「那來歷可就大了,知道大長公主麼?這位侯爺便是大長公主的兒子靜亭侯,方才送這老太太銀子的,定是靜亭侯無誤了。」

大長公主的兒子,那就是當今陛下的表弟,那肯定是很厲害的大人物了。

「這位侯爺真是好心人啊。」

最終,對京城貴族圈子絲毫不瞭解的普通老百姓們,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遠處,坐在轎中的男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等人群開始散開後,便放下了轎簾:「回府。」

「伯爺,不去忠平伯府了嗎?」

「不去了,」男人平靜正經的聲音傳出轎子,「明日再去。」

「是。」

轎子掉頭往回走,走了沒多遠,對面一頂紅緞垂瓔香轎往這邊行來,一看便是哪家貴女專乘的轎子。

男人掀起轎窗的簾子,看到了對面轎簾上繡著繁複的牡丹,中間或綴著珠寶玉石,十分的華貴。他的目光在轎頂上嵌著的紅寶石上掃過,緩緩放下了窗簾。

好在道路寬敞,用不著誰讓誰,這頂紅緞香轎便與這藍頂轎子擦肩而過,走得遠了,還能聽到轎子上傳來的叮叮噹噹響鈴聲。

這廂班淮雖然繞了一段路才回了府,但是想到自己今天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他頓時覺得自己腰間掛著的玉珮更加鮮亮起來,連帶著兒子來找他討銀子使的時候,忍不住多給了他一百兩。

「父親,別人家紈褲一出手都是幾千兩上萬兩,我們家的紈褲也不能輸給別人啊,」班恆甩著手裡一百兩面額的銀票,「這讓我們侯府的臉面往哪兒擱?」

「我們家什麼時候有臉面了,反正我們也不要臉,」班淮挺了挺胸,「沒事別出去亂晃,回房看書去。」

班恆:……

第5章 藏銀子

班嫿下了轎子,對來迎接她的下人道:「世子回來沒有?」

「鄉君,世子半個時辰前已經回來了,」下人躬身答道,「正在書房裡唸書呢。」

「唸書?」班嫿挑了挑眉,她弟弟是進書房就會頭暈的傢伙,要能靜下心來讀書,那真是天下紅雨了,「走,我看看他去。」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班嫿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班恆的讀書聲,班嫿推開門,見他搖頭晃腦一臉認真的模樣,雙手環胸道:「別裝了,念的《論語》,手裡拿的卻是《禮記》,你可真厲害。」

「我這是混淆唸書法,眼裡看的是《禮記》,心裡背的卻是《論語》,只有這樣才能提高我的記憶力,」班恆臉不紅心不跳辯解道,「你一介女流,懂什麼。」

「嗯?」班嫿挑眉,「你剛才說什麼?」

「我、我什麼也沒說啊,」班恆把手裡的《禮記》放下,陪著笑湊到班嫿面前,「姐,你知道我腦子不好使,剛才是在胡說八道呢。」

班嫿沒有理他,走到書架上取出一套《孟子》,翻開就發現這只是《孟子》的殼,實則卻是個什麼雜記,她還沒來得及翻開,書就已經被班恆搶走了。

「姐,我的好姐姐,這書你可不能看。」班恆搶過書以後,就死命往懷裡塞,這種書可不能讓他姐看,不然母親非揍死他不可。

「不看我也知道裡面是些什麼東西,無非是些山中遇狐仙,公子小姐互許終身的故事,」班嫿瞥了眼塞滿書的架子,「今天這麼老實?」

班恆低著頭不說話。

「是不是又在外面惹麻煩了?」班嫿懷疑的看他一眼,「還是缺銀子花了?」

「那……那也不是什麼大事,」班恆看房頂看地,就是不敢看班嫿,「就是出了一點小事。」

「說吧,出了什麼事。」班嫿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下慢慢說。」

「今天我騎馬回來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竄出一個人來,不小心被我的馬踢傷了。」班恆覺得自己也挺冤的,明明騎馬的速度很慢,誰知道會有人突然跑出來,而且剛好驚到了他的馬,然後被馬兒一腳踢翻。

要知道這匹馬可是祖母送給他的,據說是塞外進貢來的純血馬,腿勁兒特別足,他懷疑被踢的人傷得不輕。

「後來呢?」班嫿皺了皺眉,她弟雖然游手好閒不務正業,但絕對做不出在鬧市縱馬傷人這種事。

「後來我正準備把他帶去看大夫,突然從旁邊又衝出幾個人,把人從地上拽起來就跑,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呢。」班恆摸了摸他那不算聰明的腦袋,「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報官,」班嫿剝著果盤裡的乾果,一邊吃一邊懶洋洋道,「反正咱們也找不到人,又不想被人暗算,乾脆就明著報官。」

