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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如今就連弟弟也被東山書院勸退了,我原本讓他參加今年秋闈的,如今這個樣子,你弟弟哪裡還能考個好成績?」想起兒子,梁氏面色更加難看,「更可惡的是田家,偏偏還要牽扯出十幾年前的事。」

曲約素隱隱覺得這次只怕不太好,可是看著母親的臉,她卻說不出來。

「素兒,你如今是王府的側妃,不如你求求瑞王,瑞王最受皇上寵愛 ,若是瑞王能替咱們家說幾句話,比別的什麼都管用,」梁氏抓著曲約素的手有些用力,「你就替咱們府上想想辦法吧。」

手被捏得有些疼,曲約素卻覺得心裡發苦,她一個侍妾有什麼資格讓王爺替她做這些。可是面對母親的哀求,她最終只能點點頭道,「我去求求王爺,如果王爺不同意……」

「瑞王一定能同意的,」梁氏面上的驚惶退去一半,她看著女兒如花似玉的臉,篤定道,「我在外面就聽說過,瑞王對你十分喜愛,你去求情怎麼會不同意?」

喜愛?

想起王爺這些日子待她的態度,曲約素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母女倆還沒來得急說多少話,府裡的管事便來催了,梁氏只以為王妃嫉妒自己女兒,只好不甘心的走了。出了瑞王府的大門,梁氏有些得意的想,那曲輕裾是王妃又如何,她不給老爺的臉,到了最後,一府的希望不還是拴在她所生之女身上?

月色如霜,秦白露看著窗外皎潔的月色,似笑非笑的對身邊的如畫道:「王爺去西側院了?」

如畫點了點頭,「方纔有人瞧見王爺已經朝那邊去了。」

秦白露驀地笑出聲,似暢快似悲傷,笑容越來越大,卻淹沒在了夜色中。

賀淵鬆開捏著曲約素下巴的手,就著她的手飲下一杯酒,他似笑非笑的把手放在她胸前的綿軟上:「怎麼今日小美人如此熱情,難道是有事相求?」

曲約素心頭一跳,隨即媚笑道:「王爺說什麼呢,妾是真心想伺候您呢。」

「是嗎?」賀淵打量了她一眼,在她臉上的笑快繃不住時,才道,「真是可惜,本來本王還想著,你若是有事相求,本王也可以幫上幾分,既然你沒有什麼事,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還是及時行樂吧。」

順勢倒進男人懷中,曲約素伸手劃著賀淵的胸:「妾確實有一點小事,王爺目光如炬,竟是看出來了。」

「哦?」賀淵單手攬著她,另一隻手端著酒杯問道,「不知美人有什麼事?」

「妾是想問問昌德公府……」

賀淵一把推開懷裡的人,也不顧她摔到了地上,賀淵把手裡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嘲諷的笑道:「本王沒有想到,你真的有臉提此事。」

「王爺,」曲約素臉色一變,跪行到賀淵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腿道,「王爺,你救救妾的娘家吧,妾……」

「本王至始至終就沒有把昌德公府看在眼裡,」賀淵嗤笑一聲,一腳踢開她,慢慢站起身道,「若不是見你眼睛有幾分姿色,本王何需收你進府,不過一個妾,真把自己當成本王的心頭寶了?」

說完,也不看被自己踢躺在地上的女人,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真是掃興,看來還是東院的青柳識趣些。」

曲約素摀住被踢疼的胸口,艱難的坐起身,卻只看到賀淵毫不猶豫走出去的背影,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肩頭,無端讓人覺得多了幾分冷意。

☆、82·曲梁落幕

曲家最終還是沒有求到人幫忙,十六年前的事情雖已不可考,但是當初曲田氏產女後請過的太醫還活著,他當初給曲田氏把過好幾次脈,脈象均很平穩,毫無病弱之相,結果不過月餘,曲田氏便病逝了,他心中存疑,所以這麼多年還記得當初給曲田氏把脈一事。

這位太醫的口供雖不能證明曲田氏就是被昌德公府害死的,但是結合曲田氏剛死,昌德公便急著迎新人梁氏,梁氏進府不足八月又產下龍鳳胎,這一系列的巧合足以證明曲田氏的死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這事鬧出,頓時是滿堂嘩然,這男人花心雖是道德敗壞,但還不至於讓人憎惡,但若是因為外面的女人殘害假髮之妻,那便真是人冠禽獸,人人喊打了。

