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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封瑾出了內室後,對候在外面的聽竹等人道:「讓你們主子多睡會兒,若是等會兒未醒,便免了她去皇后那請安,昭充儀昨夜醉了,皇后是個體恤的。」

聽竹與雲夕忙跪下替主子謝恩,待皇上離開後,面上皆露出了喜色。

莊絡胭昨晚一架打得很爽快,封瑾走的時候她勉強醒過來,看著皇帝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她感慨,看起來再冷靜的男人,在某個時候也是堪比禽獸的。

叫人伺候著沐浴更衣,換上了一件新羅裙,看著鏡子裡粉頰膚白的美人,莊絡胭在額間貼上花鈿,懶洋洋的打個哈欠,看了眼內侍監太監送來的補湯,笑著喝下。接過聽竹呈上的絹子試試嘴角,「該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主子,剛才景央宮的人來說,皇后娘娘說你昨夜醉酒,今日可以不必前去請安。」雲夕走進屋內,小聲對莊絡胭道。

莊絡胭聞言笑了笑,把手遞給她:「走吧。」

到了景央宮,莊絡胭仍舊規規矩矩給皇后行了一個大禮,皇后又賞賜了她一些東西,從賞賜的東西上來看,至少皇后對她面上沒有什麼不滿。

「本宮想著你昨兒醉了,便免了你請安,哪知你還是來了,可有不舒爽之處?」皇后面上仍舊是幾乎沒怎麼變過的端莊笑容。

「謝皇后娘娘關心,嬪妾並無大礙,倒是昨夜貪杯,讓皇后娘娘您擔憂了,是嬪妾的罪過,」莊絡胭福了福,「皇后體恤嬪妾,是娘娘疼愛,嬪妾卻不能仗著您疼愛便失了規矩。」

皇后笑了笑,但是顯然對莊絡胭這番說辭很滿意,賜了座後就聽到太監傳報,淑貴妃、蘇修儀、柔妃到。

皇后瞥了眼規矩坐著的昭充儀,這昭充儀昨兒晚上得了聖寵竟也比這三人來得早,不知是昭充儀來得太早了,還是這三人太慢了?

抿了口茶,這次殿中省送來的君山銀針味道似乎差了點。

第22章 、蔣賢嬪

蘇修儀自進來行禮後,便老老實實的坐著,瞧著實在不打眼。有時候只是在淑貴妃說話時,才附和兩句,實在讓人想不到她與淑貴妃是堂姐妹。

莊絡胭仔細打量淑貴妃,這個女人給她一種令人憐惜無害的感覺,但是這種女人內心是兩種至極,一種是林黛玉那種真讓人憐惜的,還有一種就是內裡心狠手辣的,淑貴妃能混到這個地位還屹立不倒,肯定不會是前一種。

越是無害的女人,害起人來就越可怕。

「我以為昭充儀妹妹今兒不會來,」淑貴妃笑著看向莊絡胭,又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嫣貴嬪,「記得去年嫣貴嬪妹妹生辰時,妹妹可是因體弱沒能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呢。」

聽這話,淑貴妃似乎對嫣貴嬪並無好意,不過任哪個女人看著後來的人學著自己的手段往上爬,都不會高興到哪裡去。莊絡胭沖淑貴妃笑了笑,沒有回話。

眾妃嬪在三人身上各打量了一眼,倒是沒有人這時候開口說話。

「姐姐怎麼忘了,嫣貴嬪妹妹素來身子嬌弱,皇后娘娘疼惜便免了她請安。」蘇修儀接過了話頭。

這是這話算不得多漂亮,若是有不知情的,還以為皇后厚此薄彼,待莊絡胭與嫣貴嬪不同。

莊絡胭這會兒選擇開口了,「姐姐來得晚了,想來不知皇后娘娘也是免了嬪妾請安的,只是嬪妾身子康健,躺著也睡不著,來皇后娘娘這與諸位姐妹說說話也好。」

「便能見你是規矩的,」淑貴妃也聽出蘇修儀話中的不妥,便不讓讓蘇修儀接話,似乎對莊絡胭極其讚譽般補充了一句,「難怪得皇后娘娘喜歡。」

莊絡胭心裡冷笑,這淑貴妃是一箭雙鵰,既損了嫣貴嬪,又害得她打眼,扯出皇后讓其他妃嬪對自己有敵意。

「哪又僅僅是昭充儀了,」皇后彷彿沒有看出眾位妃嬪的交鋒,淡淡的開口道:「只要是規矩的,皇上、太后還有本宮都是喜歡的,偏你只說本宮喜歡昭充儀,難不成本宮待你便不好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疼妹妹的,不過妹妹心眼子小,瞧著您對其他人好,便不忍取笑了兩句,昭妹妹可別見怪。」淑貴妃沒有因為皇后這話出現驚恐之色,反倒用親暱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來。

