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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80章 重逢

有人說, 海底是最奇妙的世界。

各種各樣不曾見過的魚, 奇異的海底植物, 還有漂亮的海底景觀。

符離清醒過來時,眼前是一片金黃, 四處瀰漫著血腥與龍的味道。他動了動身體,發現這些金黃是莊卿身上的鱗甲,他被莊卿卷在了身體裡面。

記憶有些混亂, 他晃了晃腦袋,小聲叫道:「莊小龍,莊小龍?」

莊卿沒有任何反應, 他瞪著後腿跳出來,落到地面化為人形, 看到的是莊卿身上被海水泡得泛白的傷口, 最可怕的是尾巴上的傷, 深可見骨,血在地板上流了一地, 不太自然的蜷縮著。

他想起來了, 在檮杌準備一口咬死他時,莊卿化為龍擋在了他的面前……

無暇顧及自己身在何處, 後面又發生了什麼, 符離掏出丹藥, 掰開龍嘴把藥塞了進去。被他這麼折騰,莊卿都沒有醒過來,可見受的傷有多重。找到外傷藥, 符離先用靈力化開傷口四周的淤血,再把藥敷了上去。

不管平時的莊卿有多沉穩,現在昏迷過去的金龍,還不是成年的模樣。龍身上斑駁的龍鱗,無法癒合的舊傷,講述了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符離從小被嬌慣著長大,無法想像沒有長輩護著的幼龍如何活下來的。把所有傷口都上好藥,符離走到龍首處盤腿坐下,看著仍舊毫無動靜的莊卿,伸手摸了摸他的角。

莊卿救過他兩次了,每一次救他,都傷得極重。這頭龍平日總說他腦子蠢,沒有生活經驗,實際上真正蠢的妖是他。若他真的聰明,又怎麼會捨命相救,檮杌有多厲害,他難道不知道嗎?

「我雖然討厭光溜溜沒毛的生物,不過……」符離看著蜷縮在一起的莊卿,在昏迷前的一刻,這頭龍還不忘下了一個結界,並且把他護在了身體裡。

「傻不傻?」符離戳了戳龍頭,「傻不傻?」

抬頭打量了一眼四周,這是座豪華的宮殿,裡面的擺設非常講究,就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活氣,應該很久沒有生物居住在裡面了。宮殿的模樣與青龍宮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奢華更講究,符離大概猜到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金龍一族的龍宮。

作為金龍族唯一的血脈,也只有莊卿打得開宮殿的禁制。只是這裡沒有龍衛,沒有奴僕,再豪華的場所都顯得冷清。顯赫幾千年的金龍族,最終也不過落得如此淒涼的結局。

他歎口氣,把手抵在莊卿的額際,靈氣從他的掌心傳入了龍體,打通經絡,溫養著璀璨的龍珠。

輸完靈氣,符離發現自己修為精進不少,他靠著龍首懶洋洋地躺坐著,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他突破心劫,在莊卿的車上入定,後來經歷天雷劫,修為大成,後來……

他皺了皺眉,記憶只停留在莊卿為他擋住檮杌,後面便什麼都沒有了。可是看莊卿身上的傷,明顯不止尾部一處。不過一千九百多年的修為,就算合了國運,與檮杌纏鬥這麼久,也算得上是妖界奇才。若是因為他,害得莊卿隕落,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法接受。

「你還要在我身上靠多久?」

聽著這冷冰冰的聲音,符離忙轉過身看莊卿:「你醒了?」

「嗯。」莊卿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傷痕纍纍的身體,化為人形從地上站起身:「跟我去內殿。」

符離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他看了符離一眼,沉默著沒有推開他的手。

金龍宮很大,也很美。光是看到如此巍峨的建築,就足以讓符離想像出當年的金龍族是如何輝煌。他側頭看莊卿的臉,對方神情平靜,對這座宮殿似乎沒有任何感情。

「看我做什麼?」莊卿忽然扭頭,對上他的雙眼。

這雙眼睛長得真俊。

符離乾笑一聲:「我對這裡不熟悉,你可不可以給我介紹一下。」

「不可以。」莊卿拒絕得很乾脆。

符離:「……」

「這是我第二次來這裡。」莊卿看著宮殿外的牌匾,上面寫著「晨芳殿」三字,「上次來這裡,是一千九百年前,那時候我才十多歲。」

「那麼小?」符離扶著莊卿踏上台階,「這些年就一直沒有再過來嗎?」

在莊卿看來,這裡一草一木都十分陌生,全是冷冰冰的味道:「有什麼可來的?」

進入晨芳殿,裡面是寢殿,床上的錦被仍舊乾淨綿軟,彷彿主人只是暫時離開,天黑前就會回來。符離把床上的被子撤走,在乾坤袋裡找出新的被褥換上,擔心莊卿睡得不舒服,還特意多鋪了幾層被褥:「你先躺上來休息一會兒。」