慶德帝原本聽聞端王妃與生父不和,還隱隱對端王妃有些許不滿,但因為婚是自己賜下的,才不好發作。可是這事一出,慶德帝又看了一些昌德公府如何苛待嫡長女庶女的折子,才覺得自己這個二兒媳實在不容易。

他不由得對正給自己研磨的敬貴妃道:「原以為是個不敬父母的女子,不曾想竟是有著這般讓人唏噓的過往,幸而田卿家心繫晚輩,處處照顧,不然咱們這個二兒媳怕是要換人了。」

敬貴妃也不去看那些奏折,只是道:「皇上您是不知道,珩兒媳婦是個極孝順的,平日但凡得了什麼新鮮的好玩的,就眼巴巴的給妾送進來,剛開始妾還嫌她孩子氣,如今才知道,這孩子怕是把妾當成自己母親,什麼都惦記著妾。」說完,眼圈一紅,「這麼好的一個孩子,昌德公府竟人心苛待,實在是太過狠心了。」

慶德帝被敬貴妃說得十分動容,伸手拍著她勸慰道:「如今你是她的婆婆,那就是她的母親,她處處惦記著愛妃,一乃她為人孝順,二乃因你待她親近,不止她是好兒媳,你也是好婆婆,方才有這般親近之像。」

敬貴妃被慶德帝勸得破涕而笑,正在這時,外面的太監來報,說是淑貴妃求見。

敬貴妃面露難色道:「既然妹妹有事求見皇上您,妾還是迴避吧。」

「不用了,」慶德帝伸手拉著敬貴妃,不讓她走,轉頭對傳報的太監道,「告訴淑貴妃,說朕沒有空閒,不見。」

「皇上……」敬貴妃還未說完,便被慶德帝打斷了。

「愛妃來看看這幅畫如何,」慶德帝打開一卷畫,敬貴妃欣賞起來。

敬貴妃笑著上前幾步,仔細端詳後,點頭讚賞道:「此幅畫山水相交,天地廣闊,畫技出眾不說,還能看出作畫之人胸襟廣闊。不知是何人所畫,若是皇上能召此人入官場做事,定是國之棟樑。」

「哪裡是什麼國之棟樑,不過是朕閒暇時所作,」慶德帝自得的把手背在身後,見敬貴妃面上露出驚訝崇拜之色,高興道,「不如朕來教你作畫。」

敬貴妃自然是順勢而為,由著慶德帝捏著自己的手開始作畫。

看著筆下漸漸成形的牡丹花,敬貴妃看著窗外漸漸黯下來的天色,嘴角露出一絲不甚明顯的笑意。

淑貴妃看著緊閉的宮殿大門,不甘心的轉身慢慢離開,什麼沒有空閒,韋氏那個賤人又怎麼能陪伴御前?

二十多年前韋氏沒有迷住皇上,難不成二十幾年後韋氏反而勾住皇上了?這種事,別說她不信,說給誰也不會相信啊。

因為牽扯到曲田氏死因之謎,又有昌德公府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慶德帝氣怒的想要處斬昌德公,最後念及昌德公對端王妃有生養之恩,便免了他的死罪,但是卻收回曲氏一族的爵位,貶昌德公府一家人為庶民,昌德公被押入大牢,其他人雖無牢獄之災,但是卻被趕出了昌德公府。

至於梁家這種小門小戶,慶德帝根本就不需要花多少精力,直接封了梁府的家宅,並抹了梁宏身上的功名,並言明曲家與梁家人三代之內,不能再參加科舉。

引得京城風風雨雨的曲家就這麼倒了,民間甚至有人開始以昌德公府為原型編寫了不少戲本子,有涼薄男如何殺妻再娶,也有狠心父與繼母如何折磨髮妻之女,甚至還有原配女如何忍辱負重,最後終於嫁得如意郎君之類。

