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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曲輕裾近來的日子過得十分自在,每日逗逗兒子,嘗些美食,日子過得安逸又舒適。

這天賀珩到後殿時,就看到自家兒子穿著一個肚兜艱難的趴在床上劃著手腳,脖子辛苦的抬起來兩下,又重重的砸了下去,惹得他的母親笑出了聲。

「這是做什麼?」賀珩在床邊坐下,看著兒子像小烏龜似的劃著腳,結果身子卻半點也沒有移動,不過他也沒有鬧,竟是一直堅持不懈的蹬著腿。

「沒事,就是讓他鍛煉一下腿腳還有脖子,」曲輕裾熟練的給兒子翻個身,在他屁屁上一拍,看著他對著自己咧嘴笑開,俯身在他臉蛋上吧唧一口,從木槿手上接過一個香粉盒,開始給孩子撲痱子粉。

「這些事由奶娘做就行了,」賀珩戳了戳兒子藕節似的手臂,「這小子倒是好脾性。」

「我兒子這是隨我呢,」曲輕裾拉起豚豚的胳膊在他咯吱窩撲了兩下,「這些事我做又有什麼,自個兒的孩子都不疼,生他做什麼?

賀珩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床上咧嘴笑著的胖小子,瞬間覺得自己在輕裾心中的地位還比不上兒子的半根手指頭,「明日是豚豚的百歲禮,我之前給你看的流程單子你有什麼意見?」

「挺好的,」曲輕裾把豚豚抱給奶娘,讓他把孩子待下去餵奶,等奶娘們退下去後,才道,「只是會不會顯得太隆重了些,只是個百歲禮而已……」

「他是皇嫡長子,身份貴重,隆重些有什麼不好,」賀珩明白了曲輕裾的疑慮,他把人攬進自己懷裡,「等我們以後的孩子出來,就比他們的哥哥輕上兩分。」

「好,」曲輕裾笑了笑,對於賀珩這種類似於承諾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她知道他現在的話是真的,但是不代表她相信這話一直有效。

皇長子的百歲禮正式開始的時辰由欽天監的官員選出來的,據說合了皇長子的八字與當天的星象,甚至還參考了鸞和殿的擺設物件,保證了這個時辰是當天最好最有利皇長子的。

曲輕裾對這種複雜的東西不太瞭解,但是從豚豚百歲禮的準備上來看,便足以說明賀珩對此事的看重。

親手給豚豚換上太后親自做的百歲衣,聽說這百歲衣的布料是太后從許多富足安康人家找來的,目測沒準真的用了上百家的布料或者針線。

摸了摸百家衣上繡著的葫蘆花生等圖案,曲輕裾彎腰抱起還在熟睡的豚豚,「走吧,去鸞和殿。」

鸞和殿是朝中舉辦大型盛宴才啟用的地方,比如說冊封皇后,冊封太子等,光是這個地方舉行百歲禮,便足以證明了豚豚的地位。

鸞和殿上,該來的人都來了,眾人看著門口,等著皇后娘娘帶著皇長子現身,不過礙於皇上與兩位太后在場,諸人的動作表現得十分含蓄。

待吉時快到時,眾人終於聽到門口太監的傳報聲。

「皇后娘娘到,皇子殿下到。」

眾人紛紛起身跪迎,然後就看到一行人從鋪著紅毯的地上走過,最前面的那雙金縷鞋繡著展翅的鳳凰,格外的華麗。

「起!」

眾人起身,就看到皇后抱著皇子殿下在皇上的右邊坐下了,身上穿著繁複的鳳袍,顧盼神飛,說不出的好看。

有人說女子生了孩子,那便是風乾了的梅子,又酸又沒有味道,可是皇后娘娘這幅模樣,哪像是生了孩子的樣子?

當下有些人就感慨了,難怪皇上這般愛重呢,這樣的女人放在誰家,那也是招男人喜歡的那類啊。

百歲禮說來也沒有什麼複雜的過程,畢竟孩子還小,誰會弄出一大堆規矩來折騰孩子?

