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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廢後之事便這麼無聲無息的消散了,後宮諸位妃嬪也漸漸明白過來,皇后是不會被廢了,一時間最近幾日動作頻頻的賢貴妃有些尷尬了。有時候走在外面,她隱隱覺得有人在嘲笑她,可是回頭卻只見到這些人恭謹的樣子,漸漸的她就不愛出門了。

沒了大皇子又沒有皇上的寵愛,賢貴妃自己心裡也明白,待皇后好了起來,自己這些日子的動作一定會被皇后記恨,皇后此人性子雖溫和,但絕對不是以德報怨的女人。

煩躁不安的搖著手裡的扇子,賢貴妃端起旁邊的涼茶的喝了一口,見到宮女匆匆進來,忙道:「打聽到了麼,皇后身體怎麼樣了?」

小宮女面色難看的跪在她面前,一句話也不敢說。

「賢貴妃可真關心本宮身子,」皇后突然帶著一眾宮女與太監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笑意,「瞧著本宮好好的,賢貴妃是不是很失望?」

賢貴妃乾笑著行了行禮:「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宮裡的人各個安分守己,本宮也就安了,」皇后對著她冷笑一下,在上首坐下,慢慢搖著手裡的美人扇,略帶病態的臉上竟是不見半點頹然,「賢貴妃,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賢貴妃也不敢坐下,老老實實的站在皇后面前,勉強笑道:「皇后娘娘您說得是。」

「你能明白這個理最好,本宮也沒白走這一趟,」皇后繼續慢慢搖著扇子,略帶不滿的瞥了眼賢貴妃,「罷了,本宮也只是碰巧路過,這麼熱的天,本宮去熙和宮瞧瞧。」說完,便起身要往外走,就見一個太監匆匆走了進來。

「啟稟皇后娘娘,貴妃娘娘,昭妃娘娘怕是快要生了,這會兒已經進了早就備好的產室。」

「什麼?!」皇后面色一變,也顧不得繼續刁難賢貴妃了,急道:「速速去熙和宮,太醫與產嬤嬤都備好的麼,還有讓人看著熙和宮,凡是可疑的人通通關押起來。」

「是,」傳話的太監匆匆退下,皇后也急急的往熙和宮趕,她心裡很清楚,如今皇上的心情不好,若是昭妃或是昭妃孩子出了問題,這後宮的日子定是難熬,首當其衝的便是她這個地位岌岌可危的皇后。

這會兒誰也不覺得熱,皇后坐在鳳輦上,捏得扇柄都出了汗,卻仍舊覺得自己後背發涼,待鳳輦在熙和宮停下,她也顧不得看面前一干子行禮的妃嬪們,扶著和玉的手便往裡走,剩下的妃嬪們相互對視一眼,沉默的跟了上去。

一眾人到了產房外,倒也沒有聽到什麼慘叫聲,只是聽到屋子裡隱隱有接生嬤嬤的聲音傳出,還有宮女端了吃食進去。

有宮女太監端了些座椅來,但是這會兒誰也不敢坐,各個表情嚴肅的盯著產房。

產床上,莊絡胭一邊忍著宮縮帶來的脹痛感,一邊努力的嚥著吃食,顯然是想為生孩子時儲蓄體力。

「娘娘,待會你切不可高聲尖叫,這樣會耗費您的體力,」接生嬤嬤替莊絡胭檢查過後,「您現在狀況很好,定不會有什麼問題,等下老奴說可以時,您便隨著宮縮用力,若是宮縮停下,您也可以歇口氣,您要記得,切不可高聲尖叫。」

莊絡胭點了點頭,覺得陣陣宮縮的感覺讓她五臟移了位,她勉強用完吃食,吸了一口氣,「你們不必顧及本宮,生產時本宮若是沒做到什麼,只管大聲提醒,本宮定不會怪罪你們,待生產後,本宮定有重賞。」

幾個接生嬤嬤鬆了口氣,這女人生孩子是極痛的,有時候她們不得不厲聲提醒產婦如何做,才能讓她們保持清醒。昭妃既然說了這話,她們等下也可以少顧及些。

莊絡胭這會兒已經是滿頭大汗,這輩子她再也沒有遭受過這樣的痛,她甚至能感覺到腹中的胎兒在拚命的踢著腿,似乎在急著出來。

這個時候她還有精力想,難怪大多女人比男人更愛孩子,這懷胎十月,又遭受世間最大的痛苦生出一個小生命,又怎麼能不愛逾己命?