反正不管戲本子如何改,昌德公與梁氏永遠都是最狠毒的大反派,曲輕裾都是被人折磨的小白菜。

翻完手上寫自己如何風光嫁給如意郎君,霸氣側漏的蔑視娘家一干子壞人的故事,曲輕裾簡直笑出了眼淚,果然戲曲是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

什麼叫自己乘坐十二抬金色大轎,什麼叫王爺一怒之下,把整個公爺府的人拉出去通通打板子,這種情節未免也太霸氣了些。

木槿見王妃看話本看得笑出眼淚,便上前細心替她按著肚子,笑著道:「王妃仔細別笑岔了氣,之前奴婢還聽說了一個版本,不知王妃可要聽聽。」

「快講來聽聽,」曲輕裾喝了一口茶,興致勃勃的問。

最後聽木槿講完後,曲輕裾才覺得古人的創作能力其實是非常強大的。

故事的大意便是她這個小白菜大冬天裡冒雪去給梁氏買豆包,衣著單薄的她在寒風中艱難前行,偶遇騎著白馬的端王,兩人一見鍾情,二見傾心,最後譜寫出一段感天動地的戀情。

這故事的邏輯簡直是被作者給吃掉了,梁氏大冬天不吃燕窩吃豆包?還有那種天氣下,誰還擺攤賣豆包,就算有人賣,有誰會去買?最神奇的是,那麼大的雪,賀珩出門不坐轎子,不坐馬車,為什麼要自虐的騎馬?

就在曲輕裾快要把自己笑傻的時候,明和突然過來,說是王爺要帶她出府,曲輕裾雖然不明白所為何事,但是見明和的樣子似乎有些急,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有什麼不妥,也不換衣服便直接跟著明和出去了。

待上了王府的馬車,曲輕裾見賀珩已經坐在裡面了,有些疑惑的問道:「王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戲都演到最後了,不讓你去看看結局,有什麼意思,」賀珩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對外面趕車的馬伕道,「去昌德公府。」

曲輕裾有些意外的看著賀珩,待馬車動起來後,才道:「王爺怎麼想起帶我去那裡?」

「今天昌德公府的人全部被趕出來,那裡畢竟是你生活過的地方,在封府前讓你看看,有什麼不對,」賀珩笑瞇瞇的開口,「我知道,輕裾是個念舊之人。」

聽著賀珩把看熱鬧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曲輕裾跟著笑道:「王爺說得對,我是個念舊之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是有道理的。

馬車踢踢踏踏的來到昌德公府門前時,昌德公府大門口此時正是一團混亂,哭聲叫聲哀求聲,把這個地方吵得猶如集市一般。

明和上前半掀起馬車前的簾子,恰好讓馬車裡的兩位主子可以看到府門前的好戲。

穿著制服的禁衛軍們強行把一些捨不得離開的人押了出來,地上還灑落著一些包袱衣衫等物,還有不少下人垂頭喪氣的離開,看到端王府的馬車還不忘小心翼翼的上前行了禮才匆匆走遠。

曲輕裾冷眼看著曲家二小姐扶著曲老太太出了大門,二人後面還跟著滿臉驚惶不甘的梁氏,曲望之走在梁氏後面,垂頭喪氣的就像是拔了毛的鴨子。

一家子人站在府門口,看著身邊這些伺候過他們的下人們紛紛離開,漸漸的人越來越少,最終由喧鬧變得寂靜。

曲老太太看著府上寫著「昌德公府」的牌匾被取下來砸到地上,看著朱紅的大門被貼上蓋著官印的封條,良久後才歎息道:「作孽啊作孽。」她指著正抹淚的梁氏道,「當年若不是娶進你這個喪門星,我曲家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梁氏如今哪裡還聽得曲老太太的話,當下便頂了回去:「老太太怕是忘了,當初是老爺把兒媳求娶進府的,老太太若是要怪我,不如去怪老爺!」