「娘娘爽直,嬪妾豈是小性子之人,」莊絡胭仍舊只是笑。

皇后端起茶盞,「好了,你們就愛這般互相打趣,天兒也不早了,等會子日頭烈了你們也不舒爽,便散了吧。」

皇后一發話,不管是想要開口的不想開口的,通通都截住話頭,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出了景央宮後,莊絡胭發現嫣貴嬪面色有些不好,扶著她的宮女也把頭埋得低低的,實在瞧不出前幾日掌捆馬婕妤時的威風,顯然淑貴妃對嫣貴嬪來說,還是很有震懾力。

「昭充儀,不若一道走?」蔣賢嬪走在她的身後,突然叫住了她。

「蔣姐姐,」莊絡胭笑著回頭,見蔣賢嬪主動叫住了她,便停下了腳步。

蔣賢嬪走到她身邊停下,抬頭看了眼沒有一絲雲的天空,歎了口氣,「這天是越發熱了。」

「已快六月,自然越發熱了,」莊絡胭接過雲夕手中的團扇輕搖,一邊與蔣賢嬪並肩前行,「今兒怎麼不見汪嬪?」

「她前兒便不太好,這兩日太醫瞧了也不大見效,」蔣賢嬪語氣有些沉,「如今天兒又熱,不知何時才大安了。」

「汪嬪姐姐是個有福的,姐姐也不必擔憂,」莊絡胭這才想起,似乎這兩日確實沒有見過汪嬪。可能是因為汪嬪不受寵,平日裡話又不多,她倒沒怎麼注意過。

蔣賢嬪笑了笑,似乎帶了些寡淡的意味,她住的地方與桃玉閣方向一致,只是比桃玉閣更晚些,自從進宮後也不怎麼受寵,算是靠著身份與熬資歷升到這一步。忍不住偏頭看了眼如今比較受寵的昭充儀,這個女人又是怎麼爬上去的呢?

雖美卻不是最美,琴棋書畫在這後宮中也不特別,而且也不似淑貴妃那般善舞,不似柔妃擅曲,究竟是何處引得皇上這般喜愛。

「也不過就這樣了,」蔣賢嬪收回視線,別人受寵自然有其手段,她若是看得出,也不至於在這後宮碌碌無為幾年。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不曾想卻遇到了平日裡不怎麼在御花園走動的人。

「妾見過皇上。」蔣賢嬪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御花園中偶遇皇上,一時間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兩位愛妃是從皇后處來?」封瑾視線掃過兩人,最後落在莊絡胭身上,伸手扶起她道,「怎麼你也去了?」說完,他便看到眼前的女子臉紅了,就連眼睛也不敢直視於他。

「皇上走後,妾便醒了……」話未說完,臉卻更紅了,「皇后娘娘為後宮之事操勞,妾去請安理所應當。」

蔣賢嬪低著頭,正好看見那細嫩的手掌被皇上握在掌中的情景,一時間有些愣神,就連莊絡胭說了什麼,似乎也聽不真切。

第23章 、盆栽

這後宮中,還有什麼比帝王的情愛更虛無縹緲呢?她自從進宮後,並不得寵,皇上偶爾寵幸過兩次,面對俊美的帝王,她是動過心的。這個帝王是她這輩子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而且還如此俊美。

可是時間久了,看著這個男人在不同女人宮中流轉,看著他看自己時冷漠的眼神,她漸漸的歇了這份心思,在後宮安安分分呆著,雖說不算好過,但也不像打入冷宮的那些女子難熬,左右蔣家也算是江南世家,宮裡其他妃嬪倒也不曾刻意為難過她。