「萬一他們把我抓走怎麼辦?」

「你是不是豬腦子?」班嫿恨鐵不成鋼的瞪著班恆,「你不會說,今天看到有人疑似被追殺,還撞到了你的馬前,你擔心出事,就來報官了,再說了,」班嫿摸了摸手腕上的血玉手鐲,「現在誰敢動你?」

「那倒也是,」班恆想到自家五年後才會倒霉,頓時底氣十足,「可萬一不是追殺怎麼辦?」

「你知道疑似的意思嗎?」班嫿拍了拍手,站起身道,「你管他是不是呢,先把自己摘出來再說。」

「我明白了,我馬上就去。」班恆腦子雖然不算好,但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聽得進好話,所以班嫿這麼說,他就乖乖照做了。

夜幕時分,京城縣尉趙東安正準備換下官袍回家吃飯,就聽到衙役來說,靜亭侯世子來報案了。

身為主管京城治安的八品小官,趙東安一直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因為這是天子腳下,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變成大事。加上京城裡貴人多,就連普通老百姓,都有可能一兩門顯赫的親戚,所以為了京城的治安,他簡直是操碎了心。

現在一聽到靜亭侯府的世子來了,還是來報案的,他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堂堂大長公主的嫡親孫子,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就算真有事也該找京兆伊大人,跑到他這個八品小芝麻官面前報什麼案?心裡雖然憋屈無比,趙縣尉卻連臉色都不敢擺一個,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大步迎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他就看到一個身著錦袍,玉冠束髮,腰纏錦帶的年輕公子哥兒站在院子裡,打眼看過去,倒是個翩翩少年郎。

可惜只是看上去很像罷了。

「下官趙東安見過班世子。」

「趙大人多禮了,」班恆見這個趙東安年紀不大,頭髮卻白了不少,有心同情地伸手扶起他,「我今天來,是為了向你報案的。」

趙縣尉心頭一顫:「不知道世子要報什麼案?」

「有可能是殺人案。」

殺、殺人?!

趙縣尉內心有些崩潰,不要以為你是世子就可以胡說八道,牽扯到人命那不是小事。

班恆可不管趙東安內心有多崩潰,把下午遇到的事情大致跟趙縣尉說了一遍,最後還歎息一聲:「想到此人受了傷,又被身份不明的人帶走,我心裡就不踏實,所以想來想去,還是來報案了。趙縣尉不會怪我小題大做吧?」

趙縣尉能說什麼,只能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衙門,還要誇他是大業朝好公民。

「縣尉大人,這事可怎麼辦?」等班恆離開以後,以為衙差為難的看著趙東安,「我們查還是不查?」

「靜亭侯世子親自來報案了,你說查不查?」趙東安歎口氣,「不僅要查,還要大張旗鼓的查,只是不能以殺人案的來查,而是為了提高京城治安,需要加強巡邏的名義。」

衙差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還是照著縣尉的意思安排下去了。

趙東安煩惱的抓了抓花白的頭髮,覺得過了今晚,他腦袋上的白頭髮又會多幾根。

「姐,事情我已經辦好了,」班恆興沖沖的跑到班嫿院子裡,連喝兩杯茶以後,才心滿意足道,「那個縣尉把我都誇成一朵花兒了,我自己聽得都臉紅,也不知道他怎麼誇出來的。」

「放心,等你不是世子後,就沒有人違背良心來誇你了,」班嫿坐在太妃椅上沒有動,伸著手讓婢女給她染指甲,「現在還有人願意誇你,你就好好享受吧。」

「你可這是我的好姐姐,」班恆湊到班嫿身邊,盯著班嫿的手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道:「姐,我發現你的手挺漂亮的。」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的,恭喜你跟我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終於發現了這個事實,」班嫿抬了抬下巴,「那邊書盒裡面有幾張銀票,你拿去花吧。」

「姐,我就知道全府上下,你對我是最好的,」班恆喜滋滋的找到銀票塞進自己懷裡,「你怎麼知道我正缺銀子使呢?」

「你什麼時候不缺銀子了?」班嫿漂亮的眉梢微挑,「不過這銀子你可以拿去鬥雞斗蛐蛐,不該去的地方一步都不能踏進去,如果敢犯,到時候不用父親母親來管教你,我就先揍你一頓。」