「你,」曲老太太氣得一個踉蹌,因為曲回雪扶著才勉強沒有摔倒,「梁家就是這麼教導你不敬長輩的嗎?」

「如今還有什麼梁家,不是被你們曲家連累了嗎?」梁氏覺得自己的娘家就是被曲家連累的,當下便尖聲道,「老太太怎麼反倒怪起我們梁家來了?」

「母親,你便少說一句吧,」曲望之聽著梁氏的話越來越難聽,忍不住道,「如今我們家已經這樣了,你們還吵來吵去做什麼?」

「打擾各位,這是我們家王妃送給諸位的,還請諸位收下。」

曲望之聽著這聲音不太像正常男人所有,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身著藍袍的太監站在身後,手裡還拿著一包銀子。他忍不住往太監身後看去,就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豪華的馬車,馬車內端王與大姐並肩而坐。

因為離得遠,他看不清二人的表情,但是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全身都處於一種尷尬難堪的情緒中。

☆、83·風雨欲來

有時候人最痛苦的時候不是你已經失去了一切,而是你失去一切最落魄的時候,原本被你欺壓過的人風風光光的站在你面前。

曲望之看著眼前太監手裡的銀子,他雖然有些紈褲,但也知道這包銀子數量不小,足以讓普通人家什麼事也不做的過上十幾二十年。但是儘管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他也不想去接這包銀子。

原本抹著淚的梁氏憤怒的奪過明和手裡的銀子,使勁摔到地上,指著端坐在馬車中的曲輕裾道:「我們不需要你這個時候來假惺惺幫忙!」

雪白的銀子從棉布荷包中滾了出來,灑落一地,在陽光下顯得更外晃眼。旁邊有瞧熱鬧的人見到這一幕,開始低著頭竊竊私語起來。

曲回雪扶著祖母,聽著四周人對昌德公府的嘲笑,難堪的低下了頭,卻看到滾到腳邊的一錠銀子。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三年前某一日,太太也是這樣把茶杯扔到大姐的腳邊。

那杯茶很燙,明明是初夏,她甚至能看到茶水潑到大姐腳背上時冒起的白煙,但是那個時候大姐一直埋著頭,她根本看不到大姐臉上是何種表情。

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覺得有些快意,風光了十幾年的梁氏,苛待自己母親的梁氏,終於落到了今天這個下場。想到這,曲回雪臉上露出一個笑意,蹲下/身撿起腳邊的銀子,吹了吹銀子上的灰塵,裝進腰間的荷包中。

梁氏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曲老太太看見了卻沒有說一句話,她雖不聰明,但是卻比梁氏看得清狀況,所以不會做讓人更加說閒話的事情。

梁氏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與曲輕裾地位後互換的一天,她記憶中唯唯諾諾的丫頭變得高高在上,而她卻成了低賤的庶民,她又恨有不甘心,把這一切不幸的源頭都歸結在坐在馬車中的曲輕裾身上。

曲輕裾平靜的看著梁氏,這個女人確實有幾分姿色,但是也僅僅有幾分罷了,她甚至想不通昌德公究竟有多迷戀她,才會喪心病狂的做出殺害髮妻之舉,這樣無情的男人,難道真知道何為愛嗎?

看著毫無形象失去理智口出罵言的梁氏,曲輕裾覺得心頭深處的不甘漸漸消散了,她撫住胸口,似乎看見了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在昌德公府度過的日日夜夜,看到她嫁進王府,看到她抗拒男人的靠近,看著她默默躺在雕花大床靜靜閉上眼睛。

賀珩注意到曲輕裾神情不對,輕輕握住她的手,「輕裾,你怎麼了?」

曲輕裾視線對上他的雙眼,突然笑開,緩緩搖頭道:「沒事。」她把視線移向梁氏,躬身走出馬車,把手遞給馬車旁站著的木槿,踩著木凳下了馬車,一步步走到面色難堪的梁氏面前,用很小的聲音道:「你再這麼吵下去,便是不替兒女積德了,難道沒人告訴你,我很記仇?」

梁氏想憤怒的嘶吼,可是她看著曲輕裾臉上的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想起還在瑞王府做側妃的女兒,咬牙道:「你想做什麼?」

「你猜,」曲輕裾長呼一口氣,退後了幾步,「畢竟你對我照顧這麼多年,我只要一回憶當年,便覺得心潮澎湃,難以自已。」

「你個賤人!」梁氏伸手便想去抓曲輕裾的臉,卻被明和一手推開,他大聲道:「放肆,王妃念曲老太太年歲大了,特意送銀子讓你們生活寬裕些,你不知感恩便罷了,竟想傷害王妃,心思實在歹毒。」