今日見昭充儀在皇上面前的樣子,那掩藏不住暗戀的眼神,讓她有些恍然。她一直以為昭充儀自從被冷落後便聰明了,所以從莊婉儀連連晉陞至昭充儀,如今看來,哪裡是聰明了,不過是動了不該動的心罷了。

她想嘲笑這個女人愚蠢,卻又覺得心頭苦澀,對這個花樣年華的女子起了幾分憐憫,不過想著自己眼下在宮中的地位,哪裡又有憐憫別人的資格。移開視線,不去看被帝王手掌包裹的柔荑,這個手掌今日暖了昭充儀的手,昨日牽了誰,明日又會抱哪位?

封瑾對蔣賢嬪印象並不深,只記得是個寡淡的女人,蔣家在江南是書香世家,可惜這蔣賢嬪沒有沾染到書香世家的才氣,反倒被書本教得木訥無趣,不過這樣的女人在後宮之中倒也省心,至少乾淨。

「既然得遇兩位愛妃,不如隨朕一道走走,」封瑾鬆開莊絡胭的手,看了眼園子,「等會兒只怕要賞景,也受不住日頭。」

莊絡胭與蔣賢嬪兩人自然行禮隨侍在側,與蔣賢嬪的木然比起來,莊絡胭眼神便有神許多,就像是一幅有色彩的畫卷,所以即便沉靜如封瑾,一路上也偶爾與其說上幾句話。

「宮中之人皆愛奼紫嫣紅的花兒,朕倒是覺得這幾株松柏精神頭十足,」封瑾指著不遠處的幾株松柏,「二位愛妃以為如何?」

「堂堂正正,風雨不催,」蔣賢嬪恭敬答道,「松柏四季常青,再好不過,於天下來說,皇上比這松柏更挺拔,更堂堂正正,更風雨不催」

封瑾聞言點了點頭,倒不置可否,隨即看向莊絡胭,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道:「愛妃不贊同賢嬪之言?」

「蔣姐姐之言自然有理,只是妾想得沒有那麼多,」莊絡胭羞澀的笑了笑,指了指那松柏下的陰影,「夏天扎那些地方一定很涼爽。於妾來說,皇上是參天大樹,是頂天大梁。」說完,又指著松柏腳下的一株不起眼小花,「妾便是那倚樹而生的小花,或許永遠不會全部知曉松柏的能耐,但是卻依靠松柏而生。」

於男人說,還有什麼比知道女人一切都依靠於他更滿意更放心呢?封瑾聽了這話後,見昭充儀面上帶著一絲羞澀,似乎為這番淺薄言語感到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該怎麼挽救的樣子,淡笑著開口,「帝王要如松柏,但松柏卻未全如帝王。」

「妾失言,請皇上恕罪」蔣賢嬪聽到這話,面色一白,直直跪了下去。

莊絡胭見蔣賢嬪這副表情,便欲跟著跪下,但是被封瑾伸手攔住,「蔣賢嬪無需如此,你何罪之有?」他雖並未因蔣賢嬪之言不滿,但是終究對蔣賢嬪這般規矩木訥的樣子沒有什麼興致,淡淡安慰兩句,便不再開口。

蔣賢嬪聽到皇上稱自己「蔣賢嬪」時,咬著下唇起身退到一邊,日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覺得自己臉頰火辣辣的疼。

封瑾轉換了語氣,對莊絡胭道:「愛妃以花自比,不若去看看那樹下是什麼花?」

這話便是明晃晃的調戲了,莊絡胭面上嬌羞一笑,心裡對男人的劣根性進行強烈的鄙視,嘴上卻道:「皇上這般便是斷章取義了,妾只是比喻哪裡又是以花自比了?」

向來花無百日好,人無百日紅。即便美人如花嬌,但美人終究有遲暮一日,她腦子正常得很,哪裡會把自己當花看了,更何況是那麼可憐吧唧的花?

更重要的是,若那樹下的花長得乾巴巴,她的麻煩就大了。

這會兒,莊絡胭其實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賤,叫你忘記再正經的男人也有不正經的一面!