不過是由帝后兩人親自向上天給孩子祈福,又親手給孩子帶上長命鎖長命手鐲,表示拴住了孩子的壽命與福氣,由兩位太后給孩子戴上了虎頭鞋虎頭帽,摸摸孩子的頭頂腳底表示長輩的祝福,也就完事了。

過程走完後,豚豚就讓奶娘抱了下去,兩位太后也跟著走了,留下賀珩與曲輕裾與眾人用宴。

宴席上的菜名也全是帶著吉祥多福的名兒,味道尚在其次,但是眾人孩子咂摸出了皇上對皇后以及皇長子看重的心思。

眾人雖不敢給皇上灌酒,但也跟帝后說了不少皇長子的吉祥話,惹得賀珩龍顏大悅,忍不住多喝了好幾杯。

曲輕裾見他這個樣子,擔心他會喝醉,便讓他喝了些湯壓壓酒勁兒,不過看賀珩那副高興勁兒,她覺得這湯的作用可能不大。

「臣弟敬皇上一杯,祝皇上皇后白頭到老,祝皇子殿下福壽安康,」就在宴席到了結尾時,賀淵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對賀珩道,「臣弟先乾為敬。」

賀珩看著高舉著酒杯的賀淵,端起酒杯緩緩的站起,淡笑道:「多謝三弟。」

兄弟二人相似一笑,齊齊仰頭飲盡了這杯酒。

曲輕裾看著這兩人,卻沒有在兩人臉上看出多少笑意,她看了眼下面坐著遠遠的眾人們,她與這些人隔著九級階梯的高度,而間隔的距離就更遠了。

宴席過後,賀珩果然已經喝得有些醉,雖然他的舉止與平日無異,但是曲輕裾從他的眼神與話語中感覺到,對方意識已經不那麼清醒了。

「回後殿,」賀珩拉著曲輕裾上御輦時,還不忘對錢常信道,「讓奶娘好好照顧皇子。」

御輦前行的速度不快不慢,也很穩,曲輕裾只感覺到它微微的晃動,她看著身邊的人舉起兩根手指:「皇上,這是幾?」

賀珩把她舉起的兩根手指握在掌心,笑著道:「我沒醉,別擔心。」

對方的手心有些燙,曲輕裾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無奈笑道:「沒醉就好,」醉鬼從來不會說自己醉了,就像很多犯了錯的人不願承認自己做錯了一樣。

「你不信我?」賀珩抬頭看著她,眼神灼灼,莫名帶了那麼點委屈與不滿的味道,「你總是不信我。」

「我怎麼不信你了,」曲輕裾見他那副委屈模樣兒,失笑道,「你沒醉,我沒說不相信你,對不對?」

「很多時候你都不信我,」賀珩把頭靠在曲輕裾的胸口處,「我說我會一直待你好,你不相信;我說以後只有你一個女人,你也不相信;我說以後只要你一個人為我生孩子,你仍舊懷疑我。為什麼你就不信我呢?」

曲輕裾輕輕撫著賀珩後背的手微微一頓,她低頭看著控訴著自己的男人,半晌後才輕笑道:「皇上,你想多了。」

「我沒有想多,我很清楚,」賀珩雙臂環住她的腰,緊緊的抱住,「我們以後還有幾十年,總有一點你會相信朕的話的。」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模模糊糊,曲輕裾知道他已經快睡著了,她像哄豚豚般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輕聲道:「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相信,皇上若是要讓我相信,那就一直對我好吧,只有時間能夠證明。」

懷裡的男人呼嚕了一句什麼,曲輕裾沒有聽清,她只是輕輕的拍著男人的後背,臉上的神情平靜又安詳。

御輦外錢常信與明和彷彿沒有聽到裡面的動靜般,二人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交換一個,但是面上的神情卻慎重了不少。

八月的天氣仍舊十分的熱,賀珩被人扶到床上睡下後,曲輕裾讓人搬走了兩個屋裡的冰盆。醉酒若是加上太過涼爽,等醒過來就要遭罪了。

接過木槿遞來的帕子親手給賀珩擦乾淨手與臉,曲輕裾道,「讓下面人把醒酒茶備好,皇上若是醒了就要用。」

銀柳無聲的退了下去,其他幾人察覺到皇后娘娘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她們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也沒有誰敢多嘴去問,只是伺候起來更加用心了。

賀珩醒來時已經夕陽西下,他揉著有些疼的額際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屋子就認出這是輕裾住的房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怎麼躺到床上來的。