就在這時,溫熱的液體從身下流出,一個接生嬤嬤面色微變,「娘娘,您羊水破了,您聽著老奴的口令,跟著用力。」

莊絡胭覺得自己腦子是迷糊的,沒了羊水腹中孩子的每一個動靜比之前更痛了,她隨著接生嬤嬤的口令,咬著牙用力時,彷彿疼痛感都消失了,只想著怎麼最快的速度把孩子生下來,因為羊水破了,孩子在產道中憋太久會缺氧,嚴重情況下甚至會造成先天弱智。

產房外,皇后急得滿頭是汗,聽到屋裡傳來昭妃低低的悶哼聲,她有些煩躁的對和玉道,「你與聽竹與廚房端滲湯,若是昭妃沒了力氣,就讓她喝下去。」說完,開始念起佛來。

「皇上駕到!」

皇后聽到這聲傳報,心頭的一口氣鬆了大半,她回頭就見皇帝正大步走來,她的禮還未行完,就被攔住了。

「昭妃怎麼樣了?」封謹素來沉靜的臉上染上了焦急,他嚴肅的看著皇后,「接生嬤嬤可說過什麼,昭妃的胎位可正?」

「回皇上,接生嬤嬤說了,昭妃胎位很好,胎兒也很好,」皇后面色一怔,看著封謹,似乎想通了什麼般,淡笑道,「定會母子平安的。」

封謹點了點頭,便不言不語的盯著產房,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皺著眉道:「昭妃的聲音朕怎麼聽不見,皇后你派個人去看看,」說完,又道,「罷了,人來人往別驚了她們。」說完,又不說話了,還一把推開了上前給他搖扇子的太監。

封謹覺得心頭有些悶,便來回踱著步,見聽竹端著參湯進了產房,又皺了皺眉,吸了一口氣便道,「皇后,這女人生孩子怎麼這麼久?」

這剛過一刻鐘,哪裡算得久?皇后勉強笑了笑,「皇上,女人生孩子本就這般,遭罪著呢。」

封謹臉色又沉了幾分,恰好此時傳出接生嬤嬤的聲音,他的面色幾乎黑得像墨水一般。

「娘娘,您可別歇了力氣,快些用力,孩子很快就能出來了。」

「快,喝幾口參湯!」

封謹此時已經滿頭是汗,這會有個太監上來報某位大人求見,被他踢了一腳,「不見,滾!」

小太監一個骨碌翻個滾,爬著出了熙和宮,只恨求見的官員不長眼睛,這會兒昭妃正在產子,皇上哪裡有心情見他們?

求見的官員見太監一身灰的跑來,心頭一個咯登,以為自己惹怒了帝王,塞了個荷包給太監,小心道:「公公,可是皇上不願見微臣?」

「這位大人還是早些回吧,皇上皇后以及諸位貴主兒這會兒全在熙和宮呢,皇上今日誰也不見。」說完,這個太監便匆匆退下了。

這個官員一愣,隨即面色變了,這話的意思是說,昭妃娘娘快生了?想到這,他匆匆出了皇宮,無論如何,這事給莊家透個信兒,也算是賣個好了。

莊絡胭覺得自己眼前已經發黑,全身似乎已經用不出力氣,她覺得自己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了,恍惚間似乎聽到接生嬤嬤說,快出來了之類的話。