「這是鮫人紗?」莊卿躺到床上,舒適的觸感讓他不自覺就放鬆了全身。

「可能是吧。」符離對這些身外之物並不在乎,在他乾坤袋裡,有著堆積如山的東西,他自己都說不清來歷,自然也就不在乎。

「符離……」莊卿想到了那個自稱符離長輩的奇怪女人,那個女人似乎是檮杌的剋星,她一出現,檮杌便沒有了還手之力,「你們那時候的妖,都有這些東西嗎?」

「我不知道。」符離又塞了一顆丹藥在莊卿嘴裡,「我見過的妖並不多,出山的時間更少,我對整個妖界的瞭解,都來源於山中長輩們的口述。不過山裡的妖修都拿這些東西當做尋常物,可能在以前,這些東西並不稀罕。」

莊卿摸著鮫人紗製成的被面,心情有些複雜,鮫人紗在所有相關資料記載中,都是十分稀罕的東西,即使兩千年前的相關古籍裡。

所以是記載古籍的人見識太少,還是霧影山中的妖修深藏不漏。

「符離,方才有一女修自稱是你長……」

有人闖金龍宮外的結界!

作為金龍宮現在僅有的主人,莊卿對這座宮殿的感知能力最強,他面色一肅,從床上坐起身,沉聲道:「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我龍宮?」

符離見莊卿神情並不輕鬆,起身攔在他的床前,把紅鞭握在了身上。

外面無人應答,但是符離卻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走得很慢,最後卻在晨芳殿前停了下來。他們隔著一道殿門,符離沒有動,殿外來者也沒有動,莊卿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符離,臉上露出深思。

「來者是客,我等本該以禮相待,只是在下的朋友身上有傷,暫時不能接待貴人。」符離不知道來人是誰,但如果是他們的朋友,不可能到現在還不出聲,所以他很謹慎,「還請貴人見諒。」

逐月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臉上露出似哭還笑的情緒,她拾階而上,手碰觸到了殿門。

只要推開這扇門,就可以看到那個他們養了兩千多年的孩子。

「貴人擅闖龍宮,連名諱都不願留下嗎?」

近兩千年不見,這個孩子還是長大了。不再撒嬌,不再懵懂無知,知道了怎麼擺架子。

逐月咧嘴露出笑,笑著笑著,卻是紅了眼眶。

她深吸一口氣,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道:「在下乃渭水小妖,霧影山逐月。」

殿內忽然安靜下來,逐月忍不住有些擔憂的想,那個孩子會不會怪她,會不會生她的氣,又或是……結交了新的朋友,早已經忘了他們這些長輩。

霧影山……逐月?

符離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霧影山被毀,山上所有妖都葬於龍腹,又怎麼可能……

「莊卿,她剛才說什麼?」符離茫然回頭看莊卿,想要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她說……」莊卿看著神思不屬的符離,垂下眼瞼,「她說她是霧影山逐月。」

那是個美得讓天下雄性都無法移開視線的女人。

莊卿捂著胸口,那裡難受得厲害,大概……是受了內傷還未痊癒吧。

符離猛地衝到門前,在打開門前的瞬間停下了動作。他轉身看床上的莊卿,莊卿已經從床上坐起身,蒼白著一張臉,看著他的眼瞳又黑又亮。

「你要小心。」符離走回床邊,連下幾道結界,「我擔心這是陷阱。」

「我沒你這麼笨。」莊卿低咳一聲,「你去看看吧,萬一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符離就有親人了,從此再也不是孤家寡人。

安頓好莊卿,符離才再度走回門邊,準備拉開房門時,門從外面推開了。

吱呀。

年久未用的的大門,發出沉重的響聲,在門打開的那一刻,時光彷彿已經靜止。

看清外面站著的身影,符離眼瞼微顫,沒有逐月想像的憤怒與驚喜。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好看的雙瞳水汪汪的,一如當年可愛。