圍觀的群眾見到這個情況,自動腦補出曾經受昌德公府虐待的端王妃同情曲老太太年歲大,特意來送銀子,結果狠毒的繼母見到她便怒罵,沒有半點後悔之意。看來這個梁氏比傳言中還要惡毒,也不知如此善良孝順的端王妃這些如何在她魔爪下熬過來的。

曲輕裾十分痛心的看著被曲望之扶著的梁氏,有些無奈道:「既然你不歡迎我,我以後再不出現在你們面前。」她朝著曲老太太方向一個福身,「請諸位多多保重。」

做完這些,曲輕裾神情懨懨十分失落的扶著木槿的手回到了馬車上,待馬車上的簾子放下後,她面上的失落之情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就愛看著梁氏整日活得提心吊膽的樣子。

也許她每日都要擔心自己這個端王妃會傷害她的兒女,也許她每日都活在對自己的恨中,可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回去了,」賀珩微笑著牽住她的手。

曲輕裾笑著點了點頭,「回吧。」

端王府的人走了,圍觀的百姓也漸漸散開了,就在曲家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幾個地痞流氓突然跑了過來,撿起地上的銀子便跑得無影無蹤。

曲望之看著那些四散跑開的流氓,又回頭看著自己的家人,一時間竟覺得,天下之大卻無他們容身之處了。

「走吧,」曲老太太跺了跺枴杖,冷冷的看了眼梁氏,「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呢,這個地兒已經不是我曲家的了。」說完,扶著曲回雪便走。

梁氏看著兒子,最終只好無奈的跟著老太太的步伐走了,可是每路過一個地方,都有不少人對她指指點點,甚至在見到她後朝著地上啐口水。

她茫然的看著這些人,終於明白過來,她再也不是公爺夫人,再也沒有榮華富貴,她什麼都沒有了,還有個賤人留下的女兒要暗算她。

完了,都完了。

春天漸漸過去,夏季的炎熱慢慢到來,曲輕裾這個時候已經不愛出門了,更多的時候都是躲在陰涼通風的屋子裡,穿著紗裙搖著美人團扇聽金盞黃楊給她講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八卦。

前些日子最讓曲輕裾意外的便是曲回雪被一個秀才求娶了回家,這個秀才雖無父無母,但是家中卻有良田奴僕。更讓人意外的是,這個秀才母親曾是曲回雪生母的好友,秀才把她娶回家後,也沒有因為昌德公府過往而慢待她,夫妻二人相處得很好。

這件事大概是曲輕裾到這個時代後,最戲劇化的一件事了。這事也恰恰證明了有時候生活比小說話本還讓人意外。得知此事後,她讓小甘子送了不少適用的賀禮給曲回雪,其中還有份歷年科舉考題以及優秀答案,也算是她對夫妻二人的祝福。

曲回雪並沒有因此便頻繁的與曲輕裾來往,她只是鄭重的寫了一封感謝的信,又讓人送來一些新鮮的果蔬還有自己的繡品,此後便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去了。

「王妃,這是下面人新作的百合銀耳羅漢果湯,您用些消消暑意,」銀柳端著一碗湯放到曲輕裾面前,從旁邊丫鬟手中拿過扇子,替曲輕裾不快不慢的搖著扇子,看著外面白閃閃的太陽,呼了一口氣,「這天兒是越來越熱了,也不知什麼時候下雨。」

「你剛從外面進來,屋裡放著冰,仔細別病了,」木槿把銀柳拉得離冰遠了些,笑著從她手裡奪過扇子,「一身汗,可別熏著王妃。」

銀柳當下喊冤,兩人一陣打鬧,惹得曲輕裾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放下勺子道,「快別鬧了,讓廚房給你們做一碗冰酸梅湯,堵住你們的嘴。」

「這個好,奴婢一準兒不鬧了,」木槿笑著走到曲輕裾旁邊替她打扇,她朝門口望去,見黃楊一邊擦汗一邊匆匆跑了進來,不由得皺起了眉,黃楊平日做事也不是這般慌慌張張,這是有事發生了?