她猛的睜開眼,幾乎把這輩子的力氣都用上了,咬牙用了最後一股勁,然後便覺得有什麼從身體裡分離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個健康富態的皇子!」接生嬤嬤充滿喜意的聲音傳進她耳中,她似乎又有了力氣,看著那被接生嬤嬤倒提著的孩子,似乎並不是黏糊糊的樣子,很乾淨,瞧著小小的,哭聲卻很嘹亮。

她迷迷糊糊的想,這聲音真亮,只怕半個後宮都能聽到吧?睏倦的閉上眼睛,在孩子的哭聲中睡去。

「生了,生了!」皇后眼眶微紅,有些激動的衝到產房門口,就見接生嬤嬤小心的抱著一個包裹出來,滿臉喜氣的跪下了:「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昭妃娘娘產下了皇子。」

封謹似乎才反應過來般,他大步走到接生嬤嬤面前,「昭妃如何了?」說完,低頭看了眼被包裹著的孩子,胎發已經長過了耳際,臉上紅通通的,看起來又小又軟。

「昭妃娘娘已經睡了過去,」接生嬤嬤道,「想是太睏了。」

封謹點了點頭,方才伸手小心抱著那孩子,看著這孩子半睜著黑漆漆的眼睛,笑道,「賞,統統有賞!」

第116章

莊絡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伸手摸了摸額頭,發現上面多了一個抹額,而自己全身上下幾乎被汗水濕透了。

「娘娘,您醒了,」雲夕見到她醒來,忙端上一碗羹湯,小心伺候著她用下,才道,「皇上守了您很久,半個時辰前才離開。」

莊絡胭笑了笑,卻不好翻動身體,她低聲道,「把皇子抱來讓本宮瞧瞧。」

雲夕聞言放下碗,轉身讓乳母把隔間裡的皇子抱了過來,莊絡胭看著躺在襁褓中安睡的嬰兒,面上露出溫婉的笑意。

「娘娘,四皇子的眉眼很像您,鼻子與嘴巴像皇上,」雲夕小聲道,「皇上今年抱了四皇子好久呢。」

這個孩子序齒為四,所以宮裡如今上下皆稱其為四皇子。

莊絡胭伸手點了點嬰兒的鼻子,見他嘴巴動了動,忍不住笑出了聲,恰好此時四皇子慢悠悠的睜開了眼,恰好「望」著她的方向。

雖然知道剛出生的嬰兒看不清什麼東西,莊絡胭還是覺得孩子是在找自己,便高興的逗弄起孩子來,連自己很熱也忘記了。

逗弄了一會兒孩子,莊絡胭讓人把孩子抱了下去,用帕子擦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有些抱怨道:「連頭髮都是濕的,怎麼這麼熱?」

「娘娘,奴婢聽聞剛生完孩子,是有產褥熱,過幾日便好了,」雲夕把她的手臂重新掩好,蓋在絲綢被下,「可不能吹了風,不然日後手臂疼。」

莊絡胭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坐月子,有些無奈:「哪裡用得著這麼小心,這麼熱的天,不會冷著的。」

「娘娘,這夏日裡也會有風,」雲夕只給屋子裡留了一扇窗,見莊絡胭沒有繼續把手臂伸出來,才放心下來,「奴婢聽聞,女人月子裡可要小心,不然落下病根就難了。」

莊絡胭倒是知道,前世她的一個同事生完孩子不久,便常常抱孩子,後來經常腰酸背疼,到了陰雨天手臂裡面的骨頭還會發寒。雖然不知是不是與月子裡有關係,但是她生完孩子身體沒有以前好,倒是事實。

在床上干躺了一兩個時辰,莊絡胭再度睡去,迷迷糊糊間她似乎夢到胸口趴著一個小孩,笑瞇瞇的叫她媽媽。她心裡樂得跟什麼似的,睜開眼竟已經天亮了,扭頭就看到坐在旁邊的皇帝。