「小離。」逐月想讓自己笑得更好看一些,可是聲音一直發著顫,「這些年,你還好嗎?」

符離歪頭看門外的人,良久後問:「你是真的嗎?」

逐月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紅著眼眶點頭,摀住嘴說不出話來。

符離走向她,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裡。

「好久不見,雉雞姐姐。」

「沒大沒小,叫我逐月姐。」

「大王說過,看到漂亮姑娘要叫姐姐。」

「叫你不要聽那頭死豬的話,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記得他的話。」

「你們的話,」符離笑彎了眼,「我都記著。」

莊卿看著殿門相擁在一起的男女,胸口越來越悶,甚至還有些發酸,翻騰得難受。他伸手捂著胸,面上沒有顯露半分。

只是這麼一點疼,他能夠忍受。

符離與親友多年未見,不能因為他這點小事,壞了氛圍。

「小離,我……」

「雉雞姐姐,大王他們呢,你跟他們在一起嗎?」符離沒有問他們當年為什麼沒有死,也沒有問他們這些年去了哪,卻問了其他妖的下落。

逐月默默搖頭:「我不知道。」

她沉睡了兩千年,再醒過來時,世間已無霧影山,好不容易找到符離,卻不敢與他相認。直到檮杌作亂,眼見符離與莊卿熬不住,她才不得不現身。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符離道,「所有的妖都說,你們被青龍吃了。我不相信,點燃了很多迷榖枝,卻找不到你們的身影。」

迷榖枝找不到的地方,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已經死了,或是去了符離無法到達的地方。

「當年……」逐月剛開口,殿外就響起一聲驚雷,她笑了笑,「當年發生了一些大事,現在暫且不提。剛才我看你的朋友為了護住你,受了很重的傷,我幫他看看傷。」

「好。」符離忙點頭,「雉雞姐,莊小龍身上有很多舊疾,我身上的藥沒法完全治好他,你有辦法嗎?」

「他這個龍性子悶,有什麼事都愛藏在心裡,受了傷也不說。」符離歎口氣道,「簡直讓人操心。」

「你以前不是討厭這種無毛又滑溜溜的妖嗎?」逐月看著所有心思都已經放到朋友身上的符離,心中有著淡淡的失落,幼鳥終於飛出巢穴,找到他的同伴了。

「我們要用辯證的眼光看待問題嘛。」符離撤開結界,「他跟其他討厭的龍不一樣。」

逐月看到結界後的男人,俊美星眼,氣度不凡,身帶無上功德。這是一個十分強大的妖修,假以時日,或許能有強大的成就。

小離跟這樣的妖做朋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莊卿抬起蒼白的臉,對逐月禮貌一笑,拱手道:「晚輩莊卿,之前不知前輩果真與符離有舊,有得罪的地方,請前輩見諒。」

「無礙,你也是為了保護小離。」

是個有禮貌的孩子,知道恭敬地稱她為長輩。

作者有話要說:小氣龍:長得美艷傾城又如何,爾終究為長輩!

第81章 藥

「他的傷勢很嚴重, 我去外面給他配藥。」逐月給莊卿做了一個粗略的檢查, 「舊疾未癒, 影響了他的心脈。龍族五百歲跟一千歲時要經歷兩大進化。他雖然挺了過去,但是傷了內裡一直沒有補起來。」

說得難聽一點, 就是天資縱橫卻營養不良,若是金龍族沒有沒落,這頭金龍的修為, 應該能再上一層樓。

「你好好照顧他。」逐月站起身,走出了內殿。

「符離?」等逐月離開以後,莊卿從床上坐起身, 「你怎麼了?」

他發現符離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在逐月出現後, 符離的表現有些怪異, 不僅精神有些恍惚, 似乎還在逃避著什麼。

「沒什麼。」符離搖頭,把蓋在莊卿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你傷得這麼重, 要注意休息。」

「是什麼給了你自信,讓你覺得自己撒謊技術很高明?」莊卿咳嗽兩聲, 轉身背對著符離, 「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 就當我是多管閒事了。只是有些事不要憋在心裡,你剛突破修為,不要影響了心境。」

看著莊卿的後腦勺, 符離忽然有了傾訴的慾望。或許是不用看到別人的臉,讓他感覺自在了很多。

「知道雉雞姐姐沒有死的那一刻,我是高興的。」符離低頭看著白淨的手掌,「這兩千年來,我無數次夢到他們,站在霧影山上對我說,其實他們在逗我玩,他們沒有死。可是當我醒來時,看到的只有破舊的山洞,洞外的荒草地。我一次次醒來,一次次沉睡,直到三年前幾個迷路的人類,徹底地吵醒了我。」