「皇上醒了?」一個青花瓷茶杯遞到他的面前,「把醒酒茶喝了。」

他抬頭看向曲輕裾,夕陽透過窗戶投射在她的身上,因為逆光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就是莫名能肯定對方現在臉上帶著笑意。

或許就是因為這種莫名肯定讓他乖乖的接過茶杯,一口氣喝完整杯十分難喝的醒酒茶,最後捏了捏嗓子道:「天都這麼晚了?」

「可不是,方纔你宴席上喝多了些,」曲輕裾從他手裡拿過空碗,「我讓廚房的人備了清淡的飯菜,你起來用一些。」

賀珩穿好袍子,覺得頭仍舊有些暈,他皺著眉看了眼屋內,不滿道:「伺候的人都去哪了,怎麼讓輕裾你一個人在屋裡?」

「你不是人了?」曲輕裾瞪了他一眼,「你睡得正好,我就讓他們都出去了,免得吵到你。」

賀珩被曲輕裾這一眼瞪得通體舒爽,當下有些疑惑的想,好像有哪裡不對,輕裾看他的眼神怎麼溫柔了一點?

是他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還是起床的方式不對?

☆、110·舞

炎熱的夏季漸漸過去,宮中各位有身份的主子換下了紗衣,丟了手裡的扇子,釵環也由玉石的換成其他類型。也有些別有用心的宮女想著引得皇上注意,在衣服首飾上下功夫,卻又必須要遵守宮裡規矩,倒是讓這些人煞費了苦心,可惜因為皇上整顆心都在皇后身上,也沒有誰吸引到皇上的注意。

魁元宮早已經翻新好了,屋子裡鑲嵌的夜明珠也因為皇子殿下通通拆了下來,換成了漂亮的琉璃燈盞,這一番折騰不過是因為某位工部官員曾無心說了句,夜明珠可能對身體有害的話。

夜明珠是稀罕物件兒大家都知道,很多人不明白皇后為何不用夜明珠,所以外面很快便有不少人誇讚皇后儉省,這種美好的誤會賀珩覺得讓它一直美好下去。

雖然有人知道皇后一直住在天啟宮不太合規矩,但是皇上早說了,魁元宮翻新不久,對初生的孩子不好。又因六月已經過了,遷居的好日子要等到明年二月才有,所以皇后娘娘搬去魁元宮的日子最終定在了嘉佑二年的二月十二,也就是花朝節的這一天,現在自然與小殿下照舊住在天啟宮中。

既然人家皇上都這麼定下了,朝中也沒有誰不長眼的多話,左右帝后感情深厚,他們這些外人管這些閒事豈不是招皇上厭棄,更何況人家太后娘娘都沒有意見,他們何必鹹吃蘿蔔淡操心?

曲輕裾偶爾也會聽一些外面對自己的傳聞,大多都是說自己貌比天仙、心地善良、勤儉愛民的,雖然她覺得這些傳言中的皇后娘娘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但是心裡也明白,這些傳言的後面有賀珩操縱的影子。

賀珩用這樣的手段維護她,她是很受用的,所以她也不忍心拆賀珩的台,偶爾也會以皇后的名義賞一些大隆朝有名的善心女子。甚至在九月自己的千秋後親自賞賜了一名在大火中救了幾個小孩的再嫁女。

這名女子因為改嫁被同村某些人說閒話,但是當繡著「巾幗不讓鬚眉」的手絹被曲輕裾賞賜下去後,她便成了整個縣裡被人尊重的婦人,再沒有人因為她有過改嫁經歷也瞧不起她,反而對她客氣有禮起來。

曲輕裾自認沒有力量做歷史推動者,但是她卻想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這個世間的男人一妻多妾尚能被誇風流,為何就容不下一個改嫁的女人?