「皇上?!」她覺得自己滿頭大汗的樣子,瞧著肯定不會太美觀。

「別動,」封謹一把按住她,轉身從乳母懷中把四皇子抱到自己懷中,對她笑道,「孩子剛才吃了奶,這會兒還沒睡。」

莊絡胭扭頭看過去,封謹便把孩子抱得低了些,讓她能看到孩子。

小小的孩子現在確實睜著葡萄般的眼睛,還吧唧著嘴,手指頭一動一動的,逗得莊絡胭心情又好了起來。

「孩子太小,不宜取名,不如取個小名給我們叫著,」封謹伸出食指在四皇子嘴角碰了碰,就見他張開嘴要含住他的手指,見狀他笑道,「這性子倒是有些像你。」

不就是說她是吃貨麼?莊絡胭輕哼一聲:「兒子像母親福氣多。」說完,她又道,「不如就叫包子,這臉蛋白白圓圓的,挺好。」

封謹皺了皺眉:「這包子不是老百姓吃的那種,似乎俗氣了些。」

「俗氣才好呢,」知道自己取不了兒子大名,努力爭取小名的她也不管對方是皇帝了,「這包子老百姓都愛,有什麼不好。」

「既然如此,就叫這個小名,」封謹覺得自己為兒子爭取過了,至於結果如何,那不重要。

香香軟軟的孩子抱在手裡,很輕又很重,封謹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小心翼翼的一天。這麼小的孩子,連脖子都立不起來,在他眼中,卻覺得心都塞滿了大半。

看到床上明明滿頭大汗卻面帶笑意的女人,他伸手替她擦去額頭上的汗,「好好休息,待孩子滿月,朕會替他辦一場盛大的滿月宴。」

陪著莊絡胭坐了好一會後,封謹才起身離開,顯然他並不看重月子裡女人污穢的說法。

高德忠跟在他身後,心頭對昭妃越發的看重,只要四皇子好好長大,那麼昭妃便是這後宮中無人超越的存在。

洗三禮莊絡胭沒法親自參加,不過封謹並沒有刻意大半,只是到場的人皆是兒女雙全的人。

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莊絡胭出月子時,覺得自己全身都輕鬆下來,她換上全新的衣衫,抱著孩子出現在滿月宴上時,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放在她懷中孩子身上。

皇后親自示意她在自己右下首坐下,然後才起身走到她面前,含笑打量已經慢慢長開的四皇子:「四皇子天庭飽滿,定是個有能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莊絡胭笑了笑,「謝皇后娘娘吉言。」

皇后看了她一眼:「能否讓本宮抱一抱?」

莊絡胭毫不猶豫的把孩子放到皇后懷中,「這孩子就是吃得多。」

皇后一怔,隨即小心翼翼的把四皇子護在懷中,並小心的不讓手鐲膈著四皇子,抱了好又小心的把孩子還給莊絡胭,雖是這樣,眼神卻還是落在四皇子身上。

第117章 正文終章

莊絡胭抱著孩子,回頭便見到帝王穿著五爪騰龍袍大步行來,她上前微微屈膝,「參見皇上。」

「諸位平身,」封謹走到莊絡胭面前,從她懷裡抱過孩子,看著眉眼已經長開變得白白嫩嫩的兒子,笑道:「正式開始吧。」

一個全福太太從皇上手裡接過孩子,說了祝福的話後,從托盤中取出一條紅繩繫在孩子的腳踝上,意思是把福氣套在孩子身上了,從此孩子就會福氣多多,大吉大利。

然後便是莊太太從全福太太手裡接過四皇子,對著天地一拜,說出祈福的詞,抱著孩子到殿外走了三步,才回了大殿中,把四皇子交給莊絡胭,笑著道:「昭妃娘娘,四皇子定是多福多壽之人,請娘娘好好待他。」