「他們穿著奇怪的衣服,背著奇怪的包,最後被能夠飛起來卻沒有靈氣的鐵盒子救走。」符離回憶著三年前剛醒來時發生的事情,「那天的陽光很暖和,我突然就有了下山的想法。」

「人類世界已經變了,他們不再相信神鬼,不再顛沛流離,我想起了寵物曾跟我說過的話。」

「他說什麼?」莊卿看著帷幔上的龍紋,想要回頭但卻忍住了。

「他說,若是天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吃飽喝足,那一定是個很美好的世界。」符離腦子裡回憶著人類寵物溫柔的嗓音,還有那雙充滿期待的雙眸,「時隔兩千年,他的願望實現了,所以我想替他出來看一看,再踏踏實實體驗人類的生活,幫他實現沒有完成的願望。」

「你很喜歡那個人?」

「你說我的寵物?」符離點頭,「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類,博學多才,給我講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就是命不太好,我只養了他幾年,他就病逝了。可能我不適合養寵物,所以他才會死。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養過寵物。」

語氣裡有遺憾,有悵惘,還有懷念,但是悲痛卻並不明顯。

為了那個人類,符離願意走出山洞去接觸人間界。可是提到這個人類,卻又不見多少哀痛,他看不明白符離的感情。他沒有打斷符離的話,想要知道得更多。

「我被霧影山上的長輩嬌寵著長大,他們給了我他們所能擁有的。」符離白皙的指尖微微顫抖,「從小他們就教育我,身為妖者,有所為又有所不為。若我出山後搗亂,他們可以替我兜著,但有件事一定不能做。」

「若食開靈智者,逐出霧影山,以後只為陌路。」符離聲音顫抖,「我……」

吃了龍。

「我盼著他們全都好好活著,又盼著能與他們重逢,但又害怕與他們重逢。」符離無意識地摩挲著鮫人紗被,「我怎麼能讓他們知道,他們當做寶養大的兔妖,其實是一個對龍肉有著企圖的不明妖獸?」

「想到我日後可能會變成他們討厭的樣子,我寧可他們好好活著,永遠找不到我。而在他們心中的我,永遠是那只容易滿足,踹斷一根樹都能讓他們高興的兔子。」

近鄉情怯,有故人所在的地方,就是故鄉。

「說你腦子不好,你還不承認。」莊卿翻身坐起來,對符離道,「你什麼時候吃過龍肉了?」

「那個青龍……」

「當年我跟白龍族打架的時候,也咬過他們,難道這就算吃龍了?打架還講什麼風度,能咬一口解氣當然要咬一口,這不是很正常?」莊卿一本正經道,「而且青衍還活得好好的,你這算什麼違規?」

符離眨了眨眼,看著莊卿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如果真喜歡吃龍肉,私下裡跟我來往時,也沒見你把我給吃了。」莊卿咳嗽幾聲,嫌棄地在符離腦袋上敲了一把,「我看你是許久沒有見到長輩,想要撒嬌矯情了。看看自己的年紀,都四千多歲了,再像個小孩子一樣,合適嗎?」

「我……」

符離話還沒說完,就看莊卿吐出一口鮮血,嚇得他後面的話也不敢說了,忙輸送靈力到他體內。

奇怪,體內經脈都已經打通了,怎麼還會吐血。難道是他修為不夠,沒有檢查出來?讓靈氣在莊卿身體裡轉了一圈,符離不太放心的塞了幾顆丹藥到莊卿嘴裡。

「你給我吃的什麼?」

「沒什麼,就是普通的無極丹。」

莊卿喉頭有些發哽,無極丹五百萬一顆,現在他嘴裡有五顆……

兩千五百萬。

這一次,莊卿不僅胸悶,心口也開始痛了。

符離見莊卿吃了丹藥後,臉色比剛才還要慘白,低頭聞了聞丹藥瓶,是這個味兒,藥沒有壞。

逐月推門進來,把手裡冒著熱氣的碗端給莊卿:「這藥是溫養你經脈的東西,你先喝了,後面的藥方子我再給你配。」

「姐,你在裡面放了什麼,味道怎麼這麼噁心?」符離見到逐月進來,臉上已經自動掛上了笑。

「沒什麼,就是以玉髓為水,太歲與建木葉為主藥,喝了毒不死他。」逐月伸手拉了拉符離的耳朵,「你身上那些丹藥,哪樣不是我配的,難道還懷疑我的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