一行人走近那株不起眼的花,莊絡胭鬆了口氣,這花雖說比不得前幾日皇后用來欣賞的花,但是潔白的花朵在帶著淡色金邊翠綠的葉子中,顯得也有那麼幾分可愛素雅。

「皇上,這是金邊六月雪,」高德忠上前輕聲解釋道:「民間有些人家把這種花弄作盆栽,很是忌狂風烈日。大夫們愛稱其為白馬骨,奴才不大懂醫術,不過聽說這種花兒有舒肝通血、祛熱疏風之效,想來是有益的花。」

「嗯,」封瑾點了點頭,沉吟道:「即使如此,便把這株移植到朕的宮裡,這花雖說小了些,但是瞧著倒是素雅喜人。」

「是,」高德忠忙答道:「奴才今兒便讓宮裡花匠辦這事。」

「好好弄,別傷了。」封瑾說完,轉而看了看天際高掛著的太陽,對莊絡胭與蔣賢嬪道:「日頭大了,愛妃們也早些回去吧。」

「妾告退,」莊絡胭福了福身,瞥了眼那不大起眼的花,慢慢的往後退著走了好幾步,才轉身離開。

直至走出一段距離,走在莊絡胭身邊的蔣賢嬪才道:「六月雪雖耐陰厭烈陽,但是在松柏之下,卻也難活,若是自在些,也許開得更好。」

莊絡胭訝然的看了蔣賢嬪一眼,蔣賢嬪這話雖說不大入耳,但是細細想來,卻沒有惡意,倒是帶了些提醒的問道,不過是故作這般還是真心實意,莊絡胭倒是分不清了,所以只是回道:「也許那六月雪愛在那樹下,你我不是六月雪,哪裡知它自在與否?」

「妹妹所言是極,」蔣賢嬪語氣中帶了些別的什麼,她細細看了莊絡胭一眼,這是個漂亮年輕的姑娘,一雙眼睛不如自己這般,早被後宮磨得失去了活力,「若是能自在快活一生,便是最好。」作為後宮從不曾得寵過的女人,她對這個昭充儀倒沒有反感或是嫉妒之心,只是可惜這般鮮活的女子,一腔真心錯付。

兩人走到桃玉閣外,莊絡胭邀蔣賢嬪飲茶,蔣賢嬪婉拒後她也不勉強,到軟椅上坐下後,言自己頭暈,讓福寶去傳太醫。

太醫院聽聞是得寵的昭充儀需要請脈,哪裡敢怠慢,派了得用的童太醫便趕去了昭充儀處。

童太醫四十有餘,隔著手絹探昭充儀的脈,立刻便察出昭充儀並無恙,但口中卻不能這麼說,只說可能是天氣炎熱,讓其好好休息云云。

「童太醫這般說,我便放心了,」莊絡胭裝作不經意的問,「今兒聽說汪嬪姐姐病了,她身子可有大礙?」

童太醫哪裡知道一個小小汪嬪的病,不過聽莊絡胭問起,只好道:「汪主子非下官請脈,下官並不清楚,請昭主子恕罪。」

「童太醫言重了,我自是知道太醫院之事繁忙,」莊絡胭讓童太醫起身,又賞賜他一些東西,繼續道,「只是我們姐妹一場,總是有幾分擔心的,想煩勞童太醫再去請脈一番,不知會不會累及童太醫。」

「主子們的安康便是下官的職責,哪裡擔得主子煩勞二字。」童太醫當下便明白了,昭充儀這是想太醫院好好醫治汪嬪呢。

待童太醫離開桃玉閣去蔣賢嬪與汪嬪居住的靜玉閣後,聽竹端著冰碗進來,「這宮裡的人,都是這般見高踩低的。」

「誰又不是呢,」莊絡胭笑了笑,見高踩低才是正常人做的事情,她今兒幫汪嬪一次,不過是謝蔣賢嬪方才話中好意罷了。

書香世家的女子,雖是好,但是卻不適合這皇宮,也幸好蔣賢嬪今日點撥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不過凡事都有因果,若是別人,也不定能得蔣賢嬪一句點撥。