這便是代表著娘家人對外孫的祈願了,作為皇家雖不用做這一步,但是既然能請莊太太做這一步驟,也代表著皇帝對昭妃的寵愛與敬重。

「請母親放心,我定會好好待他,」莊絡胭鄭重的抱好孩子,起身對莊太太一福,「謝謝母親。」

莊太太忙躲開了,又回了半禮才紅著眼睛退到一邊,眼前的女子如今不僅僅是她的女兒,還是九州朝的昭妃,這個禮她受不起。

封謹從高德忠舉著的托盤中取過印著福壽團字的小披風,小心的披在四皇子身上,伸手在他額前點了點:「天冷,把孩子抱到後殿去。」這就是作為父親對孩子的祝福了,一般普通人家都會親手給孩子披上福字披風,但是帝王家很多皇子並沒有這種殊榮,至少前面三位皇子都沒有這個待遇。

在場的女眷各個明如明鏡,這位四皇子只怕福氣大著呢。

莊絡胭把孩子交給乳母,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眉眼如畫,長身玉立,身上有著別的男人都沒有的優點,可是這個男人是皇帝,可以有成百上千女人的男人,她愛不起也不敢愛的皇帝。

彎起嘴角,她卻露出一個如花卻又深情款款的笑,彷彿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誰也不重要,誰也看不見般。

他低頭的剎那,四目相對,她滿眼深情,而他的眼瞳黑白分明,讓人看不清,究竟是誰愛了誰,誰負了誰。

封謹面色平靜的看著這個女人,慢慢的轉過身,走到上首坐下,向高德忠看了一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莊氏有好女,賢良淑德深得朕心,遂晉昭妃……」

莊絡胭靜靜的跪著,聽著高德忠宏亮的聲音在整個大殿中響起,她忽然覺得自己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至今,她從未有現在這般平靜過,她甚至能感覺到周圍其他人艷羨的目光,還有封謹高高在上的視線。

「莊氏昭妃臧嘉成性,安貞葉吉,雍和粹純,受上天福澤得以誕下朕之子,實乃上天之厚愛……」

她純粹麼?或許這個後宮中沒有純粹的女人,純粹的都已經死了或者敗了,那些死去的女人,失寵的女人,在冷宮中孤苦無依的女人,她們一個個在莊絡胭腦海中閃過。這些人有些敗於莊絡胭之手,有些敗於自己之手。

「朕心甚慰,今賜貴妃之位,以嘉其侍朕之功,待八月佳吉之日行冊封禮,欽此。」

八月,乃是莊絡胭的生辰,亦是淑貴妃的出生之月。莊絡胭不知為何,接過聖旨叩謝皇恩後,朝淑貴妃站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淑貴妃淡漠平靜的樣子。

耳邊是其他女人的賀喜聲,莊絡胭卻想起,初見淑貴妃時,那傾城絕艷的女人從門外逶迤而進的樣子,如今轉眼間紅顏尚在,君恩早已不復。

封謹見莊絡胭面色怔忪,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面上露出一絲笑意,示意高德忠念第二道聖旨。

「昭貴妃之母陳氏,賢良淑德,朕得莊氏好女乃陳氏之德,今封一品夫人,賜雲鳳錦。」

莊太太沒有想到自己會受封,愣了一下才跪下接聖旨,直到接了聖旨,仍舊覺得頭有些暈,這突來的榮寵,不知是好是壞?

「好了,昭貴妃如今身體尚很虛弱,便早些回宮,此處由皇后打理便是,朕與你一道回宮。」說完,起身扔下眾人,帶著莊絡胭離開。

皇后淡笑著目送二人離開,站直身子對在場眾人道:「既然如此,諸位夫人隨本宮一道用宴吧。」

在場的人皆是妃嬪或是誥命夫人,各個面上俱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彷彿這等喜事發生在她們身上一樣。

御輦之上,莊絡胭與帝王同架,隨著御輦的搖晃,莊絡胭發間的步搖也跟著搖晃起來,封謹視線留在她的發間,伸手握住莊絡胭的手,突然歎息一聲道:「如今,朕身邊只留下你這一個知心人了。」

莊絡胭偏頭看著帝王,他的神情與以往一般平靜,但是眼中仍舊多了一分蕭瑟,她把另一隻手蓋在他的手背上,輕聲道:「皇上,只要您回頭,就能看到妾一直在您身後,妾是因為你才存在的。」當初若無莊絡胭被皇帝厭棄,又豈會有現在的她?