大隆朝的某些讀書人雖覺得一女不嫁二夫才是婦人之德,但是卻抹不去村婦救人的義舉,所以也沒有多少人跳出來說皇后娘娘此舉不妥當,更何況皇后娘娘誇的乃是村婦救人的舉動,又沒有誇村婦改嫁得好,他們跳出來說三道四也不妥。

所以這事就這麼風輕雲淡的過去了,曲輕裾仍舊做著她的後宮之主,無聊的時候就聽聽曲,聽一聽朝外的趣事,然後挑上一兩件事誇一誇,賞些東西下去,逗逗兒子,這日子過得倒也很舒服。

太后與曲輕裾的千秋過去後,便是賀珩的萬壽節,因為是賀珩登基後辦的第一個萬壽禮,所以這個萬壽就算想不隆重,也會變得隆重起來。

且不說大隆本國的世家官員,便是周邊的一些附屬小國都派了使臣來慶賀新帝壽辰,以示對新帝的尊重和真誠。

因為大隆朝是個強盛大國,依附大隆的附屬小國倒也不少,曲輕裾翻看著這些附屬國的風土人情以近些年這些國家給大隆的納貢,瞬間有種大隆很強很牛叉的感覺。

讓曲輕裾有趣的是,這些附屬國中有個叫婧國的地方,這個國家現今的國王是位女王,這次來給大隆納貢的便是她的一對兒女。而讓他們倆來的原因就是想讓賀珩下旨選其中一位為王位繼承人,以這種態度表示婧國對大隆的忠誠。

這種四方來賀八方來朝的感覺,真是讓人通體舒爽。

賀珩回到後殿時,見曲輕裾還在翻看附屬國的資料,走近一看,發現她看的是婧國的一些風土人情,便道:「這個婧國有什麼特別的?」

曲輕裾揚了揚手裡的紙張:「聽說婧國的護國公主容貌絕色傾城,這次她來咱們大隆,不知會迷倒多少男子。」

「不過是婧國人自以為是罷了,」賀珩語氣裡有些不以為然,「婧國地勢高,所以大多人膚色偏黑,能漂亮到哪去?比起我大隆的女子,不知又差上多少,不過是以訛傳訛,糊弄不知道的人而已。」

曲輕裾抽了抽嘴角,貌似大隆朝的男人確實偏愛皮膚白皙水嫩的女子,賀珩有這樣的態度,貌似……挺正常的。

「怎麼,不喜歡這個公主?」賀珩以為曲輕裾是在擔心自己看上這位婧國公主,於是道,「放心吧,我對別的女人沒興趣,更何況這位護國公主想做的是女王,不是咱們大隆的妃嬪。」

曲輕裾把婧國的資料放到一邊,切了一聲:「皇上,你想太多。」

「嗯,是我想太多,別惱。」賀珩輕聲笑了笑,拿起另一疊資料,「這些附屬國無需費太多心思,比如這多翰國,別看這些年老實,百年前他們可是常在我大隆北邊做流匪傷我百姓,最後被我大隆打得怕了,膽子小了,才乖乖稱臣。」

不聽話就要挨打麼?

曲輕裾明白了大隆朝待這些附屬國的態度,大意就是你要給老子乖一點,聽話一點,不然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我也就是無聊才翻翻看,」曲輕裾捏了捏自己脖子後面,「咱們大隆真厲害。」

賀珩笑了笑:「落後就要挨打,這是前朝給我們的教訓,」賀珩伸手在她脖子後面輕輕捏著,「不過,輕裾是不是忘記了一件答應過我的事?」

「什麼事?」曲輕裾挑眉,她覺得自己近來記性挺好,也沒出現一孕傻三年的事情。

「比如說……你曾經說要跳舞給我看的事情,」賀珩伸手攬住那柔軟的腰肢,「我可是常常在想輕裾的舞姿是什麼樣子呢。」

「那我當初也說了看你表現才行,」曲輕裾揚唇輕笑,見賀珩一臉失落的樣子,笑著道,「好吧,看在你最近乖乖的份上,三日後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實的等著本宮吧。」

賀珩看著她突然變得多了幾分神采的雙眼,失落全部化成了笑意,「謝皇后娘娘恩典。」

「這些是什麼?」傍晚時分,木槿見一個宮女手裡拿著一疊紙出來,上面還有墨跡,擔心這個宮女把不該拿出去的東西拿了出去,便伸手拿過這些紙上,隨意掃了一眼,見上面寫著什麼護國公主美姿顏,擅舞曲,便皺著眉道,「誰讓你收拾的?」