靜玉閣中,蔣賢嬪正坐在汪嬪床榻便陪著她說話,一個宮女面上帶著喜色匆匆走進來。

「主子,太醫院的童太醫求見。」

「你是說那個醫術了得的童太醫?」蔣賢嬪有些驚訝的看著宮女,莫說現在不是請安脈的時辰,即便是如太醫這般的也不會到靜玉閣來。

「奴婢聽聞童太醫給桃玉閣昭充儀請脈後,便直接來我們靜玉閣了。」宮女老老實實回答。

「桃玉閣的那位怎麼幫我了?」汪嬪咳了一聲,有些不解的坐起身,靠著床頭微微喘氣,「姐姐,你可知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麼樣,先看好你的病方是正理,」蔣賢嬪安撫的看了汪嬪一眼,示意宮女去請童太醫進來後,才又繼續道:「你便安心吧。」

汪嬪歎了口氣,閉著眼睛養起神來,她與蔣賢嬪接不是受寵之人,今日不管昭充儀有什麼心思,若是無她幫忙,自己這身體會成什麼樣子,連她自己也不敢去想。

待童太醫來後,蔣賢嬪見其態度客氣,診脈也極其小心,便更加確定是昭充儀提醒過此人了,她想起昭充儀看皇上愛戀的眼神以及說的那些話,輕聲歎息一聲,不知是為自己與汪嬪還是為昭充儀。

乾正宮外,日頭正烈,作為太監總管的高德忠卻帶著一個抱著盆栽的太監匆匆行來,待走進乾正宮他才鬆了口氣,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走進正廳小聲道:「皇上,金邊六月雪盆栽弄好了,不知擺在何處?」若是別的盆栽,他也不會問這一遭,只是今日這個有些不同。

正在批閱奏折的封瑾抬頭,看了眼花匠小心捧在懷中的六月雪,看了眼四周,指著花架上的羅漢松道,「便放在那旁邊。」

「是,」高德忠看了眼羅漢松,示意花匠小心擺上。

待擺好後,高德忠帶著花匠安安靜靜的退下,退到門口轉身時,高德忠又看了眼那金邊六月雪以及羅漢松,頭埋得更低出了門。

第24章 、太后

「主子為何要幫汪嬪?」聽竹小心的替莊絡胭按捏肩膀,「奴婢覺得,蔣賢嬪與汪嬪雖說在宮中沒有樹敵,但是斷斷也當不得什麼好幫手。」

「她們如今只尚夠自保,何談幫襯我,不過是不想招惹個敵人而已,」莊絡胭靠著椅背,姿態極為慵懶,只差恨不得沒長骨頭了,「今兒皇上可是瞧著我與她走在一處呢,況且她今日也算是有點撥之恩,這後宮裡什麼可以欠,就是不能欠人情。」再說,今日蔣賢嬪有意提及汪嬪生病,恐怕也有讓她幫忙之意吧。

聽竹當下便明瞭,不過想起蔣賢嬪提醒主子不可動心,不由得心頭一跳,想起前兩月梨花園中主子說的那些話,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了。

再度抬起頭時,卻見主子已經瞇上了眼睛,她停下動作,給後面打扇的宮女做了一個手勢,讓她們動作都輕些,然後便起身悄聲退了出去。

「主子睡了?」雲夕端著酸梅冰湯,見聽竹出來了,便看了內屋一眼,小聲道,「那我把這湯擱在冰盤子裡。」

「方纔主子才吃了冰碗,這酸梅湯暫且擱著也好,」聽竹看了眼日頭,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今年的天氣還算不得熱,去年天氣最熱的時候,皇上太后皇后以及一些有臉面的主子都去避暑山莊了。」

「去年確實熱,」雲夕想起去年莊府上下還準備著送主子入宮,如今主子已經是從三品充儀,這日子溜得真夠快的。

「聽竹、雲夕,殿中省的人來問咱們這兒的冰塊夠不夠使,若是不夠,便立馬叫人送過來。」福寶頂著一頭汗走了過來,見到兩人,便問道。

「這會兒娘娘睡了,屋子裡的冰還用著,暫時用不著,叫他們過了午時後再送來,」聽竹想了想,「記得給來問的奴才賞些銀子。」

「成,」福寶點了點頭,「我這便說去。」

夏日的夜晚來得遲,莊絡胭身著紗裙,倚坐在窗邊納涼,不過坐了一會兒,發現西北角似乎亮得有些奇怪,她眉頭一皺,就聽外面傳來嘈雜之聲,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主子,」雲夕走了進來,面上並沒有多少慌張之色,「西北邊的瑞慶宮走水了。」