封謹被握住的手微微一顫,他伸手把她攬進懷中,閉上染上情緒的雙眼。

身為帝王,他永遠不會因任何事動太多情,也不會因任何事影響了他的心境。但是偏愛一個女人,卻是他能做到的。

御輦的輪子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帝王的儀仗永遠是後宮中最威嚴,最受人敬畏的,車子行過的地方,跪下一個又一個的太監宮女,在御輦完全消失前,他們誰也不敢抬起頭來。

回到熙和宮,莊絡胭目送著乘坐御輦離開的帝王,直到再看不見,才慢慢轉身看著身後的宮人,「把四皇子抱過來。」

「是。」一個嬤嬤安靜退了下去。

從乳母手裡接過兒子,莊絡胭嬌俏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撫著兒子嫩嫩的臉頰,後宮的女人,為了自己鬥,為了家族鬥,為了自己的孩子鬥,幾乎沒有停歇的一天。

她不怕爭鬥,也不怕以後有多少女人會進宮,有了想要保護的存在,只會讓她越老越強大。

妃嬪,是女人無法辭職的職業,要麼做好,要麼死。她不想死,想讓自己活得好,更想讓自己的孩子活得好,那又怎麼能不做好這份職業?

莊太太被封為一品夫人後,「莊氏有好女」這句話便傳遍了整個九州,甚至有人以昭貴妃與皇帝為原型,寫下或纏綿或香艷的話本傳記。不少人在想像,昭貴妃是何等傾城美人,皇上又是何等癡情人,才能譜寫出這般動人的戀曲。

也就在這個當頭,昭貴妃之父稱病告老,成宣帝再三挽留無果後,只能允許了他的請求,但是卻賜其太師之位,雖無實權,但卻十分尊貴。

一時間,莊氏一女萬家求,媒人幾乎踏破了莊氏一族的門檻,但是讓人驚訝的是,莊氏一族並無人因此驕橫囂張,反而如以往般過著日子。不少人見之感慨,難怪皇上獨寵莊氏女,莊氏一族實乃有禮有德之家,可見深宮中昭貴妃又是何等賢淑。

莊絡胭並不關心宮外的人如何看,她仍舊過著自己舒適的日子。當某天偶遇曾經是寧妃的胡氏時,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神情黯淡的女人是那有擅茶道,擅解語的寧妃。

胡氏離得她有好幾步遠的距離,臉上不見半點恭敬也沒有行禮,她只是看著盛裝的莊絡胭,突然笑開,暗啞著嗓音道:「可憐,可憐,真可憐。」

莊絡胭看了她一眼,不想搭理,也不想為難這麼一個女人,扶著雲夕的手慢慢走開了。

胡氏看著莊絡胭的背影,幾乎笑出了眼淚,捂著眼睛低低道:「可憐蟲,全是可憐蟲。」

莊絡胭卻沒有聽到,胡氏後來說的一句話。

「皇上,你是連心都看不清的可憐蟲。」

八月十八,欽天監測算的大吉之意。

大殿之上,莊絡胭接過貴妃的金冊金印還有飛鳳祥雲錦,整了整衣冠,在貴妃椅上端莊的坐下。

下面站著的是滿朝三品以上在京誥命,她們個個態度恭謹,神情敬畏的對著她伏地叩拜。

「臣婦拜見昭貴妃娘娘,貴妃娘娘長壽康安!」

莊絡胭慢慢抬起頭,微微抬起了下巴,這一刻,她便是那後宮最受寵的女人,除卻皇后最尊貴的妃嬪。

「諸位請起。」

隨著命婦們起身,莊絡胭慢慢起身,踩著紅毯一步步向殿門口走去,長長的裙擺如流水般拖拽而過,尊貴而又華麗。

殿門口,站著一個身著玄色暗色龍紋袍的男人,他是九州最尊貴的男人,亦是莊絡胭為之奮鬥一生的男人,儘管她不愛他,而他也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