「木槿姐姐,這是娘娘讓奴婢收拾的,」宮女老實回答。

木槿見這個宮女年歲不大,瞧著還算機靈,把手裡的東西撕碎捏成一團,「拿去燒了吧,左右是些沒用玩意兒。」不管是什麼,只要是娘娘那裡出來的東西,她都喜歡讓下面人處理乾淨。

「是,」小宮女依言接過紙團,小心捧在手裡忙退下去,顯然是急著燒掉這些東西。

「還是嫩了些。」木槿歎了口氣,機靈倒還機靈,可做事手段還不夠成熟,還需要多磨一磨。

進屋見皇后娘娘正在練習後下腰,她習以為常的上前道:「娘娘,奴婢與金盞已經挑好了布料,金盞的手藝比奴婢好,衣服由她與玉簪一起做了。您要的東西奴婢也已經備好,您要過過目嗎?」

「你們辦事我放心,用不著再折騰一遍,」曲輕裾笑著道,「你們只需要在明天晚上前按我的吩咐把西側殿佈置好便是。」

「奴婢明白了,」木槿沒有問皇后娘娘準備這些東西是為了什麼,作為奴婢,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曲輕裾恢復好站姿,沒有立刻坐下,而是擦著自己額角的汗道:「讓人打水進來,我要沐浴。」

待木槿立退出去後,曲輕裾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梧桐樹,歎了一口氣。距離賀珩喝醉的那次也快有兩個月了,每每想起賀珩那委屈不甘的表情,她便覺得自己是不是待賀珩冷情了些。

但是她是理智大於感情的人,讓她失去理智的對待一個男人,這不符合她的風格,她能做到的只有對方待她好時,她也待對方好;對方若是無情,那她也不會犯賤去討好,這個世界上離了誰,太陽也要照常升起的。

秋日夜涼如水,但是月亮卻格外的明亮,賀珩處理完政事便匆匆趕回了後殿,畢竟他還惦記著曲輕裾答應他跳舞一事呢,結果等他趕到後殿,卻只撲了一個空,連曲輕裾影子都沒有瞧見。

「皇上,皇后娘娘請您到魁元宮西殿一敘。」銀柳提著一盞美人燈籠,站在門口屈膝道,「請。」

賀珩也沒有惱,反而心情甚好的跟著銀柳走,後殿裡魁元宮並不遠,不過讓賀珩比較意外的是,這一路上格外的黯淡,唯一顯眼的就是銀柳手上提著的燈籠,燈籠上的美人一身紅衣,揚身欲飛。

趕到魁元宮時,賀珩就看到殿門緊閉的西殿燈火通明,門口守著兩個宮女,除開這些,他什麼也看不見。

跟在賀珩身後的錢常信等人心下好奇,皇后娘娘這是玩什麼神秘呢?

「皇上,請。」銀柳笑著把人往西殿引,並且回頭看了眼他身後的錢常信等人。

「你們都候在外面,沒有朕的旨意,不許進來,」賀珩擺了擺手,示意不必銀柳引路,直接走到殿門口,見守門的兩個宮女對自己行了行禮後,就退了下去,心裡的好奇就更加明顯了,不知道皇后會給自己表演一個怎樣的舞蹈?

他吸了一口氣,伸手緩緩的推開了殿門,只見殿內紗幔飛舞,在瀰漫的熱氣中,猶如仙境。但是這一切都不是最吸引人的,最讓他移不開目光的,便是那漂浮著無數荷花燈的白玉池水面上,那裡漂浮著一個大大的花台,花台中間,正側臥著一個青黛紅裙的美人。

☆、111·翩若驚鴻

忽然西殿四周的燭火突然熄滅了,唯有溫泉上漂浮著的蓮台上夜明珠光芒以及朵朵花燈映照著水面,彷彿天地間只有花台上的女子存在般。

輕輕的古琴曲響起時,花台上的人動了,紅色的水袖就像是劃開了黑夜,在空中如水波般盪開,花台微微顫抖,紅衣女子順勢而動,忽然便旋轉開,彷彿腳下站的不是漂浮在水面上搖擺不定的花台,而是腳踏實地般。