「瑞慶宮?」這個宮殿的名字聽著十分端重,但是後宮似乎沒有哪位妃嬪住在裡面,她略一思索,「這裡面住著哪位主子?」

「那裡原是廢妃韋氏的寢宮,後來先帝賜死韋廢妃,便把韋廢妃之子垢王圈禁在裡面,」聽竹的面色顯得比聽竹沉靜了幾分,她在宮裡呆的時間長些,自然聽過一些後宮陰私。

「垢王?」莊絡胭聽到這個封號,便明白先帝有多恨這個韋廢妃了。

「去打聽其他妃嬪有沒有去探問,」莊絡胭沉吟道,「這事本與我們無干,不用知道太多。」

見聽竹與雲夕出去了,莊絡胭才又繼續盯著那火光漫天的西北角,不知道是她錯覺與否,今晚這事兒恐怕不是單純的走水。

不一會兒聽竹與雲夕回來了,腳步明顯比剛才快了不少,「主子,除了皇上與皇后外,還有好幾位主子已經趕去了,方才奴婢瞧著安清宮的淑貴妃坐著步輦正匆匆往瑞慶宮趕,聽說就連太后娘娘也趕去了。」

「那我們也去瞧瞧吧,」莊絡胭起身換了一件正式裙衫,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便跟著去了。

坐在微微搖晃的步輦上,莊絡胭想著當年的一些傳言。韋廢妃曾經寵冠後宮,甚至連皇后也要避其鋒芒,不過最後卻被先帝發現她聯繫外戚擁立二皇子成太子所行的種種陰私之事,最後先帝一怒賜了韋廢妃三尺白綾,連帶二皇子也被賜了一個垢字圈禁於韋廢妃原先的寢宮,吐著血幹完這些事的先帝,又拖著身體吐了幾個月的血,最後一命歸西,便由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承宣帝繼位,而垢王便再未出過瑞慶宮。

靠近瑞慶宮,就見許多太監宮女提著水撲火,火勢已經被控制下來,皇帝一行人坐在不遠的空處,因為是夜裡,她看不清皇帝的表情。

雖還有一段距離,莊絡胭還是老實下了步輦,扶著聽竹的手疾步走向皇家大部隊,待走近了才發現皇帝身邊坐著一個端莊的婦人,瞧著也不過四十有餘的樣子,她老老實實跪下行禮,「嬪妾見過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看了眼頭飾服裝皆規規矩矩的莊絡胭,偏頭看向皇后:「這是今年進宮的妃嬪,哀家似是沒見過,」

「回母后,昭充儀確是今年入宮的,」皇后規規矩矩的回答,她這幅模樣全然沒有往日在其他妃嬪的模樣。

太后點了點頭,瞧著對莊絡胭並無反感,「是哪家的女兒?」

「回母后,昭充儀是莊大人家的。」皇后答道。

太后又點頭,方才免了莊絡胭的禮,「上前讓哀家看看。」

莊絡胭微垂著頭端正上前,在離太后兩步遠的地方福了福身。

「嗯,瞧著是個不錯的丫頭,」太后想了想,忽然問道,「哀家記得,前兩年莊家有個丫頭進了宮,難道是哀家記岔了?」

「母后沒有記錯,」皇后用扇子替太后輕輕扇著風,解釋道:「莊婕妤也是莊大人侄女,只是莊婕妤乃庶出,昭充儀是嫡出。」

太后聞言後,當下便賞了莊絡胭一對玉鐲,顯然也是看重嫡庶的。

站在妃嬪中間的莊婕妤心裡雖然難堪,但是面上還要做出並不在乎的樣子,想必除了她自己,別人不會知道她心裡有多憤恨。

封謹從頭至尾都不曾插過話,只是在莊絡胭領完賞退往妃嬪中時看了她一眼,隨後便面色平靜的看著火勢慢慢被撲滅的瑞慶宮。

直至子時,瑞慶宮的大伙才全部撲滅,封謹看著眼前的御林軍總領,淡聲問:「垢王可救下來了?」

「微臣無能,垢王殿下因吸入迷煙太多,已經……薨了。」御林軍總領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帝王的臉色。

「朕去看看這位二哥。」封謹站起身,往瑞慶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