「王妃,方才王爺傳訊回來,說近日怕是不回府了,」黃楊滿頭是汗,衣裳後背全部被汗水打濕,說起話來有些喘。

「給黃楊倒碗涼茶,」曲輕裾面色慎重道,「可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黃楊雖然在王妃面前顧忌了幾分形象,但是喝茶的速度明顯比平時快了不少,一碗茶下肚,他用袖子擦著嘴角道:「明和公公傳話說,皇上今日再朝堂上突然暈過去了,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被召進宮了,王爺這會兒也留在宮裡,怕王妃你擔心,才特意傳訊給你。」

慶德帝是賀妹妹麼,隔三差五的來這麼一場。曲輕裾皺了皺眉,覺得賀珩今天比以往慶德帝生病時要積極很多,難不成慶德帝這次病得有些凶險?

看了眼滿屋不敢言語的丫鬟們,她沉聲道:「吩咐下去,在王爺回來前,府上不待客,但凡要出府辦事的,必須要跟管事報備登記,什麼時候出去的,什麼時候回來的,通通要登記清楚,若是有人違反,就攆出王府。」

黃楊眉心一跳,壓下心頭的驚慌:「是,小的這邊傳達下去。」

待黃楊走了,木槿有些不安道:「王妃,這事……」

「父皇乃是天之子,必有上天保佑,」曲輕裾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百合銀耳羅漢果湯,面色平靜道,「讓下面的人關好嘴巴,若是我聽到一句不該說的話,全部重責。」

「是,」木槿察覺到王妃的慎重,與銀柳交換一個眼神,匆匆退了出去,去管住下面的人。

一碗百合銀耳羅漢果湯見底,曲輕裾掏出手絹,慢慢的擦淨嘴角,她站起身走到床邊,一陣風起,厚厚的烏雲漸漸出現在天際,讓天空呈現出一半陽光燦爛一半烏雲壓低的景象。

「王妃,奴婢瞧著想是要下雨了,」玉簪見風太大,怕把窗戶吹過來阻攔王妃的視線,便用手抵著窗戶。她看著天際,感慨道:「這麼大的風,烏雲又厚,等下的雨想必不小呢。」

曲輕裾笑了笑:「管它多大雨,反正下過便要停,我們在屋子裡,怕什麼?」

盯著那越來越近的烏雲,曲輕裾眉頭輕皺,總覺得心裡不太踏實。

☆、84·崩

天啟宮正殿中十分的悶熱,可是沒有誰敢叫一聲苦,甚至連頭上的汗水也不敢隨便伸手去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龍床上,上面躺著的男人繫了他們一身的榮辱甚至是性命。

幾個太醫幾乎是瑟瑟發抖的請完脈,噗通一聲跪在皇后面前,太醫院的院首才抖著聲音道:「皇后娘娘,陛下脈象細弱如絲,時而若無,時而起伏,臣等無能。」

「陛下不是暑氣過重麼?」皇后面色大變,她雖不懂醫,但是也知道重病不治者才會脈象細弱如絲,她看著這些明明在大熱天卻臉色發青的太醫,咬牙道:「不管怎麼樣,你們都要讓陛下醒過來!」

在場的太醫交換了一個眼神,咬牙應下了。

皇后看了眼床上昏睡的男人,擦著額頭上的汗,想了想召來了傳訊太監:「皇上病重,雖不宜吵鬧,但是為父者定思子女,把殿外候著的端王、瑞王、誠王、晉安公主都召進來。淑貴妃與敬貴妃也進殿侍疾。」

天啟宮外,所有誕下子嗣的妃嬪還有公主王爺們都站在烈日下等著,好不容易見到有太監出來,頓時被烈日曬得有些發花的眼變得精神不少。

「傳皇后旨意,宣敬貴妃、淑貴妃,端王殿下、瑞王殿下、誠王殿下、晉安長公主侍疾。」太監傳完皇后的懿旨,也不看其他人的臉色,逕直匆匆回了殿內。

其他人雖不甘,可是也無可奈何,如今皇上昏迷不醒,皇后便是後宮中最大的人,她說不讓誰進,誰敢硬闖進去?

一行人進了悶熱的殿中,淑貴妃皺著眉道:「屋內如此悶熱,為何不用冰?」