班恆想起自家姐姐是跟祖父學過拳腳功夫的,當即賭咒發誓,絕對不會去煙花柳巷之地,也不會去賭場。

祖父生前曾當過大將軍,領著將領上過戰場殺敵,先帝曾誇祖父為「朝中武將第一人」,只可惜後來祖父在戰場上傷了手臂,便再沒去過邊疆。

據說祖父在世時,十分喜歡他姐,從小當做寶貝疙瘩似的護著,金銀珠寶更是不要錢似的塞給他姐,於是他姐便成了現在這個性子。

九月底的某一天,班淮一大早就出了門,直到宵禁前才回府,家裡其他三人見他衣角上還沾著土,滿臉神秘的模樣,都有些好奇他去幹了什麼。

「我埋了兩罐銀子在我們的別莊裡,」班淮小聲道,「連下人都不知道我今天去埋了東西。」

陰氏忍不住道:「埋到別莊有什麼用,到時候新帝抄家,我們還能進得去別莊?」

班淮聞言一愣,他光想到侯府會被搜查,倒是忘記事發後,別莊大概也不會屬於他了。想到這,他整個人都聳拉下來,今天算是白幹了。

不過這倒是給了班嫿啟發,別莊裡不能埋銀子,不過一些人煙稀少的林子裡卻可以埋,她明天與班恆帶著人四處走走,看看有沒有不容易發現,等他們被抄家以後還能挖出銀子使的地方。而且還要多埋幾個地方,就算有些被人發現,但總該有漏網之魚。

第二天一早,班家姐弟帶著幾個護衛便出了城,然後以鍛煉弟弟體力的名義,讓班恆自己把兩袋沙土往山上抗,並且不許護衛幫忙。

「祖父留下的拳法不能斷在你這裡,」班嫿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便於行動的騎裝,對身後的護衛道,「你們去外面守著。」

護衛們以為鄉君是想教世子班家不外傳的拳法,於是都識趣的退到了外圍。

偷師這種事情,如果被發現,可是一項大罪,他們在侯府幹得好好的,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還愣著幹什麼,快挖!」班嫿取出藏在袋子裡的小鐵楸,半跪在地上開挖。

「姐,我手都快要斷了。」班恆苦著臉甩了甩酸疼的手臂,認命地蹲下身挖起來,時不時還發出嘿嘿哈哈的練拳聲音,以免護衛懷疑。

姐弟兩人手腳並用挖得十分認真,卻不知道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在幹什麼?」

第6章 潑辣

班嫿與班恆動作齊齊一頓,兩人扭頭看去,看到一個身著素色錦袍,頭戴銀冠的男人帶著兩個護衛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看起來像是從林子裡面出來。

班嫿淡定的把鏟子塞到班恆手裡,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土,結果因為手上沾著泥土,反而越拍越髒,她乾脆破罐子破摔的朝對方行了一個男子平輩禮:「見過成安伯,我跟舍弟正在玩藏寶遊戲。」

「藏寶遊戲?」容瑕看著姐弟倆滿身滿臉的土,如果不是兩人身上的騎裝繡著繁複的華麗紋飾,還真不像是貴族子女。

「舍弟年幼,看了幾篇話本後,就想學書裡那些做好事的前輩,」班嫿回頭扔給班恆一個閉嘴的眼神,「比如說有緣人找到他埋的銀子,擺脫窮困疾病之類的。」

容瑕的表情在這個瞬間有些一言難盡,但是很快他便笑開,掏出一塊手帕遞到班嫿面前:「令弟真心善。」

「多謝,不用了。」班嫿撩起袖子在臉上胡亂擦了擦,這麼小一塊手帕,能擦乾淨什麼?不過這個容瑕長得真好看,湊近了看都這麼完美,上一個跟她鬧退婚的沈鈺皮膚沒他好,鼻子也沒他挺拔。

見班嫿不接自己的帕子,容瑕淡笑著把帕子收了回去:「需要我們幫忙嗎?」

「算了,這事只能偷偷干,被人發現就沒神秘感了,」班嫿踢了踢地上的兩個袋子,對班恆道,「去叫護衛把這裡收拾好。」

「哦。」班恆見自己可以逃離這種彆扭的氣氛,頓時從地上蹦起來,轉頭就往外面走。做這種蠢事被人發現,就算他不要臉,也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尷尬得讓他想把臉埋進剛才挖的那個坑裡。

「打擾到成安伯賞景實屬無意,小女子這便告辭,」等護衛過來提走兩個中間夾著銀子的沙包袋,班嫿朝容瑕一拱手,「告辭。」

容瑕作揖致歉:「在下打擾到姑娘與令弟的玩樂興致,還請姑娘多多包涵。」

「你太客氣了,那……你繼續?」如果是平時盛裝打扮,班嫿還是願意跟容瑕這種美男子多待一會兒的,只是她現在紮著男士髮髻,身上還沾著土,這種模樣跟別人多說一句話,都是對她容貌的侮辱。