白皙腳腕上的鈴鐺聲在黑夜中叮鈴作響,就像是敲進靈魂中的天籟,一下又一下的敲在賀珩欣賞。

曲輕裾穿著一身紅衣,那是純粹的朱紅色,沒有金飾沒有玉珮,除開腳踝上的一串銀鈴,她的身上再無飾物,夜風順著開著門窗吹了進來,掀起了屋中的紗幔,也吹動了朱紅的裙擺。柔軟的腰肢突然一頓,往後一個空翻,紅色的水袖在空中劃開一個圓弧,一個眨眼,人便斜倚在花台上,一片片紅色的花瓣緩緩飄落,飄落在泛著白氣的水面,為驚鴻絕艷的舞蹈染上幾分旖旎。

不知何時,一個琵琶已經被曲輕裾拿在手中,她緩緩起身,右足一點點勾了起來,指尖微微撥弄,脖頸微揚,就像是欲飛天而去的仙女,明明臉上掛著動人的笑意,卻讓人害怕她突然離開。

賀珩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卻見曲輕裾眼波流轉,邊舞邊彈起琵琶來,一曲畢,突然從上面飄落一根紅色的綾,曲輕裾伸手一挽,足下一蹬,竟順勢在漫天花雨中從花台上飛了出來。

「輕裾!」賀珩撩開層層的紗幔,在看到側躺在睡榻上淺笑的人後,心頭一跳,喃喃道:「古人云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舞衣曲,到了今日才知是何等美景。」

曲輕裾一個轉身,換成靠坐在睡榻上,媚眼如絲道:「不知我這一舞皇上可曾滿意?」

「一舞傾城,」賀珩走到睡榻旁,伸手抽去她發間的白玉釵,語氣暗啞道:「得此佳人,此生夫復何求?」

風起,羅袖微動,彷彿也吹動了賀珩的心,他忍不住上前把人攬進了懷中,如此月色如此佳人,他早已經心亂如發,眼中哪裡還看得見其他之物。

伺候的人都候在魁元宮四周,無人知道魁元宮裡發生了什麼,原本一些配合曲輕裾跳舞的宮人也在曲輕裾舞畢時通通退了出來,在西殿門關上的那一刻,也關上了帝后纏綿悱惻的夜晚。

月色依舊,人亦如舊,但是對候在外面的木槿一行人來說,皇上現在沒有出西殿,也就代表著在明天早上天亮前,皇上就不會出來了。

木槿回頭看了眼西側殿,別說是皇上,即便是同為女子的她,在看到皇后娘娘換上那紅色舞衣的那一刻,也看傻了眼。

或許,這個世間真有女子不一定有艷冠天下的容顏,但是就有魅惑人心的本事,就如同皇后娘娘這般。

早晨曲輕裾醒來時,天際已經開始泛白,她看著身邊把自己抱在懷中的男人,伸手撩開額前的髮絲,四目相對時,才發現對方早已經醒來,眼神無比溫柔。

「醒了?」賀珩伸手輕輕順著曲輕裾的頭髮,輕笑道:「叫人進來伺候?」

曲輕裾打了一個哈欠,透過層層紗幔看向窗外,懶散的把頭靠在賀珩的胸口:「不想起來。」

「美人在懷,我也不想起來啊,」賀珩的手在曲輕裾背上輕輕劃過,有些不甘不願的歎息一聲,「我總算明白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原因了。」

「皇上願做那昏君,我可不願做那禍國妖女,」曲輕裾在他腰間擰了一把,起身拉過一邊的紅色外袍隨意往身上一套,甩了下柔順絲滑的青黛,露出白皙的大腿走過一層層的紗幔跨進溫泉中,紅色的外袍隨即在水中飄盪開來。

賀珩穿好衣袍,走到泉水邊看著她用引人遐想的姿勢在水中游了一圈,轉身拿了一塊寬大的乾淨棉布來,蹲下/身伸出手道:「快上來,等會從水裡起來會受涼。」

曲輕裾游到他面前,看著向自己伸出的手,突然一個用力,把賀珩也拽進了水中。

在外面等著伺候的明和等人聽到殿內傳來落水聲,偶爾還能傳愛皇上與皇后的笑聲,他們也只是默默的把腰埋得更彎,把頭垂得更低。

最後的結果就是賀珩上朝的時間比平日要晚上半刻,不過晚上這麼點時間,也沒有誰多想,唯一讓朝臣們有些不解的就是,皇上今日的心情為何格外的好,連下旨查辦貪墨官員語氣都比平日要柔和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