「姑娘慢走。」容瑕向班嫿行了一個平輩禮,班嫿只好又回了一個禮,轉身朝自己挖的坑裡踢了幾腳土,顛顛兒地跑開了。

山林再次恢復了它的安靜,容瑕看著面前的坑,輕笑一聲後,語氣冷淡下來:「查清了麼?」

「回伯爺,班鄉君與班世子確實是無意上山,」後面草叢中走出一個中年男人,「據傳這對姐弟是京城有名的紈褲,平日裡沒做過什麼正經事。」

「班鄉君?」容瑕想了想,「前些日子被退婚的那個?」

「對,就是她。」中年男人心想,誰家能養得出沒事埋銀子玩的孩子,整個京城除了靜亭侯府,還真找不出幾家。

容瑕走到山道旁,看著山腰間慢慢往下走的兩姐弟,語氣不明道:「他們姐弟感情倒是挺好。」

「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感情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容瑕身邊的小廝回了這麼一句後,忽然想起以前的某些事,嚇得立刻噤聲。

「姐,你剛才撒的謊一點都不高明,」班恆哼哼道,「身為京城有名的紈褲,我怎麼可能做這麼無聊的事情。」

「有本事你去,」班嫿接過女護衛遞給她的帕子擦乾淨臉,「我長這麼大,還未沒這麼丟人過。」

班恆小聲嘀咕道:「那你也不能讓我背這個黑鍋啊。」

「聽說過拿人錢財手短這句話嗎?」班嫿見班恆不高興的樣子,把帕子翻了一個面,擦去他臉上的泥印,低聲哄道,「好啦,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讓他懷疑我們動機。」

班恆拿過帕子,粗魯地在臉上擦了幾下:「這大早上的,他跑到山林裡去幹什麼,看風景?」

「像這些風雅君子難免有些怪癖,也許人家晚上想待在山上看星星看月亮順便作一作詩詞歌賦呢,」班嫿瞪了班恆一眼,「你管他幹什麼?」

班恆看了眼四周,在班嫿耳邊小聲道:「你說夢裡的新帝長得好,又不姓蔣,會不會就是成安伯?」

「怎麼可能,」班嫿搖了搖頭,「這種翩翩公子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因為他風度翩翩就排除嫌疑,」班恆哼哼一聲,「宮裡那些貴妃娘娘,誰不是溫柔小意,千嬌百媚,但本性是怎麼樣,可能連她們自個兒都忘了。」

「誰能裝這麼多年的君子,那還不得憋瘋?」班嫿想了想,覺得這個可能不大,「宮裡那些美人兒溫柔小意也只是在陛下面前裝一裝,成安伯的文采風度,可不是裝樣子就能有的。」

「那倒也是,」班恆點頭,「如果讓我這麼繃著,不出三天我就要受不了。」

姐弟倆騎馬並肩前行,城門口很多人在排著隊等待進城。像班嫿這樣身份的貴族,是不用這麼排隊的,她騎在馬背上,隱隱聽到了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

循聲望去,一個穿著粗布的年輕女子抱著個一兩歲大的孩子,臉上滿是焦急,可是孩子怎麼也哄不好,她急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班嫿揚起的鞭子又放了下去,她輕哼一聲翻身下馬,走到女人面前:「你的孩子怎麼了?」

年輕女子見眼前的少女做少年郎打扮,身上穿著錦袍,腳上的靴子繡著鳳紋,上面還嵌著珍珠,猜出對方身份尊貴,以為是自己孩子哭得太厲害吵到了她,連連致歉道:「對不起,吵到了您,我現在就把他哄好。」

班嫿見她懷裡的孩子臉頰通紅,嘴唇顏色也不太正常,便道:「孩子是不是生病了?」

神情有些憔悴的女子點了點頭,眼眶裡的淚水打著轉卻不敢掉下來。

班嫿看了眼前面排得長長的隊伍,伸手摸了一下小孩的額頭,燙得有些嚇人。

「你跟我來,」班嫿見女人猶猶豫豫不敢動的樣子提高了音量,「快點過來。」

女人不敢再反抗,抱緊手裡的孩子,膽怯地跟在班嫿後面。她聽村裡人說過,城裡有些貴女脾氣很不好,若是有人不長眼睛開罪了她們,用鞭子抽兩下是輕的,被扔進大牢裡關上一段時間也是有的。

她不怕被懲罰,可是孩子怎麼辦?

就在女人胡思亂想的時候,班嫿把自己的腰牌遞給了城門守衛,守衛朝她行了一個禮,看也不看抱著孩子的女人,便讓他們一行人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